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睨了一眼发浪的徐媚娘,心里老大不高兴,不过,碍於现在正有笔大数目的银子可能会进口袋来,他也只好忍了下来。
「头子,我们带来的人可是王公贵族里的人呐,我们是想先知道……能拿到多少酬劳呢?这个人能换到的价码可不低喔!」大武显然对邯山寨的了解还不多,因为,在邯山寨里卖弄关子根本是个不智之举。
「少在这继续放你的狗臭屁!要说你就说,不说是什么人就给我滚出这里!」性子暴躁的地烆终於忍不下去了,一脸穷凶极恶彷佛是要将人肢解吞下肚似的。
地烆这么一吼,大武和徐媚娘全缩到地上去,还微微颤抖着。
「是……是靖王府的王妃!」被地烆这么一吓,大武当然不敢再多说啥废话。又不是不要命了!
「靖王府?」邢顼原本布满无聊的刚毅脸上却在听见靖王府这三个字後添上诡谲且莫测高深的神情。
天恽与地烆见主子对这对男女所带来的人有兴趣,他们心里便明白这下又有好玩的了。
「是啊!就是靖王府的王圮,她就在外头,我教人看着她,头子你要不要让人带她进来好好瞧瞧?」大武换上了狗腿卑微的态度,现在他只希望能拿到不错的价码就好了,也不敢再多加要求什么。
就怕惹着了邯山寨,有钱也没命花呀!
会把夏桐带来邯山寨是他们迫不得已的计划,只因夏桐现在已经是皇族中的人,若万一届时他们曝光了身份,绝对是杀头的大罪。
相反的,将夏桐带来这可以让他们相同的换到一笔钱,却无触犯刑法的顾虑,因为将人交给邯山寨後,他们与靖王府的交涉便不干他的事,到时「拐骗王妃」的罪名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呐!
邯山寨的本事是无人可测的,有许多次他们拐骗到了几个贵族千金,最後都成功的得到一笔可观的钱财,而且,没人能捉到他们的把柄,即使人人都知道是邯山寨所为,却是无可奈何。
「好!就把她带进来。」邢顼此刻的眼神显得熠熠生辉,算计似的光芒在他眼里跳动着。
没多久,夏桐便被人押着进来,为免她吼叫,大武和徐媚娘还把她的嘴巴封起来。
邢顼盯着这个穿着普通,眼里却充满不服输的倔强女子,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怪异的笑。
「这就是靖王府的王妃?不像嘛!」邢顼的双眸始终锁定在夏桐身上未曾离开。
「唉,头子大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妃呀!」徐媚娘不甘心邢顼连瞧都不瞧她,连忙又出声想引起他的注意。「你想想,我们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呀!」
「谅你们也没这个胆。」邢顼还是连看都不看她,嘴里是对她说话,眼睛却是在瞧夏桐。「你们怎么会偷到她的?靖王府可是戒备森严,我想,你们是没那能力进府偷吧?」这话是问大武的。
「头子大哥,」但徐媚娘却抢着回话,「其实这王妃是我女儿,呃,不过不是亲生的,至於是怎么将她带来这儿……我们当然是有我们的法子呀!」
她刻意在邢顼面前显得自己很有能力似的,但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根本就不这么认为。
天恽和地烆都在心里唾弃这女人。这娘们是怎么一回事?卖女儿还说得极得意?还刻意在主子面前卖弄风骚,他们看得都想吐了。
邢顼连理都懒得理徐媚娘,他沉下脸下了命令,「把她嘴上的布条拿下来。」
天恽领命,下了阶梯到夏桐面前,将她嘴上的布条拿掉。
「你们是什么人?」夏桐警戒的瞧着厅里的另外三个男人,她一路上听徐媚娘和那个叫大武的男人的谈论似乎是要把她卖给现在这些男人。
「我们是谁你就甭管了,我们认为最重要的是你能让我们拿到一笔可观的钱。」
夏桐望着为首的这个男人,她知道,他是个可怕、不简单的人,那双永远带笑的双眸更教人不寒而栗,因为里头布满的全都是算计。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宫女,并不能为你们带来什么钱财。」她冷冷的说。
「宫女?」邢顼挑眉,转而望向大武,跟他要个解释。
「不不不,她之前是宫女没错,但现在不是了。前阵子皇太后收懿赐宫女夏桐为义女,再嫁入靖王府的事儿不是很轰动吗?就是她呀!」大武连忙解释,生怕这个交易搞砸。
邢顼的视线再调回夏桐身上,再度打量似的盯着她。
「我什么都不是!」无惧邢顼那教人打寒颤的目光,夏桐怒吼而出。「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你们根本是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你这丫头再乱说话!当心命都没了!」徐媚娘怒瞪着夏桐,恨不得冲过去好好修理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乱说。
