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笑着开始栘动,分坐两边。
游戏一开始,大家都很容易唱出几句与月亮有关的歌,来回接唱了十几次后,原本是各自作战的两队队员开始集思广益,脑力激荡。除了国语歌、台语歌、英文歌,粤语歌与日语歌也出笼了,民谣、童谣相继上口,气氛十分热烈,在三十秒内必须接唱的紧张时刻,凝聚了队员的向心力,大家很快就混熟了。
男生输了。一修第一个倒霉,不过茉莉很善良,只罚他背着她绕场一周。一修笑呵呵的当作在背神像,一路直摇着茉莉,茉莉怕掉下来一路直叫。两个人真是一对宝,带给大家许多欢笑。
再来还是男生输。怡雯罚高粱跳钢管舞。有点胖的高粱脱下外套,扭腰摆臀、搔首弄姿,比较像在跳肚皮舞。
第三次仍然是男生输。薇薇罚阿丹跳MEN POWER。阿丹颇有职业舞男的架势,一件一件的脱,脱到光裸着上身,只着长裤,惹得女生尖叫、男生叫好。阿丹拉薇薇出来,绕着她做诱惑的动作,气氛更high了。有人放了音乐,男男女女一对对的开始跳舞。
安娜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微笑着看在欢舞的人们。离开台湾十几年,她没想到现在台湾的年轻人已如此活泼、开放,不输美国人。
她撞到一个人,转身道歉,看入楚捷的眼睛。他的眼睛亮熠熠的,直勾勾地看着她,热烈的眼神闪亮着占有似的光芒,那样的光芒不仅将她的神魂凝住,也仿佛将她的芳心捆绑。
「走,我们去散步。」他牵她的手。
她毫无异议的、恍恍惚惚的任他牵着她在沙滩上走。她仅存的缥缈意识明白,时候到了,再也《一厶不下去了,他们两个不能再含混下去,摊牌的时候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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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语声音乐声渐渐远去,楚捷仍继续默默的牵着她走,走到他们只听得见海涛,走到大石挡住了路。他牵她往上爬,爬到一块较平坦的大石头旁,他伸手抹一抹石头,然后示意她坐下。
他坐到她身边,轻吁一口气。「今天晚上我有点精神分裂。」他看着突破云层的一轮圆月说。
「啊?」安娜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开场白。
「我嫉妒焦光浩有优越的家庭环境送他去美国念音乐,堪与妳匹配,我应该祝福。可是,我又觉得其实我也不太差,至少我曾经自力更生混出过一点名堂来。妳在我堕落得几乎放弃自己的时候出现,不啻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我应该好好把握住幸福的机会。告诉我,」他转过头来,明亮的双眸炯炯地望着她。「我有没有机会?还是我早就输给亚伦?」
她顿感口干舌燥,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她必须重重的呼吸,否则会缺氧。「亚伦是同性恋。」
他的眉头松开。「妳怎么不早说?害我担了好久的心。」
「你又没问,我怎么会逢人就说亚伦是同性恋。」
「妳要我怎么问?妳不知道男人有男人的尊严吗?妳要是堵我一句我没资格问,我的自尊心会摔得粉碎。」
「你自卑。」
「不错,我自卑。」他看向海浪,两手插进他的牛仔裤口袋。「在妳面前我永远矮一截,我只是妳家司机的儿子,岂敢妄想染指大小姐。」
她的眼眶瞬即润湿,既心疼他一直有这种自卑的心理,也气愤他如此不成熟,还有那种古板的思想。
「你如果还自卑的话,那就放弃机会吧!我可以去找焦光浩,问他需不需要我陪他散步。」她作势起身要走。
他拉住她,把她拉进他怀里。他的唇寻到她的,用力的、惩罚似的压迫她的唇,她在他怀里扭动挣扎,张口想发出抗议声,他温热的舌却趁机钻进她口中,她霎时摊软,所有的力气瞬间消失,昏眩地任由他的舌在她口中肆虐。
这不是她的初吻,在美国念高中时,她曾经和两个男孩交往过,一个华人、一个美国人,他们都吻过她,但她都没什么感觉,不懂为什么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都会吻得如痴如醉、小说都把亲吻形容得无比甜蜜。现在她终于明白,因为吻对人了,她爱亲吻她的对象,才有感觉,她才会觉得甜蜜销魂、如痴如醉。
在他结束这一吻后,他的额头抵着她额头,各自回味着这荡气回肠的一吻。
「连一修都看得出我得了love fever,」他的唇瓣轻刷她唇瓣。「妳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意乱情迷的回答。他不该诱惑她,不该舔逗她的唇,不该勾引她的舌尖探出唇来与他的舌轻触。
他呻吟一声,缠绵的吻她,一再的吮吸、撩拨、逗弄,前所未有的激情烧灼着她,促使她搂紧他脖子,全身贴在他身上,倾注所有的热情回吻。
他托高她的臀部,推挤她的身体去感觉他男性的躯体已经进入亢奋状态,然后他微微蠕动身体与她厮磨。
她的心跳韵律全乱了,血脉偾张、快感激窜。这就是欲火焚身的感觉,丁香就是这样胡里胡涂的任欲火狂烧,所以遭致堕胎的下场?
