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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诱惑 page 10 作者:甄情

  "红铃姑娘,"凌飞冷硬的说。"请你告诉长公主。今生我辜负了她,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会加倍报答。可是,今生教凌飞做个不忠不孝之人,与杀父又企图夺我大宋江山的敌人成亲,万万不能。"

  "你如果和长公主成亲。太后就会命耶律显忠再去跟宋延和谈,否则太后会杀了你。再起干戈。两权相害取其轻,你应该以大局为重,将仇家化为亲家才是呀!"

  凌飞摇头。"挞哥谎称说要送纳来之礼,结果是送了好些颗炮弹,最后还送毒弹,我已经不再相信契丹人。即便我入赘;太后一样会对宋发兵。"

  "上次攻城是挞哥的主意,太后勉强同意,姑且让他一试。否则我辽军真要攻澶州的话,怎么会只派区区两千人。上次攻城的结论是澶州城易守难攻真要硬攻的话,辽兵恐将损失惨重。圣宗爱民如子,他极力主张和谈,太后才会长考多日,犹豫不决,最后答应让步,但是她希望你先跟公主成亲,这个条件先解决了,再和宋廷谈另两个条件。"

  "红铃姑娘.你不必再白费口舌了.任你舌粲莲花,我也不会相信。太后阴狠狡滑,她既然有毒弹那样的利器,还会放弃不再攻城吗?"

  "毒弹制作不易,且难以保存,一个不小心就会提前爆炸,辽营里总共也没几颗。而且,毒弹的威力其实也不大,只会使人暂时流泪、咳嗽而已,半个时辰后不药而愈。凌飞将军,太后其实不是心肠歹毒的坏人,她有她的立场。景宗崩殂的时候,圣宗才十二岁,想废圣宗而自立为帝的人多到十只手指头都数不完。要不是太后机巧多变、安抚各方的势力,请他们合力拥护幼主,辽国可能到现在还内乱不休。以她一个女流之辈,能使各部族团结兴旺,实在令人钦佩。"红铃可以感性的声音说:"我从小没了爹,我娘又改嫁,太后让我跟着公主练武,对我来说,她就像我娘一样,她的好我都知道,她的苦我也都知道。她希望你能入赘,纯粹是以一个母亲的心理,怕她女儿不识汉人习俗,嫁到中原的话会吃苦受罪。"

  ¨红铃姑娘,"凌飞绷着脸说。"你如果说完了,请回吧!我的答案已经一再重复过了。"

  红铃叹道:"既然我嘴拙说不动你;就请你跟我一起去见长公主吧。"

  凌飞心中一荡,但他立即说:"我不想见她。"他怕,怕一见到她的戚容泪水,他会一时心软,做出一辈子会后悔不迭的事来。

  "凌将军,你怎么这样无情无义?长公主为了你,差点被太后斩首,她为你爱的鞭伤到现在还没完全好,你却已忘记她的情义。你要拒绝与她做夫妻,请你自己去对她说,让她死心。说完你恐怕就得赴黄泉了,对她告别一声也是应该的。"

  凌飞暗叹一声站起来。去和玉瑶告别也好,只恨他没有金刚不坏之身,不能一个人对付辽营中许许多多人,无法为爹复仇。

  玉瑶焦躁的在庐帐里踱步。母后刚才临走之前说红铃很快就会带凌飞来见她。凌飞的生死全在于他的态度,他再傲然不羁,只好让他早死早超生。反正,事情不宜再拖了,辽军的粮草有限,不能长久屯守在澶州城外,要战要和得及早决定。

  玉瑶对凌飞的脾气已摸清了八分,他刚直勇悍,满腔报国的赤诚,宁折不弯,不若耶律显忠那样能屈能伸;这种烈士性格令人敬佩,却也经常是早夭的忠臣。

  玉瑶自己从小也是吃软不吃硬的拗脾气,幸好母后多年来一直教她。再哽的石头遇到了软若无物的水日夜侵袭,也会被穿透。能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才是功夫。能在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才能成为人生的常胜军。

  她该如何说服凌飞为求保命,暂时委屈呢?他要是不听,她该如何自处?这个冤家真是令人伤透脑筋。她骂他也不是,劝他也不是,只能动之以情吧。

  "公主,"红铃在帐外叫。"凌飞将军来了。"

  玉瑶的芳心大乱,一见到手镣脚铐的凌飞,刚才在心里准备好的一番说词全忘了。他是一个人进帐,因为受双脚上铁链的限制而迈着小步。

  "凌飞。"她未语就盈泪,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哭哭啼啼的不不吉利了,连忙对他扮起笑容。

  凌飞看得心都拧痛了。玉瑶贵为辽国的长公主,萧太后的掌上明珠,多少人求之不得.她却对他情深似海,努力不让他看到她为他心酸、心碎的一面。他即使是铁石心肠也软了三分。

  "你的伤好些了吗?"他柔声问。他的仇人是她母后,不是她,他不能跟她做夫妻,至少可以在死前和她做短暂的朋友。

  "好得差不多了。昨晚我试着躺着睡,已经不痛了。只是背肌还有点感受而已。现在,"她微笑,笑得温婉甜美。她扭动一下身子。"背好痒哟,好想伸手去抓,可是又怕抓了将来会留下疤痕。"

  "你过来。"

  玉瑶不解的走到他面前,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她对他全无戒心.相信他不会伤害她。他又上前一小步,几乎和她贴近。然后他把被铁链扣住的双手抬高,自她头上越过.把她圈在他怀里,他尚能活动的双掌再轻抚她的背。"这样有没有比较不痒?"

