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中知道福晋的命令比王爷的更有份量,所以未待王爷点头,便转身下去领人进来。
“福晋,你真是……”敬谨敢怒不敢言,只有懊恼的搔搔头,无奈的准备见客。
过了半晌,阿中领了个微弓着背走路的老人走进来。对方虽然年纪不小,不过得体的举止,看得出是在某个大户人家做事的人。
“慎王府的慎福给王爷、福晋请安。”慎福一跨进门槛,便恭敬的屈身行礼。
“奉承的客套话就免了,直接说明来意吧。”敬谨没好脸色的命令道。
“呃,是。”慎福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有些语塞,等顺了口气之后,才缓缓道出来意,“启禀王爷,慎福是奉了我家二贝勒之命,前来向王爷提亲的。”
“提亲?”敬护的脸色因这两个字而迅速变青,“你再说一遍。”
“是……”慎福怪异的看了眼他,重复道:“是慎王府的二贝勒命小的为他传口信,希望可以跟大格格缔结良缘。”
“我呸!”敬谨愤怒的站起,一双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了,“他算哪根葱,也配跟我缔结亲家?”该死的家伙,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王爷,请您不要污辱我家贝勒爷,他虽然不是正室所出,但是论人品、长相都是上上之选,老奴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是个多么优秀的人。”见敬谨这般贬低自己的主子,慎福就算再谨守礼仪,也忍不住为阎霄说话。
“好大的胆子,这就是慎王府用的人?我看你主子八成也是同样粗俗无礼,不用说了,给我滚!”
敬谨气得一掌击上扶手,震得椅子嘎嘎作响。
“王爷请息怒,老奴知错。”慎福意识到自己踰矩,连忙下跪请罪。
“王爷,你也有不对之处,怎么可以当着人家的面,这样数落人家的主子呢?”
瑟雅按按他的手,朝他摇摇头道:“来者是客,请王爷不要动怒,以免让人家说我们敬亲王府不懂得款待客人。”
敬谨按捺住又将提起的怒气,勉为其难的听从妻子的话,板着脸坐下来,不过不再正眼瞧慎福,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
“起来吧。”瑟雅朝慎福笑笑,“你家的二贝勒爷,是否就是阎霄贝勒?”她倒是听过些有关这位贝勒爷的辈短流长,只不过,就不知道其中的真实性有多少了。
他连忙点头,应声道:“是的,就是阎霄贝勒。”
“是他要你来代他提亲?”瑟雅沉吟了会,缓缓开口,“唉,阎霄贝勒的确过于草率,也难怪咱们王爷这么生气了。”
“这、这怎么说呢?”糟糕,看样子自己是把事情给搞砸了。
瑟雅的目光溜了眼敬谨,忍住笑意道:“即使要提亲,也该是由他的阿玛及额娘前来,怎么可以差遣一个老奴来便算数呢?这分明是瞧咱们不起呀。”
“没错、没错,所以这门亲事是绝对不可能的。”敬谨听妻子似乎站在自己这边, 立刻附和道。
“这……这……”慎福为难的垂下头,他无法告诉他们,王爷与福晋根本就不把贝勒爷当一回事,又怎么会为他前来提亲呢?整个慎王府中,也只有他慎福可以充当贝勒 爷的长辈呀。
“不过也没关系,我倒是对他好奇得很,这么吧,你回去转告阎霄贝勒,就说明日午时我在敬亲王府恭候他大驾,请他自个儿来跟我们谈吧。”瑟雅柔柔的一笑,朝慎福 道:“请回吧。”
“是,老奴一定会把话带到的,老奴告退。”慎福兴奋的咧开唇角,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同慎王府报信去了。
“福晋,你怎么可以无视我的意愿,迳自邀请一个不相干的人来王府?”敬谨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道。
“王爷,真是对不起,可是,人家就是想瞧瞧那个传言中的阎霄贝勒是个什么样的人嘛。”瑟雅一向知道怎么应付丈夫的怒气,采取撒娇的攻势说。
“他有什么好看的,听说还是慎王爷的侧福晋跟下人偷生的,亏这个冷血的慎王爷忍得住这口气,还将他留在府里当成二贝勒一样养大,我是绝对不曾让颜儿嫁给一个名声这么坏的人。”他努力维持着威严宣告。
“王爷这么说就不对了,想想我们的女儿不也都曾被那些不实的流言伤害过?难道你也认为我们的女儿名声很坏,不值得娶吗?”瑟雅一点都不赞同他的说法,她最了解被误会的痛苦,所以才要当面审视那个阎霄贝勒,看看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当然不是呀。”敬谨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尴尬的愣了下,旋即改口道:“那个阎霄贝勒怎么可以跟我的女儿相提并论,福晋你真是糊涂了。”
她会心的笑笑,朝他偎去,轻声细语的恳求,“好嘛,你如果爱我的话,就会满足我的好奇心,对吗?”
