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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里没有睡美人 page 10 作者:林如是

  「又来了!」李柔宽挥手表示受不了。这根本不是要她选择,是强迫,两条路,她老妈都想架她回去。她老妈哪可能让她在这里「和番」的!

  「我倒觉得你也真该好好打算一下了。那个道格呢?虽然是个老美,不过气质挺不错的,脾气也好。我看你好象对他印象不错,有意思追人家不是吗?」

  的确没错。那个道格据说是个艺术家,从缅因州来的,闲时教英语,不闲时就泡在咖啡馆里。他笑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味道,但脾气十分好,让她想起余维波。他是自余维涛之后,她动念认真想追的男人。但她约他两次喝咖啡,都被他笑笑婉拒,她打算再试一次,不行的话,她就会死心放弃。

  她已经不是那个愚蠢的李柔宽,讲什么痴情执着。两情相悦哪,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有用点力在追啦。但他好象对我没什么意思,我也没办法。」

  「小李。」话才说完。「说曹操,曹操就到。」道格顶着阳光,微笑的走过来。

  「嗨!」李柔宽打声招呼。

  「嗨!陈。」老陈「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没取拗口的洋名字,所以别人叫不来他拗口的中文名字,都喊他「陈」。

  「哈罗,道格。」

  「我是来找小李的。小李,你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

  「现在?」李柔宽看看老陈。

  「有空。当然有空。」老陈替李柔宽回答。

  「我会送她回来的。」道格礼貌的保证。

  走开一段距离后,道格才又说:「小李,待会儿还有个朋友会加入我们,希望你不会介意。」

  「朋友?」介意,她当然介意。他不是特地来约她的吗?干嘛又拖个电灯泡?

  「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个人。」道格避重就轻。

  不过,进入咖啡馆,见到了道格那个「朋友」,李柔宽便隐约有些明白了。她不动声色,让道格替他们介绍。

  「艾德华是我的好朋友。听我提起你,一直想认识你。」

  「幸会,小李。」艾德华咧开大嘴伸出大手,用力握住李柔宽的小手热情的握了一握。

  他的棕发剪得很短,接近军人头,穿了一件粉黄的衬衫,有点儿秀气。两边耳朵都打了洞,而且戴上耳环。

  「你好,艾德华。」她明白道格的意思了。

  「你是个好女孩,小李。」道格眨眨眼,有些儿抱歉似。「我也明白你对我有意思。我其实也很喜欢你。不过,你看,我和艾德华在一起很久了,你明白吧?」

  明白。她当然明白。

  她并没有太大的失落感,只是突然觉得想笑。怎么不管中外男女,拒绝人用的都是那一套。男人会对不喜欢的女人说,她是好女孩或女人,他没那个福气。女人则是说,他是个好人,可惜她没那运气。

  她努力压住笑意,换个大方的微笑,说:「谢谢你,道格。我本来打算再约你一次,如果你真没意思,我就准备放弃。但你让我和艾德华见面,你的心地真好。谢谢你。」她趋上前,轻轻拥抱道格。

  「你不会生气吧?」道格问。

  她摇头。对道格嫣然一笑。

  生什么气呢?不管道格爱的是不是男人,先决条件人家就是不喜欢她,和她不来电,她要埋怨什么呢?

  只能怪她的男人运不好。怪恋爱之神不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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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中乍,照例李金发风雨无阻的到余家报到。事业心重的余建明照例不在家,倒是余维波优闲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余维涛在楼上忙他自己的,有李金发在,他懒得下楼。

  余二对李金发的态度十年如一日,始终冷冷淡淡的,不过,想想,他倒从来没有出言赶过李金发,任他在余家来去自如。也许是因为好的教养。总之,他顶多把李金发当透明人。

  至于余大则也是十年如一日,与李金发愈混交情愈好。他多少也看出来李金发对他母亲的「妄想」,挺同情他的,但由李金发,他会想起另一个人,便不愿再多想。

  「李叔,」他说:「反正我妈也不在,你不要忙了,我自己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吃饭皇帝大,旁的可以马虎,吃饭要吃得隆重一点,怎么可以随便?再说,不只你,还有阿涛在,不能随便的。」

  「阿涛在等于跟不在一样,反正他很少吃午餐。」正确的说,是李金发煮的午餐。自从少了李柔宽这「媒介」后,余维涛就不再吃李金发为他准备的午餐。「我看我们两人自己到外头吃一顿好了,你也省得麻烦。」

