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谅愕得说不出话来"
"说呀!"玉瑶抓着蓉蓉的前襟摇她。
"你……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子?"蓉蓉回神过来叫道:"我跟凌飞有没有怎么样关你屁事!"
玉瑶咬牙切齿道:"我是他的妻子,他的任何事当然都跟我有关!"
"哦?原来是契丹的番婆子,难怪这么没有礼数。放开我,你以为中原和你们辽邦一样是没有王法的地方吗?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叫官差来了。"蓉蓉泼辣的叫嚷。
玉瑶冷哼。"你叫官差来我就会怕吗?你既然知道我是个番婆子,就该知道我想杀掉你的话,是轻而易举之事。"她放开蓉蓉。"杀你我还嫌会弄脏我的手呢!"
"凌大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楣,不得不娶你这个番婆子、野蛮人......"
另一个女人想把蓉蓉拉走。"别说了,快走吧!"
"我要说,我为什么不能说?"蓉蓉反倒提高了嗓门,引起附近游客的注意。"这里有成千上万只眼晴,她敢对我怎么样吗?你以为你是辽国的长公主就可以仗势凌人吗?不错,我是卑贱的官妓,不值得弄脏你的手。不过,你要知道这里不是辽国,这里是我们汉人的地方。我们有我们的习俗,官员召官妓娱乐就是我们的习俗之一。你如果不能忍受就滚回辽国去!"
玉瑶气得胀红了脸。"是宋真宗请我来的,他已认我做妹。你说完了没有?"
"还没有!"蓉蓉愈说愈大声。"你不是想知道我跟你丈夫有没有怎么样吗?"她扮出笑容。"你自己去猜吧!"
"红铃。"玉瑶强忍着怒气道;"我怕我出手会闹出人命。你看着办吧!"
"是。"红铃身手矫捷,一靠近蓉蓉,蓉蓉的脸色还来不及完全变白,她就噼哩啪啦的打了蓉蓉十个巴掌,打得蓉蓉发散钗落、双颊红肿、唇边渗血,和一会儿之前傅粉施朱的艳色大相迳庭。
"这只是给你一点教训。下次你再侮辱我们契丹人.再胡乱说话,我就割掉你的舌头。我叫红铃,你要告官的话,可别告错人。"
"这位姑娘,"凌云开口道。"我这里有一贯钱,你拿去做医药费吧。" "
蓉蓉不肯接,凌云把钱递向蓉蓉的朋友,她犹豫了一下,代泪汪汪、抚着双颊的蓉蓉接下。
"这件事我看就此了结吧。"凌云说。"告官的话,你也占不到便宜。你出言不逊,侮辱辽国的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义妹、枢密副使的夫人,这个罪名可不轻,我们都是人证。其实长公主是个知书达礼、随和可爱的人,我天天和她相处,两个多月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脾气,全是因为你激怒她。撇开她是个契丹人不说,你想染指她丈夫,她就有权利制止你胡来。"
"她想做个汉人,她就要习惯汉人召妓娱乐、三妻四妾的习俗。"蓉蓉的脾气也真硬,尽管被打得口齿不清了,她还是不肯少说一句。"有本事的话她去找她丈夫算帐呀!欺负我这个弱女子、逞皇亲贵族的威风,天理不容。"
说完她就一路啼哭着走开,她的朋友急忙跟上去扶她。
玉瑶一辈子不曾受过这种气,要不是凌云和红铃等人拦着,她本来要直奔枢密院,叫凌飞向她解释。她直到回到家,关上房门,没有人打扰了,才让眼泪流下来,抱着棉被痛哭。
母后早就警告过她到中原来会遭遇一些问题,没想到她与婆婆、大姑相处和乐,却被一个无耻贱婢当众凌辱。在战场上她可以快意杀敌,在汉人的土地上,她却必须忍着一腔的委屈,这口气不出的话,她会憋死。
都怪凌飞!他竟敢瞒着她叫妓,更要怪她自己,从第一眼则到他,她就着了魔似的,一再为他着想、一再为他牺牲、一再顺着他,结果呢?他给她这样的回报。要是他此刻就在她眼前,她会把他剁成肉酱。
汉人果真个个都好色,个个都三妻四妾吗?凌飞的爹就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发妻呀!可是,婆婆说过,公公较年轻时常在外驻防,她得长年守在凌府,照顾病弱的婆婆。所以,如果公公曾在外嫖妓或养妾的话,婆婆可能也不知道。就像她今天要不是恰巧听到蓉蓉和朋友的谈话,也不知道凌飞竟然背着她召妓。
她好恨,恨不得剥他的皮、咬他的肉、啃他的骨。昨天他还热情的吻过她,没想到一出门就去召妓。他让她觉得自己好脏,和一个妓女共用一个男人;更可恨的是,她还没用过她丈夫呢!他却被一个不知被多少恩客践踏过的妓女捷足先登。
今后她如果要继续和凌飞做夫妻,这种令人气结、吐血的事,不知还会发生多少次。她不能把他绑在家里,也不能一天到晚跟踪他,禁上他接近别的女人,难道她真的必须习惯汉人嫖妓、纳妾的恶习吗?不!别的事她可以顺从凌飞,这种事她绝不妥协。如果她必须与人共事一夫,那她宁可不要这个丈夫。
她翻来覆去的想,再多的泪水也消散不了呕人的气闷。早知她就该听母后的话,让母后把凌飞给杀了。也许辽国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他害她背着无数辽兵的血债,还敢背着她在外头搞三捻七,她不杀他,怎么能泄恨?怎么对得起自己?怎么对得起母后和辽兵的亡魂?
