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旅店,邵武阳就带着姐姐骑马不断前进,他绕路经过人烟稀少的地方,直往边关奔驰!
"瞅瞅瞅——"听闻空中鸟儿数声长叹,邵盈月的心情益发烦乱,"那是托托……"
"托托?"邵武阳鞭策坐骑加快,一面跟着姐姐抬头望天空。
蓝天白云之间,一头黑色大雕伸展羽翼,似在寻找猎物般的,时高时低的飞翔滑行。
"托托是耶律鹰饲养的雕鸟,"邵盈月不安的哺哺自语,"鹰…… 他就在附近了。"
同一时刻,耶律鹰乘坐马上.神情严政的眺望无际草原连着蓝天。
天空里有黑雕滑翔,那是他双眼的延伸,它在指示她前去的方向!"那两个人往那里走了哼!
他冷淡出声,喝斥坐骑掉头,"哗——"他的手指搁在唇上吹出响亮的哨音,朝空中送去。
跟在耶律鹰身后的是一夜没睡,倒隔日仍继续追捕逃犯的卫士们。
还在刚才,多加了从鹰王府赶来报信的男仆,还有耶律隆绪、完颜海普派来的人。
"郡王,回去吧!
"西鹰郡王,我们的族长和公主现下正在栖凤院内,等着您回去。"
"大王有令,派我等追捕逃走的宋国人质,请西鹰郡王即刻回——"
"闭嘴!耶律鹰转头大吼,"我才不管你们讲什么,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邵盈月、札勒述,让他们跪在我阿娘的面前!你们谁敢阻止我,我这刀子就向着谁!
失去理智的男人教前来传达讯息的三人退却,他们眼看着鹰王府的卫士们在耶律鹰的命令下,再度前进!
***
邵武阳和邵盈月又赶了一天的路,到傍晚,终于抵达辽宋边界,他们已经非常疲倦,目前只剩通过契丹人把守的最后一关,就可以见到宋国军营。
"帽子脱下来,我看看你的脸。"
"竹篓打开。"
邵武阳拉好马匹,一手牵着邵盈月,观望排队的人们耐心等待守卫的检查,以及对照画像,"看样子,蛮子画了你的长相,不仅在两国的边防上加派士兵,连通关查验都更严紧了。"
"我们能过去吗?邵盈月握紧邵武阳的手,为了亲人的安全,她只能让耶律鹰憎恨她了。
邵武阳轻轻拉好姐姐围在口鼻上的丝巾。"恐怕不能.咱们先离开,再想别的办法。""
两人带着马匹脱离队伍,却被站在城门边高台上的士兵眼尖注意到,"喂!那边的两个人站住。"
听闻士兵喊叫,邵盈月禁不住背脊发凉,她感到弟弟也变得紧张,却牵着她继续走。
"叫你们站住啊!喂……"
其他士兵看见有人敢不理命令,纷纷出声,"快抓住那两个人!"
邵武阳瞟视朝他们追过来的士兵们,心里暗呼不好!他想上马河已来不及,便灵机一动,拉转马匹,旋即拔剑,剑柄往马儿臀部用力刺下。
"嘶嘶嘶!马儿吃痛,哀叫着往前乱冲。
"哎呀……"一些士兵躲避不及,被横冲直撞的马儿撞倒。
"姊,我们闯关!
邵盈月听到邵武阳的吼声,知道他打算以奔跑的马匹做掩护,突破士兵包围,带她冲向关口。
契丹人里,不知是谁先喊出,"兄弟们,找到啦!画像上的女人就在这里,西鹰郡王要抓的宋国人在这里,大家快抓住他们!西鹰郡王有令,只要活捉,让他们受伤都无所谓!"倒地士兵很快有人递补上,他们都奋勇追着邵盈月。
"该死的!
