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儿动了一下,依恋般地贴上他的颈子。一阵热气伴著呼吸搔痒著他,感觉贴在颈子上的柔软,贺鹏远莫名的心脏狂跳,身躯骤地发热起来。
膝上的人儿动了动,隔著衣帛磨蹭的长腿顿时让他的下半身起了反应;而彷佛还不知他的尴尬,莫綮瑛兀自挪了个舒适的位置,在他颈间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再度吹来的热气让贺鹏远涨红了脸,他不断暗骂自己定是著了什麽魔才会有这种感觉,却还是止不住那份燥热,只能呼吸急促、全身僵直地咬牙忍著自己身上的热流。
一直到额上冒出涔涔的细汗,他还是不敢就这样把膝上睡著的人儿推开,怕他惊醒後询问自己原因。
正当他努力的冷静自己之际,一阵轻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贺鹏远大大的松了口气,慌忙摇了摇膝上的人儿,「瑛儿,有人来了,快醒醒!」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莫綮瑛总算睁开了眼睛。他彷佛还有些想睡地轻颦著眉从他膝上站起身来,一双眸子却是清澄地偷衬著贺鹏远的侧验,悄悄露出浅笑。
他只是觉得舒服便闭上眼睛,其实并没有睡。所以贺鹏远的一切反应,他自然清楚知道;只不过他不知道动了情欲的并非只有他而已,故意逗弄他的自己也是怦然不已。
门推开後,先看见的是一件水红色的百褶裙摆随著一双绣鞋踏了进来;向上一看,是个约十七八的端丽女子,走动时琳琅珠玉微摆,身上还微散发著花香。
在贺鹏远还没弄清楚来人是谁之前,莫綮瑛已然想到这女子的身分--气质高雅且温婉端庄,鹅蛋似的脸庞微红,一双翦水杏眸;五官称不上美艳,一看就是个温柔婉约的女人。
这定是傅二小姐,左丞相想许配给贺鹏远的女儿。他就是知道傅家小姐在帘子後边,才会想要贺鹏远离开,但却还是让他们见面了!
他顿时脸色发白,握紧身侧的拳头,直直地瞪视著眼前人。
只见她脸泛淡红、杏眸微怯地对著贺鹏远福了福,才柔声细语的开口:「家父吩咐,给两位送茶。」女子说完後,身後方跨进来一个婢女,手上盘托著三杯茶水。
「有劳小姐。」贺鹏远回礼地道,有些明白自己落了圈套地暗叹。
难怪会有三个茶碗,原来左丞相早已打好主意非要他见见他的女儿不可!
「应当的。」博兰芷羞怯地抬起眼看了看他,又迅速垂下美丽的眼眸轻道:「将军不嫌弃的话,还请坐下用茶。」
她本将贺鹏远想成一个魁梧的武夫,爹说要招他为婿时她还颇感无奈的嗔怨。今日隔著帘子一见,却是英俊挺拔,充满男子气概,没有丝毫的粗鄙气息,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夫婿人选。
心中些许的不愿,此时早已转成万分的心甘情愿:一缕情丝,也就这麽悄悄地系在他身上。
可,偏偏她看上的男子根本无意也不想被这麽逼著娶亲,所以傅兰芷即使再美丽动人,他也只会想著该如何躲开,根本没有将她含蓄羞怯的女儿娇态看进眼?。
「这」贺鹏远正迟疑著要不要坐下时,背後突然被紧紧地抓住;他诧异地刚头看了下身边的人,却是吃了一惊,「瑛儿?」
莫綮瑛有些茫然地回神,这才察觉自己抓著他衣服的动作,但手还是不愿、也不肯放。
不要他看著、不要他想著,更不要他爱上别人;不能让任何人抢走他,抢走自己唯一的一片天!
「大哥」他有些虚软地开口,彷佛恳求般地经道:「我不太舒服。」
「我们还是回去吧!」贺鹏远此时根本没有听见傅兰芷发出失望的轻讶声,只是焦急地看著莫綮瑛,「能走吗?」
「嗯。」莫綮瑛点了点头,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才感到心安。
他还是很重视自己的,不管他嘴里说的是什麽理由,不管是为什麽都好,他知道他最重视的还是自己。
贺鹏远带著莫綮瑛便要走,直到看见傅兰芷还在才道:「傅小姐,请代我向传相告辞。舍弟身体不适,我想早点回府。」
「我明白。」知道他笃定要走,傅兰芷即使失望,也还是守著礼节微笑且得体地道:「将军一路小心,也请公子保重,回府後好生歇息。」
「多谢。」贺鹏远匆匆地道,便护著莫綮瑛离去;从头到尾,他没有正眼打量过这刻意装扮过的传兰芷。
是自己不够美吗?傅兰芷自认是中上之姿,说她美的人也大有人在,但为什麽贺鹏远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好像眼里只有他那位弟弟一样?