他的脸霎时通红,却佯装镇定的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爱不爱。”
“这么说,你是不爱我喽?”瑟雅假装心伤,推开他黯然低下头。
“当然不是了,我……”敬谨慌了手脚,连忙哄她道:“我什么都依你便是了。”
她马上抬起脸,笑得灿烂,靠向丈夫的胸膛,甜甜的说:“这可是你说的喔。”
“好,是我说的。”敬谨搂住妻子,无可奈何的点头保证。
只不过,为什么他有种受骗的感觉呢?唉,他真是被这女人给吃定了呀。
第二章
“是吗?她真是这么说的?”阎霄闭着眼听完慎福的话,缓缓的睁眼问。
“是的,敬亲王爷的福晋的确交代老奴回来转告贝勒爷,说明日午时请贝勒爷上门作客。”他照着瑟雅的交代说道。
阎霄缓缓的勾起唇色,脸上的神情是种接受挑战的兴奋,“是吗?”他没想到敬亲王府的人曾有如此的反应,这倒是勾起他的好奇心。
“贝勒爷,可是敬亲王爷对这门亲事似乎极力反对,您真的不考虑一下?或许我们可以找找其他的大家闺秀。”慎福真是不懂,明明敬亲王爷的几位格格都没有什么好名声,有人肯上门提亲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敬亲王爷反而处处阻挠,似乎一点儿都不想将女儿嫁掉似的。
“嗤。”阎霄嘴角的笑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他谜了谜眼道:“福伯,你真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决定要娶敬亲王的大格格吗?你错了,敬亲王在朝中势力庞大,皇上对他也倚重有加,若我可以跟他们结为亲家,对我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
“可是,如果你跟大格格见面之后,发觉自己并不喜欢她,不爱她呢?”慎福实在不喜欢看到他眼中那抹无情的冷酷。
“喜欢?爱?”阎霄不屑的挑挑眉,“我的婚姻中不需要那些没用的东西,只需要利益与帮助就足够了。”他最轻视的就是感情了,正因为他舍弃了对慎王府的一切感情,才得以巩固自己在慎王府中的地位。
“贝勒爷……”慎福难过得心都纠了起来,贝勒爷原本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现在却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慎王府或许给了他不虞匮乏的生活,却也毁了一个小孩对爱的渴望。
真是造孽哟!慎福感慨的叹了口气,暗暗的祈祷着终有一日会出现一个温柔多情的女子,让他了解什么叫爱,什么叫家,将他自无情的炼狱中解救出来。
这是他慎福这辈子唯一的盼望了。
***
“不许、不许,什么摆设都不许给我更动”敬谨打断忙着摆设青瓷的丫鬟,又阻止在一旁铺上新桌布的奴婢。
“可是,这些都是福晋吩咐小的们做的呀。”丫鬟们不解王爷今天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看她们做这些工作,纷纷手足无措的呆愣着,不知该动手还是该停手。
“我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我说不必就不必了。”敬谨大吼一声,将丫鬟们吓得都跳了起来。
什么嘛,只不过是请一个小小的贝勒用午膳,需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准备吗?真是气死人了,最好是把府里最难坐的椅子拿出来给他坐,让那个阎霄贝勒一刻都待不住,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
“阿玛,您怎么满脸怒容,是谁惹您生气了吗?”夕颜捧着插满各色花朵的花瓶袅娜走了进来,好奇的看着父亲问道。
他听到女儿的声音,转过身正想提醒她待会不要出现时,忽然住了口,两眼瞪得老大,颤着声问:“是谁要你作这么隆重的打扮?”可恶呀,他的颜儿打扮得这么美,那个臭小子见了,一定会更加穷追不舍。
夕颜困惑的眨眨眼,不懂父亲的反应怎会这么激烈,浅浅一笑道:“是额娘要可儿为女儿梳理的,说今天有贵客到王府来用午膳,当然要特地打扮一下,以免失礼。”
“不许、不许!快去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下,还有,头发也不必盘得这么整齐,随随便便扎在后面就可以了。”敬谨猛摇头,嚷嚷着道,不过随即想了想,又连忙改口,“不对,你今天给我待在房里,没有阿玛的吩咐,不许你出房门一步,知道吗?”哼,他才不要让他们见面呢。
“阿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颜儿吗?”奇怪,阿玛的反应太不寻常,而且跟额娘的吩咐完全不同,她真是有点儿搞混了。
他懊恼的搔搔头,叹口气道:“还不是你额娘,莫名其妙的宴请慎王府的阎霄贝勒,现在竟然还要你盛装打扮,简直就是想趁这次的会面将你们凑成对,颜儿,你说说,你的想法如何?”
夕颜讶异的挑眉,不相信的说:“不会的,阿玛,您该不是误会额娘了吧?她并没有跟我提起这档事。”
“我怎么会误会呢?那个阎霄贝勒还曾派人来跟阿玛、额娘提亲呢,这场午宴就是当时定下的,阿玛想阻止都阻止不了。”谁会料到他堂堂敬亲王竟然在自己的王府中都无法作主?没办法,谁叫他就是怕老婆,唉!
