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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戏冬 page 2 作者:钟瑷

  几名辽人互相望了眼,旋即坚定的往前逼近几步,“我们知道你的丫环在一个时辰之前离开车中,不过,很抱歉,时间急迫,我们不能再继续等下去。”站在前头的男子瞥了眼她头上的凤冠与身上的霞帔,冷声道。

  天?,他们还真的硬是要把她当成郡主,把小姐当成丫环了?壬冬墨本想继续解释,却霍地意识到自己头上戴的凤冠与身上的霞帔……她都忘记小姐在下车之前已经将这些累赘卸到她的身上了,难怪他们死也不相信她不是“护国郡主”。

  她懊恼的轻咬着下唇,思索着该不该继续解释,可一来,这些个辽王派来迎亲的部属,个个顽固得吓人,要让他们相信她不是宋朝送上的“护国郡主”,想必不容易;二来,既然他们分辨不出谁是真郡主,谁是假郡主,何不将错就错,趁这个机会实行她的计谋?

  “别拖延时间了,快给我进去,别以为你在宋朝是个郡主就可以在辽国作威作福,我呸!”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突然从后面窜上前,粗暴的将沉思中的壬冬墨推进布帘之中,强大的力道令她的凤冠摔落。

  “喂,不能对她这么无礼。”

  “这样就叫做无礼?那皇上以后要对她做的事不是更‘无礼’吗?”

  “咦,也对喔,你动作‘无礼’,说话倒是挺‘有理’的嘛。”

  霎时,阵阵的淫声秽语自布帘之外清清楚楚的传进跌坐在马车内的壬冬墨耳中,她又恼又羞的坐正身子,怒气腾腾的欲拨开布帘与他们理论之际,伸在半空的手却又在触上布帘的那一刻硬生生的僵住。

  蛮邦之人果然既野蛮又粗俗,若真让小姐被送到那里的话,肯定会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她那不解人间疾苦的单纯小姐,就这样被推入野蛮人的世界中,若真要有人入地狱的话,就由她来替代吧。

  壬冬墨坚毅的咬咬下唇,深吸了口气,徐缓的掀开布帘,冷眼凝视着眼前的辽人道:“没错,我就是即将跟你们皇上和亲的‘护国郡主’,起程吧。”

  几名原本一脸淫笑的男子霎时充满了敌意,不屑的撇撇唇,不吭一声的四散分开,不一会儿,原本停顿的和亲车队又开始慢慢的加速移动。

  凝视着窗外逐渐往后飞逝的景致,壬冬墨虽然挂念着小姐的下落与安危,可比起出关嫁给一个野蛮的番邦头头,她倒宁愿小姐流落民间,或许还可以找到回去汴京的法子。

  有了这样通盘的考量之后,她也不再将整个心思放在担心赵络的安危上,开始细细的计划着如何扮演好这场瞒天过海的骗局。

  幸好陪小姐出关的丫环只有她一人,其他都只是运送嫁妆的脚夫,而他们在进城之后,就会马上回汴京。

  这么说,她惟一要应付的最大考验,就是那个满身是毛、肮脏粗鲁的异族之王喽……壬冬墨想着想着,一个符合她心中“形象”的辽王霎时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不禁紧拧起眉,清丽的脸庞上漾起一抹嫌恶的神情。

  带着丰厚嫁妆的和亲车队,在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奔波之后,终于平平稳稳的到达辽国的皇城所在。打进入城门之后,壬冬墨便可以从马车的窗口看到沿街高挂的红色彩球,虽偶有飘雪遮盖在彩球之上,可马上又会有人自动自发的将雪花拍落,维持彩球的喜气艳红。

  冰冷的雪国气候并没有冻结辽国百姓的好奇心,满满的人头自城门处开始朝街道巷弄延伸着,到处都可以看到万头钻动拥挤的人潮。

  天!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得面对这样一个吓人的阵仗!壬冬墨轻倚着窗口,放眼望去尽是一个个高头大马的身影,比起汉族人民纤细苗条的身材来说,辽国的男男女女的确都要粗壮魁梧些,或许这也是他们骁勇善战的因素之一吧。

  想起一向自诩?天地间惟一仅有的泱泱大国宋朝,屡败屡战却从不检讨的宋朝皇族,壬冬墨的脸庞不禁浮上一层淡淡的黯然,明明处处不如人,却又瞧不起这些蛮邦异族的血统,难怪注定要被欺侮了。

  她平时并非一个忧国忧民的谋士,可真面对到两者之间的差异时,却又忍不住暗自感叹一番,如果用犯上的说法来解释她现在的心情的话,就是若非宋朝皇帝的懦弱无能,也不至于有这场摆明求饶讨好的和亲之行。

  “来了来了,和亲的汉人女子就坐在那个马车里呢!”

  “啧啧,真是庞大的队伍,就不知道里头坐的是个怎样的女人。”

  “不管是怎样的女人,还不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耳朵,难道还会不一样吗?”