看著桌上动也末动的茶碗,傅兰芷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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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将军留步!」
将莫綮瑛扶上马车後,贺鹏远正要一跃而上时,却被匆匆地唤住,回头一看,原来是现任的兵部尚书、三公主翠琳的夫婿裴彻。
「原来是裴大人。」眼看不是左丞相,贺鹏远松了口气拱手道:「没打声招呼就离开,下官真是失礼了。」
「将军客气了。」裴彻赶到他面前停住脚步,「听说令弟身体不适?」
「想来是昨夜没睡好,所以累了,只要歇息一会儿便好。」
「原来如此。」裴彻笑了笑,顿了会儿方开口:「拦住将军不为公事,而是私下想问几句话。」
虽有些不明白,贺鹏远依然守礼地道:「裴大人请说。」
「麒」一个字方说出口,他却哽住似的顿了下,迅速转口微笑道:「其实我是想问,将军对傅二小姐做如何想?」
「这--」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贺鹏远顿时为难起来。不说实话怕会错意,说实话又怕开罪了人,左右为难。
「你可以实说,我并非替人做说客来著。」裴彻知道他的难处,「傅相有意请三公主在皇上面前提起赐婚,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赐婚?贺鹏远一震,立刻明白非说不可地坦白道:「既是如此,我就坦而言之,我并无意迎娶傅二小姐。」
「果真如此!」裴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马车上的人,清晰的问:「瞧贺将军一点都不动心的模样,莫非真有意中人?」
意中人?贺鹏远怔了怔,不知怎地,想起了徐恪勤那句「意中人在家乡」的玩笑话,不由得觑了闭目养神的莫綮瑛一眼,「没有。」
「真是如此?」裴彻看了他一会儿,跟著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总之,我会告诉公主将军的意思,那就不打扰了。」
「多谢。」贺鹏远松了口气地道。
「恕我多言。」裴彻瞧了眼依然开眼休憩的莫綮瑛,语重心长地对贺鹏远说道:「因为我很清楚失去心爱的人後才後悔的痛苦,所以若将军真有所爱便请珍惜,切勿到错失了才後悔莫及。」失去心爱的人贺鹏远呆愣了下。
难道裴彻其实另有所爱,却是被逼著娶了三公主?
但为何会失去呢?若是他早有所受,为何不让人上门提亲迎娶?是因为对方身分不合?还是有其他--
「言尽於此,不送了。」裴彻没有让他开口问,只是再度看了看两人一眼後,转身回到丞相府。
目送他离去後,贺鹏远带著疑惑跃上马车坐定,在示意车夫可以离开後放下帘子,却见著莫綮瑛正直直地瞅著自己。
「怎麽?」贺鹏远被他瞧得不自在起来,坐下後讷闷地问。
「没什麽。」莫綮瑛摇摇头转开视线,看著小窗外开始缓缓後退的街景,「我只是在想裴尚书方才说的话。」
「都听见了?」贺鹏远有些怔楞住,「你能明白他说的?」怎麽他这当面听的人反而不太能明白?
「嗯。」莫綮瑛点点头,沉吟一会儿才低声道:「或许,他也是动了世人眼中不该动的情吧?」
「咦?」贺鹏远感觉怪异地皱起了眉。
「只是揣测罢了。」莫綮瑛笑了笑,将头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到家之前,大哥的肩膀就暂时借我当当枕头吧!」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安安静静地听著车轴滚动的声响;车厢内,彷佛就圈成一个小小的天地。
只有两个人依偎的天地。
第五章
卧榻上,他与少年相对而卧。
「大哥也想要做将军吗?」
「是啊,家中也只有我有这意思承继父职。」
「那麽,大哥不就得离开这儿了?」他眸中有一丝黯淡。
「也许,再过个几年吧!」少年眼中神采奕奕,双手向後一枚又侧头笑问:「你呢,将来想做什麽?」
「我?」他愣了一下,才低声回答:「瑛儿只想待在大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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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飞逝,雪花复笼罩了京城,眼看年节即将逼近。
从兵部缴了令出来,已经在官营里留宿三日的贺鹏远正想要早点回家,却意外地看见一个人肩并著裴彻走了过来。
「五王爷?」他一愣,快步地迎了上去,「下官叩见王爷千岁!」
跟裴彻在一起的人,正是他这几年来的另一个上司--当今圣上的兄弟,赐封端王的五王爷端翊;虽然才年方二十,但身形却较一般同年的人高大。
「啊,是贺将军!」端栩脸上泛出笑容,豪气地抓住他的手臂爽朗道:「四个月不见了,还好吗?我还想著晚点去找你哪!」
「有话进里头说吧,飘雪了。」裴彻说话的同时把两人请进了一旁的暖阁,让端翊上位後才跟贺鹏远分别入座。
