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想怎么样?」士威不客气的问。
「我想怎么样?来人,把滋事的人给我抓起来!」小乔下令。
「住手!」舒恩低喝,「我再说一次,让他们走!」
「可是他们……你这么维护他们,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跟你有关?」小乔变脸。
舒恩恼怒的看了她一眼。「无关!」
「如果无关,刚才你为什么打不还手?」小乔追问。
「他是心虚!」陈士威替他回答。
「心虚?恩,我要你老实说。」
舒恩极为不耐,「说什么?好,你要我说我就说,这个女人叫章以雯,是重庆的高级交际花,我曾与她上过床,我玩过她,那又怎么样?我是一个男人,玩过一、两个交际花这是正常的,我想就算是父亲也不会为此责怪我才是。」他看向了山厮,日本男人在外玩女人是常有的事,甚至视为理所当然,连女人都不会为此责怪丈夫。
他的话有如青天霹雳。「交际花?我成了交际花了。士威,你听到了吗?我是交际花,他玩过我,他是用玩的心态待我……」章以雯再也忍不住凄怆的崩溃了,原来她之于他只是个妓女,他把她当妓女玩一玩。章以雯,你该死!她狠狠诅咒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逆转。
舒恩眼睛闪过一抹不舍,握紧双拳,他忍着不去碰她。「是的,我是看在玩过你,你现在又大著肚子的份上,我不想为难你,你还不快走!」
章以雯全身抽搐的转向舒恩。「我错看你了,这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应得的,大妈说得对,我是贱女人,事实证明我真的贱,我自己犯的过错我会惩罚自己的,我希望你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不要忘记。」她盯着他,泪已错综在脸庞。「这个还给你!也许你该给的人是她。」她悲愤的将一样东西塞进他手里,拉着士威转身离去。
他握着手中的戒指,脸色铁青,不住地收紧。以雯……他多想不顾一切地跨步追她……
「恩,那个女的给了你什么东西?」小乔发现当他看到章以雯塞给他的东西后,脸色变得骇人。
他迅速将戒指收进口袋。「没什么。父亲,我身上都是伤,我想先进去敷药了,这里的一切就麻烦你了。」看着这紊乱的宴会厅,以及所有人好奇的眼光,他仍是一派从容,整整衣服入内了。
「父亲,那个叫章以雯的真是交际花?」小乔忍不住怀疑道。她看章以雯气质出众,根本不像舒恩所说的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山厮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别想太多了,你和舒恩都订婚了,很快就会结婚,你想这些不觉得多余吗?爸不会让其他的人动摇你的地位的。」他绝不能放弃舒恩,舒恩是他极力拉拢的对象,他详细调查过,舒恩在中国国民政府里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但角色神秘,一直令人猜不透他究竟是担任什么官职?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了他,那么对日本帝国入侵中国的计画将大大有所助益。
第八章
「怎么样,找到他们了吗?」舒恩在房里焦急的问。他派人前去探听章以雯和陈士威下落。
「报告,找到他们住的旅馆了,不过他们已经连夜退房离开了。」士兵打探后回来报告。
「离开了?」他心惊,「有没有说上哪去?」
「听柜台说好像是女的生病了,急于回重庆去。」
「生病了?」他吃了一惊,「是啊!在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伤害后当然会生病。」他失神地低喃。
「舒恩先生,你说了什么吗?」士兵没听清楚,以为他交代了什么。
「没事,你下去吧。」他沉重的挥挥手。
士兵立即敬礼退下。他没见过舒恩先生这个样子,他觉得不寻常。
舒恩颓然坐在椅子上,痛苦不堪。上天为什么要跟他开这种玩笑,为什么让她出现?为什么让她看到这丑陋的一面?为什么?
