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和方劲在谈恋爱?」
「吹了!」她恶声对他大吼。
「什麽时候的事?」
「做什麽?要写报告吗?问那麽清楚干什麽。」别开头,今晚她没有力气和他吵架。
「因为两人闹意见,你才坐在这里指挥交通?」
「你什麽时候起改行当管家婆?隆米倒了吗?」
好像无时不刻,她都在期待他的隆米倒店。
「隆米生存得好好,我等著你来超越。」章亦辰笑说,不管关袖有没有喝醉酒,惹她发火都很好玩。
「放心,你不会等太久。」
手支起下巴,她偏头看向马路彼端。
方劲现在在做什麽?和萧昀聊天?她还窝在他怀里吗?他关上房门生大气,还是正四处找她?
一定不会是最後一个,他说过,受不了要人事事将就的女人,他无法忍受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
那麽她的表现够自我中心了,说不定他还会拍拍胸脯暗自庆幸——幸好幸好!
他的第十个理由没出口,否则关袖要是真的想嫁给他,他的未来铁定黯淡无光。
想起他的「暗自庆幸」,鼻头一酸,关袖两杠泪水滑落脸庞。
「关袖,不会吧!你在哭?」
章亦辰大惊小怪摇起她的肩膀。
「不要摇我!我想吐。」她无力地推开他。
「好好好,我不摇你,你不要哭,方劲不要你我要,我的条件不会比他差。」
他安慰人的话说得乱七八糟。
「谁说我在哭?女强人是不哭的好不好?谁说方劲不要我,他永远不会不要我,是我不要他!谁教他分个手分得不乾不脆、藕断丝连,这种连感情都处理不来的男人,你以为我会拿他当宝啊,想都别想。」
她倔傲地用手背抹去颊边泪水,可是不抹还好,这下子愈抹愈糟糕,泪水成江成海,成了奔腾飞瀑。
「是啊、是啊,你是女强人,女强人不哭的。」
他手忙脚乱了,对於惯用眼泪攻势的女人好应付,可是这个……一路说不哭,却哭得比谁都精采的女人,他实在没辙。
「我有什麽困难事没碰过!林董那个老色鬼想用上床换合约,我还不是简简单单把他摆平,约签了,床?想都别想!出社会混那麽久,你以为我混假的啊!想教我哭,下辈子吧!」
她的头靠到他肩上,眼泪鼻涕全汇聚到他胸前,这不是太好的经验,第一次,他打消追女强人的意愿。
「是啊、是啊!你说得没错。」他连声附和。
「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男人,我就不信男人都瞎了眼,偶像明星了不起啊,我只不过是不爽靠皮肉赚钱而已,不然凭我,出马唱歌演戏,想大红特红很难吗?」
「对、对,你说得没错。」他无可奈何。
「做错事的人是他又不是我,难堪是他自找的,我干嘛替他著想。」
「对、对,你说得没错。」
其实,他一点都不晓得关袖在说什麽,一味附和,只为了希望她的泪水能减少一些,坐在马路边已经很丢脸,在加上一个哭个不停的女人,但愿今夜狗仔队都留在家中睡大觉,没空出门乱拍照。他不想让方劲误会,几年同窗,就此断交很可惜。
「你要相信我,我没哭……」至於睑上的湿水是……下雨,对,刚刚下了一场西北雨。
「是啊,你一点都没哭。」章亦辰睁眼说瞎话。
就这样,她不停叨念、他不断点头说是,不晓得在附和过几声之後,关袖的声音低了,昏昏的,她的头倒在他怀中,安然就睡。
松口气,终於安静!女人的唠叨是很可怕的东西,章亦辰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
「喂,方劲吗?是我,我身边有个叫关袖的女强人,你要不要来失物招领?不要的话,我要把她丢在马路中间,回家睡觉去了。」
「你在哪里?我马上到。」
他的声音多慌乱,章亦辰轻而易举听分明。
「建中对面。」
关上手机,章亦辰莞尔,就算关袖醉得再厉害,有件事她仍然说对了——方劲永远不会不要她。
看来短期内,他又要赔上一个红包。
怀里的漂亮女人哭了满脸眼泪鼻涕!仍然别具风情,这回!方劲走运了!
