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接到方仲徹的电话之后,在生气她竟是这样看待他之余,却又担忧她在对他充满怨恨和误解下,会不会傻得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来?他立刻急匆匆地追了出去,希望能赶在安蘋走出大楼前拦住她,可是没有,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踪跡。心想她大概回到公司去,他又刻不容缓地拔腿奔回公司,但老天爷依然不帮他,他还是没见着她的影子!而此时的他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螞蟻直跳脚,气忿早已被焦灼、不安所取代了,在四处找不到她踪影的情況下,他只好回到安园等候了,可是……
安蘋……你究竟在哪里?天都快亮了……
就这样,李毅风这一夜不曾閤过眼,也不见眉头舒展。
殊不知,就在他焦灼等候得整夜无法閤眼时,安蘋却因料到他一定会守在安园等地而夜宿饭店。此时此刻,她是无法面对他的——至少在她还没作好心理准备时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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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在上班时间之前
“总经理?君彥?”在安华饭店一楼客房专用的电梯口,正要上八楼接待从日本来台洽谈合作案的日本商人下楼用早餐的王桑妮,正巧碰上下楼来的安蘋与钱君彥,不觉惊呼出口。“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一大早的……”
王桑妮昨天下午到机场接日本客户去了,所以昨天下午所发生的事件她一点也不知情,而现在这种时刻乍见到安蘋和钱君彥同时从饭店出来,让她想起了昨天早上她和李毅风合作无问间的演出,不禁心下一惊!
“桑妮,呃……”钱君彥想解释,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你别误会了,我们只是——”
王桑妮没空理会他,一把拉过安蘋,悄声问着:“安蘋,你没那么糊涂吧?”希望安蘋没因太过受刺激而糊里糊涂就……上一秒她才暗自祈祷着,下一秒却在瞧见安蘋腫得做核桃的双眼时,忍不住膛大了一双牛眼。“是不是君彥他欺负你?”这句是大吼而出的。
安蘋还来不及回话,一旁听到她吼叫的钱君彥已先自行脱罪起来,却仍是他惯有的调笑方式:
“你真爱开玩笑!桑妮,我爱安蘋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欺负她呢?”朝王桑妮瞇眼露齒一笑,眨眨眼,卖弄神秘。“告诉你一则第一手的独家新闻,保证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听到这则新闻的人——”
“有屁就快放!废话少说行不行?”王桑妮很不文雅地娣眼啐道。没办法,因男友的关系。她跟钱君彥太熟了——比烂芭乐还熟,深知他的恶习,所以也不用同他太客气了……高雅的秘书气质做给他看太糟塌了,就省了吧。
“我们要结婚了!”
“要送我金幣?”王桑妮飞快地接下语,冲他一个傻笑。她就是反应够快。
“是真的,我和安蘋要结婚了。”钱君彥好笑地重申。
“我听到了,刚刚你已经——”猛然乍醒,牛眼都快膛破眼眶了。“什么?你说什么?”
他说的是哪一国的语言?怎么她有听没有懂?还是她的外语能力退步了?她可是精通多国语言的高手耶,没道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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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的要结婚了?”这是陈文希冲进罗曼史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第一句话。
“你是来恭喜我的吗?”钱君彥故裝一脸俊笑,轻松地回答,好像早知道他一定会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没料到这么早而已;他想他大概连公司都还没进去吧。豪迈地攬上陈文希的肩头,往会客沙发坐去。“都老同学了,还这么客气,打个电话说一声不更省事,干嘛还亲自跑一趟呢?真是的!”
才要坐下,又立刻弹起来,陈文希叠声说:“喂喂喂,老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没道德?”他是今早在前往公司上班的车阵中接到王桑妮打行动电话告知此一消息的,惊诧之余,连忙掉转车头直往钱君彥的公司来。
“嗟!我要结婚是件很没道德的事?”钱君彥白了他一眼,大刺刺地住单人沙发癱去。
“夺人所爱!这不是很没道德是什么?”陈文希也往他对面的座位坐下。
这说的是什么话?以他钱君彥的条件,还需要夺人所受吗?那多……没出息!更何況呢,安蘋可爱是可爱,可是他可还没昏头到搞不清楚安蘋真正想嫁的人是谁。不过呢,若同学既然这么看扁他,他非得气死他不可!
“哎,老同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结婚是终身大事,哪是我一个巴掌拍得响的?当然是要两情相悅才有可能的嘛。”钱君彥朝陈文希挑挑肩,一副大众情人样,他得意地道:“我早说过了,安蘋一定无法抗拒我的魅力的,我还需要用夺的吗?”