他承受着空前的压力,他竟伤害了自己最深爱的人,他想起了那些刺耳的话,他是不得已的!他摊开握在手中的戒指,她把戒指还给他了,这象征决裂,他了解她的意思,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痛苦的敲着额,舒恩想起了她临去前的话——我会惩罚我自己的——他心惊的坐起。
「不,以雯,你千万不能伤害自己,千万不能!」他抖着手几乎无法克制。「以雯,原谅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几个月,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给我时间……」舒恩将头埋进手掌之中。他胆怯了,他这一生不曾胆怯过,现在却害怕会失去以雯,他怕再也挽不回她的心。
「恩,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你怎么了?看起来好颓废?」小乔亲匿的搭着他的肩。
他猛然抬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你身上全是伤,都是那对疯子前来捣乱,你真不该放他们走的。」小乔不依的抱怨。
「好了,我看你是嫉妒我与那个女的有一腿是不是?」他挑白的说,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娇嗔了一声,「你就知道欺负人家。」她用饱满的胸贴上了他,眼中尽是挑逗。
他推开了她。「我现在没心情!」
「没心情?是不是还想着那位交际花——」
他猛然封住她的口,不给她任何怀疑的机会。
重庆章以雯独自待在房里,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握着舒恩送她的刀,熠熠刀影在她面前晃着,她心已死,再也无力流泪,她是倔强的,既然无心又何必留着躯壳,她缓缓的举刀——
「以雯,你在做什么?你疯了不成!」陈士威撞开门冲进来,吃惊的快速抢下她手中的刀,可惜慢了一步,她已朝手腕深深的划下,血正源源不断的流出。
他大惊失色,立即为她止血。
「你走开,不要管我,让我死,让我死!」像发了疯似的,她要自己血流干而死,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陈士威气愤的用力掴了她一巴掌。「你醒醒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心痛的对她大吼。她居然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要不是他及时发现阻止,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在找死,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不要阻止我,让我死吧。」她激愤的抢回刀子要再划一刀。
「住手!」他再次抢下她的刀。「你这是何苦!」
「你不会懂的,我要为我的愚蠢付出代价,我错了,我爱错人了。」章以雯哭得凄楚。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舒恩,不是你呀,我求你别再折磨自己了。」他心痛的哀求。
「我是这么的相信他,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相信他,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结果他当我是妓女,是妓女……什么屈辱我都可以忍,可是我受不了这个,我再也不能面对自己的愚蠢,什么爱、什么坚持都不值一提,我不该找上门去自取其辱的。」她闷声痛哭。
「以雯,你不要再自我伤害、自我贬低了,为了舒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的。」见她如此,他不比她好受。
「我不该自我伤害吗?别人都能对我任意的伤害了,为什么我自己不能?我现在一心只想死,我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上,当我一知道自己怀了舒恩的孽种时我就该自杀的。士威,不要再拦着我,如果你是真心为我好,就该知道此刻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一种痛苦,我唯一解脱的方法就只有死。这对我来说是一项恩典啊!」她抹掉泪水,任由手上的鲜血直流。似乎在享受着这样自我虐待的快感。
「你忘了你肚里的孩子了吗?你想结束生命是你的事,可是你没有权利扼杀这个小生命,他有权利被生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他想打动她。
泪水潸潸而下。她是曾经多么珍视这个小生命,就连大妈逼她拿掉她都不肯,可是此时他却成了一种讽刺,刺得她好痛、好痛!「他不该被生出来的,这世间这么丑恶,他不如不见,反正到了底下我还是会陪着他的。如果他怨就让他怨好了,要怪就怪他的母亲有眼无珠,错看了人。」她一心寻死。
「你……好,你要死是不是?要死我陪你一起死,我说过我要照顾你的,如果你执意要死,那我奉陪!」他也拿起刀狠狠往自己的手腕划下,立刻血流如注。
「不!」章以雯抢下刀子,慌乱的看着他手腕的血急速的流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嘶吼。
「不为什么,只为你。」他心甘情愿。
动容的低下头来,她啜泣不已。「为什么你不是舒恩,为什么舒恩不像你——」她痛哭失声。
她失血颇多又情绪激动,体力已逐渐流失。
他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双双倒在地上。「以雯,不如你当我是舒恩吧,就当我是你肚里孩子的爸爸,我会对他视如己出的。」
她悲伤的摇头,「你永远代替不了舒恩的,别傻了。」她无力的哭泣。
「你让我试试,给我机会,难道这对你来说这么困难?」他黯淡神伤。
章以雯闭上眼,不愿意回答。
他放弃了。「算了,就让我们一起死吧,起码这是舒恩比不上我的。」他自嘲。
