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不是不理我了吗?你还回头来拦着我干什么?”朱芸气鼓了一对腮帮子瞪他。
“芸儿!”他静默下来盯着她直瞪着自己的眼睛片刻,爱笑不笑的问:“你这样一直瞪着我眼睛不会累吗?”
“你管我!”看着他那爱笑不笑的表情,她气得撇开脸。
他叹了口气,“刚才的事算我错好了,我向你道歉,但是,我可是个王爷耶,你在下属面前也该给我留点面子嘛!你宁愿相信华儿而不相信我,真的是让我很难过,而且也让我在下属面前觉得很没面子,好像我这个人根本不足以教人信任似的。”他说出了心里话。
她斜眼睨他。小嘴儿努了努,像知错似的放缓了音调,道:“可我也是个公主耶,你这样扭头就走也很不给人家面子啊!”
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原谅他了,他微微牵动唇角,柔声说道:“我已经向你道歉了呀!”
“那……那我也向你说声对不起好了,咱们就此扯平。”她垂下眼脸,靦腆地说。
他搂住她的香肩,乘机在她的嫣红粉颊上偷得一吻,“那咱们可以回府了吧?”
她抿唇一笑,身子偎向了他。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破庙……”他一边走一边说出他方才在破庙做出的乌龙事,听得朱芸控制不住的咯咯笑个不停,引来众人的侧目,也让华儿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华儿还是爱他的,不过华儿相信这份感情有一天会真正的升华为友情的,她相信。
※ ※ ※
“太夫人,不得了了,太夫人……”
柳太夫人送至唇边的杯茶顿时放了下来,品茗的兴致一下子被这慌慌张张奔入大厅的老管家给破坏殆尽。她活脱脱的赏给老管家一个卫生眼,看似生气声音却温和地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教你这老小子也同那些年轻人般毛毛躁躁、大呼小叫的?”
老管家拍着跑喘的胸脯,一张斑驳的老脸几乎皱成一团,“一名自称是……在皇室内苑服侍皇上的太监来报,说……皇上已经进城,很快就会来到王府,要……要王爷准备接驾。”
“皇……”太夫人猛地自椅子上跳下,一张雍容的脸庞呈现出万分的震惊表情,“你……说什么?皇上他……”顿了一下,随即慌张的吩咐老管家,“快,快到西厢后院去通报王爷。”见老管家拔腿却又喊停。“等等等等,你这老小子跑得慢,芳儿,你去比较快。”改唤身边的丫鬟前去通报。
“是,太夫人。”芳儿欠了下身,衔命而去。
“你快点喊几个人来把大厅整理整理,快。”再度吩咐老管家。皇上亲驾可不是小事,得慎重点才行。
一下子,太夫人的紧张情绪遍及王府上下,她老人家在大厅里指挥下人清洁摆饰,一下子呼这、一下子唤那的,弄得全部的人都跟着她紧张兮兮的。
楚华儿一边抚着垂在肩上的一绺发丝一边迈入大厅,见大厅内一片慌乱不禁皱起眉头,走近太夫人身边询问:“义母,发生什么事了吗?瞧大伙儿都慌慌张张的?”
太夫人露出一抹慈笑,神情却依然紧张,“是皇上就要驾临王府,咱们可不能失礼。”
华儿愣了一下,一对活泼灵动的眸子立即发出一抹灿烂,圈着太夫人的手臂问:“皇上要来?!您说的是真的吗?”
“傻丫头,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干嘛这么紧张兮兮的?”太夫人拍着华儿粉嫩的小手笑说。
“哇!那我真是有眼福了,可以亲眼目睹皇上龙颜!”华儿兴奋的拍手叫着。
“你这丫头!”太夫人笑着白她一眼,又开始指挥起来,“把那桌子搬到这里来,等等,还是放……那边,那边好了……”
芳儿气喘吁吁的跑至西厢后院,见王爷与朱姑娘正互相依偎着在湖边欣赏游鱼,模样是既恩爱又甜蜜,不禁不忍心打扰两人,偏偏皇上驾临这等事是如此重大,因此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
“王爷、朱姑娘,不好意思打扰了。”芳儿欠着身子低垂着头。
柳冀曜放开圈着朱芸柳腰的手臂,挺直背脊面对芳儿,“有什么事吗?”
“王爷,方才一名太监来报,说皇上已经进城而且很快就会抵达王府,要王爷准备接驾。”
柳冀曜猛地转头与朱芸相觑一眼,两人的眸中皆充满了震惊。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王爷。”
“是不是我听错了?皇兄他……”待芳儿退下,朱芸紧张的抓着柳冀曜的手臂,心陡地狂跳起来。
柳冀曜脸上的震惊很快的隐没在眉宇间,露出深沉讳莫的神情以掩饰内心的不安。“不管皇上此行为何,咱们先前往大门接驾要紧。”他沉稳地道。
“不,我不去。”朱芸抗拒着,惶然的脸色反应着她内心的忐忑,“我不想见他,我怕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拆散咱们!”