陡地,一名士兵从她背后攻来,她惊呼,本能的往邵武阳那儿躲、她感到发上的玉簪子已被刀砍断。
"呀——"邵武阳大吼,扭身挥剑,很快就解决攻击姊姊的士兵。
可敌人持续增多,纵然他有神力也难以一搏众,更何况他还得保护眼盲的姐姐!
他心急如焚,眼看差几步路就能闯出关了,他脚程加快,却忘记姐姐无法跟上。
邵盈月不能赶上弟弟的脚步,两腿还在乱中出错,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
"姐姐……"邵武阳顿停冲势,扶住身边的人儿,可这要命的耽搁,却让两人过不了关口,反而被契丹士兵逼得直往后退。
经过一番闹烘烘的追逐打斗,跟在邵武阳身边的邵盈月已经气喘吁吁,头发乱了,围在脸上的丝巾亦不知掉到哪儿。
"姊,上高台!"才耳闻邵武阳大喊一声,她整个人已被抱起。
"你们逃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吧!哇啊——"想上阶梯的士兵立刻被邵武阳用剑刺死,滚回地上。
邵盈月背抵着城墙,大风袭过她惊惶颤动的脸庞。"邵武阳…… 对不起,姊姊连累你了……你别管我……一有机会你就一个人闯关吧!
"别这么说!姊,我们是一家人,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一起走。"邵武阳护在姊姊的面前。
瞪视高台底下举着武器的士兵们,他握紧利剑,急思突围的办法……
渐黑的空中乌云密布,行进的耶律鹰望见派出探消息的卫士回来了,"郡王,宋国人当真在关口广
同言,耶律鹰精神大振,他喝斥坐骑飞奔,直往边关,卫士们亦跟随主子向前奔驰。
当耶律鹰赶到关口,就着一束束火光照耀,老远就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形怯缩在高台之上。
是他的月牙儿!
他眯起整整两天没合此时满布血丝的棕色双瞳,视线搜到与她在一起的人,"邵武阳?为什么不是札勒述?"
他是有些疑惑,可丧母的悲仇胜过一切,他斥令坐骑奔高台,"不许你们插手,这两个人是我的!"
"西鹰郡王来啦……"
邵武阳发现朝高台快速过来的人,"耶律鹰?"他没料到对方竟不用阶梯,直接站上奔跑的马背,猛力向前一跃,就来到高台上,他大吃一惊,忙举剑挡下劈来的刀?
"锵锵!"兵器刺耳的碰撞声令邵盈月脸色惨白,"耶律鹰…… "她颤抖的感受到挟着狂烈怒火的耶律鹰正在攻击她弟弟。
一次、一次又一次,刀刃能致命!
"你们住手时……不要打了啊!"她大喊,仍无法阻止在她面前的两个人互相砍杀。
冷风直扑邵盈月,她浑身哆啸,忘不了理朵、札勒述的死,"邵武阳……耶律鹰……快住手……"
"危险!邵武阳提剑接下耶律鹰的进攻,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快被刀子削到手臂的邵盈月推开。"姊,待在原地不要动!"
契丹人站在仅能容纳几个人站立的守备高台底下,紧张的观看战局。
耶律鹰想快些解决对手,抓住邵盈月;可邵武阳不是普通人,他使剑-一化解耶律鹰的攻击,在守势里伺机而动。
耶律鹰久攻不下,只能对贴着墙瑟缩的女人干瞪眼,"妈的…… 邵武阳!邵盈月为什么跟你在一起,而不是跟札勒述?"
"我不知道札勒述是谁!"邵武阳身躯一偏,举剑吃力的挡住刀势,但人也被对方逼到高台边缘。
"邵武阳,你死定了!"耶律鹰趁势迫击。
"西鹰郡王杀死他——"台下的契丹人振臂喝采。
邵武阳不轻言放弃,看准耶律鹰冲势过猛,他一个矮身躲避刀锋,两手紧握长剑反转斜劈,借力使力,竟将耶律进也逼得差点掉下高台。
"耶律鹰,你讲的话回送给你。"
"不要打了,快住手啊!武阳、耶律鹰……我不要你们有谁受伤……不要再打了……"她哽咽,忽地一脚踏空!
