又是這副表情!就說他的正經樣維持不到五分鐘嘛!康心心裡有些失望,因為她覺得處理公事時,一臉正經的海希杰比較好接近,至少她的頭不會因為他過份耀眼的笑,而動不動地發疼。
康心沒有回答他,反而說道﹕「我想過,我還是以保鑣的身分跟在你身邊,這樣比較妥當。」本來只要能接近海希杰,不管一天是八小時或是二十四小時,對她來說都一樣,可是她執行任務期間的掩飾身分是保鑣,所以她還是得盡一個做保鑣的責任。
「不行!要就做私人秘書,否則免談!」這點海希杰很堅持。因為他不想讓人笑他一個大男人還得讓女人保護。
「就算是私人秘書,但根據你父親的條件,我還是必須二十四小時跟著你。」
「妳別管我父親說了些什麼。」
「這是我的責任。」
「別責任前責任後的,好像我是長不大的小孩。」海希杰不悅地撇撇嘴。
康心無法認同地看著他。世上有像他這麼高「大」的「小」孩嗎?
康心仰臉看著他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讓海希杰又誤以為她是商綺。
這個酷似商綺的康心,到底和商綺有沒有關係,他真的很想弄清楚。
「不談這些,談談別的。康心,妳認識一個叫商綺的女孩嗎?」海希杰問道。他的神情因期待答案而顯得有些緊張。
「不認識。」康心淡漠地回答。
「可是你真的長得跟她好像。」他仔細地看著她的臉部輪廓。
「是嗎?」她看著他。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也說過同樣的話,這下,她忽然有些好奇,想知道那個女孩是誰。
「真的。」海希杰拿出商綺的畫像。「妳看,很像妳吧?」
「一點都不像。」這只是一張小孩子的涂鴉畫作,根本看不出來像誰。
「怎麼會不像?」海希杰蹲在她身旁,指著畫上的雙眼說道﹕「妳有一對和她一樣孤獨的雙眼。」
康心的心倏地一震。海希杰是如何看出她眼裡的孤獨的?她以為只有在沒有人的寂靜夜裡,她體內的孤獨因子才會不受控制的跑出,可是現在,海希杰卻輕易地看穿了她!
「我不孤獨。」她冷冷地回答。
「算了,我祇想知道妳和她有沒有親戚關係而已。」他收起畫走離,背影因失望而顯得不再那麼的意氣風發。
「我沒有親人。」這算是安慰的話嗎?康心不清楚。她只知道該說些話讓海希杰的表情不再那麼地消沈,因為他消沈的樣子會讓她胸口隱隱發悶。
「她已經去世十多年了。」海希杰背對著她忽然說道,一提往事,內心還是會忍不住地激動。
「你一直記著她?」一個人死了,還能讓別人永記著,她一定是個好人。
「唉~~應該說是想忘卻忘不了。」
他一反嘻笑的落寞神情,令康心不知如何以對,只能選擇一貫的沈默。
「唉!算了,別說了。」海希杰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換了換心情。「妳住哪?我送妳回去。」
「當然是你家,這是你父親交代的。」康心說道。
「妳真的很固執,但我更堅持。如果妳是客人我當然歡迎,但如果妳只是想保護我,那就免了。」海希杰頭一次遇到這麼固執的女人。
她定定地看著他。「那你就當我是客人吧。」什麼身分都好,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行了。
「妳──」海希杰實在氣結,真不知該如何說她,最後只好答應。「走吧,『客人』。」
海希杰和康心下了地下停車場,才走出電梯門,就馬上遭受到一連串的槍擊。海希杰迅速地摟著康心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躲到了車後,而歹徒還不死心地又朝他們猛開了幾槍,頓時,車子的警報器刺耳的嗚嗚聲響起,歹徒一嚇,連忙騎車逃逸。
海希杰緊摟著康心,急促的心跳未平。「妳沒事吧?」
「沒事。你呢?」剛才的危及時刻,康心已經夠眼明手快地想拉著海希杰躲避,沒想到海希傑出手比她更快,一眨眼間,他已經抱著她滾了好幾圈,連連躲過好幾發子彈,康心被他不顧一切保護她的舉動,嚇得一顆心到現在仍狂顫著。
「沒事。」海希杰搖搖頭,手仍緊抱著康心不放﹔精銳的眼,四處搜尋著是否仍有歹徒藏在暗處。
「沒事才怪!讓我看看你的手。」她掙脫他的懷抱,緊張地審視著他的手臂。
剛才海希杰的手為了抵消她落地的撞擊力,而護在她身後,那一撞,必定傷得不輕。
「我沒事,妳別擔心。」確定歹徒確實已經離開,放下心的海希杰又是一臉笑意。
「我沒有擔心,不讓你受傷是我的責任。」康心心虛地辯駁道。
其實她心裡非常清楚,她之所以會被嚇得一顆心狂顫,不是因為突然的襲擊,而是因為海希杰不顧一切的撲向她時,一顆子彈剛好從他額邊飛嘯而過。當時,若是他的動作再遲疑個半秒,子彈肯定會貫穿他的太陽穴。
可是,一向槍林彈雨中最能應付自如的她,怎麼今天她卻因為怕海希杰受傷而失去了一向的冷靜?她真的非常不明白。
海希杰扶起她,笑說道﹕「妳看看妳,明明擔心我,還要說得那麼公式化,小姐,勇於面對心底的想法,應該沒有那麼難吧?」
