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维涛也微笑。「我不像阿波那么放得开。大概是一种兄弟问敌对竞争的意识吧,他愈是说你好,我就对你愈不耐烦。」
「那我不是太冤枉了!」她忍不住摇头。「不过,最主要的,你的确不是那么喜欢我的对吧?别否认,我很清楚的。」
「我承认,那时的你不是我很欣赏的类型。」
那时?恐怕现在也是。她不觉得她改变多少。
「当然。你喜欢的是含蓄典雅的女孩。」
他没否认。只说:「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的。」
「谢谢。」她忍不住又微笑。「虽然晚了八年知道,我还是很高兴。说真的,阿涛,那时我那么用心,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他朝她又望一眼。绿灯了,他开动车子。
「我的心肠又不是铁石做的,当然会有点感动。只是,你一点都不避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那种被谈论的感觉。我喜欢低调一点。」
「像那个薛雅安一样。你和她后来怎么了?」
「高中毕业后,上了不同学校,就没再联络了。」
「就这样?你跟她就维持这样的程度而已?」她忍不住皱鼻子。她为此跑到巴西,倒像个白痴似。
但也是一个转机吧,她变「聪明」很多。
「薛雅安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我说不上来。久了,就没太多感觉。」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余维涛!」她忍不住提高声调。「含蓄、矜持、高雅不是吗?!你不是就喜欢这类型的女孩,还少了什么?!」
他静默看她一眼,不出声。
李柔宽冷静下来。算了,关她什么事?!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余维涛忽然开口。
「什么?」她的口气有点不好。但只有一点。
「那时候你威胁我说要去追别的男生,结果呢?你以后有没有再追其它男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答非所问。「要是问阿波,他一定会说别那么没出息,想追就追吧?!」
「大概吧。」
「所以呢?你有那么做吗?」
她扫他一眼。侧眼望过去,他的脸容像雕刻一样,紧揪住人的目光。
「我是想啦,可是捡不到我喜欢的,怎么追?」
「随便找一个不是可以吗?你不是想报复我?」
「不,」她摇头。「我不想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很多女孩意气用事,随便抓个男人,只为了赌气、证明什么,事后后悔了,往往挽不回来。
她既不想证明什么,也就没必要躇蹋自己。要追,可要追自己有意思、喜欢、赏心悦目的。要有共鸣的。
「我一直觉得你改变不少。果然!」他微笑说道。
「为什么?就只因为我没追男人吗?」她不以为然。「阿涛,我还是我,并没有改变太多。以前你不欣赏的,现在你也不会喜欢。」
「没试试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曾经追了你很久、很用力。」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他不同意。言下之意,成熟了的他们,结局会不一样。
她莞尔。说:「阿涛,老实一点,性格这回事,你想,会因为时间改变多少呢?没错,表面上我是收敛了很多,懂得一些进退应对的技巧,但骨子里我还是那个德性。不过,我很感谢你跟我说了这些。」
「你觉得,你跟我不再有可能吗?」车子停在饭店前。他转过身,认真的望着她。
「你会这样问,因为你觉得不会有可能。那么,又何必问我。」穿制服的服务生趋上前替她打开车门。
平时上班,余维涛会自己将车子泊在地下二楼的停车场。但今天他让服务生替他泊车,与李柔宽并肩走进饭店。边低声说:「你太武断。你并不是我。」
「阿涛,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的。我承认这话有点矛盾——我没有改变多少,但另一方面,我的改变也不少。只是,不管变或不变,毕竟走不回到从前的时光。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不再是十六岁半时的她。她是长大了,对男人的看法、品味也变了。
当然不是余维涛变得不够好。相反的,他的外貌与条件等都变得更好了。只是,那个「好」,对她不再具有绝对性或太强烈的意义。
她没有在城堡里、在高塔中安份的睡着,等候王子来吻醒她。她早早醒了,自己出城出塔去找王子亲吻她。但王子相信,睡美人安静的在城堡、高塔里等着他去吻醒她,狠狠的推开她。
王子都是要寻找美丽含蓄的睡美人的。
只有她知道,高塔里其实没有睡美人。
城堡里、高塔中,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经过一百年后,结得到处都是的蜘蛛网。
第八章
到饭店的那个早上,余维波似乎正好不知因为什么事外出,所以李柔宽没能与他碰着。当然,连他那个聪明能干端庄大方可能又贤淑而且秀慧的助理什么玉琪的,她也没碰着。
余建明很热心,以「阿姨」的身份而不是「董事长」的身份招呼她,陪了她大半个小时。她要她好好考虑,不必着急,进了饭店工作以后,自然有阿涛会带领她。也就是说,她会在余维涛手下工作。
她怀疑,那会是在撮合她和余维涛吗?余建明的安排相当明显了——或许,只是巧合,因为她不像会用那种小心思的人。可是,余维涛的态度比较耐人寻味。他对待她,完全像个「正常人」了。呵呵,她不是圣女贞德,虽然她看得很开了,不再为他心动,但如果他——嗯,他、他说的,要与她重新开始,她能拒绝得了他的诱惑吗?