她像掉进冷冻库似的,急速冷却,奋力推开楚捷,坐离他远一点,调节仍然过快的呼吸,逼迫自己恢复理智。
「圆圆。」他柔情的低唤几乎瓦解她刚筑起的心墙。他的手伸过来轻抚她肩膀。
她悸动得泪意泛滥,泪水差点失控的夺眶而出。十三年了,她终于再听到他叫她「圆圆」。这一刻却来得不是时候。她起身往下走。
「圆圆。」他跟着她走到沙滩。
她走得很快,怕跟他单独相处会感情用事失去理智。
「圆圆。」他挡到她面前。「妳不觉得我们应该好好的谈一谈吗?」
「谈什么?」她泪眼迷蒙的看他。如果她不知道丁香为他堕胎的事,她会万分欣喜地窝在他怀中。「谈丁香吗?」
他退后一步,月光照出他脸上的错愕与惊讶。「妳……妳听到了什么……」
「你要说我听到的只是谣言吗?我亲自陪丁香去堕胎,她说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她咬牙切齿的说:「你如果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该负起责任,你却居然叫她去堕胎,你有没有人性?」她一辈子不曾如此大声的怒吼。
「我跟她说过,如果她能证明孩子是我的,我一定认帐。」
「她要怎么证明?孩子要生下来才能验DNA,可是她怕生下孩子你会不高兴,她为了赢回你的心,不惜去堕胎,去谋杀一个小生命,同时残害她的身体。」
楚捷摇头,脸色铁青。「妳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很失望,」止不住的泪水滑下她脸颊。「你连认错的勇气都没有。纵使丁香曾经有过别的情人,你能否认你没有跟她上过床吗?」
他抬手抓头发,神色痛苦。「那只是意外,她趁我意志薄弱的时候……」
「有多少次意外?」她不该问的,但她觉得还是应该公正的听听楚捷这方的说词。
他垂下手,喘一口气,「两次。」
「一次我还能相信是意外,两次就不像是意外了。楚先生,我想我们最好仅只维持工作伙伴的关系,那样我就不必顾虑你的私德问题。谢谢你今晚邀请我来,再见。」她想从他身边走过,他抓住她的手臂。
「妳想不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形下跟她上床?」他的声音充满怒气。
她转头不想看他,也不想让他看见她悲痛的泪脸。「我没兴趣听你们上床的细节。」她试着甩开他的手,他不放。
「她用大麻控制我。」
第七章
安娜震惊到无以复加,无法置信的眨开泪水看他。有那种事?但是……对了,她两次在他身上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那就是大麻的味道,不是烟味。她大学时参加party,曾看过几个学长聚在角落里抽大麻烟。
「丁香?」安娜直摇头。「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而且她还是个众所瞩日的歌星。」
楚捷叹门气,放开她的手。「别被她天使般的脸孔骗了。我从十六岁开始半工半读,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遇过?即使我一向与人相处都怀着戒心,还是败给她了。我不喜欢批评别人,但是对丁香,我不吐不快,她是个心机深沉、虚伪矫作的女人。」
安娜还是无法相信,怎么都无法将在她面前哭得那般凄楚的丁香联想成蛇蝎美人。她实在太讶异了,对人性、对自己的阅人能力完全失去信心。
楚捷双手插进口袋,沉声说:「当然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想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但是,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想要妳了解事实。妳想听吗?」
安娜点头。
他伸出手抹一下她脸上未干的泪痕,随即将手插回口袋,对她苦笑,再看向黑暗的海面上
「妳已径知道我最近一两年混得不太好。我第一张专辑就声名大噪,那时年轻,难免心高气傲。接着出的专辑每况愈下,我心理不能平衡,又求好心切,希望能做出最好的音乐来重振雄风,结果反而钻进牛角尖,遇到瓶颈,有好长一段时间,什么都写不出来。要不是我当初赚大钱的时候,找无厘头合伙开蓝星,好让我有个能经常表演的地方,我可能一年到头都醉醺醺的,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安娜难过得流泪。「我不知道你的情况那么糟,不然我会早点回来。」她悄悄的抹泪。
「是命运的安排吧!它能够安排妳回来,我就很感激了,」他抿了抿嘴再说:「去年我妈罹患肝癌。」
「噢!」安娜蹙眉低呼,泪又流了下来。
