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不知是否做了恶梦,仿佛摆脱不了恶魔的纠缠似,半昏迷状态的莫咏咏,脸色愈来愈惶恐了。
嘴里不住吃语:“……我没有……不要……爷爷……奶奶……小姑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伦叔叔……不要,你答应我的……我不想……真的……”
莫人瑀猛然一震!
伦叔叔……真的是华伦……那个人真的是华伦?天啊……
“……不是……不是这样……我没有爱上他……这样……不对的……不要……伦叔叔,你说不会的……不要……不要送我走……我不要……伦叔叔……”
莫人瑀怔怔地看着床上冷汗直冒的莫咏咏,战栗的手轻轻拂去飘散她额际的发丝,一手紧握着莫咏咏不住发颤的冷手,又忧心又骇然。
“咏咏?咏咏……”她自己的声音也开始发抖了。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谁又忍心苛责她?
更何况,她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疼她不亚于任何人,就算她是真的……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不!”忽地一个大叫,莫咏咏反射性地紧紧抓住莫人瑀的手,惊醒过来。
“咏咏,别怕别怕,小姑姑在这里,咏咏别怕……”
莫人瑀反手握住她的,半坐上床沿,一手将她揽进怀里。
“小姑姑?”莫咏咏惊惶中带着困惑的眼神看着莫人瑀。看见熟悉的亲人,教她情绪安定不少。
“是,是小姑姑。”莫人瑀轻轻拭去她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的湿懦。
“小姑姑,我怎么在这里?”她看了看四周。经验告诉她,这里是医院——一间她陌生的病房,而不是她的专属病房。
“我怎么了?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莫人瑀硬生生地咽下满喉的苦涩,牵强地苦苦一笑,将莫咏咏的直发顺向耳后。
“你和你学校的一位男同学在PUB里……”想了想,整整脸色才说:“该怎么说呢?算是喝醉了吧,刚好我也和朋友在那间PUB里,看见你喝醉了。”她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她是昏倒的,方才是经过一番急救才慢慢苏醒过来。
“喝醉了?”眉心一锁,今晚的点点滴滴浮上脑际……莫咏咏又是一个惊吓,飞快抓住莫人瑀的手,急问:“王洋儒呢?他人呢?”
“王洋儒?你说的是你那位男同学吗?时间太晚了。我叫他先回去了。”
莫咏咏一听,解脱似的松了口气,躺回床上;却不知忆及了什么,又陷入发怔中,失神了起来……
看着莫咏咏的异样,莫人瑀试探着:“要不要告诉小姑姑这是怎么一回事?咏咏?”
莫咏咏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关怀之情横溢满脸的小姑姑,不觉一阵鼻酸。
“小姑姑……我……”该怎么告诉小姑姑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告诉她?或者,她能告诉她吗?关于王洋儒说的……
“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小姑姑也可以。”莫人瑀温柔地拍拍她的手,善解人意的。
一方面,却是……逃避吧,她也害怕真会从莫咏咏口里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实来。
咏咏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还不了解她吗?太过逼她的话,只会让她更加抗拒而已;除非她自己愿意告诉她,否则就算她逼问她,也问不出什么的。
这个孩子的个性实在是大像大龙大哥了,想当年,天龙门里谣传大哥和苡苓姊的事时,为了保护苡苓姊,大哥不管爸爸怎么逼问他,他宁可背负父亲指责他忘恩负义的臭名,也绝口不提一字。
“对不起,小姑姑,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愧疚他说。
小姑姑这么疼她,她是没什么事不能告诉她的,可是惟独这件事……
“我说没关系的,等你想说时再说吧。”她笑了笑,让咏咏想一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再说也好,至少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谢谢你,小姑姑。”她动容地看着她。心想,老天爷待她实在是不薄,有这么多人疼她……爷爷、奶奶、小姑姑、伦叔叔,还有小爸……小爸,忽地,她急急间道:
“对了,小姑姑,小爸知道我在这里吗?他是不是急坏了?一定是的,他一定气死了……天,要让他知道我喝酒的话,那……”
“他不知道,咏咏。”莫人瑀抓住焦急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莫咏咏。
“他不知道?”莫咏咏一愣,有些难以相信,“你没告诉他?”
莫人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告诉他,你放学后跑到我的公司找我,因为正在生他的气,不想看到他,所以今天晚上就先在我的公寓住一晚了。”
“他相信?”