「……你在发什么呆?」桌子对面,她老妈——嗯,也许用「母亲」两个字比较恰当——她细致端正的蛾眉轻轻蹙着。
是的。她根本没时间想太多那些「复杂」的事,就被她老妈连下十二道金牌给召到南部来。
在小学当老师的她母亲,秀丽端庄,很难想象她曾与她老爸结婚,还生下了她。根本是两个完全不搭轧的人类。
「我没有。」李柔宽定定神。「妈,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跟你去相亲,你最好打消那个主意。」
「为什么不?」大姨插嘴。一张方桌子,她对面坐着她老妈,两旁桌边则围夹着她大小姨。「柔宽,你都二十四喽,快二十五了,不小喽,不结婚,你要等到人老珠黄吗?想想珠美,你都该惭愧。」
大姨的女儿珠美小她三岁,已经是一个半孩子——一个抱着,半个在肚子里——的妈。大姨笃信「相夫教子」那一套,女人的归路在厨房。
「我才二十四。」李柔宽没好气的回一声。
大她才十来岁的小姨说:「其实早结婚晚结婚最后还不是都要结婚,除非你打定主意不结婚。还是,柔宽,你打算一辈子当老处女吗?」
「小姨,你这话有毛病。第一,我并没有说不结婚。第二,就算我不结婚,也不见得会当老处女。第三,我就是不要相亲。」
「相亲有什么不好?对方的条件底细早早摸清,比你自己在酒吧什么奇怪的地方认识的男人保险多了。你要知道,外头的男人都是——」
「都是披着人皮的狼。」李柔宽替她小姨接下去。「专门等着吃我这种小嫩羊。」说完,瞅她小姨一眼,说:「小姨,你这根本是在侮辱狼。拜托哦,人家狼即使肚子饿,恐怕也要嫌我们肉老!」
「柔宽!」罗晓婵又皱眉。「你就光学会说这种不正经的话,还自以为俏皮。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替你着想。」
「知道啦。可是,你们也未免想得太超前了。我跟你说,妈,余阿姨要我到她饭店工作,我虽然没什么兴趣,但可也不表示我就对你的提议有兴趣。」
「那女人怎么那么好心?」她大姨插嘴,语气不怎么客气。
「大姨,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余阿姨又没得罪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你爸的事。」
「余阿姨跟我爸有什么事了?而且,你别忘了,我妈跟我爸都离婚很久了,他们各有交朋友的自由与权利。」
「嘿,」她大姨瞪白眼。「你这汉奸,胳臂尽往外弯。就只会偏袒你爸爸!」
「好了,怎么扯那么远了。」小姨插嘴。「我说,柔宽,一句话,明天的饭约你去是不去?介绍的张老师是你妈的好朋友兼同事,人家庄先生又是镇上仕绅。你妈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却不出现,你想想,到时候你妈的面子要往哪里摆?你要她怎么向人家交代?」
「太奸诈了!你们想威胁我吗?没先征求我的同意,就擅自替我决定,本来就是你们的不对。自己惹的祸本来就该你们自己去收拾。」
「唷唷,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大姨睁大眼睛怪叫。「我们这么做还不是都为你好?!你自己在巴西,成天跟那些外国人混在一起,差点就要和番!你妈怕你冲动行事,会误了自己的幸福,才替你考虑这么多,你反倒过头指责我们!」
罗晓婵也拧眉。「我问你,你是嫌我多事是不是?」
「妈,你公平一点,反过来,如果当初你老爸老——嗯,我是说外公外婆擅自替你决定人选,就要你嫁了,你肯依吗?」
「我又没要你就这么嫁了!我只是要你和对方见个见而已。」罗晓婵啧一声,白她一眼。「当初我就是年轻不懂事,昏了头,没听我爸妈的话,才会嫁你爸爸。所以,现在我才要替你多留意一点。」
「其实爸有什么不好?他只是散漫了一点——」
「这样还不够吗?」罗晓婵头疼似的摇头。「你跟你爸一起生活那么久,我知道你的心向着他。我真不该把你留给他!都怪我当时心太软,怕他一个人撑不过来……看看你变成什么样!」
罗晓婵最大的遗憾及懊恼就是把李柔宽留给李金发,使得她唯一的女儿没有长成符合她期望的端庄典雅的淑女。
这个李柔宽也十分清楚。她就最怕她老妈来这一招,赶忙说:「好啦!好啦!我投降。我去就是。不过,先说好,我只答应跟对方见面,我可不打算跟对方还有什么进一步。我说的够清楚了没有?」
「够清楚了。」小姨开口,与姊妹们互望一眼。
「那就好,我要去睡了。」李柔宽摆摆手,走回房问。
三人看着她身影没入房间,摇头叹气。小三说:「小嫩羊长大了,不好驾驭了。」
老大说:「可不?居然还敢指责我们这些老的。简直反了。」
