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群众因为那瘫倒的男孩挣扎著握拳!缓缓、慢慢的动了身躯,然後摇晃、颤抖的站起身而爆出欢呼时,耶律鹰忍不住离开椅子,张大嘴巴。 「不会吧!」
不会吧?阿多瞪视重伤的郝无敌,「你还能站起来?」
「阿多,别浪费时间了,快把郝无敌扔到台下!」
「是!」阿多慌张地回应耶律鹰,随即面对郝无敌。
郝无敌一手紧握胭脂盒,另一只手捏著染满鲜血与被蛮子咬过几口唾液的手绢。「我要赢……我一定要赢……」他急喘,整个人痛到好似五脏六腑全移了位。
当他从瘀肿得只剩一丝的视线里瞥到阿多向他冲过来时,便「呀——」地大吼一声,先前挨了许多拳头的经验教他矮身回避攻击,逃到阿多的背後,一把抱住他! 「郝无敌加油!」全场的人们紧张地观看郝无敌像是藤蔓般紧紧缠住阿多。
「放手!狗娘养的……放手呀!」阿多挥舞双拳,却仍旧打不到贴在他背後的敌人。
「我不放!」郝无敌强忍两条胳膊快被阿多捏碎了,紧急之下,他张口就咬住阿多的颈子。
「哎哟!」阿多痛呼,想甩开背上的箝制,却怎麽也甩不掉,「狗娘养的!」他再度咆哮,身体往後一倒,把郝无敌重重地压在他的背底下。
快被挤扁的郝无敌痛得直喘。
就在郝无敌松口松手的当儿,阿多迅速地脱离他的纠缠,转身朝他猛力挥出一拳,「去死吧!」 「无敌快躲开!」邵如星胆战心惊地盯著他就要遭击。
千钧一发之际,郝无敌下意识躲开,「咚!」的一声巨响,他心跳激烈地庆幸阿多的一拳落在自个儿的腰旁,却也警觉到自己已经在擂台边缘。
阿多一次击不中郝无敌,便「嘿嘿嘿!」地冷笑起来,出手想抓郝无敌把他抛到台下!
郝无敌察觉到阿多的行动,在阿多逼近他面前时,急中生智,将捏著的手绢儿甩开按到阿多的脸上!
瞬间,让血染湿的手绢儿黏住阿多的脸,「狗娘养的!」他狂骂,紧张著突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他急忙缩回两手扯掉脸上之物。 邵武阳见机不可失,立刻大喊,「郝无敌你反击的机会来啦!趁现在,踢他的胯下!」
郝无敌照邵武阳的话用力抬起腿!往阿多最脆弱的两股之间踢去!
阿多是扯掉手绢重见天日了,却没有躲过郝无敌全力的一击,「哇啊……」他双手捧住剧痛的地方。
「无敌,推蛮子下台!」
郝无敌挤尽最後一丝力量撑起身,以自己当武器撞向阿多的肚子!
