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对不对,欧远航大喝一声:“这根本是你的家!”真不知道她的脑袋中出了什么逻辑混乱。
“家?”她的脸上打满了感叹号:“你该不会说你是我男朋友?他——”一指横倒在木椅中的邵诚:“是第三者插足?”
“云波,你胡说什么?”欧远航大叫着。
“哈!……别生气,我是闹着玩的。”林云波大笑着冲进洗手间,客厅中只留下了一个目瞪口呆的欧远航,一个刚由椅子上滚落,还没摸着头脑的邵诚。
“什么……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我们的生活要改写了。”
“改……写?”
“喂,我饿了!”哗哗的水声中,林云波拍门大叫。
欧远航围着围裙在厨房中奋斗。刚刚才软硬兼施着让邵诚去买日用品。林云波就翩然立在了门边,盯着他一个劲儿猛瞅,还横抱着双肩,斜倚在门框上。
“你……”林云波刚想开口。
“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却不料欧远航头也不回的抢过话头。
“我们好像真的很熟。”林云波站直了身体,非常低声地问道。
欧远航“当”地扔下炒具,转过身,面对着她,看了很久,才缓缓伸手理齐她湿湿的长发。
“我们很熟,就像亲兄妹一样。”
林云波愣了很久,眼中布满了回忆的色彩,突然她笑了,非常快乐的笑容。
“你记起来了?”
“没有。”一瞬间她面上的笑容就魔术般地消失了,还眨着眼睛看向他。欧远航猛地用力一拍额头,又白费力气了。
“没关系。”林云波拍着他的肩头,“会想起来的。”
天下有这样的女人吗?自己失去了记忆反而来安慰别人,还那么快乐,对了,自己怎么忘了,她是林云波。
一抬头,便发现林云波的手早已伸向了菜盘,又是老样子!看来她真的像以前一样了。
夜深人静,林云波又梦游天宇去了,倒是填饱了肚子的两个男人正襟对坐在灯下,面容严肃。
“我想不通,‘风’怎么没有回来。”邵诚口气怪怪的。
“我也在想,他会是我们一根好线。”李坤被捕后,那个神秘组织一直不再露面,疯狂的销毁一切证据,龟缩着恢复自身的元气,不知又在制造什么阴谋。
“找到‘风’或许会有转机。”
“怎么找?”
“我不信找不到。”邵诚一脸自信,天下还没有他办不成的案,抓不到的人。
“找到又怎样?”
“找到……”邵诚噎在了那儿,是呀,又能怎么样,抓得住?劝得了?
“我去看看云波。”欧远航忽地站起身,走向林云波的房间,天凉了,别让她伤了风。
邵诚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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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欧远航就将林云波送到了医院,肉眼无法解释的现象,只有向专家请教了。
报告上的结果,令人吃惊。半年前,她接受过一项冒险的医学手术,奇迹是发生了,可她也因长期昏迷,脑部受创,记忆发生间断,甚至有部分记忆已丧失了,也就是说她可以想起某些东西,但是她却永远的忘记了另一些,会是什么,是以前的生活,是她的朋友,或者根本就是他——那阵无影踪的风!
林云波在走廊的尽头,沉默不语,看到欧远航立刻迎了上来,发觉他有些不对劲,伸手在他面上摇了三摇!“喂!什么事不开心,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云波!”欧远航握住了她的双手:“你到底能记得多少,又忘记了多少?”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林云波转过身去,缓缓向前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侧过身仰望屋檐外的天空。
“觉得是自己的生命被剥离了,心里空得没有氧气,窒闷得想要大叫起来,我想我一定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我记不起来了,不过——”她回过头来,粲然一笋:“我已经开始记起你了,你是个好人。”
看来,她的确忘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忘记了这场风中情缘。风停了,但情缘呢?冥冥之中又会有什么在牵引中相遇。是就此了结,还是另一个新的开始?没有人知道。
林云波站在走廊一端,斜斜的秋阳照在她的笑脸上,本来无风的地方,突然吹来一阵风,吹得她满肩的长发,飘飘扬扬,让人觉得,有她的地方,随时都会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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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诚把一叠新打印的资料轻轻放在了欧远航的面前。
“这已经是最全面的资料了!”这是关于“风”的资料,近半年通过各种渠道,通过对李坤这个外部组织的破获,那个神秘组织似乎已不再神秘,但还需要两个该死的要素:时间、证据,可是这并不容易,他们做事极其隐蔽,想取得什么足够的证据简直是天方夜谭。
欧远航盯着邵诚那张严肃的脸:“你想干什么?”
