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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安魂曲 page 11 作者:朱芸

  做公关、买人情,虽然是件劳心又劳力的事,但倪震东很能得到这些长辈的欢喜,不只因为礼物周全,他的气度从容更使这些长辈第一次见到他,便拍着他的肩膀夸赞虎父无犬子。

  拜访完最后一家,他坐回车子,松了口气,总算一切都告一段落。

  司机向后视镜瞥了一眼,恭敬的道:"倪先生,想去哪里娱乐吗?老大吩咐了,这里我们熟,由我们替你打点。"

  "嗯……目前我还没想到什么,这张票……"

  他随意看了眼手里的一张票,想起刚才老将军送他音乐演奏会的票时说的话。

  "这种音乐我听不懂。你曾待过欧洲,什么室内弦乐演奏会你应该有兴趣,就送给你了。"

  他显得意兴阑珊,随意翻看手中的票,喃喃的念:"北京音乐厅……"

  司机微挑了眉问道:"倪先生,你的兴趣该不会是今晚北京音乐厅那场钢琴和小提琴的奏鸣曲演奏会吧?"

  "你怎么知道?"倪震东讶异的看着他。

  一个连莫札特是谁可能都不知道的人,竟然能顺口说出奏鸣曲、演奏会,这可奇了!

  司机笑道:"你向右边看,这么大的广告看板,想不看也难。"

  倪震东向右边车窗看出去,一家百货公司旁竖立一个大看板,上面不只列出演奏家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画像。

  "停车……"

  司机恍若未闻,眼见车子离那个看板越来越远,倪震东心慌之下,大叫:"停车!"

  车子猛然煞住,后面的车主按出一连串喇叭声和叫骂声。司机不明就里,但还是急忙把车子停在路边。

  倪震东跨出车子,浑然不觉向看板方向走了几步,直到画像尽入他的眼底。

  "是……"他吸了一口冷气,"冬……冬蕾。"

  ???

  倪震东一步步上阶梯,宏伟的建筑物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站立在阶梯的最上层,北京音乐厅的大门对他来说,仿佛有股魔力吸引他,但他又想抗拒它。他一步步的走过去,直到被它吞没。

  这个厅院可以容纳的六百人。他坐在第十二排的位子,掉头望去,座位已快坐满了,还陆陆续续有年轻学子进来,看来这场演奏会很受欢迎。

  距离开演还有十分钟,倪震东安坐在位子上,思绪却纷至杳来,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对我来说,音乐就像生命同等重要。"

  "这样不过分吧?能趁此机会听到未来音乐家的琴艺也是我的荣幸。这是车票,你考虑考虑。"

  "毕业后准备做什么?"

  "演奏,小提琴会永远陪伴我的。"

  "你的手指又细又修长,果然是双学音乐的手。"

  "这是我十六岁时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它是个钥匙坠子,但整个是宝石做的,我很宝贝它,也是我的随身物品,今天我在神的面前交给你了。"

  他的思绪猛然被拉回来。"对了!我和冬蕾结婚了!她是我的妻子!"

  他为这个存在已久的发现惊怔不已。

  这时,台上准备就绪的小提琴家,开始演奏今晚第一首令人陶醉的乐曲。

  年冬蕾身着合身高雅的礼服,站在钢琴旁,怡然自得的演奏神态让观众们如沐春风似地沉醉在她的琴音当中,不自觉的跟着她一起神游。

  三年前,在前往德国的火车上,她曾为他一人演奏过。如今她已是一名成功的演奏家,为聆赏琴艺的乐迷们演奏,令倪震东感叹也欣慰,她真做到了,她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演奏家了。

  而他呢?他自问。

  如今她是别人的妻子,坐在钢琴前为她伴奏的是她的公爵丈夫。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非到如今这般境况,才发觉他对她从未忘情,早在第一眼看到她,他的潜意识就已认定了她。

  家里有个音乐家也不错。这是当时不自觉冒出的念头,而他得到她后,在轻视的心态下绝情的抛弃了她……

  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竭力忍着内心的激动,望着台上的情影,益发令他无法自持,终于在休息时间再也无法忍受地走出场外,找个僻静的地方,掩面痛苦呻吟起来。

  ???

  在北京这些时日,倪震东都住在朝马的"皇宫"里,"皇宫"是朝马自封的,其实是一栋不新不旧的两层楼房罢了。

  倪震东躺卧在一张榻上,神情看起来并没有姿态那么舒适。

  朝马的三名手下回来报告消息。

  "他们在北京的日子都住在国际饭店,明天的演奏会是最后一场,我还打听到明天他们要去看一场拍卖会。"

  "哪一家拍卖公司?"

  "北京瀚海。"

  "北京瀚海……还有什么吗?"