柳冀曜拍拍她细细的肩头,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狂跳的心,“该来的总是会来,不管皇上今天驾临为何?咱们都应该坦然面对。经遇了这么多事,让我明白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辩法,也许……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这其中的矛盾在在令人百思不解,如今,是咱们揭露真相的时候了。芸儿,我向你保证,就算我死,我的心还是属于你。”
“冀曜!”她的身子偎向他,那份不安依旧无法平息。
“走吧,别担心。”挽起她的小手走向寝室,先换上一身英气勃然的官服后,便牵着朱芸沁着汗的小手朝大厅方向迈去。
在柳冀曜率着王府上下前往大门准备接驾时,皇上的八人抬大轿正在一大队人马的保护下接近王府,领队的李公公在见到王府大门前的一排人等时,立即拉嗓大喊“皇──上──驾──到──”
待皇上的轿子在王府前停下,柳冀曜袍摆一拉,随即下跪,“臣,柳冀曜率一家大小前来接驾,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芸跪在柳冀曜身边,一张清雅秀丽的脸庞百般的不安,秀眉轻颦、杏眼微抬的看着她的皇兄自轿内跨了出来。
皇上自轿内走出,一身的素服难掩身上浑然天成的威仪与霸气,雄纠纠气昂昂的挺直背脊端看下跪在自己面前的一干人等,终于在柳冀曜身边看见那着平凡人家装扮,教他为她操心得几乎长出白头发来的朱芸。
他唇角微微一勾,轻手一摆,“平身。”不等一干人等谢恩站起,就迳自朝大厅内迈步。
“谢皇上万岁、万万岁。”柳冀曜与一干人平身而起,见皇上已迈向大厅,连忙尾随而去。
皇上在大厅之上落坐,身旁各站一名护卫,炯炯的目光直直的射向柳冀曜与朱芸,龙口一开便是兴师问罪:“晋王你诱拐公主该当何罪?”
朱芸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溃决,截在柳冀曜开口前叫了出来:“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跟着他的,皇兄若要怪罪就怪罪在臣妹身上好了。”
皇上注视着朱芸明明恐惧却又倔强坚毅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诡谲。
“怪罪在你身上?你抗旨逃婚之事已重罪难当,竟然还想揽他人之罪于自身?你认为你承担得起吗?”皇上一脸愠怒表情,眸中却闪着与表情南辕北辙的温柔之光,着实令人感到怪异。
柳冀曜连忙下跪,“皇上息怒,公主抗旨逃婚乃为微臣,此罪微臣愿独肩挑揽,请皇上饶恕公主。”
“你要独肩挑揽?你挑得起揽得起吗?”皇上眉尖一扬,沉声喝道。
“不,不关他的事,”朱芸奔至皇上面前,潸然落泪,“皇兄,真的不关他的事,您千万不能怪罪于他,求──您。”双膝一软,跪于皇上面前哀求。
“只要皇上肯开恩于公主,就是要臣死,臣也毫无怨言。”柳冀曜目光如炬,语毕叩首于地,只盼求得皇上开恩。
“不,”公主奔至柳冀曜身边,将泪雨滂沱的脸颊帖在柳冀曜宽阔的背上,“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如果皇兄要你死,我也绝对不会茍活。”
“芸儿!”柳冀曜挺起身子,再也顾不及皇上在前地一把将朱芸拥进怀里。
两人的真情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而皇上,他胸下的心此刻的悸动难以言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如此震撼天地的爱情他也有过,他和双儿……
“皇上,民女楚华儿斗胆在此恳请皇上开恩,不管晋王与公主究竟犯了什么错,但事情若要追究,责任最大的莫过于是皇上您。”
皇上的思绪被突然下跪的华儿拉回,华儿的话救他深感意外与震惊,当然,也震惊了堂下的另外三个人。他迅速的端详华儿一遍,这丫头一身的江湖之气,那张活泼的脸蛋虽不及他皇妹的灵秀,却也活泼俏丽,最重要的是,她那一脸不畏不惧的柛坦荡情教他益发欣赏。他的唇瓣微微的牵动,“哦?朕倒想听听这责任该如何从朕身上追究?”
太夫人吓坏了,低声制止华儿不可胡闹,哪知那丫头偏偏执意。
“皇上,您下旨赐婚却不问当事人的意见,算不算一意孤行?”
皇上挑着一对英气十足的浓眉,摸着下巴缓缓点头。
“好,那您怀疑晋王对您的忠心,故而将公主许配于他欲掌控其心,算不算卑鄙?”华儿理直气壮的指控。
皇上震惊的自椅子上站起,那一脸的严峻差点就把太夫人吓昏了过去。这丫头是不是不要命了?
“华儿!”柳冀曜出言制止,这丫头再说下去,脑袋肯定搬家。虽然他对她迷昏他的事至今仍不能完全释怀,但是,却也无法眼睁睁的看她自找死路。
华儿瞥了柳冀曜一眼,回眸对上皇上森然的眼神却仍一派安适。
“既然他身为皇上,堂堂一国之君,自然不会与一介民女计较,更何况我说的还是实话。”
“你这“实话”从何听来?”皇上显然怒气勃动,却因那丫头的话而刻意压抑。如果他因她的话而大怒,岂不落人口实?