“当然是不相信,原本他要过来找你的,不过我告诉他,如果你知道他要过来的话,一定又会跑掉的。所以他才勉强答应明天再过来接你去学校——如果你可以上学的话。”
“喔……”她轻喔了一声,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红着脸纳闷地问:“小姑姑,你怎么知道我在生小爸的气?”
莫人瑀掐了掐她的小鼻头。
“你呀,喝了那么多酒,醉话连篇的。”
稍早在莫人瑀表明了自己与莫咏咏的关系后,除了莫咏咏突然昏倒的真正原因之外,今晚两个小家伙之所以会到PUB喝酒的理由,王洋儒全都对莫人瑀据实以告。
所以莫人瑀猜想哥哥现在可能急着找莫咏咏,然后打了电话告诉哥哥莫咏咏和她在一起,要他别担心。
“醉话连篇?我说了什么?”莫咏咏紧张地问着。
“说了一大串,没头没尾的,我哪听得清楚你都说了些什么,不过拼拼凑凑,大概可以猜得出来。今天是你生日,你小爸失约了,所以你就气得和同学跑到P UB喝酒去了,是不是这样?”当然这些全是王洋儒告诉她的。
“就这些而已。”莫咏咏还是有些紧张。
希望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如果小姑姑真的听到了什么的话,那她……
“你还想告诉我你说了些什么吗?”她轻笑着,故意不答反问。
“我……我才没有。”
“那就这样了。”她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来。
“你现在觉得怎样了?头还晕不晕?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如果没有的话,医生刚才说了,你醒了就可以回家了。”
“我很好,除了胸口有些闷以外。”
“要不要紧?还是找再去找医生来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想可能是喝大多酒的关系吧,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莫人瑀有些担心莫咏咏的旧疾,继而一想,反正这间医院也没有莫咏咏心脏病方面的病历,无法做什么,不如明天再叫哥哥好好帮她检查一下,现在就先别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了。“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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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莫人瑀位在市中心的公寓大楼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两人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疲惫。
一进门,莫人瑀边挂着刚脱下的风衣外套,边说着:
“咏咏,你先去泡个热水澡,我去帮你把客房的床铺一铺。”
一回身,却见莫咏咏微锁眉心地探着里头房间的方向,像是在担心会碰到什么她不想见的人似,莫人瑀也蹙起秀眉循着她的视线探向里头的房间,在她身后轻问:
“找什么吗?咏咏?”
“啊!”莫咏咏猛吃一吓,回转过身来,尴尬一笑。“没……没有,只是随便看看。”
一反常态的活蹦乱跳,莫咏咏静静地往沙发坐去。
莫人瑀看着,心想她大概是累了吧;折腾了一个晚上。
“那你坐一下,我去帮你放洗澡水。”转身往浴室走去。
“小姑姑——”莫咏咏忽地唤住她,却是欲言又止。
“嗯?”她回身应着。
“呃……”抿了抿唇,她才嗫嚅地问:“呃……岚阿姨呢?睡了?”
“岚阿姨?她上个星期到花莲写生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喔……”她疲累的脸上终于稍稍放松一些。进到屋子里这么久,这才见她淡淡的笑意。
莫人瑀不察莫咏咏的不对劲,只单纯地以为她大概还没完全醒酒吧,遂朝厨房走去,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杯热茶。将热茶递给她。
“喝点热茶吧,可以解解酒。”对于毫无酒量的人而言,酒醉真的是众受得教人想哭——不骗人,前些天她才切身经历过。
看着莫咏咏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无奈地摇了摇头,呼了口气,道:“以后别再乱喝酒了,那不是你能尝试的东西。嗯?”