"啊!"邵盈月的惊呼声令耶律鹰和邵武阳同时转头。
"月牙儿!"
"姊!"
两个男人都紧张的撤回兵器,一块奔向就要跌落阶梯的邵盈月,身子悬空的邵盈月感到两人一起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高台上。"鹰、武阳……谢谢你们……"
她余悸犹存,小手揪住两个男人的衣袖,却不知道一剑一刀就横在她眼前。
"西鹰郡王——"契丹人担心邵武阳的剑尖抵在耶律鹰的胸?口。
刀子指着邵盈月的咽喉,耶律鹰喘着气,厉眼盯着邵武阳也因一阵拚斗后,累得呼吸直喘。"要来比比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邵武阳不语,在这场势均力敌的比斗中,在他担忧着姊姊的安全的瞬间,他已经位居劣势。
"抓住邵武阳!"
"不——"邵盈月惊呼,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听到契丹士兵遵照耶律鹰的命令,纷纷踏上高台来,准备把她弟弟抓走,她伸手想拉回邵武阳,耶律鹰却抓住她,将她一同
带下高台。
"姐姐!"
听到士兵打了邵武阳几拳,邵盈月哭喊,"鹰,求你……放过我弟弟……"
"现在你会求人了?"耶律鹰粗暴的摇晃她,积压了两天的悲拗、愤恨、不舍的爱恋全都发泄在柔弱的邵盈月身上。"为什么你要害死我阿娘,还跟着札勒述逃跑?他人呢?札勒述在哪里?"
耶律鹰的暴吼声令邵盈月吓得答不出话,只是两眼不断滚下热泪,"我没害朵夫人……我……札勒述他……"她极力想解释,可嘴巴不知怎地,在这紧急关头竟骇得发麻结巴。
经过两天身心的煎熬,疲惫的耶律田已经没有耐性等她解释,他已认定元香说的一切。
"呀啊——"抑郁大叫出声,他挥刀向她。
她,拒绝他的求婚;她,和札勒述逃走;最不可饶恕的是,她害他的母亲病发身亡。
望着她盈盈泪光、凄楚迷茫的容颜,他,却狠不下心动手杀她!"你为什么讲不清楚?你是做贼心虚吗?阿娘就是你和札勒述害死的!
他咬牙切齿的吼出,对她还是下不了手,"我先一刀杀了你弟弟,要你也和我一样感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不要!"邵盈月惊恐大喊,两眼不自觉睁大,步履随着他的方向跨出,扭身挡在他前面。
"姐姐!邵武阳目睹只离他几步的邵盈月左肩已被刀子刺中。
众人都看见了刀尖削落数根黑发丝,穿过衣裳,直直刺人邵盈月细嫩的肌肤里,登时涌出鲜红的血液!
耶律鹰吓一跳,刀势顿止,他呆望着被血染红邵盈月雪白的上衣,债张的怒火立即削减。。
邵盈月感到左肩剧痛,知道自己应是受伤了吧?有很多血吗?是不是像札勒述那样的?
"鹰……我没害朵夫人……是元香做的……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发生的……札……札勒述也死了……你相信我,求求你?…… 别杀我弟弟……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唇齿打颤,拼命向着黑暗说话。
札勒述死了?!
元香害死阿娘?!
