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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小红伶 page 1 作者:李葳

  序曲

  「不行,不管算几次都一样。」

  黑暗的小房间中,正值无忧无虑花样年华的少女,却一个人托着下巴深思着,愁容满面、乌云密布的表情,本不该出现在这样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蛋上,然而打成死结的眉心也充分说明了,她所面临的困境只能用四面楚歌、进退两难来形容。

  苏宝坊恨透了自己天生奇准无比的神算能力。

  打从她三岁第一次卜卦以来,她所算出的每一卦都在事后应验了,那几达百分之百的准确率,不只周遭的人惊讶,就连皇帝陛下也对她的神算深信不已,还赐封她为御用卦师,每逢国家大政有何踬碍困境,无不求助于她指点迷津。

  她本人倒是对这些头衔、称赞,满不在乎。

  像这种损己利人的无聊能力,有什么好稀罕的?谁要谁拿去。

  算出了高官显要的流年又如何?无非是让些贪官继续安稳地坐在高位上,让穷老百姓继续吃苦头。算出了皇帝、皇后的纷争又怎样?只是让皇帝和皇后的感情更不和睦,天下更乱而已。

  况且,她能算别人的命运,却不能断自己的吉凶,这也是她感到最忿忿不平的地方!只要她企图为自己卜上一卦,那卦象始终都无法排列出来,那就好象老天爷在头顶上朝她说:这是对妳企图窥探天机的惩罚!

  总之,抱怨来、抱怨去,还是不能更改眼前这一卦。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自己竟成为「他」命中的煞星?这不该有的,她从小被人当作是宝贝,爹爹为她取名为宝坊,也是因为她一出生就让爹爹官运亨通,原本艰难的处境,登时逆转为左右逢源好事接踵。天下还有比她更福星高照的人吗?绝对没有。可怎么偏偏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结果?

  这「涣」卦的意思,是要他舍弃眼前的一切,另求新发展才会带来莫大的好处,而这绝非现在他所拥有的好处能相比拟的。

  开啥玩笑?舍弃一切不正是意味着,要他拋弃她苏宝坊?人人奉承、呵护、疼爱都来不及的她……如今却得面临被自己未入门的夫婿拋弃的命运?要是让那个死呆头鹅看到这一卦,他大概会二话不说,乐于卷起铺盖照办吧。

  苏宝坊脑海中马上浮起那张总令她气得牙痒痒的冷酷铁面。

  「宝儿,这位是子蛟哥哥,以后妳要和他好生相处,等妳长大后,子蛟哥哥便会正式入赘作妳夫君,成为咱们苏家的人。」

  「夫君?爹爹,那是什么玩意儿?好玩吗?好吃吗?」七岁的宝坊眼中,没什么东西比玩和吃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呵呵,傻宝儿。夫君不是用来玩,也不是拿来吃的。不过,子蛟很聪明,他既懂诗画乐理,才气纵横,又曾习武强身,他可以陪妳学习四书五经,教妳贤妻良母之道和保护妳。爹爹可是从数百童子里,千挑百选挑中了他,来作妳未来的乘龙快婿,妳可得好好听他的话。」苏父温柔的摸摸女儿的头说。

  「听话?可是爹爹,宝坊不喜欢他,他笑都不笑,看来凶巴巴的。」揪着爹爹衣服的下襬,宝坊将自己藏在爹爹身后,偷窥着那已经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蓝布衣少年郎。

  坦白讲,他生得白白净净,即使一身朴素也掩不住出色的长相,浓眉大眼的,煞是好看。可惜那张薄薄的嘴巴抿成一直线,长长睫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直瞧的表情,有几分吓人。

  尤其是当他听见她说她不喜欢他时,那眉毛还挑动了一下,宝坊觉得他好象拿自己傻子看。

  「没这回事,子蛟,来跟宝儿打招呼。」呵呵笑着,苏父只当女儿面生,见到陌生人难免会怕,丝毫不把宝坊的抗议放在心上。

  「宝坊妹妹好。」少年不卑不亢的行礼,微微一笑道。

  接触到他笑容的瞬间,宝坊心儿猛地一抖。

  原来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冷冰冰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又亮又灿,整张脸登地放射着温柔的光芒,叫人不觉看呆、看傻了。

  可惜的是,少年一打完招呼,那株笑意也跟着消失无踪。

  「以后你们可得相亲相爱,好好相处喔。子蛟,你长了宝坊七岁,记得要多多照顾她、教导她,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都是你的责任,知道吗?」

  「是的,苏伯伯。」

  他那沉稳恭敬的态度,在爹爹留下他们于花园内玩耍后,马上有了天地逆转的大变化。

  「哼,我是曾听说苏家的宝贝女儿被宠坏了,活像只小泼猴,原来街头碎嘴是真有其事。」他冷冷地由下到上打量了她一遍,嗤鼻说。

  「你……你胡说,宝儿才不是泼猴!」苏宝坊立刻跺脚大叫。

  他充耳未闻地蹙起眉。「瞧妳浑身上下玩得这么脏,几日没洗身了?负责伺候妳的仆人真该打。过来……堂堂苏家小姐不弄得干干净净,怎么能见人。」他揪住了谁也不敢命令的小宝坊,就往澡堂走去。

  「哇,放开我﹗你这臭饺子!死饺子!我咬死你!」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无名「饺子」罢了,凭啥命令她?她苏宝坊才不会听话呢!天底下除了皇帝,就连爹爹都不敢这样对待她!