「海希杰,我心裡沒有任何想法,你不必多心。還有,現在是我保護你不是你保護我,請你下次不要那麼不知死活。」海希杰愈想窺探她內心的想法,康心就愈想掩飾,而且還不知不覺地說了一長串的話。
她情緒上的改變,海希杰發現了。
康心的冷漠少言,這兩天在經過他不斷的「調教」之後,情緒已經漸漸出現起伏,不再那麼的漠然了,相信再過不久,他一定能激發出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到時,他必定能看見她的笑。
「不都一樣。」海希杰沒有戳破她,只是邊繞著車子邊說道。
「哪裡不一樣?」康心追著他問。
「這裡不一樣。」他指著車子的小洞忽然說道。
「什麼?」康心不明白她問他話,為什麼他卻指著車子。
「這不像子彈孔,子彈孔應該沒這麼小才對。」他托著下巴分析著。
「看來,他們剛才用的應該是滅音的瓦斯槍,這是小鋼彈射成的孔。」分析現場本應是她的責任,結果她卻為了海希杰什麼都忘了做。她真是不盡責!
「幸好沒被打到。」海希杰萬分慶幸地看著她,眼底也因為擔心她而顯得有些熾熱。
康心避開他奇怪得令她心跳加速的眼神,口氣不自覺地有些譏誚。「放心,你的厚臉皮,子彈也打不穿。」
「哈!懂得和我抬杠了呀,我還以為妳很無趣呢!」
海希杰的話,令康心頓了一下。一向情緒無波的她,怎麼才兩天而已,就這麼的反常?
如果這樣下去,那還得了,她得儘快完成任務才行,否則時間一久,她不知道自己會被海希杰惹惱成哪副模樣!
康心扯開話題,問道﹕「你報不報警?」
剛才那幫人應該不是僱主派來的,因為僱主若有意除掉海希杰,就不會僱用有不殺人之規矩的鳳園。
「那些人蒙面又身穿黑衣,車子也沒有車牌號碼,全無線索,恐怕是無處追了,報警也沒用。」
「我想,那幫人這次襲擊不成,應該還會採取下一波的行動。現在,你總該讓我保護你了吧?」她就不信事已至此,海希杰還能嘴硬。
「不用了,剛才那種情形妳也看到了,我的身手比妳好,我可以保護自己。」海希杰自豪地說道。
「你──」他是瞧不起她嗎?她忍下氣,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我既然收了你父親的錢,就得這麼做。」
「哈~~藉口!」海希杰爽朗地笑道。「就說妳喜歡我、捨不得我嘛,要是一會兒沒見到我,就會想我想得緊,對不對呀?」說完,他還暖昧地向她眨著眼。
「隨你怎麼說,總之,從現在起,我一刻都不會離開你的。」康心真想一腳踹掉他自以為是的笑臉。
「好吧,妳既然這麼地捨不得和我分開,我如果再拒絕,就太傷美人心了。」語畢,海希杰還輕佻地勾起康心渾圓小巧的下巴。
康心揮開他的手,忍著氣。「還有,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剛才一定是這身洋裝阻礙了她行動的俐落性,才會讓海希杰有機會自以為了不起地得意洋洋著。
「現在應該在福德坑了吧。」海希杰偏著頭想著。
「你把它丟了?!」康心再也忍不住氣地叫道。
「那種衣服不要也罷。」海希杰一臉的笑,迎向康心的怒顏。「上車吧,否則待會兒我後悔,就不讓妳跟嘍~~」
果然!康心一對上海希杰的笑容,就像胭脂馬遇到關老爺,一點辦法也沒有,還莫名其妙乖乖地上了車。
而海希杰則是連忙加快油門,不讓康心再有開口的機會。
到了海希杰的家,海希杰堅持要康心先泡個澡,好舒緩一下先前受到的驚嚇。
康心沒有異議地順了他的話,進入浴室後,她先是傳了一封短訊,才踏入浴池之中。
可是泡了許久,一憶起下午那場驚心動魄的槍擊事件,康心仍是心有餘悸。
不知為何,只要她一閉上眼,腦中就會不斷地重複著海希杰不顧性命撲向她的那一幕,而每次憶起,她的心就會跟著束緊、發疼一次。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雙手捧著心口認真地想著答案,雙眼是那麼的迷惑……
但任憑她如何的想,就是參不透,最後她只好將它歸類為身體不適。
此時,她完全沒有了泡澡的心情,她起身想穿上衣服,卻看到鏡中的自己。
她停在鏡前,突然想起海希杰白天在百貨公司說過的那些話。
她不自覺地輕拂著自己輪廓分明、亮眼的五官,而臉上、脣上似乎還留有海希杰指上的溫度。
當時,海希杰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麼地專注,而他的大掌更是充滿了奇怪的電流,光是握住她的手而已,她的心臟竟變得脆弱,而心底深處,某種熟悉、溫暖的感覺就會出現,好像真的有人曾經這樣地待過她……
她忽然很想再一次握著他的手,重溫模糊記憶中那股親昵、極富安全感的感覺……
停!康心!妳在胡思亂想什麼!她猛然喝止住自己突然出了軌的想法,然後用冷水拚命地潑著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好可怕,她今天到底是哪裡不正常了!否則她的心怎麼突然有種希望被軟化的悸動?冷情的她不該如此的,不是嗎?