凌飞和平常一样的时间回家,只不过心里有点虚。昨晚他竟然在明义家醉倒了,一夜未归,不知玉瑶是否曾为他担心。听明义说赵总管送他的官服到简府的时候,坚持要看看他,说那是长公主交代的。想来玉瑶应该能体谅他酒醉不便返家。
他一进内,赵总管就紧张的趋前跟他说他娘等着他。他心想,娘大概是因为他昨夜醉卧明义家,而要说他两句。
一进厅堂,看到娘和姊姊凝重的脸色,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是什么事严重得使她们的表情如此凝重?
"娘,您找我?"
"飞儿,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
凌飞困惑的摇头。"我闯了什么祸?"
凌云把在大相国寺发生的事,详述给凌飞听。"你跟那个蓉蓉到底有多要好?值得为她破坏你和玉瑶夫妻间的感情吗?再说.她是辽国的长公圭,你跟她之间的事,已经不只是私事,可能攸关宋辽两国之间的邦谊。"
"天哪!真是飞来横祸。"凌飞吸道。"我连蓉蓉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昨天我到明义家与几个弟兄聚会,他们说要召妓喝酒,就以我的名义去召官妓。我只是听他们唱曲、跳舞,然后就喝醉睡着了。我和蓉蓉前后讲不到五句话,哪里谈得上什么要不要好。"
凌老夫人吁出一口气,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幸好你是清白的,快去跟玉瑶解释。以后千万别再召妓了,否则老娘这条命会被你吓掉。玉瑶气得像想杀人呢!你得婉言向她解释,向她赔不是。看得出她对你情深似海;所以容不得你在外头乱来。"
凌飞点点头,缓步走向卧房。他相信玉瑶会气得想杀他。可是,他也有一股闷气呀!她不准他碰她,也不准他碰别的女人,难道要他做太监?昨天明义他们对他谆谆告诫,别让妻子的气焰
高张,骑到你头上来。玉瑶平常是不至于这样,可是她一发怒,就把他娘吓得脸色发青,未免太过分了。
红铃等大人聚在他的房门口低声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她们一看到他就自动让出路来。
"驸马爷,"红铃说。"公主正在气头上,您最好小心一点。"
"我知道。"凌飞怀疑红铃那声驸马爷叫得特别大声,是为了告诉屋里的玉瑶他回来了。
房门一推就开了,他进去后,问身把门门上。他们夫妻要吵架也得关着房门吵,没必要让外人介入。
房里很安静,安静得令他紧张。他战战兢兢的往里头走,轻声唤道:"玉瑶。"
一把刀突然凌空劈来,架在他脖子上。他倒抽一口气,感受冷森森的刀脊凉凉的贴触他的肌肤。如果她是以刀刃那一边碰他脖子,他必定已经见血。
他转头去见他妻子,她的娇靥泛白,神情冷峻,眸光如两道利箭向他射来。从认识她以来,他们之间可说是波折不断,他倒从来不曾看过她这种悲痛的神色。他心生不忍。对她投以温柔的目光。"玉瑶,你听我说,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那个蓉蓉,我根本不记得她的长相。我只记得她和莹莹一直给我斟酒,我就一直喝酒,然后我头晕晕的就趴在桌上睡觉。"
"还有个莹莹?"她怨声问,刀脊往他的脖子轻压一下。
"反正不管还有赢赢或输输,她们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我发誓我没有碰她们一根寒毛。"
"那大家怎么会说你的腿肌结实?"她咄咄逼问。
他皱眉想一想。"好像有人摸我的腿,我把她的手拂开。老实说,我那时心里在想你,她们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什么,我都不理会,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
"你果真都没有对人家怎么样的话,人家怎么会要买一个最好最大的玉坠来做你们的定情物?"
"天哪!真是有理说不清,她去买个玉坠干我什么事?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跟她之间没有暧昧?"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没召妓,我就不会被一个下贱的娼妓公然羞辱。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我是辽国的长公主耶!辽国的面子都被我丢光了。"她忿忿的用力扔下刀,扭身坐下,双肘搁在桌上,掩面痛哭。
凌飞抓抓头。今天早上他因为宿醉,头痛了许久。幸好下午头已经不痛了,现在被她这一闹,头又痛了起来。
"你不要想得那么严重。姊姊说红铃打了蓉蓉几个巴掌,使得蓉蓉双颊红肿、嘴角流血。既然处罚过她,你也该消气了吧!"
