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绝不能让爱惜改变自己,他绝不能因为感情而让自己软弱!没错,他的决定绝对不会有错。
他眯起漆黑的双眸,凝望着夕颜离去的方向,任由椎心的痛楚啃噬着自己,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早已迷失在那双似水黑眸中,再也无法寻回……***
不知道跑了多久,夕颜才恍惚的止住脚步,失神的站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似的,完全没了希望。
是呀,她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早在当初被污辱之时,就应该潇洒的走,何苦眷恋这世间,反而又惹来一身的伤?
呵,没想到当初救她的人,如今却是伤她最重的人。夕颜自嘲的苦笑,本已干涸的泪水,又被笑意给逼了出来。
“哔,你又哭又笑的,究竟是在哭还是在定呀?”
“谁?”夕颜仓皇的寻着声音的来源,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跑到那个荒废的小园中。
“谁?”声音学着她的腔调,接着迸出一连串的笑声。
她拭丢脸上的泪珠,定睛一瞧,才发现说话的原来是那个中年妇人。
“大娘……”狼狈的模样被人瞧见,夕颜感到有些尴尬。
“别害躁了。”妇人看出她的无措,扯扯唇道:“上回我不也让你瞧光了哭相吗?这回算是你还给我好了,况且,你又哭又笑的,谁知道你是在哭还是在笑呀?”
夕颜黯然的牵牵唇畔,低声道:“对不起,上回我突然跑开……”
“算啦,谁瞧见一个疯婆子不会吓跑?你还算好的,没有一看见我就跑,还陪我聊了一会儿,嗯,由你来当霄儿的媳妇,算是合格了。”
妇人完全没有当时的疯癫,反而正常的说着话,这让夕颜感到有些惊讶。
“眼睛不用瞪得这么大,你以为我是真的疯了呀?要不是为了活命,我又何必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唉!”妇人长叹了声,走向夕颜,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嗯,果真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霄儿的确有眼光。”满意的笑容浮现在她爬满皱纹的脸。
“大娘,您究竟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又为什么不走出这个院落,一直待在这里呢?”她的反应让夕颜困惑,暂时忘记自己凄惨的状况。
妇人出神半晌,才徐缓的道:“这话说来可长了,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她吐了口气,转向夕颜,拍拍她的手背,“好啦,你先说说,怎么会跑到这里暗自哭泣,是不是霄儿欺侮你了?”
夕颜的脸色霎时又暗了下来,垂头不语。
“肯定是霄儿不懂得怜香惜玉,让你伤心了?”妇人见她不语,迳自猜测起来。
她摇摇头,苦笑道:“他没有错,是我不认份,这份伤是我自找的。”
妇人怔了怔,眼眶一红,喃喃自语,“真是太像了,太像了……”
“像谁?”夕颜困惑的问道。
“呃,没什么。”她摇摇头,将话题再转到阎霄身上,“霄儿跟他阿玛是同一个性子,个性刚直而粗心,往往伤了女子的心还不自觉,可是有一点我倒是可以十分肯定,那就是他们都是用情至深之人,他绝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吧。”
夕颜苦涩的笑笑,没有说话。
“怎么啦?你不赞同大娘的说法?”妇人看出她的神色有异,追问道:“你倒是说说,他是怎么惹恼你的?”
她嗫嚅着,半晌才缓缓道:“他马上就要迎娶侧福晋了,这算不算对我有异心?”虽然明知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应当,可她就是会因此感觉痛不欲生。
“什么?他竟然想娶侧福晋?”这小子怎么跟她想像的不同呢?
“大娘,是我不够好,所以他才会这么做的。”夕颜幽幽的道。佯装坚强的笑笑。
“不可能,霄儿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妇人纳闷的跟起步,沉吟了半晌,霍的道:“这其中一定有文章,你快些回去陪在他身边,不管他怎么羞辱你、怎么骂你,你都绝对不可以离开他,知道吗?”
“到时他跟新嫁娘正新婚燕尔,怎么会需要我陪他呢?”说不定连廉阳斋她都不可 以再住了呢。
“不,听大娘的话,霄儿的处境十分险恶,或许你不懂,不过真的有人要取他的命呀,算是大娘求你,好好的保护霄儿,好好的照顾他,给他完整的爱,好吗?”妇人诚恳的瞅着她,要她应允。
“有人要杀他?为什么?”夕颜震惊不已。
“唉,这也是说来话长,总之,你就答应大娘,你也不希望霄儿命丧黄泉吧?”