  「妳咬啊。」

  于子蛟不为所动地,用黑不见底、威吓十足的眼神说:「妳咬下去,会遭到什么可怕的报应,我可不知道喔。」

  「你、你想干么!」苏宝坊吞了口口水。

  于子蛟冷冷地一笑。「只要妳听话,就不需要知道我打算干么了。」

  从记忆中回归现实,苏宝坊打了个冷颤。

  不堪回首儿时路,篇篇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奋斗史啊!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如何被人打红了屁股,如何哭哑了嗓子,她就不禁要同情起当年年幼无知的自己。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七岁的自己就天天和那死子蛟掀起一场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抢夺家中霸王的地位。

  说也奇怪,虽然大家都把她捧为苏家名正言顺的小霸王,可是上自管家,下至马房小厮,遇到任何纠纷、麻烦,都会去寻求于子蛟解决,连朝廷事务繁忙的爹爹也日渐仰赖他,不过短短十年多,他已经一手扛起苏家的事业,外头人都喊他为苏少东家了。

  谈起苏少东家的为人处世与俐落能干,北京城内的人都会竖起拇指努力赞好,大家都说苏老爷眼光好,挑到了个好女婿。

  可是想当年苏家老爷打算替自己女儿招「童养婿」时,不知招惹多少人看笑话  ,大家都道苏老爷是疼女儿疼疯了,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个馊主意成了个绝佳的妙主意。

  从各地招募的数百童男中精挑细选,不计家世、背景,只问才气、能力与天分,将这万中选一的佼佼者招入自己家中,再不计代价、大力栽培,这就像是预定了一张有为有能的饭票,胜过将来打着灯笼苦寻着愿意入赘的人中之龙。

  毕竟,入赘这档事对男人来说总是耻辱,有所成就的人多半不愿低头,而愿意低头的又是些只想吃软饭、靠岳父的无能纨绔子弟。两相折衷,苏家老爷会在宝坊七岁时就招女婿,也是情非得已。

  过去嘲笑苏家老爷的人,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死了他,能有这般优秀杰出的入赘女婿于子蛟,加上能卜吉避凶的神算爱女苏宝坊,苏家老爷这辈子都将不愁吃穿、高枕无忧啊。

  「可惜爹爹打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不及老天爷的变化多端。」苏宝坊看着桌上的卦象,唇角浮现起恶作剧的笑容。

  这样也好,她才不想嫁给那专门生来克她、折腾她的魔头呢!

  只是……就这么被他给退了婚,自己在这北京城内还有什么颜面可以待下去呢?她一定会成为城里永远的笑话。

  「与其要等他退婚,不如我先给他下马威,将他一军。」

  现在这年头什么新鲜事都有,跷家、逃婚也不少她这一桩。恰巧她也在这北京城内闷得烦了,天天算算算,总有算不完的达官贵人命。

  想她苏宝坊活到十八岁还未曾踏出过北京城,干脆乘机大玩特玩一番!

  第一章

  矗立在无名小镇上的这座酒馆,从外观上看来,和京城内豪华绚丽的各色酒楼根本无从比起,由破旧木头搭起的简陋三层楼房,挂着大大的「酒」字,就是它全部的装潢,可是不能小看这破旧小店,它是这小镇上生意最兴隆的一家。

  这间酒桃小店的菜既不是镇上最棒的,服务也不是最亲切,但谈到它生意为何如此之好?是因为它有全镇唯一的小舞台,供些四处走唱的流浪戏子、琴师,在寂寥夜晚提供一点点娱乐,听首小曲、看场戏。

  瞧,现下店门口正贴着张红纸,上面书写着几个大字:

  天下第一红戏班,在此恭候您的大驾,最新最红牌曲日日更换。

  本戏班有名响京城红角儿:宝坊、银雪、珠樱。夜夜好戏连台,保管您不看可惜,看了还想再看!

