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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你爱我 page 15 作者:张小曼

  想哭,哭不出来,她只能如先前一样呆怔地凝视着前方,一脸的茫然。

  不料,缓缓地、缓缓地。前尘往事如电影放映般一幕幕跳跃上她脑际,如是鲜明……

  “喏!这些你收好,别弄丟了。”

  这年,李毅风十三岁,刚升上国中一年级。

  “你给我这么多信封做什么呀?”八岁的小安蘋接过李毅风硬塞给她的一叠航空信封,看看上头画得跟荳芽菜似的洋文,納闷问着。

  “这是航空用的信封,上头我已经写好我在美国的地址,也帖好了邮票,以后你要写信给我,只要把你写好的信搁在这里头,封好封口,然后再请你妈咪帮你把信投到邮筒里就行了。”小小毅风慎重地交代着。

  小安蘋则是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再眨眨一排密而捲的长睫毛,不解问:“我为什么要写信给你呢?”

  小毅风鼓胀着一张清秀的小俊脸。“不为什么,我要你写,你就写!”

  小安蘋为他这稍嫌严厉的口吻而委屈满脸。“你那么兇做什么,人家又不会写信,怎么写信给你嘛!”就算会写,她也才不要写信给她的仇人呢!

  “不会写没关系。”小毅风明显松了口气。“你可以用注音的,我看得懂就行了。”

  “可是……”她还有疑问,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可是什么?”他柔声问,话里有明显的离情依依。

  小安蘋瞄瞄他,嚥了嚥口水,勇敢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呀。”

  “你——”小毅风又胀红了一张脸,看着仍未脱稚气的小小安蘋明眸里净是不解情事的纯然天真,叹了口气,还是缓和下了语气:“写什么都行,只要是你想告诉我的事都可以写,像是你在学校乖不乖呀、有没有用功念书啦、星期天有没有记得上教堂等等的都可以写来告诉我。”

  “要写这么多呀?”小安蘋的小脸都皱在一块了。“这么多的注音符号我要写多久啊?肯定累死我了啦!”

  李毅风不觉笑了,半弯下腰来,捏捏她的小鼻子。“那你就用功点,早日学会写国字呀。”

  小安蘋瞅他一眼,揉揉鼻子,努努嘴,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她納闷地问:“阿风,你们为什么要搬到美国去呢?”

  他大她五岁,她妈咪也常要她叫他毅风哥,不过她说什么也不和自己的仇人称兄道弟,所以她向来只叫他阿风。

  “我爸爸決定的,我也不知道。”他随口说说。为了给下一代一个更好的生活空闲和更理想的教育环境,也为了李氏的发展……反正说了她也不懂,索性不说了。

  “唉!”她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真讨厌!”

  “讨厌什么?”他有趣地看着她那副小大人样,讨厌什么呢?她苦思起来。

  半晌——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好怪哦……”是真的很奇怪。阿风是她的仇人耶,可是为什么她却不太希望他搬去美国……以后星期天谁来带她去上教堂呢?虽然。她并不喜欢上教堂。“阿风,美国是不是离这里很远?你们什么时候会搬回来呢?”

  “……”他无语,只是怜惜地轻抚着她的小头颅。

  ※   ※   ※

  十九岁的安蘋出落得亭亭玉立、白里透红的脸蛋时时刻刻挂着如鄰家大女孩般的亲切笑容,如驕阳似的明媚动人。一件纯棉的长袖白襯杉将袖子捲至手肘处,加上一条洗得泛白而帖身的牛仔裤,纯然大学新鲜人的洁净摸样,丝毫不惹俗尘般清新可人,一点也不见一般富家女的奢华和驕纵。尤其是她嘴唇边轻哼唱着“离家五百里”,边整理着那两大箱行李的专注神情更加吸引人……

  李毅风倚在门框上直凝着她瞧。如同欣赏一幅令人赏心悅目的美画般,他不禁有些看痴了,更不忍打散她的专注了……原本一路上醞釀的焦躁和怒气也一扫而空。

  感到有道灼热的目光正随着她的身形移动,安蘋狐疑地侧脸向门口望去,这一望,一触到那双深邃而痴凝着她的眼眸时,她有瞬间的呆怔——只是一瞬而已,然后她彷如一颗活力十足的跳豆一弹而起,冲到门口处。

  “阿风?你是我的世仇阿风对不对?”安蘋紧捉着李毅风结实的双臂,一副大喜过望的兴奋样,一点也不像乍见十多年不见的仇人般。反是,胸口跳动着一股不曾有过的悸动情怀……

  世仇?十多年了,她就只记得他是她的世仇?