  「这样不好吧?」虽这么说,李金发却就势坐下来。目光对着前方某个定点,有点儿涣散。

  「这样当然好。你等我一会儿,李叔,我去洗手就出来。」

  李金发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只见他轻微叹口气,竟然发起呆来。

  余维波也不忙洗手,走过去,说:「李叔,你怎么了?」

  李金发仍然恍神。

  「李叔?」余维波又喊一声。

  「啊!」他连叫了两声,李金发才回过魂,见余维波盯着他,做贼心虚似的连忙溜开眼。「阿波,你别这样盯着我看,挺怪异的。」

  余维波微微一笑。「我看你刚刚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挺专心的,我叫你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就是有这个毛病。」李金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没关系。我下午要去饭店一趟,李叔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拿了学位后,他顺理成章的涉入自家的事业。

  李金发摇头。他没事去干嘛?就是有事也没必要去。

  「李叔,」余维波拉把椅子坐下来。「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妈你的心意?」

  「什么?!」李金发吓得跳起来,有点不自在。

  「还会有什么?你喜欢我妈,不是吗?李叔。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嗯,阿波……那个,你不觉得我,嗯,有点妄想?」李金发心事被发现,吞吞吐吐,有点腼腆、有点慌乱。

  「这哪叫妄想。不过,李叔,你闷在心里不说,我妈是不会知道的。你别看她工作时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有些事她是很粗心的。她是那种要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才会了解的糊涂虫,光是暗示是没用的。」

  这形容倒让李金发笑起来。「说得也是。这一点,倒是和小李挺像的。」他没注意到他提起李柔宽时,余维波脸上飞快闪过的一抹灰沉。继续说:「小李她简直忘了她还有一个老爸,一去不回,跟着老陈在巴西打混,简直乐不思蜀。」

  「呃,她还好吗?」喉咙忽然紧起来,好不容易,余维波才冒出这一句。

  「好得很。小李跟杂草一样,到哪里都适应得很好。」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余维波抿嘴微笑,正巧从楼上下来的余维涛则微微皱眉。李金发没注意,继续说:「听老陈说,小李在当兼职导游,晒得很健康,像野马一样停不下来。你也知道小李她本来就不可能安安份份待在屋子里超过半天的。老陈说她现在跟一个叫道格的在来往,好象还挺认真的——啊!」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余维涛,连忙站起来,说:

  「阿涛,你什么时候下来的?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准备。」

  「不必了。谢谢。」余维涛冷淡的拒绝。

  他本来想直接出门的,走到一半脚步却转了方向,走到沙发捡起余维波丢下的报纸看起来。

  这反常的举动不似平常的他会做的。李金发本来预期他会出门去,见他反倒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有些傻眼,半张着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李叔,」余维波喊他一声。「我该去饭店了,晚点见。」

  「嗯,啊,我也该回去了。」李金发连忙跟着表示。自言自语说:「我得回去准备打扫一下。小李说回来就回来,这么匆忙,一点都不懂得体恤她老爸我……」

  「李叔,你说什么?小李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太惊讶了,又猛不防的,余维波倏然回头,几乎要抓住李金发,整个人逼向他。

  就连余维涛也从报纸上微讶的抬起眼。

  「啊!是……对啊!我没跟你说吗?」李金发小吓了一跳。余维波激动的神色有点吓人。「小李下个礼拜四要回来了。说来也是她妈怕她真的跟那个叫什么道格的外国人结婚,硬拗她回来。我这几天忙,一直没时间打扫她的房间。还有,哎!我差点忘了,得记得去机场接她。她母亲住南部,所以让我去接小李……」

  他又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余维波失魂落魄了似,遇见余维涛的目光,蓦地惊振起来,抿嘴走出去。余维涛则丢下报纸,跟着走出门。

  剩下李金发自己一个人,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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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的父母多少都有点狡猾,尤其在这儿女就范这一点,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李柔宽拗着不回去,她老妈硬拗她回去,一个赖皮、一个威胁利诱拐骗,想当然耳,一定是比较小比较没权威的那个落下风。

  她老妈先是动之以情。当初她老妈本来计画好带她回南部一起生活的,哪知她闷不吭声就这么到巴西一待七八年。于是乎电话那头细数她儿时点滴,命运乖舛母女俩如何分隔两地,搞得李柔宽不胜其烦。

  眼看着李柔宽不为所动,她老妈开始诳她哪里痛哪地方不舒服,说得好象大限将至。她拐个弯打电话回去探她老爸口风,李金发不明其中之诈,木楞楞的一副什么都不了。结果李金发被前度老婆骂个臭头,奉命规劝李柔宽回门,那口气嗫嗫嚅嚅,让当女儿的李柔宽乱同情一把的。

  后来她老妈干脆天天打电话烦她,用一个「缠」字诀准备缠死她。这招不成,最后她老妈撂下狠话,威胁她再不就范,老妈她便登报断绝母女关系,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野马李柔宽只好弃甲投降。当然,真要「拗」,也不是不能「拗」的,只是想想,八年也够了。她的确也该回去了。