  "有。"她含着泪点头,整个人往他身上偎去,双手搂抱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胸贴着他的胸。他轻叹,继续轻抚她的背。"我知道我的死期到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我无以回报,只能最后帮你搔搔背。"

  "不!"她抬头看他,竭力不让眼中的泪掉下。"凌飞,你可以不要死,只要你答应……"

  他摇头打断她的话,因为瘦了。显得脸上的线条更加刚毅。"不要再说了,我听都听烦了。之前为了和谈,圣上赐婚,我还可以接受。现在经过挞哥攻城破坏和谈,我爹又遭火炮攻击惨死的事件,成亲之议已全无可能。我无能为爹报仇已属不孝,如再入赘于仇人家,岂非罪该万死,该下十八层地狱,层层受罚。"

  "你想报仇的话,就要先保住性命。"玉瑶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死了,仇报不了,引发宋辽两国之间的战争,促使更多人命丧沙场,罪孽岂非更为深重?我想你爹在九泉之下,应该宁可希望你含屈忍辱活着,不希望你到黄泉和他作伴。"

  "我爹和我一样是宁死不屈的硬汉,他会因为我死得有骨气而以我为荣。"

  "果真如此,那你们两个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应该珍惜此身,以待报仇的时机……"

  他眯起眼睛看她。"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你鼓励我伺机报仇?”他抬起双手,退后一步,不再与她的身体接触。他遣憾不能再感受她柔软的身子,偎着他,可是他必须与她保持一点距离,才能保持冷静。

  她沉重的点头。"母后有她的立场,她不论做什么;都会优先考虑到辽国的利益。刚才她对我说如果这次和谈能够成功,为辽国争得足够的岁银,她想退居幕后,把国事交给我皇兄处理。近二十年来她为了辽国已心力交瘁,想休息了。"

  凌飞冷哼。"在我看来,她就像是只张牙舞爪的母狮,和谈只是她诱使敌人松懈的手段。我们已经被骗了一次,不会再上当。她根本就不想和谈,她率领二十万大军人侵宋朝的疆域,就是为了我大宋的江山.不达到目的.或是不被宋军打垮之前,她是不会罢休的。"

  "凌飞,你把我母后想得太坏了。她只不过是一只想啄食更多米粒来喂养孩子的母鸡。"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做她的女婿。"

  "可是……"玉瑶整眉。"母后说地有个杀手锏能使你答应。"

  凌飞扬扬眉。"我死都不怕了,还怕她会如何对付我吗?"

  "她……"玉瑶轻叹。"她说,你不从的话,她就要杀掉其他的俘虏。"

  凌飞蓦地刷白了脸。"她要以明义他们的生命来胁迫我?"

  "凌飞,"玉瑶上前一步,轻握住他手臂,柔声说:"母后是为了我的终生幸福着想,你不要怪她。"

  他怒目圆瞪,甩开她的手。"她太卑鄙了!她要把我碎尸万段都无所谓,但是为什么要害我连累其他人?我要是做鬼,一定要化为厉鬼来向她索命。"

  "凌飞!"玉瑶无助的呜咽。一边是她的亲娘、一边是她的心上人,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痛苦得像五脏六俯全移了位,肠子扭绞在一起。她顾不得羞耻,紧紧的抱住凌飞,不让他挣扎,在他耳边低声哀求,"答应吧,凌飞。先保住性命要紧,我向你发誓,等我们成了亲,母后对你的戒心降低,我一定会助你逃走。"

  凌飞没有再扭动,楞楞的任玉瑶抱住。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三番两次必须靠一个异族女子的帮助才能活命、才能脱逃,多无奈呀!多可悲呀!欲哭无泪,便是这种说不出的痛吧!

  他丢掉性命不打紧,要那几个愿意舍命帮他的弟兄们陪他一起死,那他就真是个无情无义、自私冷血的畜生了。即使他仍坚持不与玉瑶一起,明义他们必须陪着他死,他们可能也毫无怨言。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不能以怨报德,不能害他的好友们枉死。

  他抬头仰望帐顶,双眼干涩得像快裂掉。爹的魂魄在加里?爹怎么不教教他该怎么办?爹能够原谅他与敌人结亲吗?爹能够体谅他的不得己吗?

  他低下头.用沉痛的声音说:"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要披麻戴孝,结婚时我不穿新郎馆的礼服,要穿孝衣,第二,在礼成之际,要即刻将我的朋友们放走,我要眼见他们安全的离开辽营才进入洞房?"