「不……」阿多被强大冲力撞得站不稳脚,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两条腿已然悬空离开擂台
「砰咚!」
刹那间,全场的人都看见阿多重重地仰倒在地上,而郝无敌仍剩下半身勉强吊挂在擂台上! 所有人都张嘴结舌地望著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群众开始鼓动,很快的,就成了一波接一波浪花儿似的喧闹……
「郝无敌打赢蛮子啦!郝无敌打赢蛮子啦……」
「不可能!」杵在阙楼之上的耶律鹰拍击栏杆,不能接受弱者竟可以反败为胜。
阿多忍著胯下疼痛,羞愤地从地上弹起,「他作弊!他拿手帕当武器。」他向裁判检举郝无敌!一面驱赶周围笑他的宋朝百姓。
裁判捡起脏污的手帕,为免两国的人抗议,他同双方派出的几个代表会谈,一阵讨论之後,终於对在场所有的人宣布,「这手帕是拿来擦汗用的,不能当作是武器。所以,这第三局比武,宋国得胜。」 「好咧!郝无敌赢啦!」
「郝无敌打赢蛮子了,他果真是无人能敌……」
「无人能敌,郝无敌!无人能敌,郝无敌!」
比武结果更确定了,连番吃败仗的宋人情绪亢奋到最高点,他们纷纷伸出手,把郝无敌推回擂台上,让他接受大夥儿的欢呼。
「无敌!」邵如星忍不住冲上台,拥著筋疲力竭的他入怀。
郝无敌将泪汪汪的人儿稍稍推离,「别碰……我很脏……十多天没换衣……很臭的……」
「我不在乎,我就爱你这味道。」邵如星语调抽噎,仍是搂紧他,她悬提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星儿……」郝无敌嗅著女孩身上的花香!感到她用衣袖为他抹去脸上的血渍,他冲著她笑。「我嬴了!」
邵如星被他肿得认不出五官的笑脸逗得破涕为笑。「是啊!刚才吓死我了!你打赢蛮干了,你好棒、好了不起!」
郝无敌一笑浑身就痛。「我给妳的……要收好。」他竭力摊开手掌。
邵如星抚著郝无敌手中沾满血迹的胭脂盒子,心底又是疼惜又是甜蜜。「我会收好它,时时刻刻都带著它。」她拿回盒子,直接放到身上。
品香、小莲和才刚赶到的章惠卿都见证了两个有情人终於能在一起。 也来到擂台上的邵武阳,笑看妹妹和一个浑身瘀肿血伤的小子含情脉脉对望著。「无敌,你真的做到了,你行!我没看错你。」他蹲下检查郝无敌的伤势,要人找大夫过来。
擂台四周,欢庆郝无敌得胜的声音许久不散……
「各位安静……安静!宋国与辽国的比数,现在是一对二,第四场的比武还要继续。」裁判大声宣告,可仍然盖不过群众的喧闹声。
阙楼上,真宗总算是尝到了胜利而乐陶陶。「哈哈哈!幸亏寇爱卿提醒了朕,这郝无敌果真无人能敌,邵爱卿,你们父子是出奇招啊!郡王,这一回你败给朕罗!」 「阿多是被郝无敌打败,可接著还有第四场比武呢!」耶律鹰瞥真宗一眼。
他坦然接受失败,可也立刻同随从们商量下一场的比武人选,这教真宗扫兴地靠回椅背。
邵通赶紧问主子,「郝无敌打赢阿多,是不是就能赦他无罪?」
闻言,真宗一愣。他只顾著擂台比数,压根儿没想免去郝无敌的罪责,但是……「君无戏言,郝无敌此番胜了辽国勇士,朕便实践朕说过的话,不砍郝无敌的脑袋,朕,赦郝无敌无罪。」为了王者风范,真宗不得不这麽宣布。
邵通心喜,搞定了宝贝女儿的牵挂,趁主子的心情好,他更进一步为小女儿请命。「那,星儿擅自离家,请问皇上该怎麽办她?」 「皇上……」柳贵妃担心著她的男人的回答。
真宗微微皱起眉,俯视擂台,「邵爱卿,你说朕应该怎麽办你的女儿?」
「微臣……不敢臆断。」天威难测呀!