  “这你就不知道喽,你没听说汉人的女子个个婀娜多姿,手如柔荑,柳腰娉婷,云鬓乌发,再加上那有若凝脂的白皙肌肤,说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难怪皇上要找个来尝尝鲜了。”

  “呻,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咱们辽国的女人,能动能静,豪迈直爽,身强体健,能生能养来得好吧。”

  “也对,那种柔柔弱弱,仿佛一摇就碎的女人根本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带回家里,说不定只是多张嘴吃饭,啥事都不会做哩!”

  “没错,真搞不懂皇上在想什么,跟宋朝那个狗皇帝要个汉女干嘛,还不如要他们增加进贡给咱们的钱财丝绢比较实在。”

  “有理有理,反正只是个即将被玩弄的女人,没啥好看的啦!”

  随着马车行驶过街头,一句句直接现实的评论慢慢的飘进窗内,壬冬墨不是没想过可能会遭受到排挤,可也没想到宋人瞧不起辽人,认为他们是低俗野蛮的民族,而辽人也毫不逊色的看轻宋人,认为宋人软弱无用,是个窝囊的手下败将。

  唉,初入城时的短暂新奇霎时又被深深的感慨所取代,自古至今,多少被牺牲在政治权势下的和亲新娘,是否都得夹在故国与异国的民族仇恨之中,痛苦无奈的挣扎生存呢?

  壬冬墨轻叹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并非真正背负着和亲使命的“护国郡主”,反正她早已打算只要应付这位番王一阵子,一逮到机会,她就要伺机落跑,才不会傻傻的被困在这充满敌意的异邦之中,重蹈以前和亲新娘的孤寂与痛苦之覆辙。

  马车在壬冬墨思绪纷扰之际戛然停止,转眼间这冗长的和亲车队已经进入深宫之中,隔绝了所有的窥探与耳语,而载着壬冬墨的主车被单独引进内院,脱离原本的和亲车队。

  “出来吧。”不友善的声音生布帘外传来,让壬冬墨轻蹙黛眉,迟疑的定住身子,直直的注视着布帘。

  沉默的空气隔着一块薄薄的布帘在车内与车外弥漫开来,强烈的窒郁气氛让壬冬墨忍不住屏住呼吸,胸口陡地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怎么?我记得你只是个瞎子,倒不记得你是个聋子,看来是选错人了。”男子的声音沉沉的扬起,带着浓浓的嘲讽,“如果你不愿意出来也没关系,那就原车送回宋国,再让宋国那个窝囊皇上换个新娘到辽国吧!”

  好个狂妄无礼的粗鲁男子!即使冷静有如壬冬墨这样的人,也难掩怒气。

  她气呼呼的掀开布帘跳下车,还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就先回嘴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如果你要将我送回宋国,那我倒要先焚香谢佛一番,让我可以离开这种落后野蛮之境,而且不用面对辽国那个无知低俗的皇上。”

  男子讶异的挑起眉,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促狭,“原来你就是这张小嘴最厉害!就算又瞎又聋也不算缺点了。”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不领情,还有,如果你执意要认为我又瞎又聋,那么,你的脑袋或许有问题,该去看看大夫了。”开什么玩笑?他分明是在暗示比起她的利嘴,她其他的缺点都不算大缺点。

  “脾气这么大的汉族女人,我倒是第一次瞧见。”他的手忽地扬起,掀开覆盖在她脸上的珠帘。

  霎时,两双眼睛直接的对上,一双是轻漾着瞠怒的似水瞳眸,一双则是充满着轻佻却又难解的黯黑深潭。

  一股强大的冲击从彼此胶着的视线中分别传入两人体内,似乎有某种情怀悄悄的在怒意与嘲讽之间骚动了起来……

  第二章

  她的个头比起辽国的女人要来得娇小许多,那张秀气清丽的容貌,雕刻精细的五官,丝毫没有一丝瑕疵,组合成一张完美的样貌。

  尤其是她那冷静傲然的高贵气质,仿佛浑然天成的独特尊贵,在在都让人自然而然的便会对她有种敬畏倾慕之心,若说她不是生在王侯将相之家,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美丽的容?自他墨黑的眸底映照而出,而他?那的怔忡,也清清楚楚的由她的眼眸中瞧见自己的失态。

  壬冬墨从没想过自己一直以为的野蛮之邦,也会有这般俊美无俦、气势压人的出众人物,即使他的眼中带着嘲笑与轻视,但不可否认,他有副足以让人屏息的英俊外貌与如豹般线条优美的身躯。

  他就像个猎人,随时随地都信心满满的等待猎物自动上门,不知为什么,壬冬墨就是有这种感觉,他绝非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

  “你是谁?”她困窘的收回被锁住的视线,撇开头,让珠帘顺势拢回到脸前,遮去她的心慌。

  男子原本带笑的眼在瞬间微眯,漾上一副冰冷的眸光,“你是谁?”他反问。

  “我?”壬冬墨咬咬下唇,眼光飘忽,不答反道:“大胆!这里可是皇宫,哪容许你这种小辈放肆?还不速速离去,让人瞧见了,不死也去掉你半条命。”“喔?我是小辈,那你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男子冷冷的弯起薄唇,眯眼道:“瞧你这身打扮,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应该是宋朝送来的和亲郡主,八王爷的?女赵络。”