第六章
醒来的时候,关袖第一眼就是方劲。
首先浮上来的感觉是欣慰,欣慰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大女人放开自己,接下来才是委屈,委屈他的怀里靠过别的女人。
方劲的眼睛挡住她的视线距离,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但他的生气没道理,明明错的人是他,凭什麽他有权利生气。
她不说话,他也沉默不语。
她和他僵持著,这是一场战争,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如果,她在这个回合妥协,那麽就是教会他,以後在外面偷腥没关系。
他在发火,很明显的表情,关袖猜测,他是恼羞成怒,准备打人喊救命,模糊焦距。
她的态度倨傲,很清楚的姿态,方劲明知道是自己理亏,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忿忿不平。
「你说……」
「你说!」
他们同时发难,势均力敌。
「你先说。」
「我说就我说。」
关袖坐起身,和他平视。「我问你,你对萧昀是什麽心情?」她气呼呼,忿忿难平。
「昨晚,我本来就要对你解释,是你自己不肯听。」
「听?在萧昀躺入你怀中的情况下?在你们两人吻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你希望我用什麽心情来听你的解释?」
搞清楚,女人乱来叫红杏出墙!男人乱来一样叫出墙,只不过是出墙的红杏改名叫作爬墙虎。
「好啊!就算你没心情听我解释,但你怎麽能跑掉,三更半夜一个女人在街头乱晃,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尤其还唱得一身酒味,意识不清,连在最厌恶的男人怀里都能睡得沉稳平静。
「要谈危险吗?你和女狼人独处才叫危险,要不要我帮你算算身上的肋骨还完不完整?」
她不服气,手指戳上他的两排肋骨,不会又让上帝抽掉两根,制造出另一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吧!
「既然知道我危险,为什麽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萧昀?」他反口质问她,口气不善。
「我看你倒是很享受这个危险,你确定自己需要搭救?」斜眼睨他,关袖冷哼一声。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生气,我只想把事情说清楚。」勉力吞下火气,他诉说从头。「她昨天来找我,希望我们能重来一回。」
「想也知道,难不成她来找你泡茶叙旧?」
他没有理会关袖的挑衅,继续往下说:「我告诉她,不可能,我已经有心爱的女人,过去已经过去,我不想从头来过。昨晚我做了一桌子菜,想庆祝你回来,结果你不由分说,搭上计程车离开。你故意气我、呕我,故意让我担心得坐立不安。」
「一桌子菜,正好,破镜重圆需要一些浪漫场景,请问萧小姐有没有感激我的慷慨出让?」
「你一走,我就开车追你,就算她真有感激我也看不到。」想起昨夜,他四处找不到她,胆战心惊。
「你开车追我……」
气势变得微弱,他说他……抛下萧昀追她,可见得在他心中,她的份量比萧昀重上许多。
「对,该死的你,你用什麽方法恐吓计程车司机超速,为什麽我一倒车,就看不见你们的踪影?你知道我开多快吗?我猜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接到一堆挂号罚单,到时,你要拿你的驾照去关,这种冤枉钱,我一毛钱都不掏出来。」
见她表情转为柔和,他的口气也跟著放轻松。
「我……我也没什麽特殊作法,不过是拿把菜刀架在司机脖子上,他说他上有双亲、下有娇妻幼子,千万不能一命呜呼,於是就随我摆布。」
他的忿怒是紧张?他紧张她的安全、紧张她消失不见,想到这里,松弛的心,让关袖又能说笑。
「太好了,这下子不只驾照,你连人都要去吃牢饭,到时,就是十个萧昀、一百个萧昀扑在我身上哭,你都拿我没辙。」
习惯性揉乱她一头长发,他将她拥入怀中,整夜的焦虑到此告一段落。
「她为什麽扑在你身上哭?」
想到这里,关袖就觉得不甘愿,他的人是她的,他的胸膛自然也是她的,她要去控告箫昀侵占。
「因为我陈述事实,我说我爱你,不会再爱别人,我说塞翁失马,她会找到属於她的幸福,我手上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给她!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
耳朵贴在他胸前,他沉稳的心跳,一声声向她诉说——信任。
「骗人,你的心明明还在你胸膛里扑通扑通跳,你以为我听不到?」这句话音里带了撒娇。
「我没骗你,之前,它偷偷离家出走,跟个美女跑了趟法国,要不是一种叫空虚的东西占满它的位置,我还不晓得它私自出游。渐渐地!另一种叫作思念的束西闯进胸腔,它和空虚联手整得我无情无绪、食不知味,我看了不少医生,医生的回答是摇头。後来,我自己找到方法,虽不能让病断根,却能稍稍减缓磨人空虚。」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
「什麽方法?」
「我到美女家里,帮她浇浇快死的薰衣草,帮她擦柜子拖地,自言自语,对空气说著思念的话语,最後在她的照片上索取一个安慰吻。」
「你不是个浪漫的男人,说这些话太恶心。」虽然话听在耳里很受用,关袖仍然出口说反话。
原来这就是浪漫?