真宗瞟视邵通,「这样吧!如果这後面两场比武朕的人赢了,朕就放星丫头自由,既往不咎,如果两场比武朕都输了,星丫头就准备领受加倍的罪罚。」
只要不是宣邵如星进宫,柳贵妃就放心了。「皇上,您这不是要我表妹碰一碰她自个儿的运气?」
「朕是这个意思,就看邵爱卿的小女儿是不是个幸运福星罗!」真宗希望能打败耶律鹰这嚣张的蛮夷。 「谢皇上开恩。」邵通听著圣上的话,虽不满意,但是也没有办法不服从。他即刻要卫士把圣上的旨意传达给女儿与郝无敌。
在此同时,群众犹对著躺在担架上让人抬起的郝无敌欢呼,由邵武阳领著,就要下擂台……
陪在郝无敌身边的邵如星,看到侍卫朝著他们而来。
「圣上有旨,郝无敌自即刻起,无罪释放。」
所有人听见传来的真宗旨意,大夥全都乐成一团。
「无敌不用被关在牢房啦!」
「太好了!无敌!今儿个你走运了。」
郝无敌笑著,浑身的伤也痛著,可这痛是快乐的痛呵!因为,他终於为自己打赢一场仗,为自己洗刷掉罪名! 「如星小姐的罪罚与否,得视後面两场比武的输赢而定。如果两场比武我们赢了,如星小姐就能自由,一切既往不咎,如果两场比武输了,如星小姐就得领受加倍的责罚。」侍卫继续说。
最末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忧虑。
「皇帝怎麽能这样?太不讲理了!」
「是啊!和蛮子比武的事情又不关三小姐的事。」
「多说也没用,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邵武阳对抱怨的品香与小莲说,接著向正紧张地握紧郝无敌手的妹妹,「你们两个,快谢恩吧!」
抱把美人归
春情
自调花露染霜毫,一种春心无处托,
欲写又停三四遭。
絮叨叨,一半儿连真一半儿草。
——一半儿八首·查德卿
人们常说,一个人走运了,好运就会接二连三地到临。
能认识如星小姐,是他的一个大大的好运;他能和她相爱,是另一个好运,他冒犯皇帝没被立即处死,是好运;他能打败强悍的契丹勇士,让皇帝赦他无罪,且一夕之间成了全京城崇拜的英雄,这绝对、绝对也是侥幸得不能再侥幸的好运气!
不只这些,那在他之後上擂台的两名禁军士兵竟能一鼓作气击败契丹人,为大宋皇帝及加油喊得声嘶力竭的百姓延续胜利,气走耶律鹰一干人。 皇帝万岁大喜,承诺放邵如星自由,接著又在邵将军父子、寇宰相的帮助下,皇帝竟然答允了邵如星和他的婚事?!
老天爷也太厚待他了,娶到将军的女儿……不再是梦!他一个市井小民,何德何能配得到这般的好运道?
一个多月来的经历,他觉得自己这一生的好运该用尽了。如今,竟能娶到如星小姐,他就是为此折寿了也甘愿呵!
郝无敌环顾张灯结彩的厅堂,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三姑爷,这座位还舒适吗?需不需要加垫子?」几个丫环与仆役围在四人才能抬起的扶手靠背椅旁边。
「不需要,这样就很好了,谢谢各位大姊、大哥。」郝无敌很不好意思让人喊「姑爷」!遑论还被无微不至地伺候。 「嗳!什麽大姊大哥的,三姑爷甭客气,你叫我们的名字就成啦!」丫环、仆役们笑看人老实脾气又好的新姑爷,虽然他一身难看的伤肿,多处缠上纱布而不便於行,得暂时借助於靠背椅,可大夥儿却羡慕崇拜他,因为他的伤是英雄的战果,而且,他还是个出身贴近他们的英雄耶!
邵通望向郝无敌。
女婿有没有好的家世背景和地位很重要,可他的小女儿不喜欢,就算给她找来一百个出身好的男人都没用。
而郝无敌呢!他来自穷乡僻壤,大字儿不识几个,但是这个傻小子却能为了他的小女儿连死都不怕!他与星儿可以说是一块从鬼门关走一遭又活了回来,他还有什麽理由不让他们在一起? 女儿过了圣上这个鬼门关……不对,应该说,他们邵家全都过了圣上这个鬼门关,他体会到很多事情只要平安就好,不必计较太多。
今天晚上,他要好好地喝上几杯酒,庆祝他和儿子保住官职;庆祝他的小女儿为免皇帝反悔,而择日不如撞日地尽早出嫁!