「不——你不能死,求你别这样,你让我心安的走好不好?你走,你走!」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忘了?我要与你一去死的。」陈士成动也不动的躺在她身边,静静等待血流干而死。
她挣扎的坐起,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他还有大好人生,不能就这么死了,绝对不能。
「起来,去找医生包扎你的手,否则你会没命的。」她死命的拖他,但他不为所动,她乏力了。因自己也濒临死亡的边缘。「士威,算我求你好不好?」她终究无力的趴在地上,觉得双脚已开始冰冷了,感觉自己就要昏厥。
他摇头,「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他喃喃诉说,他的刀口划得比她深,血液流失的速度十分惊人,已逐渐失去了意识。
「士威——」她依旧不死心,手乏力的扯着他。「士威,我不死了……你也要活着……你听到我的话了吗?起……来……」她喘息的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太迟了……」他呓语,逐渐陷入昏迷。
「天啊!」刚进屋的李大婶惊呼道,她惊骇的看到他们竟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大婶,快,快救士威……救……」章以雯看到李大婶出现,欣喜之下再也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
「不……舒恩,我恨你!我恨你……让我死,我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孩子,娘对不起你,你不要怪娘……不要!士威,不要——不要——」
「以雯!」陈士威抓着她在空中乱挥的手。他怕她伤了自己。
章以雯惊醒。「士威!」
他心急的为她拭汗。「你终于醒了。」他担心得很。
「你的手——」她抓住了他缠着纱布的手腕。「你真的自杀了?」她以为是在作梦,想不到他真的……
「我没事了,你也没事了。」他宽慰的笑笑。
「士威……」她又潸然泪下。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只要把身体养好复原起来,其他的什么事都不重要。」他看破的抹去她的泪痕。他获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章以雯也没事,他多么恐惧自己没死而她却魂归西天,他不要这种遗憾,这样会让他痛不欲生的。
「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她哀伤的说。
「既然欠了我,就不该再寻短见。」
她的眼神变得深远。「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所有的愤恨她都决定将它化为灰烬了。
陈士威欣喜,「听你这么说我太高兴了!」他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突然惊慌的摸着肚子。
「放心,孩子没事的。」他连忙说。
她呼了一口气。孩子还在!
「我就知道你会后悔,你是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孩子的。」
叹了一声,她摇了摇头,再看向陈士威。
「士威,你好憔悴,是为了我吗?」她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他一头零乱的发丝,满脸的胡碴,这是她看过他最落魄憔悴的样子。
他笑得无奈,「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废寝忘食、受尽折磨?」
她眼角再次闪着泪光,「士威,我心已死,再也激不起一丝波澜了。」
「我知道,我不强求,要的也只是你能活着,平安的活着。」对她,他已无所求。
闭上眼,「士威!」她轻唤。
他握着她的手。
「你知道吗?这辈子我唯一亏欠的就是你,我将为你而沽,活着看你娶妻生子,组织幸福圆满的家庭。」这将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以雯……」握着她的手,他忍不住收紧了。上天真是捉弄人,爱真的不能像此刻抓住她的手一样让他抓牢吗?他神伤落寞。
***
「真是你,你怎么会来的?」陈士威有些吃惊的看着章敏敏。好姊来通知他时,他还吓了一跳,以为章家的人都对以雯不闻不问了,想不到居然还会有章家人找上门来。
「我听说以雯姊现在住在你这里,所以我来……」章敏敏有些说不下去了。
「没错,以雯是住我这里。」他不讳言的坦承。难道以雯住他这里,他们也有话要讲?
她脸色一阵苍白,以雯姊真的与士威在一起了?
见她神色有异,他探问:「敏敏小姐,你这趟来……」
她收起作痛的心强自振作。「我是来找以雯姊的。」以雯姊终究欺骗了她。
「你来也好,也许以雯见了你心情会好些。」
「以雯姊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好奇的问。
他叹了声,「她自杀了。」
她大吃一惊,「自杀?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你伤害了她!」她立即指控。
陈士威苦笑,「我倒希望自己有能力伤害她。」他自嘲。
「到底怎么回事?」
他将以雯到上海找舒恩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个舒恩真不是人!他竟然这么丧心病狂,亏以雯姊为了他吃尽了苦头,还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这么对待她!」她听完大为气愤。「我到上海找他算帐去!」她冲动的打算立即杀到上海去宰了舒恩为以雯泄恨。
「敏敏小姐,你别冲动,一切都过去了,你何必再去受辱?以雯现在只求安宁平静的度日,我们不要乱了她的心了。」他阻止。
「可是,舒恩他太可恶了!」她仍气愤不已。
「罢了!他会得到报应的。」他咬牙的说。他不会原谅舒恩的,只要是伤害了以雯的人,他都不会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