夕颜抿抿唇,想也没想就坚定的点点头,“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即使他不要她了,她也会坚守这个誓言。
“好孩子,大娘果然没有错看你。”妇人欣慰的拍拍她,“对了,我没发疯的事,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知道吗?”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您放心。”夕颜向她保证。
“好、好。”妇人笑着频频颔首,转身走回柴房。
慎王府中究竟藏着多少秘密?为什么会有人要对阎霄不利呢?夕颜缓缓的握紧放在胸前的拳头,空洞的心仿佛又被什么填补了起来。
没错,她不能就这样离去,在她确定他平安无事之前,必须留在这里,即使这意味着她将要面对他与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的景象,她也不能退缩逃离。
为了心爱的人,她也只有这样痛下去了。
***
阎霄迎娶侧室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的展开,而夕颜的容颜也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逼近而愈见憔悴,这一切瞧在许多下人的眼里,除了为她叹息之外,没人可以让她的笑容重返脸上。
可更让人觉得奇怪的倒不是夕颜日渐虚弱的身子,反而是本该欣喜的新郎倌,非但没有丝毫的好心情,反而脾气更加暴躁,稍不顺心便咆哮动怒,叫他们个个不得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行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完全搞不懂。
“少福晋,您多少吃点东西吧,否则明个儿的宴席怕您会撑不住啊。”小绿苦口婆心的劝着夕颜,硬是端起特地为她熬的粥,送往她唇边。
“不了,我没胃口,你还是先拦下吧。”夕颜避开她的手,有气无力的半躺在炕上 。
明天就是霄的大喜之日,她现在怎么会吃得下任何东西呢?心口上的酸楚直叫她反胃,天,要咽下妒意谈何容易啊。
“唉!”小绿长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碗搁下,想开口劝慰,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只能跟她苦着张脸四目相对。
沉默了半晌,夕颜突然缓缓的开口。
“小绿……”
“少福晋,我在这儿呢。”小绿连忙应声,心想或许是她饿了,想吃点东西。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对方是哪家千金?”她低声问道。
“啥?”小绿愣了半晌才搞懂她的意思,搔搔头,婉转的道:“听说是南苑王爷的大格格,可是少福晋何必管她是谁呢?不过是个侧室,您就安下心吧,不会有人可以威胁您的地位的。”
夕颜幽幽的苦笑起来,她在乎的何尝是什么地位?她在乎的是她的夫君将会拥其他女子入怀,将他的种子撒在那女子体中呀!
“少福晋?”奇怪了,为什么少福晋笑得这么凄凉,让她瞧了鼻子都酸了。
夕颜收起笑容,苍白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你下去吧。”
“好吧,您早点歇着,不过不要忘记将粥喝掉喔。”小绿也不想再打扰她,叮咛几句便退下。
夕颜轻瞟桌上的粥一眼,旋即缓缓的闭上眼睛,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将自己放逐在浑沌的睡梦中,忘却现实所有的苦闷与烦恼。
“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突然,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自她的耳畔响起。让她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
她选择反身背对着他,对他的询问不作任何回应。
“这算什么?沉默的抗议?”阎霄的语气中没有恼怒,反而有抹兴味。
夕颜依然静默,不过急促煽动的双睫泄漏了她激动的思绪。天,她好想转过身抱住他,哀求他打消迎娶侧室的念头,跪下来求他只爱她一个人,可她却不能这么做,只因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也是她唯一可以保有的一丁点自我。
霍的,炕床突然沉了一下,一双结实的双臂自她身后环住她,将她拉往他的怀中,紧贴在他健壮的胸膛上。
“不挣扎是否表示你默许了我要你的念头?”阎霄动手解着她的盘扣,打趣的问道 。
他为什么要这样奚落她?难道他不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她被他伤得有多深吗?
“放手,我不想要。”她咬着唇挣扎,身子在他的怀中激烈的扭动。
“我不相信。”阎霄候的将她转过来,让她直视他的黑眸。
他的瞳眸总是有种魔力可以令她深陷其中,遗忘所有的一切,渴望投入他温热的怀中……“放弃对抗我吧,颜儿,你是我的,这里,还有这里都是。”阎霄修长的手指点 了下她的头,又移到她的心口。
“是的,我不否认这儿的确是让你给占据了,不过……别忘记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难道你要用今天曾拥抱过我的双臂去迎接那个纯洁无瑕的新嫁娘吗?”夕颜忍着心中的痛楚,紧咬着下唇。
阎霄的身躯迅速的僵了僵,旋即仰头大笑,“哈!没有任何原因可以阻止我要你,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她的脸霎时刷白,颤着唇道:“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若他曾爱过她,就不该 说出这样伤她的话。
他的黑眸倏的沉了下来,半眯的瞳眸隐藏住异样的闪烁,“我说过,爱是傻瓜才会相信的东西,而我只相信自己。”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娶我?”一阵寒意自她的脚缓缓的升起,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冷。
阎霄霍的坐起,深深凝视她一眼,压抑住内心的骚动,淡淡的道:“为了得到权力 。”
“权力?”夕颜茫然的抬起眼,望进那一片幽暗中,虽然早猜到他对她或许没有爱意,但没想到亲耳听到他承认,心会这么的痛。
“娶你,不但可以得到慎王府的大权,同时也可以与敬亲王府结亲,一举两得。”这的确是最初的目的,可却不知在何时变了质,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她。
“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啊……”难怪他会不介意她的污秽,坚持娶她入门……她真是太天真了。
“颜儿?”阎霄看着她突然绽放的凄美笑靥,不禁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只为了保护自己吗?
