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瞧在眼底,竟微微地失神……
千江一向一副男儿装扮,今日这般抹上水粉胭脂,莫说是小六子,岛上其他弟兄也是头一遭见着,每个人都只能用不敢置信来形容感受。越沧溟是唯一无动于衷的人!
拜过了先祖牌位,越沧溟淡淡地开口——
“刘大娘,先送她回房去!”
“是,岛主!”
刘大娘和女眷们欢喜地送新娘子回房。
事实上,女眷们对千江的回来并不憎厌,毕竟千江自幼生在岛上,和大伙自有一份难舍的感情。
越沧溟瞧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眉心一敛,转身回到筵席里和大伙喝酒。
然而千江那张美丽的脸却如着了魔般,始终浮现眼前,怎么也挥不去!
该死!
越沧溟在众人的恭贺声里,一杯接着一杯……
而另一方面,千江依照习俗独自坐在床沿等待夫君喝交杯酒。
时光不停地流逝,一双大红的喜烛渐渐地变短……
四更天,越沧溟在众人扶持下回到了新房——
“夫人,岛主就交给你了!”刑云和刘水等人将越沧溟放在床榻上。
“谢谢你们!”
“哪里,应该的!”很奇怪,现在,每回对上千江温婉中略带哀伤的面孔,就没有人想提起老岛主之死,对她的态度就忍不住一如以往。
说实在的,大部分人都认为老岛主的死不该全怪在千江身上。
毕竟身为什么人的儿女并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事。
虽然千江贵为公主,但对人的态度仍如往常般亲和,丝毫未因贵而骄,实在是难得的好姑娘。
送走了大伙之后,千江来到床畔——
越沧溟甩了甩头,睁开醉眸之后迎上了千江娇颜……
这又是他挥不去的影子,还是真的?
未思索,他直觉地伸手抚触她脸颊……鼻头……然后来到她柔软的唇办……
好真、好温暖……
下一刻,他忽地将她一把拉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的身子好软,越沧溟把脸埋在她颈窝,几近贪婪地汲取她身上淡雅的自然香气……
“你好香……”他发出模糊的声音,炙热的唇贴上她雪白的耳珠,轻轻地含住它……
“沧溟……咱们还、还没喝交杯酒呢!”她困难地开口,身子因他的亲密爱抚而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她觉得身体又酥麻又如火在焚烧?
千江差一点呻吟出声!
天!她变荡妇了吗?
千江又迷糊又羞怯,几乎不敢迎上他的眼!
越沧溟闻言,带着些许不情愿地爬起身,坐在床边。
“真不知祖先留下这劳什子规矩?成婚非得喝交杯酒不可!”他带着酒意嘀咕着。
千江起身,体贴地取来交杯酒递到他手里——
“过来!”他勾起邪气的笑,将她按在自己大腿上坐。
千江的脸已红到了耳根……
他从不曾这么瞧她!
千江一颗心像要由嘴里进出来!
“其实,交杯酒要这么喝!”说着,他先喝下一口酒含在嘴里,然后低头凑近她的小嘴,覆上它,熟练地把一口酒哺人她嘴里。
就这样,他一口一口地喂她喝完了交杯酒。
“该你了!”他凝起醉眼,俊颜邪气又带三分霸道。
千江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羞怯地依他的方式喝下一口酒含在嘴里,然后贴上他的唇,把酒哺入他口中……
然而,千江喂不了三口,手中的酒杯就教他抢过,一口饮尽……
“你——”
“太慢了,我等不及品尝你,小小。”他抱起她往床榻而去。
千江听见他再一次唤她小名,心中再度隐隐而痛。
她是多么渴望他的爱!
今夜这一切会是爱吗?
千江迎着他黑沉的眼眸,忍不住伸手轻抚他黝黑而刚毅的英俊脸庞。“你知道吗?我爱你,从小时候就爱着你。”
越沧溟微眯起眼,未置一语。当他的唇决定覆上她的那一瞬,他酒意已退了大半,紧跟着,他狂烈地吻上她身子的每一寸,蜿蜒直到她丰盈的胸脯……下腹……一场激烈的鱼水交欢就在天亮之前徐徐地揭开了序幕
翌日——
越沧溟在晨光中睁开眼。
甫人眼的,是伏在他身边的千江!
昨夜的记忆很快的涌向他……
他是中了什么邪,居然那么迫不及待就占有她!
盯着她甜美的睡脸,越沧溟心头突地掠过一抹恶念……
倘若一个海盗头子娶了公主之后,再将她休掉,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想?
那必是皇族的耻辱!
也许,他真该如此报复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家贵胄。这一刻,恶念在他心头逐渐高涨……
千江眼皮眨动,醒了过来——
“我去打洗脸水来给你。”说着,她羞怯地和衣起身。
刚离开床榻,白色的被褥上那一抹惊心的红同时落人两人眼底。
越沧溟微拧起眉,倏地起身,一手抄起床畔的衣衫就走
“沧溟……”她不由自主地唤道。
“我自己打水就行!”语罢,他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千江站在床边,望着他倏然而去的身影,一颗一颗的泪水无声地落下。
这就是他对她所有的感觉吗?