「我把她从阿里山接到台大医院治疗,但为时已晚。我才惊觉到我是多么的不孝。虽然我一直都有寄钱给她,赚得多时寄多一点,赚得少时寄少一点,但是我很少回山上看她,平均一年跟她相处的时间不到两天,我告诉自己,我是尽量不干扰她的家庭。但事实是,我太不孝了,很少想到她。」讲到后面他语带哽咽。
「我想她不会怪你的。你爸妈离婚后,你跟着你爸爸,跟你妈的亲情自然会淡些。」
他吁出一口气。「也许我跟我妈的母子缘的确比较薄,从小我就跟我爸比较亲,我妈一直有喝酒的习惯,我不喜欢她身上的酒味,没想到后来我自己也酗酒,我卧懂事以来只有在我爸过世后,到山上跟她住了一年。那时我国三正值叛逆期,跟她丈夫和她丈夫的儿子都处不好,国中毕业我到台北来半工半读,从此一年只回山上一次。」
他转过头,摸了摸脸,可能是抹泪。
「我妈在台大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那段期间我努力戒酒。我妈送进太平间那天晚上,刚好是平安夜。」
安娜流着泪,伸手去握他垂在身侧的手,给他无言的安慰。他握紧一下她的手再放开。
「我妈过世后,有一段时间我活在忏悔中,活得很茫然,几次想再喝酒麻醉自己,但是想起我答应过我妈不再酗酒,只好一再克制。那个时候丁香开始接近我,我情绪低潮时不太搭理别人,不晓得为什么她因此觉得我很帅、很酷。她跟我说过,她从十三岁发育得差不多后就追求者不断,她周遭的男人无不把她宠上了天。我不拿正眼瞧她,反倒吸引她。我后来想,她只是把我当猎物,猎不到我她不甘心。她一再找机会在我身边出现,由于一修和茉莉热恋,她又是茉莉的拍档,每次我们乐团有活动,她就来参加,明显的对我特别好、特别关心,即使一修调侃她,她也不在乎,她反倒希望造成我和她是一对的假象。那时我连活下去都没兴趣,每天行尸走肉般的过日子,当众给她难堪,叫她别来烦我。」
「你也太过份了,你可以私下跟她讲。」安娜评道。
「我私下跟她暗示、明讲了,她都没当真,她以为我终于会被她感动。」
「结果她成功了?」
楚捷叹口气。「我妈百日忌那天,我在台上唱得流泪,那天晚上我很脆弱,表演结束后她来缠我,说那天是她生日,我没赶走她,让她陪我喝了一点酒,然后她拿大麻烟给我抽,告诉我抽完之后就会快活似神仙。我想那时候我是有些自甘堕落,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抽了,抽了之后我的确飘飘欲仙,感到温暖舒适、非常放松,一切的不快乐与失望、沮丧全摆脱了。」
「之后呢?」安娜愠怒的问。「大麻的迷幻作用维持不了多久的,为了享受那短暂的飘飘欲仙,你得付出昂贵的代价。」
「没错,」楚捷幽幽的说。「一开始那种快感可以维持几个钟头,然后我就陷入烦躁、没有食欲、昏昏欲睡却又不易真正睡着的状态。那种状态太可怕了,我比抽大麻之前加倍沮丧、忧郁,我只好再抽,不知不觉的上瘾,受丁香的控制。」
「你怎么那么笨?」一向温和的安娜生平第一次用重话当面骂人。「你不知道大麻也是一种毒品吗?你没看到惠妮休斯顿因为抽大麻而变得形销骨立,自毁太好的演艺事业吗?我记得大学时代看到别的同学抽大麻,亚伦就警告过我,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好玩而去抽抽看,那种东西最可怕的就是会使人在不知不觉间上瘾,等到你发现情况不对时,它已经渗入你的骨髓。意志坚强的人即使戒得掉,也得耗掉半条命。而戒不掉的人会变得精神错乱、呼吸困难,死于肺癌。他一个朋友就是那样死的,十九岁就葬送宝贵的生命。」
楚捷重重的叹气。「当我第二次在丁香的床上醒来,我发现我错得离谱,我开始与她疏远,试着戒掉,可是我受不了那种痛苦,全身筋骨酸痛、肌肉痉挛、流冷汗、流鼻水、发抖,比死还痛苦。」
「结果你就投降了?直到现在还在抽?」安娜握紧双拳微微颤抖,气极了他居然吸毒,也心疼他所受的痛苦。
他没有立即回答,避开她的目光,抿了抿唇,做个深呼吸,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回答她的话。
「我曾经试着戒过两次,但是都没成功,不得不再去找丁香。她是我唯一的大麻来源,她脸上得意的笑容令我痛彻心扉,我明白我不戒掉就得永远受她控制。之前她都免费供应我大麻,那一次我跟她谈判,我发誓我不会再碰她,但我会向她购买大麻,她很生气,但是她随即又笑了,她还是相信只要我还抽大麻,我迟早都会再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事实上从那天到现在,两个月了,我都只当她是毒贩,我需要大麻时才跟她联络,其它时候她要跟我啰嗦,我都相应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