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儿,我真的是……”他为难而懊恼。
她突然收起泪水,以威胁的口吻道:“你再敢说一句不让我跟的话,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信不信我说得到做得到?”话中之意分明是想以死相逼。
他相信,他无法不相信她的激烈性情,用力的咬了下牙,愠怒的眸光中混杂着某种无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招惹上这个难缠的小鬼头,而经由她却让他觉悟到一件事──饭可以乱吃,话绝对不可以乱说!
“你准备准备,等芸儿身体好一点咱们就上路。”除了答应,他不知道还能如何?
“真的?”她喜出望外,又蹦又跳的一边大叫着:“唷呵!万岁!”一边奔出房门。
柳冀曜呼了好大一口气,回头撞上不知何时已醒的朱芸那清灵无神的双眼,一抹喜悦飞快的染上眉梢,欣喜中夹杂着浓郁的关切:“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朱芸冷淡的摇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觉得自己全身此刻像浸染在滚汤的热水里,难过得要命,尤其看到刚刚那一幕后,她的心更难过的紧。她黯然别过头去,不愿去看这个简直“滥情”的男人。她不如道他到底想把楚姑娘怎么样?答应让她一起走是不是表示他真的接受她了?如果这样,那她……她的心揪成一团,脑中乱得轰隆隆响。
她为什么用这种冷淡得教他几乎心碎的眼神看他?甚至还别开脸逃开他?难道……
“你在生我的气吗?”见她依然不理他,心一急,话也急,“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才会不知道你身体的不适,芸儿,你不要不理我,我保证不会了,芸儿……”他是那么的担心、那么的着急,那么的害怕她会生他的气而不理他。
她缓缓的转过头,眸裹泛起了水光,“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不愿告诉你,不愿增添你的麻烦的。”
这个笨蛋,他难道不明白她的感受?她气的是这一路楚姑娘分秒不离的缠着他,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多余的似的,她的心有多痛他知道吗?然而,他竟然还答应了要让楚姑娘随行,而如此下来,她是不是得继续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被另外一个女人霸占着不放;是不是得继续忍受自己被当成隐形人的那种心酸感受?不,她讨厌那种感觉,她不喜欢被忽视,不喜欢跟在后头像个跟屁虫,更像个──电灯泡。
“我想,干脆你带着楚姑娘回南方,让我暂时留在这里好了。”这个要求言不由衷,话中有些冷,有些不甘心,那原本要陪他回南方的人该是她呀!
不知道生病的人是不是都会变得比较脆弱,以朱芸的个性不该是这种会退缩的人,可是,她却说出这种想逃避退缩的话来!
柳冀曜被她这话儿吓了一跳,惊惶的眸光直直的射进她黯然的眼底,陡地抓住她那紧绷的臂膀急切地问:“什么意思?你不是誓死与我相随,为何突然改变?”
“我不想增添你的麻烦。”她再度说出违心之论,心痛的掉下眼泪,哽咽的说:“我的身子……经不起……长途跋涉。”
柳冀曜松开双手,深沉的盯着她闪烁的眼神半晌,语气不再像先前般激动,“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什……么实话?”她有些心慌。
“你是因为华儿对不对?”他深邃的眼眸几乎探进她的心坎里。
她的泪再度洒落,撇开脸不愿面对他。
原来她在吃醋?!他淡淡的发出一串低笑,深沉的眸光闪进一丝促狭。
他的笑声让她诧异,百般不解的扭过头去看他,不明白这突来的笑声所为何来?
低笑声突然停住,他朝她凑近斯文俊秀的脸庞,眸中闪着炽热教她浑身发汤的光芒,轻轻在她微启的肩瓣上啄了下,用他低沉带满浓烈情感的嗓音真挚地道:“我柳冀曜这辈子只爱朱芸一个人,相信我。”
她轻颦眉心,一脸茫然,“那你为什么要答应让楚姑娘随你回南方?”
“因为她说得到做得到,我若坚持不让她跟,她真的会做出惊人之举。”
他的话让她惊惶不已,“那她发誓这辈子非你莫嫁,也一定说得到做得到喽!倘若有一天她以死相逼要你娶她,你怎么办?”
她的话教他一阵轻颤、心悸,“我还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总有法子解决的。”言下之意是要她放心。可她放得了心吗?
她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表情。他会娶华儿,只要她以死相逼──她知道。他是个好人,超级的烂好人!而这点认知,让她的心揪痛不已。
第七章
“爹爹,爹爹,爹──噢!”华儿兴高釆烈、横冲直撞的奔进书房,与正迈出书房的楚天横撞个满怀。
楚天横推开撞进自己怀里的女儿,横着脸瞪了她一眼,温柔的声音中夹杂着责备︰“你这丫头就不能收收性子好好的走路吗?非得这样横冲直撞、蹦蹦跳跳的不可吗?”