陈文希拢眉,没好气地睇了眼像只孔雀般自鳴得意的钱君彥,怀疑地问:“老兄,你不会是对安蘋认真的吧?我觉得安蘋好像不合你的口味。”
“哦?是吗?”钱君彥起身,往办公桌走去。“那我得尝尝才知道嘛!嗯……让我想想看,这喜帖该怎么印好呢?”
“喂!君彥——”陈文希跳到他办公桌前,一脸慎重。“是老同学我才告诉你,记住!千万别动安蘋,她不是你可以随便动的女孩,知道吗?”
大夥是老同学了,他可不想这张看了好多年的俊脸变成了疤面,虽然这张俊颜教人看了是又妒又羨的。谁知,钱大少竟不领情!
“放心吧!咱们交情匪浅,到时我一定会将帖子亲自送到你手上的,够意思吧?”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对了,等会你回你公司去时,帮我问一下安蘋,看她喜不喜欢到夏威夷度蜜月。如果她喜欢的话,那你就顺便帮我们订一下到夏威夷的机位,日子嘛……”
陈文希一愣,这傢伙玩真的不成?
恍惚间,眼前的俊脸幻化成一张大花脸,嘴巴不停地嚅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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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有意宣传,还是大公司的流言窜得特别快,不到半天的光景,安氏集团的总裁千金、也是子公司安平企业总经理的安蘋,将下嫁罗曼史家饰企业小开钱君彥的消息传遍了安氏大楼上上下下,引起了不小的震撼,唯独……
“怎么办?怎么办?”王桑妮在自己的座位与总经理办公室门前之间不停来回地跳着脚。“副总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了还没看见他的影子?平常比闹钟还准时的人,今天怎么早过了上班时间了还不见人,真是急死人了啦!”
嘴巴唸唸有辞,灵巧的双手也不敢闲着,一手忙着拨电话、一手不停地翻着所有能联絡上李毅风的电话号码……
“该死的!还是不通!什么烂电信局嘛,大哥大老是收不到讯号……”也不管是李毅风的行动电话没开机,还是手机没电池了,王桑妮此刻一股脑地将帐全往电信局头上算。她考虑等大老板回来,是不是该建议他开设民营的通讯公司。
手上的电话资料,她已经打了不下百通了,依然没找到人;如果不是明知不可能,她真有股打到美国的李宅问问看李毅风是不是回到美国去了的冲动。
“算了算了,我还是再去勸勸安蘋好了……”自言自语着,她丟下手上的话筒,再次急往总经理室去。
一进门……
“桑妮,你来得正好,有几件事你立刻帮我处理一下。”安蘋头也不抬地,一边忙着翻閱手上的卷宗,一边吩咐道:“第一,你把最近一年来公司承接的案子所有详细的资料。和公司往来的上下游合作厂商的资料全部调出来。十分钟后我要拿到;第二,你请人事部经理将公司所有人事的概況做个详细的书面报告。下班前交给我;第三,通知各股东——”
“安蘋!”王桑妮陡地一吼。她不叫她总经理,表示现在她们的关系是朋友,而非上司与下属。
一身冷然的安蘋终于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王桑妮,却是看得教王桑妮冷不防地一惊!