原来,除了恨意之外,她在他心底竟是如此不值一顾。
这一刻,床上那一抹贞洁的象征,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千江知道,往后的日子,她既非公主亦非千江。
她只能是一个赎罪的人。
她深深明了。
时序人秋,白天和黑夜的温差拉大。
这一日清早,千江由溪边洗完了衣裳回来,紧跟着下灶升火煮粥。
娘死后,这些工作都由刘大娘一手代劳。
自成婚之后,沧溟婉拒了刘大娘一片好意,表示家中杂务该由女主子操持。
因此,千江独力接下了家务,照顾起一大家子人。
庄子里住的除了越家三兄弟之外,尚有造船工和一些船手,没出海的日子,越沧溟会和他们一起做修船,整理的工作。
常日的工作是她由小瞧着羽星娘做惯的,还难不倒她。
半个时辰左右,她已经煮好了一大锅热粥,船上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地人灶房吃大饼和粥。
很快的,越沧溟和两个弟弟也来到大桌前吃粥。
千江是女眷,越沧溟要她吃东西必须在男人用膳之后。
刑云见大伙吃着早膳,千江却独自站于一旁,心下不忍,于是开口道——
“千江,你也一块儿来用膳吧!”他拉过一张圆凳递向她。
千江却摇摇头,微微地笑道:“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
“真的吗?别跟咱客气……”
“如果你吃饱了就闭上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越沧溟瞪他一眼,不悦地开口。
“千江这样好像个下人似的。”小六子亦附和刑云道。
这一次,越沧溟用力放下竹箸。“她是不是下人由我决定,由此刻开始,想吃饭的统统给我闭嘴。”
蓦地,一道小小的声音传来——
“嘴巴闭上了,怎么吃饭呀?”泽禧瞧住了沧溟大哥。
众人闻言,差点喷饭,又怕被岛主斥骂,只有埋头喝粥,强忍住笑。
越沧溟瞪了这小子一眼,起身离去。
“沧溟,你还没吃完——”
越沧溟停下脚步,回头瞧住千江——
“吃完早膳之后,你就劈柴准备过冬!”
千江点点头。“我知道了!”
临去前,越沧溟再度停下,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谁也不许帮她!”语罢,他跨门而去。
众人均十分同情千江,却也莫可奈何。
近午时,越沧溟由船坞回来,一进前庭就瞧见千江蹲在柴堆边。
也许是因为听见了脚步声,千江猛一回头,一见是他,面上掠过些微仓惶,立即站了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她略显不安地问。
“近午了,不算早。”他直勾勾地盯住她,一双如鹰的俊目上上下下梭巡在她身上……地上……最后停在她背在身后的手臂上。
千江抬头瞧瞧天色,然后丢下一句:“我这就去升火煮饭。”说着,她迅速转身冲人屋里。
越沧溟微拧起眉,追了上去,在大厅里挡住她去路——
“把手给我!”他沉缓地开口。
千江无言,只是低着头,回避他锐利的眼神。
下一刻,越沧溟伸过手,拉出她藏在身后的手,却瞧见她满手怵目惊心的血!
原以为她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该死!
“受伤了怎么不说?”他粗声粗气地斥责。
千江依旧沉默。
越沧溟二话不说,拉着她回房。
起初千江有点害怕,但见他取来湿绢为她清洗伤处,又细心地为她敷上金创药的时候,她的心逐渐渗人一丝暖暖的感受。
原来,在他愤恨不平的一颗心下,呵护的心似乎仍然存在。
最后,他以白绢将她的手裹了起来。
“谢谢!”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给他一抹满足的甜笑。
越沧溟盯住她好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等会儿我会让刘大娘过来帮忙煮饭。”丢下话后,他迅速消失在门外。
千江来到门边,一双水气氤氲的眸追逐着他离去的身影。
不多时,千江听见了前庭隐隐约约传来的劈柴声,一下接着一下……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滑下千江脸颊……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的真情一定可以赢得他的心。
第六章
李炎踏着匆匆脚步穿过层层宫门,来到承德殿前。
内官一见五千岁,立即领着他人殿。
刚踏人大殿,皇帝不待他请安,劈头就问——
“可有消息?”天颜虽无怒色,但焦急的心绪却在嗓音中表露无遗。
“回皇上,尚无消息!”李炎回答。
“难道连公主被何人所掳也查不出来?”
“回皇上,依臣之见,九公主极有可能被海盗捉回去。”李炎回答。
“何以见得?”
“回皇上,臣是依据案发当时所遗留在地上的火药来做推断。”
“火药?那不是兵部掌管?”
“皇上,除了兵部之外,臣缉捕倭寇多时,发觉那些海上的盗贼十分擅长使用火药。”
“倘若公主真被那些海盗所掳,那她的处境岂非十分危险?”