之前有许多女人向他要求浪漫,他想破头!搞不懂浪漫,还嫌女人太麻烦;现在不知不觉做了浪漫、说了浪漫,却被一个不适应浪漫的女人嘲笑,方劲啊方劲,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你刺激到她,她就趴在你身上哭?」
「没错。」
「你也真慷慨,别人要趴你就给她趴,五分钟耶,你知不知道自己整整给她占五分钟便宜。」
她恨章亦辰抢走她的「钱」,现在她用相同的恨,恨上萧昀。关袖恨她抢走她的人,虽然方劲还好好地留在她身边,但是他被「消耗」了五分钟,在商言商,她赔了不该认赔的部份,这不是自然损益,所以她有权生气。
连五分钟她都计算得清清楚楚,居然还忍著不下车?方劲苦笑。
「是不是女人一哭,你就拿她没办法,任由她在你身上掉泪,任由她吻你?要是她硬要拖你上床去安慰她,你去不去?」
上床……想到这两个字,除了赔钱,她还联想到倒店。
「我没想到她会有这个突兀举动,当我反应过来时,就连忙推开她,我并没有……」
「连忙?你的『连忙』还真快。」看来他的感觉统合也是大大糟糕。
「我是男人,基本态度应该有,她在哭,我对她要有起码风度。」他有他的立场。
「好啊,你爱当绅士,我爱扮妒妇,我们各演各的好戏。」
然後同时段、不同台对打,看看谁死谁活。
「关袖,请讲讲道理,不能因为萧昀的出现,你就全盘否认我,那麽是不是以後路边一个娜娜、阿美、小花,都要让你拿出来当话题?」
「你以为我是个小心眼女人?」
哈,她是吗?她是关袖耶,她是女强人耶……她以前不是,现在……现在有点像……
不管啦,以前她不小心眼,是因为她的遗传基因好;现在的小心眼,是有他的环境大复杂,不知不觉将她熏染成小心小眼的嫉妒女人。她是被他弄坏掉的,所以他应该负责,应该把她娶……回家……
天!她在想什麽?,是不是下一步,她就要逼良为牛郎,强压他做……
天天天啊!啊!她真的被教坏了,她被环境大染缸弄坏掉了,她必须要去挂号看心理医生,如果心理医生没办法帮她找到问题,她就要去做全身断层扫瞄。
「以前我不认为你是个小心眼女人,现在……我不确定了。」
「很好,你看到我的缺点喽,相爱容易相处难,你是不是决定要跟我说拜拜?
很好,请你在走之前挥挥衣袖,不要带走我家任何一片云彩。」
她气赌得太凶!忘记自己睡在他家中,忘记身下那张柔软床铺是他花大钱搬回来的。
「谁说我要走?我非但不介意你小心眼,还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你的小心眼。我高兴自己在你心中占住重要位置,若不是太重要,你不会在我身边设下保全系统,警铃一响,吓得自己跳脚。知道吗?我真正介意的是,你不应该一个人跑出去,不应该喝醉酒,不应该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你是为这个生气?不是因为我不在萧昀面前给你留面子?」她弄通了、恍然大悟,他的生气是因为爱她。
「在外面给男人留面子是应该的,不管是不是在萧昀面前,但是比起这一点,你错得更多的是——生气跑出去。关袖,我们可不可以约法三章,以後不管碰到什麽事情,谁都不可以带著怒气离家出走?」
「这里又不是我家,这一次……我没犯规。」
」这里马上就是你的家,嫁给我吧!我保证你不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他的求婚有一百分诚恳。
「你这麽说我就信喔,说不定出门碰碰,我还有更好的对象可以挑选。何况、何况……你还欠我一个理由,我为什麽要嫁给你啊!」
哈!听清楚了吗?是他主动向她求婚喔,可不是她急著非嫁他不可。虽然想嫁她的意念很强,可是「谁主动」是很重要的,妈说过有身价的女人不会倒追男人。
「是啊,我还欠你一个理由。关袖,你必须嫁给我,我们的心已经成了不能分割的一体。你在乎我、我介意你,我们都不反对彼此在自己身上设定保全系统,所以,我们结婚吧!」
「让我考虑三秒钟,一、二、三,我答应了。」
关家妈妈说过,男人向你求婚,好女孩不能一口就答应,所以她「慎重」考虑过了。
「你觉得婚期定在什麽时候比较好?」
「嗯……下个月、下下个月……糟糕,方劲,我的工作会让我一路忙到年底。」
结婚是个大工程,起码要抽出一个星期,她哪来的美国时间搞排场。
「我也差不多,下个月,我可能要在大陆待上一整个月,尤其是让我妈插手後,想简单了事根本不可能,婚纱、新房、酒筵、大大小小传统礼俗……光想,我就开始头痛。」
「说到酒席,恐怕我们两家的宴客方式就会摆不平,我老爸一定要亲自替女儿办桌子的,你家长辈能忍受吃路边摊吗?」
「不知道,不过不管结果怎样,之前的讨论肯定要费不少工夫。」尤其是他老妈那一关。
「唉……要是能私奔就好了。」吐口长气,关袖仰倒在床上,她开始後悔答应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