  壬冬墨局促的轻微颔首,含糊着声音道:“嗯,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不该停留在这里跟我说话,这样是有失礼数的,让辽王知道的话,你会没命的。”

  “放心,我从来就不怕那个‘无知低俗’的皇上,不过,这里的确不是我久留之地。”男子淡淡的道,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之后,身形优雅的一转,大跨步的走出她的视线。

  一直到他离去许久,壬冬墨还是不由自主的紧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缓缓松开方才一直紧揪住胸口的闷重感,这才发现自己竟对他的存在感到威胁性十足。

  他到底是谁?他并没有给她答案,但依照她自己的推测,可以这么自由的在辽王的宫中出入的人,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难道是辽王的兄弟?如果是的话,是不是代表她即将见到的辽王,也会是个威风凛凛、气质出众的男人?又或者,他就是辽国皇上?

  壬冬墨?自己的离谱推断感到啼笑皆非。呵,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一径儿的注意着不该注意的人,更可笑。还是赶紧看看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才是重点。

  强迫自己挥开方才那张俊俏邪恶的面容,壬冬墨小心翼翼的脱下凤冠,暂时放在马车之中,轻移莲步,好奇又紧张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她不懂为什么只有自己被带到这里,其他的人呢?

  这里安静得吓人,好像没有人烟似的,可却又干干干净净,看起来应是有人定期打扫着,就连地上的白雪也被扫至一旁,露出一条条蜿蜒的小径。

  打量了许久,壬冬墨猜想这应该是属于宫中的哪个内院吧,连个宫女仆役都瞧不见,更是冷清得可以。

  她究竟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呢?壬冬墨再次狐疑的轻拧起眉,轻拍了拍飘落在身上的雪花,竟开始觉得一阵阵寒意拚命往骨里钻,也不知道真是冷呢?还是别有其他的因素?

  “郡主?郡主?奇怪,人跑哪儿去啦?”忽的,一声声的叫唤自她的身后飘来,带着些微的不耐。

  壬冬墨连忙回身望去,应了声道:“你是在叫我吗?”

  “除了你之外,这里难道还有其他的郡主吗?”出声的白发老妇斜睨了她一眼,不友善的道:“啧,瘦成这种模样!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放着族里的大美人不要,偏偏去讨了个汉女回来。”她边说边还夸张的摇起头来。

  壬冬墨按捺着怒气,语带嘲讽道:“我猜你喊我,应该不是只想对我评头论足吧?”这里的人怎么个个这么奇怪,没上没下的,好歹她也是个宋朝来的和亲郡主,难道不需要以礼待之吗?她开始庆幸起自己代替小姐前来,否则,以小姐的性子,肯定被欺负了还会向人家道谢呢。

  老妇怔愣片刻,清清喉咙道:“嗯,当然,否则你以为我闲

  着没事干呀?”她伸出手捉住壬冬墨的手腕,不管她的反应硬拉着走,“快快快,你来这里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别忘了,你是宋仁宗那个懦弱的皇上送来的人质。”

  人质?原来辽人眼中的“和亲”,便是宋朝委屈的奉上人质以求和?难怪这些番民个个对待她都这么粗暴无礼。

  壬冬墨甩开老妇的手,神情一凛道:“放肆,我乃堂堂大宋郡主,岂容你撒野无礼?难道这就是辽国人民对待远来之客的方式?那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哼,就算她真正的身份是个丫环,也轮不到别人来吆喝她。

  “好大的架子!”老妇不怒反笑,稍稍收起方才的气焰,淡淡道:“你不用强调自己的身份,瞧你一身的大红霞帔,谁会不知道你是谁?只不过,这宋朝的郡主在辽国可没啥作用,所以劝你最好不要动不动就端出贵族的高姿态,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我没这个意思,我只希望你们可以给我最起码的尊重,毕竟这场和亲并非我所愿,大老远出关前来却遭受屈辱,更不是我自讨的。”壬冬墨挺挺背脊,维持尊严的道。

  这席话似乎稍稍起了点作用,老妇的脸色微微的和缓下来,颔首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只要你安守分际,不会有人太为难你的。现在你跟我走,我奉命要将你带去凤仪宫,那里将是你的安置之所。”

  “等等,我想请问你,我何时必须跟皇上行婚礼?”她没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任务是“和亲”,所以,总不会只是人到这里就了事吧?

  老妇挑了挑眉,迈着依然爽朗的高壮身子领头走着,“这事儿咱们做下人的也不清楚,你就在宫内静候诏令吧。”

  壬冬墨随着老妇走着,心头的疑问越来越浓。照理说宋朝的郡主衔命和亲,应该受到辽国隆重的仪式与盛大的欢迎才是,怎么她却反而好像被偷偷摸摸的隔离在宫内,完全没有迎娶新嫁娘喜气洋溢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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