华儿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娇嗔的噘起一张樱桃似的小嘴儿不悦的抱怨:“您又怪人家?这还不都是您跟娘没好好的做好胎教,才把人家生得这性子!”言下之意是错不在她。
楚天撗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到底他还是拿他这个宝贝女儿没辙的,反正她说什么都有她的理,从小就这样。
“爹爹今天不想跟你耍嘴皮子,暂时饶了你。”明明是说不过人家,还冠冕堂皇的找个为之正当的理由下台阶,看来,这楚华儿的个性分明就是传承自楚天横。
他转瞬间抹去所有表情,正经肃穆的问:“晋王爷带回来的那位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一谈及朱芸,华儿的脸色自然的产生细微的变化,两片唇抿了抿,活泼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她已经醒了。”
“哦?我去瞧瞧。”说着就要迈开步伐,却被华儿给活生生的给拖住了手臂。
华儿扯着父亲的手臂,一脸的不高兴,娇嗔地跺着小脚,“爹爹呀!您今儿个是怎么了?我大老远的从水仙苑跑来找您,您也不问问我找您有什么事,心里就只惦着柳大哥带回来的那个美女,难不成那个美女在您心里比女儿还重要?”满是抱怨的扯了扯唇瓣,气鼓了两个腮帮子。
楚天横愣了一下,乍见女儿“真的生气了”的表情,连忙端出慈父的蔼颜轻搂女儿的细肩,温柔得过分的誽:“爹爹的乖女儿,是爹爹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爹爹这么一次,好不好?”真是爹爹难为啊!没法子,他楚天横虽身为一方霸主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死了他这个宝贝女儿不理他,偏偏他这个宝贝女儿就吃定了他似的,只要一生起气来就会干脆在他面前消失,不小心碰上了还会坚决不跟他说半句话,让他痛不欲生。
“你知道的,爹爹最疼你、爱你了,你在爹爹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及,爹爹会关心那位姑娘是因为来者是客,你也知道,晋王爷可是爹爹的知交,而他的朋友也就是爹爹的朋友,更何况她有病在身,爹爹自然得表示一下关心啊,是不是?”
华儿耸动小鼻子,低低哼了一声,“好吧,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不过……你必须发誓不会有下次。”真是得寸进尺,竟然要她爹发誓!
“好好好,爹爹发誓绝不再犯,这样总可以了吧?”见女儿露出笑容才安了下心,“说,你急急忙忙地来找爹爹是为了什么事?”
华儿圈住父亲的手臂,双双迈出书房往水仙苑方向走,“我来告诉您柳大哥答应让我跟他一块儿回南方。”她一脸的喜悦,笑得甜蜜极了。
楚天横猛地停下步伐,脸色骤变,“我不答应。”
华儿随即皱起小脸,嗔然的甩掉父亲的手,嚷着:“为什么?”
楚天横微微的垮下结实的肩膀,“华儿,晋王爷被皇上通缉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你跟着他只会给他增添麻烦,最重要的是,爹爹不希望你发生什么危险。”
“爹爹呀!您这是信不过我吗?您瞧我如此机灵聪明又有一身的好武艺,我跟着他只会帮他,不会给他添麻烦的。”见父亲一脸不能苟同的表情,随即拉扯起父亲的手臂一边撒娇着一边说:“您看这回,若不是女儿机灵,柳大哥早落入官兵手中,说不定连人头都落地了呢!所以,我跟着他是百益而无害,爹爹,您就成全女儿嘛!”
“这……”其实他最担心的并非这一路是否会惊险连连,而是他看得出来晋王爷跟那位姓朱的姑娘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而华儿,她若要继续坚持只怕将来痛苦的还是她自己,偏偏这丫头是个道地的死心眼,一旦被她认定了便会死缠着不放,尤其这情感并非一朝一夕产生,而是从她小时候就已深植,如此根深柢固的情感要她一下子就放弃根本就是不可能,如今……他觉得他的一颗心着实的为他的宝贝女儿担心。
楚华儿见父亲还犹豫不决,干脆放话威胁:“爹爹啊!您再这这这的我可不理你了。还有,您应该知道我的脾气的,我决定的事就是天皇老子也改变不了,因此,就算您不答应让我跟随柳大哥回南方,我一样会找机会偷溜的,到时候您想见我就真的难了。”
楚天横静默的注挸爱女半晌,看出了她眼中那不容他怀疑的坚决,因此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道:“爹爹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你也要答应爹爹,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知道吗?”他留不住她的,他知道。这孩子的个性跟他年轻的时候简直一个模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别人的话都只是耳边风而已,他相信倘若他真的坚持反对,她一定会如她所言的“偷溜”,届时,只怕事情会更难以收拾。唉!算了吧!就随她去吧!