  经过半天的考虑,萧太后答应凌飞的要求。

  第二天,辽军搭起一个新帐,做为公主和驸马的新房。长公主的婚礼当然不能太草率,虽然出门在外不能样样准备得齐全,总是尽可能的要把长公主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第三天的末时(下午三点)是良辰,女方先向男方"下财礼",送给即将入赘的驸马一匹棕色的骏马、一具华美的镶金银饰马鞍,和一套契丹人的衣物,由毡帽到皮靴,全都包括。辽营中找不到麻可以给凌飞披着,但是为他准备了白色的孝衣。

  不知他们的生命曾被威胁的简明义等人乐于见到凌飞与辽国的长公主结婚,他们以为这是和谈的前奏,也知道礼成他们就会被释回,所以相当兴奋,个个脸上的喜色比凌飞还多。

  "凌飞,你既然已经答应要和人家成亲,穿着孝衣太不给女方面子了。"简明义说。

  "是呀。"另一群人随声附合。"你这个新郎倌也太别扭了,不穿喜服也就罢了,居然还坚持要穿孝服。真亏女方大度愿意答应。"

  凌飞淡淡的说:"我是不得已才答应入赘于辽,至少该对我爹死于契丹人之手有所表示。"

  "我们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既然冤家要结为亲家,就得尽弃前嫌,往后的日子才过得下去。"明义说。"我看你就在孝服外面披上女方送的毛裘吧,一来给女方面子,表示我们的善意,不要再互相猜忌,这样你也可以保暖。"

  "毡帽也戴上吧。"王涛动手为凌飞戴毡帽。明义的那句"不要互相猜忌"使得凌飞接受他的建议。当前他得扮演合作的新郎棺,不要引起萧太后的怀疑。

  时辰一到,辽营带着一小团乐队来请新郎上马。辽营牵着凌飞骑着的马走在前头,简明义、王涛等人步行跟在后头。红铃牵了穿着红衣罗裙,戴着红缎头巾的玉瑶出来。

  看到玉瑶一身的新娘服,凌飞才开始有他真的要结婚了的感受,心情不由得略微紧张起来。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错综复杂的恩怨,她不失为一个美丽、可爱的女人,他也相当喜欢她。奈何造化弄人,他被迫与她成亲,可能只会和她做一天的夫妻,今晚他就要找机会逃。

  玉瑶挽着一长条红绢的一端,红铃要凌飞挽起红绢的另一端,红绢中间结了一个同心。新郎、新娘牵巾走向宫帐。

  宫帐里萧太后、辽圣宗以及文武官员等都已盛装等待着,营帐中各置了祖先牌位和供桌,供桌上摆了酒、菜。先前为凌飞牵马的辽官引一对新人到供桌前,然后他焚香,跪着酌酒,一杯递给玉瑶,一杯递给凌飞,要他们举杯祭拜耶律家的祖先。

  辽官一边跪向牌位宣读:"玉瑶长公主于圣宗统和瑞年青月吉日吉时,迎汉人凌飞入赘入籍。"

  新人饮下杯中拜过的酒,然后新郎由简明义陪同,新娘由红铃搀扶,向萧太后及圣宗一拜。最后新郎、新娘交拜,凌飞掀开玉瑶的头巾,结婚仪式便完成了。

  接着众人来到事先已开辟的广场。临时钉制的许多长桌上已摆了洒坛、乳酪、黍饼、腊肉等。一旁还有正在烧烤的羊肉、鹿肉、兔肉,香味四溢。大家一边宴饮。一边观赏为庆祝长公主大婚所准备的娱乐活动。

  首先是角力比赛。由打赤膊、仅着短裤的勇上,一对一在以绳索圈起的圆圈内徒手搏斗,被推出绳圈的便输了,再换他人上来与胜利者挑战。凌飞心不在焉的观赏角力比赛,心里盘算着该找什么时机私下对明义讲话。他们周遭始终有辽兵监视着,而辽兵几乎都略说汉语.他苦无机会对明义说悄悄话。

  辽官传达过,入夜后在适当的时刻才会放走明义等人。事到如今凌飞也仅能姑且相信萧太后会信守诺言。明义等人已经由俘虏升格为客人,和辽兵一样坐在地上兴奋的观赏角力比赛,为挑战者加油。

  "凌飞。"

  他转头去看他的妻子。她今天粉妆玉琢,美得教人心旌动荡。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玉瑶靠在他耳边说。四周充塞着士兵们为角力赛者加油打气的嘈杂卢,不靠近讲话的话,根本听不见对方在讲什么。"不管你心里在做什么打算,可别表露到脸上或眼神中,免得母后起疑。"她的眼晴睛向离他们只有几尺,隔壁桌的太后。凌飞的眼晴对上太后精明锐利的眼晴,心里一惊,冒出一身冷汗。他暗骂自己有勇无谋,丝毫不知掩饰自己的表情。他本以为玉瑶是个直率、没心机的小姑娘,但是看来她的心窍比他灵通多了,思虑也比他周到。毕竟她是在多变的政治环境下长大的,而他数年以来都过着单纯的军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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