“找到他!”邵诚的拳头重重击在桌面上,桌上的资料随之颤抖。
“找到他?”欧远航思索着眯起了双眼,“别打她的主意!”
“远航!”邵诚坐在了他面前:“只有云波可以做到。”
呼!话音刚落,邵诚整个人便被拎到了半空:“她已经忘了,她的过去等于白纸一张,我不想她再卷入任何是非!你听清楚!”一把推开邵诚,欧远航快步向前走去,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那么李晶晶呢?”
欧远航定定地站在了那里,用手扶着门框,恨不能把十指深深地插入其中,“已经伤害了一个,不能牵连第二个。”话音一绝,欧远航早已走出房门,只是从他发颤的双肩来看,果然他内心一阵波动,邵诚沉默了。
“头儿!怎么办?”
“按原计划进行。”邵诚坚定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可……”
“没有时间了,我们好容易找到‘风’的下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而且……”邵诚停了停,再次看向欧远航消失的门外:“只有彻底消除邪恶,云波才可以真正平安,远航也这样希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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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欧远航就逼着林云波收拾行装,一段时间相处过来,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陌生。
“我们要到哪里去?”林云波没有动,甚至还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笑着看一进门便发号司令的欧远航。
“我是谁?”欧远航没由来地问了一句,手中已经开始帮她收拾了。
“你是我的弟弟,欧远航。”早背了七百八十遍了,林云波不耐烦地翻着白眼,别过头去。
欧远航停下手中的事,走了过来,转到她面前:“你信任我吗?”
她看了他很久,他的目光中只有一种情感——关爱!她笑了起来:“我只有相信你了,不过行李得你收拾。”说完,她站起身来冲进厨房,看来又是馋虫在作怪了。
欧远航顺势坐在地上,不自觉地轻笑起来,用手揉着额前的头发,她好像一下小了几岁,可爱得要命,相信她会喜欢他们要去的地方,医生也说愉快、轻松的心情有助于她记忆的回复,所以他早已计划好了这次旅行,为母亲找了个保姆,自己很少会离她这么远的,他必须把一切都安排好,但一想起邵诚那个大胆的建议,便会让人心惊肉跳,他知道邵诚的用意,他想要“风”做警方的证人,他并没有像邵诚对“风”有什么了解,所以对于云波可以改变“风”,改变多少?他不知道!他也不愿冒这个风险,旅行计划也相应提前了。
目的地被定在一个内陆城市,还是在上飞机前三分钟决定的,似乎到了世界末日,所有航程都挤满了飞往各地的人群,只有这儿还可以容纳两个人,欧远航太急于带她逃离这儿了,异常的现象也没有能引起他太多的警觉,而身旁如出笼鸟的林云波,欢乐的笑脸,着实让他放下了一切警惕,实在不忍扫了她的兴。
长期适应沿海生活的人,一看见高山、大树、飞瀑,往往会以为入了仙境,太发达的都市就是少了点自然的灵秀。
一下飞机林云波便充满欣喜地高呼一声,“太美了!”
休整一天,第二天他们便去征服那高高的青山。时值深秋,但满目的常绿树依旧青翠可爱,山中的空气格外的清新爽洁。更难得的是还有种专为游人设计的小木屋,简朴而古雅。
在林云波的软硬兼施下,没几日,他们便自讨苦吃地搬进了小小的木屋,每天清晨他们便会出发游览,傍晚时分会有人来送吃的,有时若是天气好,隔着层密集的树叶可以在满天的繁星下生堆小小的篝火,烧烤一些东西来过回瘾。林云波很热衷于此项工作,小小的火焰像是她生命中的音符在缓缓律动。
夜里,林云波站在了山岩边,看向山的那一边,满天的星斗。背后的火光将她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地上,清清朗朗……
“如果有海会更美,满天的星光会落入海水中,一波波荡漾,一颗颗闪烁……”
她在想象了,欧远航的思绪上跟着她也飘向了那个海边的城市,那个孤独的老人身边……
月光下,林云波的面颊上挂着两颗最明亮的星!……多么熟悉的感觉,清风、朗月、明星、小木屋,一堆红红的火焰,尽管前面有海,但身边却有越来越多的海浪在呼唤,一个人影在风雨中缓缓而来,看不清的面容后有她最牵挂的相思……你是谁?从哪里来?