「邵将军你的小女儿出嫁啦!恭喜!」
「你的女婿现下是全京城崇拜的英雄哪!」
「哈哈哈!托福、托福,大家里边儿请。」站在厅堂入口处的邵通乐得招呼络绎不绝的同僚、贵客。 因著小女儿平安归来而一扫忧郁的章惠卿,笑咪咪地瞅了眼在门外的丈夫!她则是在大厅里指挥家仆。「椅子不够了,再拿些出来,菜慢点上,要等婚礼成了……」
在邵府上下忙碌著邵如星与郝无敌的婚礼的时候,邵武阳替小妹高兴之馀,仍不忘公务。
「邵大人!」
邵武阳看见他派出的士兵回来通报。「怎样?耶律鹰那边的情形如何?」
「他们已经离开京城,正往北方走。」
「是吗?耶律鹰这次替辽主来此,却栽了个大跟头,他没在我大宋朝廷里搜括到银两!会这麽认份的回国?你们继续监视耶律鹰一行人,按时向我报告,等到他出了边关,你们才可以回来。」 「是!」
士兵离开後,邵武阳回到庭院内,他望见昨天傍晚才来到京城,住进这里的郝无敌双亲。
「哇……」从昨儿个到现在!郝来发与郝大婶不知道已经发出多少个「哇」字。
「亲家公、亲家母,昨天住这儿还习惯吗?」
夫妻俩看见章惠卿从大厅出来招呼他们!他们腼腼地回答!「不习惯……这里的地方大、吃的东西太多、床太软!我们从没见识过这样的……不怕夫人笑话,昨天晚上我们两人睡到下半夜,还得下床打地铺才勉强入睡。」 「是喔?那真是招待不周,你们见谅啦!」章惠卿抬袖半掩去了嘴边笑意。
「夫人快别这麽说!我们是粗人,住得简陋惯了。」郝氏夫妇面红忙著回答。
「郝伯伯、郝伯母,」邵武阳也加入三人的交谈,「你们把无敌教得很好,他是个男子汉,现在在京城可大大的露睑了。」
郝来发张嘴直笑,「谢谢邵大人夸奖。」快到京城的时候,他在路上就听说了儿子打败蛮夷的英勇事情,真是感到与有荣焉!
「无敌打小就在农家长大,他虽然不识几个字,可他这孩子很诚恳的,能脚踏实地、勤勤劳劳的做事情。如今,我们无敌高攀了如星小姐,这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郝大婶接著讲出。 「我妹妹能嫁给一个真心待她的人!也是她的福气呵!」邵武阳笑说:「伯母,我很好奇,无敌那一手制作胭脂水粉、替人造型的好功夫是从哪学来的?」
「啊!那个呀……」郝大婶回答,「无敌是我们最小的儿子,他的上头有五个姊姊,姊姊们爱漂亮,可没闲钱买脂粉,无敌这孩子体贴啊!他为著姊姊们,就趁替人送米、打杂做工的空档!开始研究起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没用完就丢掉的胭脂水粉,时间久了,他竟然搜集材料,开始自制脂粉,渐渐的,也学会化妆做造型……
「起初,他只帮姊姊们弄,可没想到邻居见了我的五个女儿因为化妆变漂亮了,就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後,无敌竟然能卖出自制的胭脂水粉,还能替人涂脸,而且赚到的钱,比种田、给人做工赚到的还要多咧!」 「原来无敌的手艺全是因为他的五个姊姊而来,真是有趣。」邵武阳听得兴味盎然。
四个人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随著邵通与众宾客进入大厅。
穿了大红色新郎礼服的郝无敌连同他的靠背扶手椅己经就定位。他望著来到他身边的双亲、岳父母大人与邵武阳,不由得问:「你们在聊什麽,这麽开心?」
「我们在聊你的化妆手艺怎麽学成的。」邵武阳笑著回话。 大厅之内喜气洋洋。
「新娘子来啦!」
当司仪高声喊出时,包括了让邵如星邀请来的品香,几位常买郝无敌的胭脂的女客,以及头罩面纱、选了不显眼的角落坐著观礼的邵盈月,所有的人皆引领望向由小莲扶著进入厅堂里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