「你说你不是靖王府的王妃?」邢顼唇边带笑的问她。
她昂首挺胸,紧闭双唇。她不想拖累任何人。
「噢?是吗?那么……就算一辈子见不到朱睿谐对你来说也无所谓喽?」
夏桐一震,对於这一句问话,她却无法答出口……
一辈子见不到睿谐?不……怎么可能会无所谓呢?一想到这,她的心都揪痛了。
她还是选择沉默,甚至连看都不再看刑顼一眼。
「头子……」大武赶紧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邢顼伸手制止他。
「你们不用再说了,我知道她是靖王府的王妃。而且,还是个挺倔的王妃。」邢顼以十足肯定的口吻宣布他的认知。
「你到底想怎样?」夏桐大喊着。
邢顼对天恽使了个眼色,她的嘴马上又被封了起来。
「你真是个倔强女人,不过是拿你去换点钱而已,你就配合一点吧!这对你才有好处,懂吗?」邢顼转而看向大武和徐媚娘,「我很喜欢你们带来的这个『好货』,待会就让你们领一笔钱,不过,这一段期间你们还是先住在寨里,等到我完成了交易……我还重重有赏呢。」
大武和徐媚娘一听,眼睛马上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连忙鞠躬哈腰。
「是是是,头子您说的都是。」
「地烆,你把这女人带到我房里去。」
「是。」地烆马上衔命,将夏桐扛在自个儿肩上,不理睬夏桐激烈的挣扎,步出大厅。
「呃……头子大哥,您把她带到您房里去是……」徐媚娘试探的问着,心想,他不会是要吃了夏桐吧?
邢顼的目光终於放到徐媚娘身上,但口气却是何其冷冽,「我做事向来不需人过问,你们可以下去了。」
待所有人都下去後,邢顼陷入沉思。
朱睿谐……没想到又遇上他了,他与他可真是有缘不是吗?
如果今日是别的王府的人,他是连插手都懒,不过,既然是朱睿谐……那么他就是管定了!
这,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
邢顼的嘴角再度浮现莫测高深的笑。
***
夏桐失踪已经半个月了,朱睿谐也回到京城。事情终究还是惊动到朱龙章那边,但皇上极力将事情压下来,不许任何人在宫内提及这件事,就是怕传到皇太后耳里。皇上怕皇太后的心恫又犯,於是什么也不敢让她老人家知道。
朱香凝知道仇严被捉之後竟一丝悔意也没有,并扬言仇严并不是她派去的。当朱香凝以不服的眼神望着朱睿谐,并说「屍体又没找到,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死了」时,朱睿谐很努力的克制自己才没打她一个耳光。
他不懂,他那天真无邪的堂妹究竟到哪里去了?
皇上私底下也动用兵力帮忙寻求夏桐,他向朱睿谐保证一定会找到夏桐,并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朱睿谐坐在靖王府的大厅,找了半个月却还是没夏桐的消息,但他心底深深相信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困住了,正等着他去救她,只是她到底在哪里呢?
「睿谐!」朱延华与杜愫瑂突然在此刻走入大厅,「方才有人送了这封信来,说是要给你的。」他们在心中猜测会不会是跟夏桐有关?
朱睿谐与朱延华对视一眼,拆开那封信——
靖王爷:
您的王妃此刻正在寨里作客,若想见她,请速速一人前至邯山寨来。
邯山寨邢顼
邢顼?见到这个名字,朱睿谐不自觉的深蹙眉心,为什么夏桐会在他手上?
「是夏桐的消息吗?」见朱睿谐沉默不语,朱延华急急的询问。
「嗯,是,找到她了。」
朱睿谐的双眸倏然变得锐利,既然如此,那么他就上一趟邯山寨吧!
***
香月楼外突然传来一阵稚音的怒骂声——
「你这个死奴才,竟胆敢把本公主的衣服给弄湿?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母后特地找来全京城最好的师傅帮我做的?而你竟然把水往我身上泼?信不信我叫我皇兄砍了你的脑袋!」
年仅八岁的夏桐瑟缩在地上,猛叩头的向面前也才七、八岁的香凝公主赔罪。
「公主,对不起,奴婢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把水泼到您身上,请公主恕罪。」
夏桐深觉她何其无辜,她刚刚本是想替香月公主送梳洗水去,但却碰巧香凝公主也来找香月公主,她本想跪下行礼的,却不小心一个绊跤,把水盆甩了出去泼到香凝公主,她也因此手都擦破了皮。
她的手也好疼呐!却不能吭声,反倒是香凝公主,不过是泼湿了衣裳就要找人砍了她脑袋,她真的好无辜呀!