她放下掩面的双手。"我叫红铃打她,你心疼是不是?"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跟她几乎不认识,怎么会心疼她呢?她乱讲话,红铃教训教训她也是应该的。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昨天真的只是到明义家找几个弟兄聊聊,他们起哄说要召官妓来助兴,而我的官衔最大,他们就用我的名义召妓。别人或许有对艺妓轻薄,我发誓我只是规规矩矩的喝酒。玉瑶,我要是轻薄之人,你还能保持完璧之身至今吗?"
她抹抹泪痕,瞅着他噘嘴说:"那是因为你嫌弃我是个化外番邦的契丹人。"
他坐到她旁边。"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介意你是契丹人,但是我逐渐了解你,你又一再有恩于我后,我就完全不介意了。我要是不喜欢你、嫌弃你的话,宁死也不会跟你成亲的。而我们既然是夫妻,你就该信任我,不该听一个艺妓的乱扯。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对你的情意吗?"
她的神色和缓了许多。"你真的没有骗我?"
"我发誓我没有骗你,句句实言。如果我骗你的话,上苍就罚我死在你刀下。"
"不公平。女人有落红可以证明她是否完璧,而男人即使嫖过妓,也还可以骗新婚妻子说他仍是童子身。"
凌飞哭笑不得。"我也但愿我有落红,可以向你证明我的确仍完璧。"
"这次就算你没有偷腥,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呢?你们汉人三妻四妾习以为常,说不定过一、两年,你觉得我不新鲜了,就会另寻新欢,讨她进门,把我弃如敝履。"
"不会的。"他握起她的手来亲吻她掌心。"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也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
"真的?"她又冒泪了,这次流的是激动的、喜悦的眼泪。
"真的。"凌飞诚挚地说。"我爹一生都忠于我娘。我和爹一样,勤于工作.不好色,不贪杯。昨天是因为你推我去撞墙,我心里闷,所以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召妓.不会再在外头喝得一夜不归。"
"你不怪我还不跟你行房?"
他叹气。"我坚持等我爹百日后才跟你行房的时候,你尊重我的决定.愿意完成我的心愿。现在我也应该尊重你的决定,完成你为辽军亡魂守丧的心愿。"
她的嘴角往上勾。"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夫妻,也不急于这一时,是不是?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她略显羞涩的微笑,刚哭过的眼晴特别晶亮,那含蓄的微笑说不出有多妩媚。
"噢!玉瑶。"他握紧她的手。"你如果不让我亲一下,我恐怕活不到一个月后。"
她微笑更甚。"只是亲一下?"
他无奈的点头。"如果我忘形了,你可以再推我去撞墙。"
只怕她也沉溺在他们的热吻中,和他一起忘形呢!
他们重新谈恋爱。玉瑶不再拒凌飞于干里之外,有限度的让他搂搂抱抱,或亲亲嘴。他们之间的甜蜜气氛,凌府上下都感受得到。
出了凌府谣言就多了,蓉蓉和玉瑶长公主吵架,挨长公主随从掴掌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汴京。凌飞不去理会那些无聊的风风雨雨。不管人家说他惧内也好、纵容妻子也好,他现在活得快乐得很,一个月后想必会更快乐。
听说蓉蓉被调到江宁去。凌飞对她有些许歉意,但也觉得她公然侮辱玉瑶,实在罪有应得。
长公主的豪宅接近完工了。现在玉瑶每天都去新宅指挥木工该做哪些装潢。算算日子,他们乔迁宴客之时,他与玉瑶可以圆房的日子也差不多到了,届时可谓双喜临门。
没想到,平空居然又起波涛。
蓉蓉事件过后一个礼拜,凌府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她们是凌飞从前的未婚妻骆兰芷和她娘。当时凌飞一家人正在共进晚餐,赵总管通报说骆夫人与骆姑娘来访,大家同感震惊,立即出厅接待。
凌老夫人一见到故旧骆夫人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脸色甚差的模样,就抱着骆夫人哭起来。骆姑娘的外貌也一样的狼狈。在凌飞的印象中,她脸圆圆的,他娘以前常说兰芷长得很福相。八年不见,他几乎认不得兰芷了,她成了三角脸,瘦得像落难的饥民,只有五官依稀与昔日相去不远。
"娘,"凌飞说:"你让骆夫人坐下来说话吧。骆夫人、骆姑娘,请到客厅坐。"
看到故人的景况堪怜,凌飞的心里相当难过。骆兰芷还是个婴儿时就与他订亲,现在他却已娶了玉瑶,虽是圣上赐婚,他还是觉得对不起兰芷,当下决定他一定要负起照顾兰花母女的责任。他瞟向玉瑶,她的嘴巴抿得紧紧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静观事态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