  李毅风锁起眉峰,还来不及发话,安蘋又迫不及待地说:

  “天啊!十一年不见,你变好多哦!”安蘋退后两步,习惯性地将她长至耳下两公分的柔亮直发往耳后顺去,两手环胸,以一副行家评赏艺品的眼光将他从头看到脚,然后再以专家的口吻赞赏道:“嗯!比小时候好看多了,也帅多了,多了一分男子气概。不错不错!国外的空气好像真的比较清新一些。”

  李毅风失笑了。多年不见,除了长高之外,她的美丽和纯真似乎丝毫不受世俗的污濁所沾染。

  “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好等我去接你的吗?”没了怒气,是以这话说来只有温柔和一丝显而易见的疼惜,彷若没他去机场接她,她便会受什么委屈似的。

  “哎呀,有什么好接的,我都这么大个的人了,你还怕我走丟了不成?”安蘋走回散乱一地的两大皮箱之间,跪坐在地上,继续她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这里是美国呀!小姐!”李毅风差点又为她这大而化之的个性点燃怒火。他蹲在她前方,想着手帮她整理,却是不知从何下手。

  “嘿!你别小看我的英文,一般对话是难不倒我的,你放心好了。”在台湾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是在天母的美国学校读的,平常在学校都是说英文。她看出他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窘态,善解人意地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自己找个地方随便坐吧。”

  “我不是质疑你的外语能力,我的意思是指这里的治安。”他还是帮她整理着她从台湾带来的一些中文书籍。“尤其这里是纽约。”

  “纽约的治安很差吗?”她一脸天真地问。跪得脚有些麻了,改而席地而坐。

  “也不算太差,不过是犯罪率之高在世界首要城市里名列前茅罢了。”他打趣地说。

  “真的假的?你别吓唬我!”

  “是真是假,明天你翻翻有关纽约地方新闻的报纸不就知道了。”他的话不可靠,那还有谁的话可信了?他可是FBI耶!

  安蘋迟疑地斜看着他,彷彿在考虑到底要不要信他的话。不过,没给她太多的考虑时间,李毅风接着又说:

  “所以呢,过两天等我找好住的地方,你就搬过去同我一起住。”

  “什么?”

  安蘋又一个弹跳而起,脚麻还没解除,一个踉蹌,险些往后跌去,所幸李毅风够灵敏。长手一捞,将摇摇欲坠的她捞进了他怀里。

  “小心点。”李毅风微锁眉心,语带关怀地责备道:“怎么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

  她才不管什么毛躁不毛躁的,一站稳,立刻一把推开了他。

  “你刚刚说什么?”安蘋掏了掏耳朵,她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

  李毅风抿住笑意,故意逗她:“我说你还是和你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

  “不是这句,上一句。”

  “小心点。”

  “不是!不是!不是!”安蘋连摇了好几个头。“再上一句!”

  “再上一句?”他故作苦思狀,随即接收到安蘋的一个大瞪眼,立刻想起来了。“哦!我说等我安排好住的地方,你就搬去同我一起住。”

  “为什么?”大叫而出。原来她没有听错。

  “不为什么,只是我的工作刚好也调到纽约来。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再说你对纽约也不熟。有我在一旁,你会比较快适应这里的环境。”他说的理由可充分得很。

  “你调到纽约来了?”她诧异地问,注意力转移到这上头来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女朋友怎么办?”不经思索,只是直觉问出。

  “我女朋友?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他拢起一道剑眉。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她话锋陡地一顿,贼贼地看着他说:“喂,你不会告诉我说你没女朋友吧?连心仪的女孩都没有?太逊了哦——”

  他当然有心仪的女孩,只是说了不吓坏她才怪!时机不对,他只能含混带过:“女朋友是有,不过她不会介意的,她很谅解我工作的特殊,不要紧的。”

  不知怎么搞的,听他这么一说,安蘋的胸臆间竟不自觉滑过一道刺刺的异样,彷若被人用刀划了一刀似的,隐隐泛疼……

  “算了,我觉得我还是住宿舍好了。”她又蹲下去收拾东西。

  “不行,你一定要搬去同我住。”

  “我才不要!”她语气闷闷地说:“万一哪天你女朋友来纽约找你,看到一个女孩和你住在一起,不大发雷霆才有鬼!我才不要当你们的夹心饼干呢!”

  “我说了她不会介意的,你放心吧。”他不让她再有推拒的藉口,赶紧搬出强硬的后台:“你不要也不行,这是安叔的意思。”

  “我爸爸?”她五官都皱在一块了,想起了临出国前,她爸爸再三叮咛她到美国之后一定要听李毅风的话。唉!谁叫她是个听话的小孩,她又不忍心让爸爸和妈咪在台湾为她担心,只好妥协了。“好吧。那先说好,同住守则第一条,不准留异性朋友在家过夜,OK?”