「你还敢狡辩!宋奶娘,你去掌她嘴!」朱香凝不过才七、八岁的稚龄年纪,却是气焰如此高涨,只因她是皇后最为宠溺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也就养出这样的脾气来。
「是。」
宋奶娘是朱香凝的奶娘,也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一接到主子下的命令,宋奶娘也不能管对象是不是个年纪尚小的孩子,伸手便掴了她好几巴掌。
火辣辣的烫热感迅速在夏桐的双颊蔓延开来,她痛得连眼泪都流出来,却仍是;不能哭出声,只能不断的叩头求情,请公主息怒放了她一条生路。
「公主饶命……请公主饶命……」
「公主,她也还是个孩子,咱们就别计较了,还是进去找香月公主吧!您不是说要跟她讨论要送皇太后什么寿礼吗?」宋奶娘也打得不忍心,於是开口替夏桐求情。
「哼!我才不饶她呢!宋奶娘,你继续打!打到我高兴为止。」
宋奶娘看了双颊已红肿的夏桐,迟疑了下,才这么小的孩子呀!只怕会被打到小命都没了。
「快打呀!」朱香凝再度下了命令,颇有不准宋奶娘抗命的意味存在。
宋奶娘没办法,只好向前又甩了夏桐好几个耳光。
看着夏桐的脸颊被打得都肿起来,朱香凝脸上却是挂着邪恶的微笑,教人不敢相信这样可爱逗人的面孔下是狠毒的心。
「这是在做什么?」
突然在此刻闯进了另一人,一名年约十五英姿勃发的少年慢慢的步向她们。
「靖哥哥!」朱香凝一看到来人,马上喜悦的扬着笑奔过去,开心的挽住他的手臂。
「你在做什么?」朱睿谐低头看看她,再看向宋奶娘以及那个双颊红肿的女娃儿问道。
「靖哥哥,这个奴才好可恶,故意把水泼到凝儿身上,凝儿在教训她呀!」
朱睿谐看着夏桐那双清澈的双眸,放柔了目光,随即打定主意管这件事。
「要教训你也教训够了吧!」
「可是……她好可恶的……」朱香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接收到朱睿谐不悦的眼光,她马上就闭嘴。
「宋奶娘,你送她回房里去,帮她的脸上点药,好好照顾她。」朱睿谐下着旨令,而且不容朱香凝反对。
「是,奴婢遵命。」宋奶娘马上抱起夏桐离开。
夏桐被抱离开後,都还来不及细看那个恩人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个人有一双温柔、带笑的双眼……
夏桐由梦中惊醒,她伸手拭去涔涔冷汗,环顾四周。
她,还是被囚禁在山寨中的房间里。
这几天下来,她一直都被关在这个房间中,山寨里的人倒也没对她施以酷刑,反而还将她松绑,只是她的活动范围就只在这个房里,就连三餐也有人准时送来,晚上时间一到还会有人送热水到房里让她沐浴。
这几点倒令她想不透,这到底也是个山寨,为何种种举动却是教人摸不着头绪?
不是没想过要逃离这里,但她观察过了,这个房间根本连个空隙都没有,房外还固定有人守着,因此她想只身逃离这里着实是个妄想。
回想方才的梦境,她不禁困惑。
她怎么又作了那样的梦呢?那是她童年时的一个记忆,那时,她也不过才八岁,却差点被香凝公主的一时气愤给玩掉小命,当时那火辣灼热的疼痛至今彷佛还历历犹存。
那时她才甫入宫一年之久,却深刻的体会到身为奴仆是何其卑微,即使是犯了小错,主子的一句话依旧能将人判入地狱。
因此自那时之後,她在宫中便更加小心翼翼,虽然到最後朱香凝似是忘了那个泼了她衣裳的小宫女是谁,但却不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所以在宫中她便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再糊涂犯错。
她一直很感激那个救了她的人,却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刚刚在梦中她想起那双温柔、带笑的眼睛……
梦中他的脸是模糊教人看不清,但那双眼……为何她突然觉得熟悉起来?到底他是谁?
夏桐将头埋入双膝间,努力的想着那双眼,她知道自己快想起来了,那似乎是她所熟悉的人……
夏桐,你什么时候才会记起我呢……
突然,朱睿谐那晚曾说过的一句话像道雷似的劈进她脑海中——
她想起来了!那双眼不就是朱睿谐吗?他之前虽然总是以戏谑、嘲弄的口吻对她,但那双眼却从来都是如此温柔且带着浅浅笑意。
她为什么总是没想到呢?这么说来,渟春说他是亲自向皇太后要求赐婚的谜题也就解开了。他,一直是记得她的,却不肯告诉她,好像惩罚似的要她自己想起来这一切。
天呐,她怎么会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两行清流滑过她的脸庞,她忍不住哭了。
哭自己竟这么无情,当初他曾救过她,而她却将他的面容忘得一乾二净;也哭她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他了?她真的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她现在被囚禁在这里,他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了,会不会像上回救她一般再来救她一次呢?
「睿谐……睿谐……」她痛哭失声的倒在床上,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
房外,邢顼听闻着房内那扣人心弦的声声叫唤,他无任何表情的望向无际的天边。
他,应该也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