“从何听来?”华儿冷冷的哼了一声,“难道您不知道公主为何抗旨逃婚?她就是不愿让您利用来掌控晋王的一举一动,所以才会逃婚的。”
皇上将犀利的目光转向泪眼未干的朱芸,“她说的是真的吗?”他的皇妹真的扭曲了他,把他当成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吗?他觉得他的心此刻像被一把利刃割着。
朱芸勇敢的抬起泪脸面对皇上,“难道不是?您将姐姐许配给高丽王子难道不是一项计策?您知道当时的姐姐有多么伤心难过吗?而我,您难道不也把我当成一颗棋子,安插在于南方深得人心的晋王身边,只为了利用我来牵制他,怕他有一天会坐大而反?”朱芸第一次这么勇敢的在皇上面前说出她心里积压已久的话,她是豁出去了。
皇上痛心的跌坐在椅子里,纠结的五官呈现出万般的痛苦。天知道他如此处心积虑的为两位皇妹安排终身大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母后临终前的叮嘱,以及自己对两位皇妹的疼爱。哪里知道,他的一番好意却变成了驴肝肺,甚至,被说成是那种连他自己都为之唾弃的卑鄙无耻小人,他这个皇兄、这个君王做到这样,他……他真的……觉得好失败,好心痛。
“哈……”他突然仰头大笑,扭曲的五官所呈现的痛苦在在反映着他内心无比的伤痛。
“起驾回宫。”一个甩袖,以趋着沉稳却快速的步伐迈出王府大厅。
堂下的一干人全被皇上的举止给弄胡涂了,没有人知道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站在皇上右侧的白礼辰在皇上痛心离去后跪在朱芸面前,以一个忠心臣子的身分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公主,恕下官多言,公主您这次真的是伤了皇上的心了。皇上为了太后临终前的遗言,处心积虑的为您和莘公主寻觅得以让两位公主依靠终身的对象,没想到却遭两位公主如此误解。天知道当您抗旨离宫时,皇上是何等的忧心思悔,一再的自问是不是做错了?而当皇上接获晋王爷送入宫的辞书时,他更心痛的以为晋王也是因为反对这桩婚事所以才会向他辞官,因此,连夜派人送出圣旨撤销婚事,只为挽留晋王。接着,当皇上获知原来他下令通缉的人是晋王爷时,连忙撤除通缉令并亲自移驾晋王府了解真相,可谁知道,他得到的真相竟然是如此不堪!您知道吗?皇上放下国事亲自南下并不是真的为了怪罪您跟王爷来的,他是为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呀!皇上刚刚那一席话完全是为了想试探你们两个的感情……”
白礼辰话未说完,朱芸已经撩裙而起,一边哭喊着:“皇──兄──”一边奔出王府大厅,柳冀曜也随后奔了出去。
是她误会她的皇兄了,她真该死!再多的自责都无法弥补她带给皇兄的伤害,她真的很恨自己,与皇兄做了十几年的兄妹却无法相信皇兄的为人,她该死,真该死!
原来这就是真相!柳冀曜心中的矛盾与困惑顿时得到解答。一切只是巧合,皇上自始至终都是他生死至交的好兄弟,从来都未曾改变过。他应该相信他的,可是他没有,他只觉得内疚、觉得惭愧。
当两人奔出大门时,皇上的轿子正好转进西街,柳冀曜搂着朱芸施展轻功飞快的追上前去。
“皇兄。”
“皇上。”
两人拦住队伍下跪于轿前,只为乞求皇上的原谅。轿子停了下来,轿帘后的人却毫无动静。
朱芸叩首哭嚷:“皇兄,请原谅臣妹对您的误解,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听着宫里讹传着高丽王有反叛之心,看见姐姐伤心的被送往高丽,我的脑子就无法静下来思考,所以才会造成这么多的事件跟误会,皇兄,臣妹跪在这里衷心请求您原谅我一时的胡涂,皇兄……”她泪如雨下、心痛难当,滴落的泪将膝下的地染湿一片。
“皇上,臣也请求皇上开恩。”柳冀曜也叩首于地。
轿帘缓缓的被掀开,映出一张严峻伟岸的脸庞,以及一对泛着泪光的眼眸。
朱芸与柳冀曜直起上身,朱芸双唇一抿,激动的冲进皇上怀里,一声:“哥哥。”惊天动地,更教皇上落下泪来。
自从他坐上龙椅,他跟朱芸之间的兄妹感情似乎疏离了许多,她看见他总是敬畏的喊他一声“皇兄”,而这声“哥哥”却从此教他可望而不可及,他怀念她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喊他哥哥的那种感觉,如今,在经过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后能听见她再如此喊他,他内心的震撼与感动真的非笔墨能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