天!这真的是她那个迷糊、大而化之,凡事无所谓的总经理安蘋吗?怎么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以教一个人改变这么大?真的是因为——
昨天她和副总的演出太过火了吗……想到这个可能性,王桑妮顿时泛起满怀的愧疚感。她无奈地暗数口气,再三解释:“安蘋,你一定要相信,我和副总之间真的没什么,我们——”
“我相信。”
只见她淡淡回了一句,边说话,边又着手閱读卷宗,彷彿片刻时间都捨不得浪费似。
“桑妮,我很抱歉,我实在不应该自作主张硬是把你推给李毅风,假如我事先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他招惹你的——”顿了顿,安蘋暗自嚥下了泛上胸腔间的酸液,强扯寒笑,说:“还好,你们还没陷得太深。”
“安蘋……”王桑妮只觉欲哭无泪,这个时候她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安蘋。对于昨天早上那一幕,她已经解释了不下百次了,可是,也不知道安蘋的脑袋到底都裝了些什么,她只是一迳责怪自己当初不该乱点鸳鸯谱,害得她也被副总欺骗了感情什么的——纵使她慎重地告诉她,她一点都不爱副总,并没有被欺骗什么的。
“好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别谈私事了。”安蘋深吸口气,以她这辈子不曾有过的严肃口吻说:“王秘书,排个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发函至各股东,通知他们开股东大会,我有重要的人事要宣布。另外,想办法帮我联絡上我爸妈——”
“安蘋!”王桑妮两手压住安蘋手上的卷宗,没理会她的严肃,只是焦灼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她可以确定,关鍵并不在昨天早上她和李毅风过火的演出。
安蘋猛一怔,脑子又浮起乔安娜那番话,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不,不会的。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的!也许她不懂手段、也许她玩不来奸商该有的心机,但……论如何她一定会保住公司的。即使是从头开始,她也绝不能让他得逞……握着卷宗的纤纤手指不住地顫抖着,无比痛心似。不,不能再失去了,她已经没有本钱再失去任何东西了……在她丟了她的心之后。
“没事。”摇摇头,安蘋以冷然拒绝王桑妮窥探她的心事。
“我以为工作之外,我们是朋友,安蘋。”王桑妮丧气的说。
“今天的行程呢?王秘书?”安蘋自顾自的,对于王桑妮的动之以情恍若未闻。
“安蘋——”
“如果不是非开不可的会议,今天先暂时取消。我需要一些时间了解过去一年来公司的所有运作……”看着安蘋一副全然投入公事的认真模样,王桑妮知道她再说什么也没用,她看得出她在封闭自己——她拒绝任何人的关心。
现在她只能期盼李毅风快快出现……
“我说的,你全记住了吗?王秘书?”安蘋怀疑地看着失神的王桑妮,也或许她该考虑换个秘书了?桑妮太忠心于李毅风了。
抬眼看了安蘋一眼,王桑妮无奈地点点头。
“我现在就去把你要的资料调出来。”叹口气,往门口走去,旋开门把之际,她又回头说:“之前我说的是真的。钱君彥并不是真的因为爱你而娶你。当初他追求你只是因为和文希的一场赌注。”
说完,带门离去。安蘋原本坐得直挺的身子。在门被带上的那刻,頹然地陷入办公椅內。只是一场赌注……她在乎吗?不,一点也不,或者应该说她甚至有些慶幸君彥不是因为爱她而答应娶她。因为,她不也是带着一颗残心要求他娶她的,她又如何能承受他的真心呢?他肯娶她、他肯这样帮她,她已经很感谢了.她还能要求他什么?不了,她只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內把自己嫁掉而已,其它的对她而言,是一点也不重要了……
走出总经理室的王桑妮一脸頹丧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铃……铃……”屁股还没坐下,即被一串电话铃声惊得猛然跳起来。
“喂,总经理室——”本是有气无力的。然后她又大吼而出:“副总?出事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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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作好可能随时面对他的心理准备,但当李毅风凝着一双彷彿百年不曾閤过的疲累双眸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时,安蘋仍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被那满載痛心的眸光逼迫得难以呼吸了。
该死!他这是干什么?他怎么还有脸拿这样的眼神看她?他以为她还是昨天以前那个凡事少根筋、满身粗线条的安蘋,永远也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吗?他那种该死的眼神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似的!可更该死的,他居然还一脸的憔悴,点点鬍渣子清晰可见,好像……好像他为她担忧了一个晚上不曾閤眼似,天!她从不曾看过他没刮鬍子的样子,那个样子竟然教她看了忍不住……忍不住想要伸手抚去不属于那张俊逸的脸该有的憔悴……哦!可恶!她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被瞧得有些六神无主,一股气恼上冲,安蘋终于沉不住气了。
“你来得正好,李副总!”安蘋以冷硬的语调掩饰自己的气躁。勇敢地迎视一言不发站在她桌前的李毅风,又说:“虽然你并不是公司的股东,不过事关你的权益问题,所以我特准你列席——”
“你就这么认定我是那样的人?”李毅风突地打断安蘋的冷语。冷言冷语的安蘋教他看了心痛,他的小安蘋从不会这样说话的……
他应该气得失控,他应该好好懲罰她的,他应该狠狠地揍她一顿屁股,看能不能痛得她脑子清醒一点;或是狠狠地吻住她,看能不能吻得她意乱情迷,好让她这颗小脑袋瓜子不再钻牛角尖。但是他没有,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凝着她看……一身疲累地凝着她看……
他甚至连解释都没有。不,不需要解释的,他对她的爱,还有谁看不出来吗?她理所当然该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的,因为他爱她若狂呀……
他平淡的语气让安蘋不禁心口一酸。他对她一向霸道,他应该气急败坏地急于为自己解释才对,而不是……不是一副默认的冷静样子啊!暗自吸了吸鼻,吞下满怀的酸楚,安蘋又更加冷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