  所以她奉老陈之命拨电话回去「领覆圣旨」。老陈惨遭池鱼之殃,往往十通电话有八通是他接到的,被她老妈轰了半个头都臭了。

  「好吧,老妈,你赢了。我投降!」电话一通,李柔宽就立刻举白旗。

  「你就不能规规炬炬、斯文有教养的说话吗?都跟你爸学坏了。」那口气就可听出罗晓婵眉毛都打结了。

  「是,我知道错了,我会改进。」李柔宽做个鬼脸。幸好她妈看不见。「我下个月就回去,你不必来接——」

  「下个月?」她母亲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要拖那么久?」

  「总得给我时间收拾行李吧?」

  「那也用不着太多时间,一两天就够了。你下个礼拜就回来。」

  又不是赶尸,有必要那么急吗?但这些话她只敢在嘴巴里嘀咕,不敢说出来,怕又麻烦了。

  「好吧。下礼拜就下礼拜。」

  所以,越过周末,到了礼拜四这一天,李柔宽乖乖的拖着一口大箱子坐上飞机,结束她「外放」八年的生涯。因为转机加上时差的关系,她回到海岛台湾的时候已经星期五晚上了。她在电话中说礼拜四,但不知她老爸会不会想到「时差」这回事。

  班机比预定的时间晚一小时抵达。她推着大箱子不怎么优雅的出关卡。

  她老爸说要来接她,但以她对他那散漫性格的了解,她实在不怎么期待。所以一出关,她就赶紧默想回家的路。记忆有点生锈,但还好,还有那么点印象。

  不过,机场的面貌似乎有些改变,害她一时闪神。她定定神,抬头寻找指标,一个人影站在她面前。

  「嗨。」随意穿著白衬衫灰西服裤的男人。很年轻,看样子跟她差不多年纪而已。很高,一米八跑不掉;腿长。应该是那种俊美型的,但他五官没有温柔的生气,惹眼的就变成那冷淡的神态。

  这再再惹李柔宽想起一个人——不,那个人就站在面前。是他?!是吧?应该是。跟她记忆中的他太相似,只是形象放大了一些。不过,也像另一个他。但那个他,嘴角总会勾着嘲谵的笑纹……究竟会是……

  但是他、他怎会来接她?

  她屏住气。心脏没出息的怦怦乱跳。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完全丢开了吗?但看着他好看浓聚的眉、高挺的鼻梁、抿薄的嘴唇、没有笑意的眼睛、不打折的唇角、立体有型的轮廓,一种久违的急促的躁动,刺激得她混身不安份起来。

  她全身的细胞都在狂啸鼓噪。是他!就是这个人……要紧紧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她的细胞真的很久没有这么亢奋过了。荷尔蒙的、生物性的、男女间化学效应的吸引。那每个细胞核都在尖叫,撕扯的叫她抓住这个人——就是他了!正对她费洛蒙的匹配的雄性就在眼前了,千万不能让他溜走!

  可是——怎么偏偏会是他?!

  「阿……」她张开嘴巴蠕动了一下,却始终叫不出他名字。

  脸色胀得有点红,全身的细胞亢奋不已。一来是因为她身体对他生物性的反应;一来是因为她对那反应的震惊与荒谬不相信。

  「呀呀,你还真的忘了我啊?小李。」那人脸庞一斜,嘴角跟着斜勾,似笑非笑起来,眼神也变得戏谑。

  「阿……波……?」轰隆一声,李柔宽脑袋一片茫然,不相信的指着他。真的是另一个他?!

  她以为是……但「小李」,他是这么叫她的。还有那揶揄、满不在意的笑。只有余维波才会这样的叫她,才有这样的笑法。不是余维涛。

  「看来你脑袋还没有锈掉。」余维波嘲弄的又勾起笑。

  若是以前,跟着这句话他一定会伸手揉咸菜一样揉她的头。但分隔毕竟已经八年了,明显的他有所保留。

  李柔宽说:「你来接我的?我以为——」

  「阿波?」话没说完,定来另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与余维波同样俊美型的,相似的五官轮廓与神态。他的眼睛也是没有笑意,唇角不打皱折。

  是他,余维涛了。

  这一次应该没认错了。看他走近,李柔宽的心跳却平缓像在冬眠似,完全没有刚才乍见余维波时那种亢奋与充满生物性的反应。

  「我不知道你也来了。你不是在开会吗?」余维涛脸上没有太多太复杂的表情,可以说「不动如山」。他转向李柔宽,目光若似打量,说:「你是柔宽吧?好久不见。我是余维涛。我妈要我来接你。」

  她没听错吧?柔宽——他是那样的叫她的对吧?有生以来,余维涛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她眨眨眼,脑袋还轰隆隆的,还处在震讶的余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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