  「来哟!进来坐!进来喝茶、喝酒、听小曲儿喔!」接近夜幕低沉,华灯初上,门口的勤快店小二,也加倍卖力吆喝着,朝大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路人招揽生意。

  这时,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骑着匹乡下难得一见的雪白骏马,缓缓地由街头朝向店门口行来。

  店小二眼睛一亮,看样子又有大肥羊要上门了,赶紧上前招呼说:「爷儿,您要歇歇腿,喝口茶,看看戏吗?请进!请进!」

  男子静默地打量了一下店内,眼神驻留在那张红纸上,特别是上面写着「宝坊」两个大字。

  深邃锐利的黑眸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终于让我找到了。」

  「爷儿,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在你店内歇腿吧。」他跃身下马。

  店小二马上拔尖嗓子高喊:「掌柜娘,贵客一位,带位喽!」

  「子蛟,怎么办,你瞧瞧这封信,宝儿那丫头竟然……竟然跷家了!」

  忆起未来老丈人紧张的模样,于子蛟也只有在心头默默叹息的分,谁叫平常家里的人如此放纵她,不论她要什么都点头答应,将她惯坏到这等地步,她才会成了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宛如一匹脱缰野马,这回咬断了绳子得到自由,想要再将她找回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信上三、两行字,龙飞凤舞得不像是出自女儿家的笔法,大剌刺地写着:

  爹爹、阿娘,宝儿和朋友游山玩水去,归期不定,请勿为我挂心,我会好好地玩儿、好好地吃、好好地睡。

   爱女,苏宝坊笔

  又,不用派人来找我,我想家时,自会回去。

  既没有对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更不见半点能说服人不为她操心的留书,子蛟真想反问她,看了这样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天下哪位父母能真安心地让她漂留在外,而不去找她的?

  好一只随心所欲的小泼猴!

  或许自己对她的苦心教育,多少也是有些败笔。本以为她性子比起当年七岁的野人状态已大有进展,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要想降服她还得再多上点耐心与时间呢。

  若硬要说她有了什么进步,可能就是她从一只鲁莽又不动脑筋的小野猴子,进展成为一只文智开化、伶牙俐齿,满脑子馊主意的泼猴了。

  竟懂得趁他忙着准备参加会试,无暇兼顾她所惹出来的风波之际,带着包袱留书出走。根本是算准了苏家上上下下除了他,别无第二人可以阻拦她,这可称得上是她难得的计划性犯行了。

  只是整桩跷家事件中,唯一困惑他的就是——宝儿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跷家。

  她在苏家呼风唤雨,而出了家门,在北京城内也是如鱼得水,交游广阔,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从来也没放在她心上。仗着她自幼习武,有点功夫底子,她更是自诩为「八方女侠」呢!

  当然宝儿自己都不知道,他曾暗地里为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既然住在家里头没啥不自由,北京城又是她自小玩到大的后花园,背后没有什么重大原因,她又为何会兴起「出去走走」的念头?

  这个野丫头,不知又闹什么脾气了。

  子蛟默默在心中暗叹一句,上天专门生她来和他作对的,自从认识她之后,他没有一天平平静静的好日子过,偏偏不论她如何为自己带来麻烦,他还是割舍不下苏宝坊……

  「公子!这是您点的下酒菜以及上等木墀荷花酒。」捧着盘子亲自上菜的中年妇人,笑吟吟地放下盘子。

  子蛟被迫中断思绪,抬起头。「多谢。」

  「来,我为您斟一杯酒。这可是我们小镇上首屈一指的好酒,您绝对不能不喝看看,保证您会上瘾的。」

  对自身姿色有几分自信的女人,一手端起酒壶,半个身子几乎靠到了于子蛟身上,从大大敞开的领口处可望见那雪嫩丰起的曲线,眉眼带着徐娘半老风韵的她,再一次地朝他拋拋眼色,很显然她想推销的不只是手中的酒。

  「您不必如此多礼。」

  不动声色地移开身,子蛟巧妙地遮住了自己的酒杯口,阻止了她的「好」意,客套地说:「在下自己来就行了。」

  「敢问公子打哪儿来啊?听您的口气与这身贵气的打扮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很少看到像公子这般人品端正、出色的好儿郎呢!」还不愿死心的酒馆掌柜娘,扭着腰顶了顶他的肩膀。

  子蛟蹙起眉,用最擅长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说:「在下是看到了店门口贴着红纸,得知贵酒馆内每到这时辰,就会有一班有趣的戏子上台表演。但看来是我弄错了酒馆,这儿没有戏子,只有装扮得宛如戏子的热情掌柜娘,唉,我也真胡涂。善心掌柜娘可知道外头红纸上贴的戏班子,搬到哪儿去演戏了?」

  「呃……」

  酒馆掌柜娘的媚笑僵在唇角边,她悄悄地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手脚,拉远了一点距离说:「早说嘛,爷儿是为了那个奇怪的戏班子来的?呵呵。我懂,您想看戏是吧?他们马上就会登台了。」

  子蛟这才收敛起冰冷的目光,微笑的说:「喔,幸好我没弄错地方。」

  掌柜娘干笑两声。「是啊。那么公子您慢慢用,我就不打扰您了。」

  忙不迭的远离那位公子,掌柜娘半途被自个儿家的店小二叫住说:「怎么了?您脸色好生苍白,突然不舒服啊!」

  那掌柜娘猛地摇头说:「你这二楞子,招子放亮点,中二桌的客倌可不好惹!看他那眼睛就晓得了,不是普通货色。本想尝尝城里来的公子哥儿味道,顺便揩点油水花花。可是吓死人了,那冰冷冷的神色根本不是人。」

  「中二桌的客倌不是人?﹗光天化日之下也会有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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