李炎却摇摇头。“皇上,九公主若当真落在海盗手里,臣认为公主的安全反倒无虞!”
“怎么说?”
“回皇上,臣记得在海上救起九公主时,那名海盗头子越海鹏已受重伤,却仍托住当时昏迷的九公主,由此可见两人感情深厚,否则那越海鹏不会舍命相救,因此臣以为九公主性命应无忧才是!”
皇帝沉吟半晌——
“那么你可有何计策找回九公主?”
“回皇上,臣打算到‘苍螭’常出没的海域搜寻,或能有成!”
“要花多久时间?”
“臣会尽全力。”
“那么,朕多加十艘楼船拨派予水师。”
“多谢皇上美意,但臣只打算以一艘楼船以及三艘广船出海搜巡,因为楼船集结虽声势浩大,却容易打草惊蛇,失去寻敌先机。”
“嗯,还是你思虑周延,就依你之计而行!”
“那么臣先告退。”
出了承德大殿,李炎遇上了正要入殿见皇上的皇后——
“臣参见娘娘。”
“平身,五千岁。”顿了下,她接口又道:“有九公主的消息了吗?”
“回皇后,尚无!”
“五千岁可有把握寻回九公主?”
“臣会尽全力!”
皇后点点头。“你退下吧!本宫要去向皇上请安。”
李炎躬身退了开。
皇后瞧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脸上透出一片阴沉之色。
那丫头最好永远别回宫!
此刻,皇后心中又想起当年的宜妃,和千江那一张脸,两张面孔交叠着……
很快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朝大殿而去。
千江正在后园晾衣服,泽恩突然来到她身后——
“‘苍螭’号回来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打从羽星娘死后,这是大弟头一回主动开口同她说话。
“泽恩。”千江唤住他。“你恨我吗?”
泽恩身子突地僵了下。“我恨与不恨,没有差别!”他没有回头。
“不,有差别,无论我身份变成什么,我永远是千江,你心里那个千江!”
泽恩听完,没有回答,沉默地离开。
千江却不知道,泽恩已经红了眼眶。
叹了口气,她缓步朝村外走,一步步靠近船坞。
很快的,千江瞧见了“苍螭”刚刚靠上码头。
船手们放下了长板,一个个搬着货物下船。
“苍螭”并非每回都打劫官船,只有贪官和奸贾才是“苍螭”下手的目标。
在平常出海的时候,他们多到渤海贩盐,或以盐易货,换取常日所需物资。
船手们一个个下船之后,千江迎了上去。
沧溟出海这一个月以来,她常常因思念他而怔怔坐在大门口发呆,每一回都教村里的女眷们取笑。
千江盯住甲板上缓缓走下来的一男一女,不由得停下脚步——
村里的老人和女眷们也吃惊地循着千江目光所及处瞧去,一个个瞪大了眼……
越沦溟首先踏上码头,紧随地身后下船的是一个圆眼桃腮,模样风骚的年轻女人。
“溟哥哥,等等我!”女人追上前勾住越沧溟手臂,嗓音又软又轻。
越沧溟由着她勾住自己,笔直地来到千江身前——
“这是花子,由今天起她要住在这里。”花子是澶洲人,跟着倭寇的船出海,是越沧溟在那些倭寇要将她卖人渤海的妓院时,出手买下她的。
由于花子是澶洲人和汉人所生,因此可以说得一口汉语。
千江目光落向花子,花子同时也打量起这个汉女……
她的长相清美之极,黛眉人鬓,面如芙蓉,即使一身的荆钗布裙,也难掩她清灵的光华。
花子忍不住嫉妒起她!
“溟哥哥,她是谁?”花子占有地勾住他的手臂,一双丰盈的胸脯贴在他左臂上。
“她是我的妻子,千江。”
有那么一瞬,他在千江眼底捕捉到一丝痛苦之色,但很快的,她撑出一抹浅浅的笑,将痛苦隐去。“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欢迎你留下来。”
越沧溟半眯起眼……他想看的,不是她这种咽下骄傲的笑。
该死的平淡!可恨的逆来顺受!
他情愿她大吵大闹,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休妻!
分开的这一个月来,他居然一日比一日更渴望见到千江,她的倩影几乎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口,无时不折磨着他。
他知道分开的日子必须来临,因此他不可以深陷在她的柔情里。
不可以爱上仇人的女儿!他警戒自己。
由今日起,他倒要瞧瞧她可以忍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多久!
花子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越沧溟的妻子,当下怔了怔,越沧溟已丢下她大步离开码头。
“溟哥哥,等等我……”花子越过千江,直追越沧溟而去。
在岛上居民看起来,这澶洲女子似乎并不把千江这个岛主的元配放在眼里。
刘大娘带着泽禧走向千江——
“你不要紧吧?真不知道岛主为什么要带那女人回来,简直是岂有此理!”老脸上写满了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