“我没事、我没事。”夕颜迅速抹去眼角的泪水,依然挂着笑的脸庞苍白得惊人,同时也美得惊人。
阎霄从没有过像此刻一样的不知所措。面对阴狠的敌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他一刀封喉,但面对一个深深触动他心弦的女人,他却不得不用冷漠伪装自己,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该死,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对?承认世上真的有情爱,而后再度尝到被背叛之痛吗?
不,他不能。
“明天记住出席喜宴。”他克制住将她拥入怀中的欲望,步下炕床,淡淡的抛下话后,逃也似的离开。
呆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仿佛有千根针、万根刺插在上面似的,狠狠地抽痛着,让她的身子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
好痛啊,这份痛楚究竟要如何才能消除呢?死,或许死可以将她自这份不堪中解救出来。
她又赶紧摇头,不,她不能有寻死的念头,她必须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谁要她爱他呢?忖出的人注定是要受苦的吧…
第九章
“福伯,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吧?”阎霄背对着慎福,低沉着声音问道。
“都已办妥,就等明天的仪式了。”慎福怜悯的看着他,那充满孤寂的身影真是让他这个老人不胜唏吁呀。
“心语来吗?”这个唯一让他感受到亲情的妹妹被安置在南方别业,受到妥善的照顾,也是他唯一邀请来参加喜宴的家人。
“格格回函说身子不适,无法参加喜宴,不过已经派人送贺礼前来。”唉,说穿了,是因为她的额娘跟大哥对贝勒爷阴狠毒辣,让她没脸来吧。
短暂的沉默充斥著书斋,半晌之后阎霄的声音才又响起,“好,你去歇着吧。”
“贝勒爷……”考虑了老半天,慎福怯怯的开口。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他缓缓转过身,眼中尽是疲惫,坚毅的下巴上满是胡碴,显得憔悴而狼狈。
“是不是……该将事情告诉少福晋?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您的。”以少福晋对贝勒爷的感情,她应该不会因为那件事而和贝勒爷反目成仇。
阎霄的神情一沉,粗嘎道:“你要我告诉她,她的悲惨遭遇是因我而起,只因为我想要夺得权势,所以才毫不留情的利用她,毁坏她的名节?”
“贝勒爷,当时您也是迫不得已呀,而今一切事情都已平静,您也真心真意的喜爱少福晋,就算对她坦承,又有何妨呢?”虽然阎霄的目光如刀,仿佛要杀人似的,可是为了他的幸福,慎福仍然无惧的说。
“我没有喜爱上谁,福伯,不要再说了,这些话我会当作没听到,你下去吧,明天还有得忙的。”阎霄冷着脸,硬着心肠说出违心之语。
“这……唉,老奴告退。”没办法了,慎福苦着张脸,咳声叹气的退下。
待慎福离开,阎霄才吐出长期滞留在胸口的郁闷之气,若是事情可以像福伯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么,他也不需要苦恼,更不需要策画出这么一桩迎娶侧室的荒谬笑话了。
天知道,他的身体只想要拥抱一个女人,他的脑海中也只容得下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除了夕颜之外,再没有第二人选!
呵,这是他轻视爱情的代价吧--受困于爱。
阎霄自嘲的撇撇唇,黯然的垂下眼睫,忽然听到一道细微的声音掠过窗外。
“谁?”警戒心迅速升起,他低喝了声,快速的跃出书斋,仔细查看周遭的状况。
没人?是风吗?他轻蹙起浓密的剑眉,一股莫名的骚动袭上心头,为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再激起涟漪。
***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刚刚听到的不可能是真的!
夕颜的脸毫无血色,冷汗不断自她全身冒出来,仿佛要将体内所有的一切排尽,包括他曾经带给她的所有甜蜜与激情。
她并非有心去窥听那一切,她只是想要在他迎娶侧室的前夕,结束一切争执,告诉他,即使他只是因为权势而娶她,她依然会爱他,做好正室该做的份内之事,包括接纳他所迎娶的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