喝了茶後,贺鹏远见裴彻好似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才开口问:「王爷怎麽会突然回京了?」
「还不是我那皇兄下的旨。」说到这个,端翔颇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角,「我看一定是那个阴险老四的意思,想把我从三哥那里调开。」
端翊与睿翌是同母所生的兄弟,但众人皆知端翊向来偏颇於三哥麒羽,反而与自己的同胞四哥一点都不亲。
「三王爷可好?」不知是否错觉,他问了之後竟看见端翊的脸微微的抽搐。
「好?如果不把裴睁算进去,我就觉得好。」端翊忿忿地啐了口,才想起裴彻是裴睁的兄长地道了歉,「对不住,可不是我说的,你那弟弟实在是」
「我明白。」裴彻苦笑了下,涩涩地道:「他们应该还好吧?」
「时好时坏。」端翊无奈地耸了耸肩,「要不是三哥,我早把那老是翻旧帐的家伙给甩出门去了。」
有时他也挺不明白他三哥干嘛不把事情说清楚不就得了,省得裴睁阴晴不定,老是在那里吃酸透的陈年老醋还殃及他人。
「麒羽没对他说清楚?」裴彻讶异地一愣,神色有些复杂。
贺鹏远还听得有些模糊。他们似乎在说三王爷与裴睁相处得很糟,但隐约又觉得不是如此;而且裴彻与三王爷像是颇为熟稔,甚至还直呼其名。
「没,他说不必。」端翊有点烦恼地拍拍自己的头,「说是不必,可这样三天两头的吵,三哥其实也不太好受。」
「真有这麽糟?」贺鹏远脱口问道。见到两人突然都看著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不该开口。
静默中,端翊与裴彻交换个视线,双方微微颔首後才又一起看向贺鹏远。
「反正你总是会回三哥那儿,早晚也得让你知道,就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端翊面向贺鹏远,敛起爽朗的神情正色地道:「只是在说以前,本王必须知会你这件事情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无论是谁都不行。」
贺鹏远微觉奇怪,但仍说道:「下官明白了。」
端翊点了点头,沉吟一会儿才开口:「其实,裴睁与三哥之间之所以会争吵不断,其实都只是--」
他看了眼径自喝茶的裴彻,叹了口气才续道!「只是情人口角。」
「情--」过大的冲击让贺鹏远彷佛被重敲一下地错楞住,「王爷,这不是」不是玩笑吧?三王爷他不是有个很宠爱的侍妾吗?怎麽会跟裴睁
「不是说笑。」端翊想起自己最初知道时的打击,无限同情地看著贺鹏远,「他们确实在一起。」他也希望是玩笑,也在知道裴睁要去之後用尽他所能想到的方法不让两人有所接触,但还是徒劳无功。
「贺将军还是无法接受?」裴彻缓缓开口,「你认为这不应该?」
「我」贺鹏远沉重地点了点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麽。」不管是瑛儿,还是裴彻与五王爷,为什麽他们都可以接受?这明明是不应该的事情不是吗?
「其实要我说,我也觉得不该。」端翊一脸烦恼地叹气,「我觉得以三哥的品貌地位要怎样的美人没有,怎麽偏会看上裴睁?可没办法,他喜欢就是喜欢。」
「难道您没有劝过三王爷」
「怎麽劝?要劝得动我早在五年前就--」端翊霎时止住了口,有些愧疚地看著握紧扶手、面无表情的裴彻,「人心多变,却不是劝得了的东西。我也想通了,不管他爱的是谁,他还是我三哥,我依然尊重他;与其反对让他难过,我情愿多支持他一点。」
五年前他没想透这一点,才会做了件自以为是的错事,活生生地让三哥原可以等到的幸福破碎;现在三哥也算快乐了起来,他才不再做让他难过的蠢事。
「别想太多了。」看著依然无语的贺鹏远,端翊摆了摆手道:「其实你见著三哥就会知道,他们其实跟一般世俗夫妻没大大差别。」
「可,他们毕竟都是男子啊!」
「我说你啊,就告诉你除了这点外其他都一样了嘛,人我这麽多还是这麽迂腐、死脑袋!」端翊皱起眉头,喝了茶一口气道:「说坦白点,现在养娈童、玩伶人的官员不少,还有娶男妾的呢!既然三哥他们是真心相爱,那有什麽关系?」
「这」霎时,贺鹏远只觉得自己全身僵硬。
「情爱这东西本就是无法自我控制、自动控制的。」裴彻扯起嘴角笑了,意有所指地道:「贺将军从没有不由自主地牵挂在意他人,或对他人有满怀怜爱的心情吗?」
不由自主地牵挂下怜爱贺鹏远陡地一震,心中微掀起波澜。
他想起了唯一一个让自己牵挂多年、而现在日日伴在身边的人儿,那唯一一个可以让自己兴起万般怜爱的青年。
过往种种的亲密霎时如潮水般涌上,那同床共寝的连绵笑语,那直视自己的温柔目光,那依偎的温暖亲昵他所有的不舍怜惜与满怀柔情,真只是因为兄弟之情?或者是是的,他甚至说过爱上自己的假设,还有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见他沉思,端翊就一口断定地指著他笑道:「我看,你要不是没喜欢过人,要不就是爱了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