  "这是拍卖公司明天拍卖的目录。"一名手下把目录交到倪震东手中。"听说他们中意这个。"他指着目录里一整页的拍卖品。

  倪震东的眼睛紧盯着那一页的拍卖品。

  他忽然从榻上坐起,目不转睛盯着那一页,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和年冬蕾最后一晚的对话,犹在耳畔……

  "我要一把名贵的古董小提琴。"

  "好。"

  "是十八世纪意大利的罗吉亚里制作的。"

  "好。"

  "可是那样的名琴很贵!"

  "没问题。"

  他不自觉的呵呵笑了起来,笑声议在场的人从心里升起一股恐怖感,夹着痛苦且带哭音的笑更让人不寒而栗。他的拜把兄弟朝马认识他这么久,都不曾见过他这种失神的模样。

  倪震东觉得身体某一部分活了起来。

  她梦想的小提琴在北京出现了,并且明天就要拍卖!

  ???

  拍卖即将开始,座位已坐满九成。

  "他们来了。"朝马推了推倪震东,指给他看。

  倪震东坐在一间贵宾室里,从一扇小窗户可以看到场外的动静,年冬蕾和斐迪南公爵走进场内,引起在场人士热烈的注目。

  他们在贵宾席坐了下来。

  "就是她?"朝马好奇地注视年冬蕾。

  倪震东目光森冷的盯着玻璃外那对喂喂私语的亲昵男女。

  "就是她。"他叹了口气,语中含带无限懊悔与爱意。

  从小和他玩到大的朝马,对于倪震东的风流韵史最清楚不过。由于他们在特殊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从小便养成了放荡不羁的性格,与所有的权贵子弟一样,学会了玩女人、抽大烟、跳舞、开名车等,在对待女人方面难免有不检点的地方。

  但看他目前这样子,身为他的好兄弟的朝马虽同情他,但也暗暗感到好笑。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倪震东,也有为情所苦的一天。

  "听说她身边的老外是她丈夫。"

  这个事实让倪震东恨得牙痒痒的。今早之前,他已经把她和那名叫尤金的男人的关系弄得一清二楚。

  他们在她毕业一年后结婚,两人目前没有小孩。自从嫁给皇族后裔之后,在钢琴家丈夫的带引之下,年冬蕾在各大演奏会上很快的崭露头角,名声扶摇直上,成为受人瞩目的华裔音乐家。

  这次主办单位也是因为年冬蕾华裔的身份,才在众多音乐团体中邀请她来。

  拍卖会已经开始,拍卖品陆续被推出竞拍。

  这次的拍卖品最受瞩目的是目录里篇幅最大的义大利古董名琴。这把名琴在清末民初时被外籍人士带来中国,不知为何流落在此,八十年来一直不曾出现,直到拥有此琴的后人因不懂音乐,认为留着一把琴在身边也无用,于是拿出来鉴定,经过名家修复,成为一把价值连城的小提琴。

  将近一个小时后,这把万众瞩目的名琴终于被推出来,预估价是八十到一百万。

  现场竞标的热度出乎竞买人士的意料之外,从底价八十万一直往上冲,现场、电话、委拍多方竞投。

  "九十五万。"拍卖会的主持人喊道。

  出价的尤金夫妇静静的等待着,果然,他们从主持人口中听到新的高价。

  "九十六万。"

  随着冲破百万高价,买家相对减少,现在只剩三人竞标。

  "一百五十万。"尤金举了牌。

  这时一位买家退出战场,现在只剩尤金夫妇和一位电话进场竞标的买主了。

  "一百五十一万。"主持人看到持电话的职员举牌,大喊。

  随着主持人戏剧化的喊价声调,加上竞价不断标高,把现场气氛炒热到近乎诡异的兴奋。

  "一百六十七万。"电话买主加了价。

  年冬蕾的呼吸渐感急促,显然另一个买主和她一样势在必得,这个价码已经超出他们的预算许多。

  年冬蕾按住尤金的手臂,"放弃吧,我现在的琴也很好,和其他的名琴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尤金笑着捏捏她的手,"你别操心,这把琴会成为今晚你的演奏会上的琴具,看我的好了。"说完,他举起牌。

  贵宾室里的两人听到主持人的喊价。

  "一百六十八万。"

  "一百六十八万了!震东,还要冲上去吗?"朝马张大着嘴,回头问倪震东。

  只见倪震东脸色刷白,他不是心疼钱!而是那个外国人对年冬蕾体贴大方的心意令他妒恨交加。

  "这把琴我要定了。"

  朝马掉头向话筒说了几句话,场外代为举牌的职员立刻举牌加价。职员被委托无上限加价。

  最后此琴由神秘买主以一百九十二万高价购得。

  倪震东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第八章

  年冬蕾回到下榻饭店。

  演奏会后有一场酒会,尤金没有和她一道回来,他被一群音乐同好绊住了,一起到沙龙聚会。

  她正想换下身上的长礼服,目光突然被客厅长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

  她走到桌旁,审视这个的有一个手臂长的方盒子。

  "这是什么?"她喃喃念着,猜想盒子里装的东西。

  当她弯身捧起那个方盒子时,心中的讶异让她的手微微发颤,因为它的形状太像她猜测的东西了。

  她把这件"礼物"捧在手中,十分笃定自己的想法。

  她坐下来,双手急切地扯破包装纸,再打开纸盒子,里面小提琴盒的形状令她屏住呼吸,在这关键的时刻她反而停下来,不敢去打开琴盖上的锁扣。

  许久,她才把锁扣打开,慎重的把琴盒打开,当里面的小提琴出现在她眼前,她几乎停止呼吸,琴盒里正是白天竞标不成的意大利古董名琴!