罗晓婵微微一笑。「孩子总会长大的。我本来还担心,她在巴西跟老陈混了那么多年,不知野成什么模样。还好,看到她,我就放心了。」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所以也不必替她操心太多了。」小三说:「哼,小嫩羊竟然敢说我侮辱狼!我就不管她了,让她嫁不出去变成一个老处女好了!」
「怎么跟孩子一般见识呢……」罗晓婵笑睇妹妹。
老大说:「罢了,小三。你没听她说,她就算不结婚,也不一定会等着变老处女吗?」
小三悻悻的哼一声,摸摸鼻子,一副被气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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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相亲饭,结果李柔宽吃得很饱。庄家的儿子长得不难看,戴副金边眼镜,一派斯文的模样。让她松一口气的是,最后是不了了之。大概是庄家的儿子有美国什么名望大学的硕士学历,而她连个像样的学位也拿不出来。
所以吃完相亲饭后过没几天,她就轻松的吹口哨收拾行李回北部了。
回到家,家里有一个教她意外的人等着她。
「李柔宽?!真的是你!」那人一看到她,立刻跳起来抓握住她双手,中了一百万似相当兴奋。
「你……」李柔宽一脸疑惑看着对方,愈看脑袋就愈灵光,「啊」一声,也抓住对方的手,叫说:「白如瑜?!是你!好久不见了!啊啊!」
那个担心她变花痴,提醒她要「含蓄」一点,教她要记得「矜持」两个字怎么写的白如瑜!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白如瑜立刻摆一副「还说」的含怨模样。埋怨说:「你也真不够意思!不声不响就跑到巴西去,一去就那么多年,也不跟我联络!」
「对不起!我,呃,我是有点不应该。」
「什么有点!是『大大』不应该!」
「好啦,是我不对。可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前阵子不是到过饭店吗?我碰巧见到。我现在就在那饭店工作。我看你身边都是一些大人物,不好叫你,打电话到你家里,谁知你又到南部去了。你爸跟我说你今天会回来,刚好我今天轮休,就跑来碰运气了。」
「原来!还真是巧,你也混进阿波他们家饭店工作了呀!」
「什么混!我可是正正式式考试进去的哦。」
「是是。」李柔宽掩掩笑。「对了,我爸呢?」好半天,也没见她老爸出来。
「你爸有事出去了。他说你大概中午左右会到家,要我在这里等着。」
「什么?!我爸就这样把你丢在家里,自己出去了?」
「嗯。他还说,我如果肚子饿了,冰箱有炒饭,要我自己去热来吃。」
天啊!李柔宽受不了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觉得你爸挺有意思的,跟你很像。」有其父必有其女。
「你是在暗示什么是不是?」
「没啦。」白如瑜抿嘴笑了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多少。」
「我看你干脆说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白如瑜哈哈大笑。
等她笑歇了,李柔宽才说:「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
「有果汁吗?」
「我看看。」她往厨房走去。
再出来手上端了两杯苹果汁。递了一杯给白如瑜。
「说真的,你干嘛突然跑到巴西?」白如瑜喝口果汁润湿喉咙,话又来了。
「也不是突然。那时我爸的朋友陈叔娶巴西老婆,请我们去喝喜酒,我挺喜欢那里的环境,加上,唔,那时,你知道的,阿涛和薛雅安的事,我牛脾气一发,就干脆不回来了。」
「那件事,嗯,我记得。那时你啊,一看到那个余维涛,骨头都酥了。实在,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不过,你这样跑到巴西也太亏了,余维涛跟薛雅安并没有来往太久。」
「我知道,阿涛告诉我了。」
「他告诉你了?——哦,对,那一天是他陪你到饭店的。怎么?你跟他又重新开始了!小李,这一次你可要有出息一点!我知道余维涛长得更帅了,他们兄弟都一样,饭店里那些女同事都很喜欢他们,你很难抗拒他的诱惑,可是你千万要矜持一点,别轻意就摔倒在他的西装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