那丫头转瞬间又笑得灿烂,“只要爹爹答应让我与柳大哥一起走,您要怎么样我都没意见。”以一贯撒娇技两偎进父亲怀中,嗲声地说:“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谢谢爹爹。”
“你喔!”楚天横露出一抹啼笑皆非的笑容,胸口的心一直忐忑地跳着。
※ ※ ※
朱芸的烧在黄昏时刻完全退去,此刻正疲累的睡着。柳冀曜总算得以放心的离开床畔走到院子透透气,而刚迈进种满水仙花的庭院,就见楚天横一脸担忧的朝他而来。
“天横兄。”他先行拱手问候。
“柳贤弟。听华儿说朱姑娘已经醒来了是吗?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多谢天横兄关心,她的烧已经完全退了。”柳冀曜斯文地微笑着。
“那就好,那就好。”加重了凝重的表情,顿了顿后徐徐地问:“华儿告诉我你答应要让她跟你一起回南方,是吗?”不等他做出反应,随即甩袖叹了口气,“唉!那丫头从小就被我宠惯、溺惯,任性得连我都招架不住,我只怕这一路上她会给你添增不少麻烦。柳贤弟……”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吞,似乎不怎么好启口。
“天横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我是想……想知道你跟那位朱姑娘的关系,当然,如果柳贤弟不方便说的话我不勉强。”不过依他的表情看来他真的很想知道。
柳冀曜的表情沉了沉,深邃的眼眸透露着些许为难,但见楚天横一脸关切,实在不忍隐瞒。他缓缓地走进亭子坐下。
“她是我的末婚妻。”他淡然的说。
“未婚妻?”楚天横刚刚碰着石椅的臀部因过分震惊而再度跃起,眸中闪过一抹深切的忧郁,喃喃低语:“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如果华儿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何等伤心?
“既然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为什么还要答应让华儿随你回南方?你知不知道华儿对你……”站在一个做父亲的立场,他觉得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女儿。
“如果不让她跟随,只怕后果更不堪设想。”他不疾不徐,诚挚的道。“要怪只怪我当初没察觉她幼小的心灵所隐藏的波动,对她开了那种难以收拾的玩笑话。”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绝对无心伤害你的女儿,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请相信我会用最圆融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有他这样保证,楚天横似乎放心多了,缓缓的坐了下来,深思垂下的眼突然又抬了起来,“对了,碍于你一直忙着照顾朱姑娘因此没机会与你多聊,愚兄心里有件纳闷事想请教。”
“有什么事请说。”他温文儒雅的笑容是如此迷人,怪不得他的女儿会对他如此着迷。
“愚兄一直不解,皇上为何突然颁下通缉令通缉你?”当他看见满街张帖的通缉行文时,就一直困惑至今。
柳冀曜俊秀出俗的脸庞沉凝下来,眸中闪过一丝痛心,“因为公主。”
“公主?”他拧紧眉看他。
他道出原委,“……所以皇上通缉我,因为我诱拐了公主。”
楚天横难捺怒气的拍案,“这个狗皇帝,亏你对他如此忠心耿耿,他竟然怀疑你?怪不得你会辞去官位……等等,如果照你这么说,那……那朱姑娘岂不就是芸公主?”
提到朱芸,柳冀曜露出一抹柔情似水的淡笑,“是的。”
原来那个美得像仙子般的姑娘就是芸公主!那日柳冀曜抱着她进入傲气堡,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那张清灵典雅的脸庞却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尤其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那抹高贵之气,更教人深感迷惑,当时他就臆测她不凡的身分,只是千猜万忖也料不到她的身分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且还是个情深万缕的痴心人儿,看来,他的宝贝女儿是真的没希望了,唉!
“天横兄为何突然叹气?”柳冀曜低低的问。
“本来我会答应让华儿与你一同南下,是因为我在想也许你与那位朱姑娘的关系并不如我所想,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咱们华儿真的是一厢情愿了。”他再度叹息,说真的,他也一直希望能拥有像柳冀曜如此出众的女婿,不过,他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件事我深深的感到抱歉。”他歉疚地说。
“这什么话?感情的事本来就勉强不得,没什么好说抱歉的,只怪咱们华儿没这福分。”楚天横以兄长的口吻说道。其实该抱歉的是他,华儿这样缠着人家,才不知道会给人家惹出什么麻烦呢!
“我相信以华儿的冰雪聪明一定可以找个如意郎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