  她瞪大眼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渐渐接受事实,眼前的小提琴不是幻觉,而是真的躺在她面前的桌上。

  过了一会儿,她把小提琴拿在手上,还未看够,眼睛已瞥到琴盒底躺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她拿起来看,卡片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你的毕业礼物。震东

  卡片从她手中滑落,掉在桌上。

  年冬蕾呼吸急促地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这把白天时热爱非常的名琴,如今仿佛受到了诅咒般令她不敢碰触。

  "三年,三年了……"年冬蕾看着卡片上的名字,失魂落魄地喃喃念道:"你终于出现了,在我已经不需要你的时候……"

  在她房间的壁炉前她接受了尤金的求婚。

  她答应的原因很简单,尤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了她,而她在尤金需要她为他掩饰同性恋身分的时刻,义不容辞和他结婚。

  另外一个因素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尤金代替了倪震东,给了她另一个完全摆脱思念倪震东的生活空间。

  婚后两人维持着如兄妹般的感情,尤金同性恋的身份没有曝光,而她的音乐才华得到肯定。彼此在生活上得到了归属,两人都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一个月前,敲定档期到北京表演,吸引她来中国的原因是这把名琴的出现。尤金知道她的愿望,主动承诺要为她买下那把琴。

  没想到事与愿违,这把名琴她无法心安理得收下。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总机,不久一名男服务生敲门进来。

  年冬蕾请他把桌上的礼物退回去。

  在门合上之前,她看见服务生捧着琴盒走到隔壁房敲了敲门,在隔壁的房门打开的刹那,她很快地把门合上。

  她贴靠着门,心魂未定的抚着胸口。

  他竟然就在隔壁房,和她只隔一片墙那么接近!

  ???

  这个结果虽然早在倪震东的预料之中,但从服务生手中接回琴盒时,心中仍不免犯嘀咕,她似乎打算彻底撇清和他之间的关系。他看到琴盒上搁着他附带的名片。

  打发了服务生,他捧着琴盒的动作不变,举步走出门,到隔壁房门前停住。

  房内的年冬蕾听到敲门声心头莫名一震,随即转念一想,应该是刚才的服务生来回复消息的,她走到写字抬前白皮包里拿出一张小钞,准备赏给服务生。

  她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男人时整个人愣住了。当她意识过来想再关上门时,门已经被倪震东用力的推开,堂而皇之的走进来。

  倪震东表现得一派开朗愉悦,伸手把年冬蕾揽过来,并出其不意地在她颊上用力亲一下,仿佛他们才分别一个星期而已。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小提琴吗?我买来给你了。"他把琴盒顺手放在一张小茶几上才转头正视她,良久后,他再也撑不住强装的面容。"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在这瞬间,年冬蕾决定好了用哪一种态度对他。她摆出宴会里应付客人的笑容来,同时把肩一低,一个回身,轻松摆脱了他的臂膀。

  她向自己证明也向他证明,他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收不起,你请收回吧。"

  "这是当初你跟我要的。"倪震东本来佯作轻松的态度渐渐变得僵硬。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她淡淡的笑道:"你不必在意。"

  "事实上我很在意。"他的眼神因专注而看起来凶狠。"我在意对你的每一句承诺。"

  "是吗?"年冬蕾惨然一笑,"当时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你根本一点也不在意。我现在是有丈夫的人,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处境。"

  她越用这种淡漠客气的态度对他,倪震东心里越感苦涩。

  "我们早已结婚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离婚的。"

  以前美好甜蜜的记忆如今却是残酷的回忆。年冬蕾沉默良久,再开口时梗在喉间的酸涩令她难受。

  "那场婚礼对你来说,只是应付我的一场家家酒,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是你的妻子,没有!一天也没有!"谈起伤心往事,年冬蕾再也难以自持地痛哭起来。

  这些话犹如一记闷拳击到倪震东脸上,使他的面色难看至极。三年前的事他自知理亏,忍不住伸手想安慰她。

  "别碰我!"她像遭到电极,向后退一步,警戒地瞪着他。"请你出去,现在就出去。"

  倪震东仿佛遭到极大的挫折,他握紧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好。"他深吸了口气才说:"这把琴请你收下来,算是我对你……这三年来的补偿。"

  年冬蕾坚决地摇摇头,脸上是镇静下来的表情。"我无法接受你的礼物,请你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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