突然的茫然無措,令她有些發抖,她連忙穿上衣服,衝出這會令人胡思亂想的狹小的空間。
才一打開浴室門,就被海希杰近得不能再近的笑臉嚇到。康心慌忙地退了一大步,濕滑的地板令她重心不穩地往後仰跌,幸好海希杰及時從空中攬住她的腰,並將她帶入自己懷中,她的後腦才不至於去撞到浴池。
驚魂甫定的康心,立刻不客氣地送海希杰響亮亮的一巴掌,然後掙離他溫暖得有些怪異的懷抱。
「喂!妳都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喔?」海希杰揉揉發疼的臉頰,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被打呢。
「是你鬼鬼祟祟地找打。」康心硬著聲音說道。其實,她連自己為什麼會動手打他,她也不太清楚。
「妳太不知恩圖報了!」
康心不想理他。「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替妳送涼被過來。」海希杰終於想起進她房間的目的了。
「不用了,今晚我會去你房間看著你,我擔心白天那些人會不肯罷休。」她冷然地拒絕道。
「喔~~我看不是吧?」海希杰帶笑的眼,故意暖昧地瞅著她。
「不然,你以為呢?」她說錯話了嗎?否則海希杰怎麼一副這麼奇怪的表情?
「我以為啊~~妳是一刻也離不開我。」他曖昧地朝她眨眨眼。
「海希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說這些奇怪的話,我會殺了你。」她寒下眼,警告著。她都已經被他擾得情緒異常地起伏而心慌無措了,他還不斷地火上添油。
「不說就不說,反正事情又不會因為不說而沒發生。」他在嘴裡小聲地咕噥著。
「你說什麼?」康心認真地看著他喃喃自語的脣。
海希杰忽然亮起一個極為耀眼的大笑容。「沒事,走吧。」
康心揉揉發疼的太陽穴跟著他走。
她真是受不了這麼嘻皮滑頭的海希杰,難道他就不能維持著那種處理公事時一臉果斷精明的正經模樣嗎?就算不行,難道連十分之一也做不到嗎?
到了海希杰的房間,海希杰一把將床上的枕頭和被子全丟在沙發上。「床讓給妳吧。」
「不用,我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就行了。」康心將枕被又丟還給他。
「我是男人,絕不能讓女人受委屈。」
「你是我的僱主,沒理由我睡床,你睡沙發。」
「既然僵持不下,那一起睡吧。」他心無任何邪念地開口提議。
而康心誤會地又想給他一巴掌,幸好海希杰眼明手快地箝制住她的雙手。
「海希杰,你說過不碰我的。」她寒著聲音提醒道。
「碰妳什麼?」海希杰聽不懂她的意思。
還裝傻!康心狠狠地瞪著他。
看著康心一副想殺「狼」的寒光,海希杰終於明白了。
「喂!別老是把我想得這麼不堪,我不是色狼好不好?床這麼大,兩個人一起睡,就算翻身也碰不到你,妳放心,我絕絕對對是個君子。」海希杰為她想歪了的想法感到好笑。
聞言,康心臉上忽然冒起一陣熱氣,原來是她想歪了。
「還是不妥。」她訥訥地說道,臉上出現了一抹緊張。
長這麼大,雖然她總是在男人堆中來來去去,但她從沒和男人同睡過一張床,所以上想到待會兒得睡在海希杰身邊,她就覺得非常緊張。
更何況他還是個常常令她心緒紊亂、呼吸不正常的男人!
「兩條路,一是睡我房間的床,二是睡你房間的床。」海希杰非常「慷慨」地任她選擇。
「你──」康心差點氣結。但為了就近保護他的安全,她只好答應。
唉!要是她懂得公司中的作業流程,她早就安個什麼行政助理的身分進入他公司,也不必跑去當什麼保鑣,還把自己逼到如此兩難的地步。
所以,等這次任務結束後,她一定要接受鳳園的資料處理與行政能力的訓練,絕不能讓自己再陷入這種窘境之中。
海希杰開心地推著她坐在床上,然後繞到另一邊躺下,他拉上絲被,道了聲「晚安」後,背對著康心睡了。
康心一躺在海希杰身旁,馬上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