夕颜愣了下,有点无法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手中的花瓶差点滑落。
“颜儿,你还记得答应过阿玛什么事吧?阿玛可不许你食言喔。”敬谨决定从女儿这里下手,让她自己拒婚,如此一来,福晋就不能怪罪于他了。
“呢,颜儿没有忘,阿玛放心,颜儿会告诉额娘,请她帮颜儿婉拒这门亲事。”
夕颜回过神来,朝一脸紧张的父亲笑着保证。
他吁了口气,拍拍胸口道:“好、好,果然是阿玛的好女儿,阿玛没有白疼你。”
夕颜点点头,将花瓶拿到一旁的心桌上放好,转身说:“那么颜儿就回房去了,请阿玛转告额娘,就说颜儿身体突然不适,无法参加今天的午宴。”
敬谨怔了怔,旋即露出会意的笑容,“没问题、没问题,阿玛一定会告诉你额娘的,你就好好的待在房里歇息吧。”
夕颜回以同样会意的微笑,轻轻颔首,轻步往自己寝房的方向走去。虽然她对那个从未谋面的阎霄贝勒感到有些好奇,不过,好奇归好奇,要她顺着额娘的意参与这样尴尬的会面,那倒不如窝在房内读些好文章。
她边走边拔下发上的玉钗,浑然不觉有双犀利的黑眸早已牢牢的锁住她,而且唇角勾起一抹邪佞的……***
“贝勒爷,您还好吧?”
慎福关心的望了望沉思中的阎霄,生怕他遭受到打击,他没想到这个午宴草率而短暂,不但敬亲王没有露面,就连夕颜格格也以身体不适作借口拒绝出席,只有福晋一人出现。
唉,根本就是瞧他们不起嘛。
“福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影响到我的心情吗?”阎霄丝毫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反而唇畔还挂了抹邪恶的笑。
“可是,福晋似乎并没有答应贝勒爷您的提亲,再加上敬亲王强烈反对,我想这门亲事应该是谈不成了。”慎福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哼,我阎霄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冷冷的扯了扯唇,黑眸中闪着坚毅的光芒,“没关系,软的不成,咱们就来硬的;明的不成,咱们就来阴的,一个月之内,夕颜格格非要落在我手中不可。”
“贝勒爷就这么有把握?”慎福奇怪他的信心从何而来,“敬亲王的势力庞大,您要如何用硬的、耍阴的呢?”
阎霄眯了眯眼,脸上阴狠的神情让人看了忍不住轻颤,“敬亲王再如何的有势力,总有他的弱点,而这个弱点就是我的绝对优势,看着吧,我会让他们求我娶他们的女儿的,哈哈哈……”
他狂傲的笑声充斥着整个书斋,在慎福耳边回荡着,慎福不禁轻蹙起眉头,突然同情起那个从未谋面的夕颜格格,就算她因为自己妹妹的恶评而同样被人挂在嘴边说闲话,可是,也不至于必须遭受这样的待遇呀。
他有预感,贝勒爷的手段绝对不会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方式,这个可怜的夕颜格格,只有自求多福了。
***
夕颜坐在池边的栏杆旁,突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奇怪了,今天天气还算暖和,怎么她突然觉得自背脊升起一股寒凉,整个人打心底慌了起来,仿佛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连眼皮也开始跳动。
傻瓜,大白天的也胡思乱想,真是人闲了。夕颜自嘲的弯弯唇,站起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她上庙里为阿玛及额娘祈福的日子。
自从两位妹妹先后出阁之后,这就成了她每月例行之事,从没有一次忘记过。
“格格,一切都准备好了,请上轿吧。”夕颜的贴身丫鬟站在轿旁,恭敬的朝她说。
“可儿,祭拜的牲果一样都没少吧?”夕颜微笑着轻问,跨进可儿为她掀起的轿帘。
“放心吧格格,该带的一样都没漏,没了初云格格的粗心大意,咱们还真是好做事许多呢。”想到以往总是因为初云格格而丢三落四的,可儿不禁摇头。
“你这丫头,若让云儿听见,她准要大发娇嗔了。”夕颜瞪了她一眼,满脸意会的笑。
可儿促狭的吐吐舌头,将轿帘放下来,吆喝着抬轿的壮丁们起轿。
一路上,夕颜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闭目养神,轿外传来阵阵嘈杂的行人走动的声音,都没能吸引起她探头观望的兴趣。
她知道自己一向温吞,比起两个妹妹的活泼、娇柔,她这个大格格可以说是最没有个性的一个了。
也难怪两位妹妹会比她先出阁,虽然她并不介意这些事,不过身为大格格,也知道在下人口中流传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转的话。他们不是说她没有吸引力,就是说她太过于安静,唉,总之就是那些比妹妹晚出阁的闲言闲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