  “那是当然。”这点正是他要紧盯住她的。

  心口稍稍释怀了……

  ※   ※   ※

  往事点点滴滴浮上安蘋脑际,鼻腔內的酸液不禁加剧,一直倔强得不肯滑下的泪珠终于一颗颗掉落。一阵酸楚蝕心,强抿着唇,安蘋弓起双脚,将泪脸埋进膝蓋间,无声地啜泣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是……情苗早在她不识世情之时便已悄悄萌芽?

  所以,在李家离开台湾的那一天,她说什么也不去机场送他们,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是为了她生平的第一次月考考坏了而生自己的气,直到她从她二楼房间的窗口看到爸爸的座车驶离车库前往机场送机时,她才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当年只觉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竟是有跡可循的。

  想起自己只身初到美国念大学时,乍见出现在她宿舍的李毅风时的悸动,原以为那只是他乡遇故知的真情湧现,此刻才恍然明白,原来那就是爱!一股深植在內心底里的挚爱……

  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呢?她怎么可以爱上阿风呢?她怎么可以爱上她的世仇呢?怎么可以……安蘋无声地问着自己,因內心的诚实剖白而心慌意乱。

  她到底该怎么办……

  能不教她心慌意乱吗?一直很宿命的她,对爱情并没有太多的憧憬,她相信一切随缘,缘分到了,属于她的真命天子自然会为她翩然而来,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那分在人海茫茫中独独属于她的情缘。殊不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闌珊处……

  长久以来一直以为李毅风是她的死对头,毕生以与他作对为人生一大乐事,而她也确实乐在其中,如今看来,倒觉得是自己天真得可笑了!她的行为就如同一个为了要引起老师的注意,而刻意搞笑或故意和老师唱反调的调皮捣蛋的小学生一样幼稚只因为她想博得老师多一些关爱的眼神。

  想起以前的天真,她不自觉会心一笑。

  爱情真的是会让人变得像傻瓜一样……

  抹去一串串爱的泪珠,安蘋仰起俏脸,将下巴抵在膝蓋上头,透过扶疏的枝叶细縫,她望见上头金闪闪的秋阳迤邐而下,霎时,心头顿时豁然开朗起来,放下弓在行人休憩椅上的两脚。跳了起来。

  “告诉阿风去,吓死地!”

  才要蹦跳而去.猛然脑子里又砸进一道新的讯息,教她急急顿下脚步。

  “那桑妮怎么办?”她自问。想了两秒,随即一个弹指,又开朗自语道她拋弃阿风,重新追求陈文希好了。想想,还是陈文希比较适合桑妮……”

  她天真依旧,彷彿世上没什么事真正能困扰地做。情事亦不能。

  岂知,属于她的情愁才真正开始……

  第九章

  “马上!我要你现在就过来带我去见毅风!”乔安娜盛怒地朝话筒大叫着,随着拔高的音量,屁股也从那张舒适的水晶大床一弹而起,一手抄起床边桌的话机,忿忿地在偌大的总统套房內来来回回踢着脚,恨不得踢穿那一地从波斯进口的长毛地毯似的,一边不住吼叫着:“方仲徹!我说马上!你听见了没有?”

  方仲徹安排乔安娜住在安华饭店第二十二楼的总统套房,依她目前的怒气指数看来,这间美轮美奐的豪华总统套房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被拆解的命运。

  话筒那边传来方仲徹刻意压低的声音:

  “小姐,我现在正在开会。”

  “我不管!”她吼断他的话。“我现在就要见到毅风!如果你现在不马上过来带我去见毅风,我会自己去找,你也不用管我是不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或是会迷路什么的,总之——”

  “行了行了,等我开完会,我就过去找你好不好?”他的办公室就在最顶楼。

  “不好!你每天都说“明天”就带我去见毅风,可是我来了一个多星期了,每天不是同你去吃饭、看表演,就是陪你参加什么宴会的,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是你自己说要见识见识台北的夜生活的。”方仲徹很是无奈地提醒她。

  他可是一点也没忘记此番带乔安娜来台湾的目的,而是乔安娜在来到台北的第一个晚上一见到这个不夜城,全身爱玩的因子就开始不安分了,每天晚上不是要他带她到迪斯可通宵纵舞,就是泡在PUB里饮酒达旦,玩累了、疯了,才回饭店睡个大觉。等她补足睡眠时,通常都已华灯高挂了,他哪有机会带她去找阿风?再加上他之前为她出国一段时间,饭店很多事都等着他处理,根本也走不开。他也就乐得她继续爱玩下去。谁知这回她这么快就玩膩了。现在又一股脑地把这帐全往他头上算。

  乔安娜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嘟了嘟嘴,嗔道:

  “人家玩膩了嘛!我要你现在就带我去找毅风,我要给他一个surprise!”

  那还真是一个“surprise”呢!阿风知道了不宰了他才怪!方仲徹只有苦数了。

  “好吧。你准备一下,我这边交代一下就过去找你。”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仲徹,我爱你。等会儿见。”末了,她还往话筒亲了一个响啵,才欢喜地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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