她幽幽的话语教他一时为之迷惑,耶律鹰抽回刀,怔然瞪着染血的柔弱身子软跪倒在地上。
"姐姐!"邵武阳挣不开契丹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背向他的邵盈月倒地不起,他盯住手握血刀的人,"耶律鹰——"愤慨的吼声响彻云霄。
"郡王!"二十名卫士全都涌到主子的身旁。
耶律鹰看不见其他人了,此时在他眼中只剩下他伤害的邵盈月。"元香害死阿娘?札勒述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信……"
邵盈月想帮思绪混乱的耶律鹰,可她力不从心,热痛的左肩不断冒出鲜血令她迅速流失体力,"鹰……放过我弟……别杀他
母亲怎么死的?札勒述人在哪里?是邵盈月说谎骗取他的同情,还是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耶律鹰不自觉张口,"放开邵武阳….。
西鹰郡王的命令困惑士兵,他们彼此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小心谨慎地松开不停挣扎的邵武阳。
"姐姐——"一得到自由,邵武阳立刻跑到邵盈月的身边,先点住她伤口周围几个大穴减缓血流速度,再忍不住抬头大骂只呆站着不动的耶律用,"你这样对待二个手无寸铁的人?无耻!"
耶律鹰神情怔忡,手握着凶刀,他无可辩驳。
"聆……"在暗黑里,痛得迷糊的邵盈月还以为自己是在耶律鹰的怀抱,不由得揪紧对方的衣襟,倾声道出,"我没害朵夫人?…… 你信我?我们不要敌对……耶律……鹰……你会是……辽国新的大王……我求你……要与宋国和平的……"
"姐姐?"邵武阳很担心邵盈月说出未来的事,更担心她伤口的血虽然流慢了些,可不赶紧处理,以她本就柔弱的身子,再加上这两天一直赶路没有获得充分的休息,情况会非常不好。
耶律鹰没听清楚邵盈月在讲什么,他忍不住矮下身,关心起她的伤势。
"不要砍我妹姊!"邵武阳打掉耶律鹰伸向邵盈月的手,小心守护姐姐。
"你胆敢对西鹰郡王无礼!"
"你们退下。"
"我想……回家……鹰……放过我和弟弟……"暮地,正在相互对视的两人都听见昏沉的邵盈月的响响吃语。
"姊姊,我现在就带你回家。"为了争取时间,邵武阳立刻抱起邵盈月。
耶律鹰怔怔的盯着紧闭眼,面色死白的人儿经过他。
士兵看见耶律鹰仍旧握紧长刀库膝跪在原地不动,就这么让邵武阳往关口走去,他们忍不住冲上前,亮出武器阻挡宋国人的去路。"不准动!
耳听契丹人叫嚣,邵武阳护着邵盈月,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你们不要挡路,把马还发邵武阳,让他们出关。"
众人却没料到,耶律鹰忽然发出一道怪命令!
"西鹰郡王,不能放宋国人出去啊!一旦放人,对面的宋军就可以立刻赶来救走他们……"他们不敢相信的望向耶律鹰,连?邵武阳都怀疑他是否听错了?
面对四周一双双疑惑的眼睛,耶律鹰站直吼出,"让他们走!"
他没回头再多看邵盈月一眼,只听到马蹄由近而远的声音,知道邵武阳已带她通过关口。
冷风卷起他棕色的长发,红丝密布的双瞳盯着鲜血顺刀身流下、滴在草地上,耶律鹰只想到,邵盈月差一点就死在他的刀下!
在那瞬间他才觉到,他恐欢失去她,而那强烈的恐惧胜过一切。
就这样吧!耶律鹰浓眉紧锁,趁他还没反悔前,就这样放过她和她弟弟。
虽然没有结果的感情、未报的丧母之仇,还有错纵复杂的国家利害等着他解决,"啊——"
"西鹰郡王!众人被仰天怒吼的耶律鹰惊了一跳,见他丢掉刀子,一跃上马,朝漆黑的草原狂奔离去!
第七章
五个月后,汴京已是秋深。
傍晚的邵府,除了先前违抗圣命,单枪匹马去辽国救人的邵武阳,他被皇帝惩处到军队校阅场禁闭半年,且不得进家门以外;其他人包括邵通夫妇、新婚却不回潭州而选择留下来的邵如星和郝无敌,都常常在月之阁外徘徊,为邵盈月担忧不已。
"邵盈月在辽国究竟受了什么折磨?回来后变个人似的,连字都不爱写了……"章惠卿叹气,望着端坐在纱帘后专注于弹琴的大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