“嗯。”莫咏咏吸口热茶,点点头。
“你先坐一下,我去帮你放水洗澡。”
看着莫人瑀走进浴室,莫咏咏整个身子乏力至极地陷入了沙发内,失神地发起呆来……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莫人瑀在浴室门口喊着:
“咏咏,你注意一下浴池的水,我去铺床。”话完,也不管莫咏咏听进去了役,径行往客房走去。
突地——
“叮铃……叮铃………”
门铃在子夜里乍响,教人冷不防惊心一跳,尤其当人正陷入无意识状态中发呆时——
莫咏咏几乎是整个人跳起来的,神色惶乱地看着大门,自言自语起来:
“小爸?一定是小爸!一定是小爸找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双目仓皇地四处打转着,恨不得墙上有个洞,让她可以逃之夭夭似。
“叮铃……叮铃……”门铃声加紧催促着。
“怎么办?怎么办?小爸一定会很生气的……”嘴上不停碎念着,就是不敢前去开门。
她非但没敢去开门,反而往客房跑去找护身符。“小姑姑,有人按门铃,可能是小爸来了,不,一定是小爸错不了!小姑姑,你去开门,你告诉他我睡了,叫他别吵醒我!你想办法打发他走人,我先去洗澡。”一口气不间断嚷完,再抢过莫人瑀 抱在手上的睡衣,一溜烟逃进浴室去了。
“叮铃……叮铃……”门铃有些不耐烦了,这回响得十分刺耳。
莫人瑀蹙眉看着被莫咏咏紧紧关上的浴室门板,摇着头开门去——
“怎么搞的……不是说好明天再来的吗?哥哥也真是的……”叨念中,打开门:“哥——”
美颜先是一愕,再来是一脸漠然。气都不吭一声,直觉反应是狠狠关上门,不过,显然她的反应还不及人家的快——
门外的胡华伦长脚一个卡位,身子像泥鳅似的溜了进来。
“你——”莫人瑀一脸冷然。“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把话说清楚。”胡华伦带上门,走进客厅。
而此时躲在浴室里贴着门板倾听外头状况的莫咏咏,一听就听出是胡华伦的声音。
“是伦叔叔。”
当下松了口气,耸耸肩,跳进热气蒸腾的泡泡浴池,轻松地泡起澡来了。心里好玩地想着,如果伦叔叔娶了小姑姑的话,那就要改口叫伦叔叔小姑丈了,嘻……
而客厅这边——
“没什么好说的,都结束了。”怕他们的谈话被浴室里的莫咏咏听到,莫人瑀刻意压低音量。
“就算要死,也得死得瞑目,不是吗?”胡华伦自嘲一笑。故作洒脱道:“只要你能说出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我答应你——从今以后绝不再来缠你;可是,如果你的理由无法教我服气的话,那……”
“那就怎样?”她凝眉。
“我们马上结婚。”露齿一笑,笑得贼兮兮的。
“结婚?”莫人瑀高八度一叫,随即又意会到什么似,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
再回眼咬牙道:“你想结婚的话,请便!但别拉着我搅和,我没兴趣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道完,视线忍不住又瞟向里头的浴室……
胡华伦察觉到她的怪异,眼角机灵地膘向隐约传出水声的浴室,脸色一凝。
“是谁在浴室?别跟我说是赵岚,我知道她现在人还在花莲。”声音都寒了起来,妒火直窜脑门。
莫人瑀是可以不理会他的,不过怕他会冲动地直接进浴室揪人,她只好据实以告:
“是咏咏。”
“咏咏?”一个大讶。“她怎么会在这里?原来她和你在一起,难怪我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
他找咏咏找了一整晚?莫人瑀心头乱不是滋味的,酸道:
“等她洗好澡,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丢下这话,抄起方才进门时随手放在沙发椅上的公事包,头也没回地往她的房间走进去,喉间的酸液蚀穿心口……
“喂,你还没给我一个理由!”大脚一跨,追进房间去了。
这房间他很熟悉的,一点也不觉得唐突,就像进出他自己的房间似,自在自适得很;而且追进门后,还习惯性地随手带上门。
倒是心口作痛的莫人瑀,在胡华伦带上门时,猛地回过身来,怒道:
“理由?你还想要什么理由?你这样羞辱我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理由?”眼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胡华伦为莫人瑀略显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
“羞辱?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人瑀——”
“够了!你懂也好,不懂也罢,我不想再追究什么,也不想再听你解释什么,一切就到此为止吧!”背过身去,闭了闭眼,决心舍弃什么似。
原本一脸纳闷的胡华伦脸色也为之一变,扳过她的肩头,强迫她看着他。
“你听着,人瑀,如果我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或是明白你误会了我什么的话,我一定会解释清楚的;问题在于,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你又一直不肯给我机会搞清楚这一切……”吞了吞满喉的苦涩,再道:
“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一直似乎都是由我一手主导,在旁人看来,你就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是屈服在我的强势之下的;但是,我相信我们俩的感情除了我们彼此之外,再没第三人可以明白的了。虽然那天看到那个姓杨的扶着歪歪倒倒的你下车时,我真有股杀了他的冲动,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因为我是绝对地相信你——就像你一向都相信我一样,你明白吗?人瑀 ?”
莫人瑀双眸直直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胡华伦,有些不堪……
是了……就是因为她太相信他了,所以长久以来他一直就花心得……心安理得!以为她不会在乎,只要他记得回到她身边……
她不在乎吗?她也希望她自己可以不要去在乎,可是……毕竟她只是个女人啊,一个平凡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