“在想什么?”欧远航回身为她披上了一件厚重的衣服。
“远航,我是不是真的忘了很重要的某件东西?”
“你……”欧远航一时呆立在那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她,如果可能他希望她永远如此欢快,只是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这不是幸福,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她会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生最重要的,而那时人已经苍老,她会悲痛一生。
究竟是命运该作出抉择,还是自己应该坦然面对事实,告诉她,让她不至于独自苦苦追忆,尽管她不说,她还在笑,但毕竟过去是她的,她有权知道,有权选择,只是要如何开口,这场风中情缘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天刚亮的时候,林云波便从床上跳了起来,伸头向外观望。一声惊呼响彻了整间木屋,轰然地敲门声,直把仍在熟睡中的欧远航掀下了床。
“什么事?”欧远航高叫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天知道他才刚刚入睡。
“快,来呀!下——雪——了!”门外传来林云波兴奋的叫声。
生长在南方沿海,暴风倒常有,只是独不见雪花漫天。这时候会有雪?是不是她看花了眼?欧远航怀疑着,穿起衣服,推门而出。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清爽的凉风,含着润润的水气,多好的早晨,刚想张嘴深呼吸一口,面上突感一痛,满脸的冰冷,用手一摸,入掌即化,真的是雪!而且是被人投进来袭击他的,好个林云波!
外面的景色可能是今生最重最难忘的美丽,漫山遍野的白雪茫茫,薄薄、绒绒的雪花覆盖着这广阔的山峦,点点翠绿在其间若隐若现。
林云波就跪在这一片绿、白粉嫩之间,穿着自己薄薄的睡衣,披散着长发,双手掬一捧白雪,伸着舌头去品尝……深秋的第一场白雪,如此洁白、飘逸,在她身边掩映着一种无言的落寂,空空无人的山谷在她身后冷冷静静,怀抱着她小小的身躯。她在含笑,尤如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般兴奋、激动,可是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林云波。林云波应该是个张狂得美丽的女人,是团不羁的火焰,热情四射,腾跃半空,到底是什么将她羁绊?是情!是缘!还是风!
欧远航匆匆回身奔进屋,再也无法忍心看她傻笑。深呼吸,努力平静后,才拿着件大衣走出来。林云波径直将一把白雪送到他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这是老天的杰作,不是你的。”欧远航微微笑着推开她的手,替她披上大衣:“小心,别着凉了!”
“我觉得你总把我当作孩子。”
“不是吗?”欧远航站起身来……
“喂,喂!……你在看什么?”
“你等着,别乱跑。”欧远航匆匆丢下句话便向前奔去,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神经病!”林云波哼着转身离去,如此美丽的景色,怎么能不留连一番。
一条幽幽的小路远离了山道,林云波象个忘了妈妈嘱托的小红帽,离开了大路,独自一人走上小道。这里似乎很特别,但又说不出如何特别。两边有高高的松柏,白白的雪地。这里很冷清,以致整片雪地丝毫没有被人踩过,这可能是林云波选择这条小路的原因吧!
白雪平整地铺在山间的平地上,那么一片,那么一地,平整洁白得让人忍不住要去抚摸,吻它。林云波缓缓俯下身,用脸贴在雪面上,冷冷凉凉的感觉由脸颊一直传到心里,四下无人,只有轻轻的风吹过叶枝,撤落一地的雪花,没有落英缤纷,只有坠落的沉寂。
缓缓的有泪爬上双颊,和着冰凉的雪水一直流进心里,冰冻着幸福、欢乐。有谁在打击她的欢快?有谁一直在身边呼着她的名字,扰得她日夜不安,你是谁?看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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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远航追逐的是个小小的身影,单薄、憔悴,像根很长的针源源不断地贯穿着心脏,是她!自己找了很长时间的她!原来她在这儿?
“晶晶,你听我说!”欧远航高叫着,前面的人慢慢地停下来,默默转过身来,低着头、等着他走近。
“晶晶,是我!”欧远航轻声地呼唤着,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悲哀和凄冷。
“我知道。”她缓缓抬起头,满眼的泪水滚落,站在那片白白的雪地里,瘦小得经不起山涧的寒风。她柔弱、憔悴却像棵临风顽强的山梅,在山崖边吐露清香,令人久久难以抹掉关于她的记忆,她和林云波不同,林云波是那么的张扬、四溢,她却固执着、脆弱着、等待着。
欧远航暗自叹着,女人总是这样矛盾的吗?“这些……日子……还好吗?”看见她的泪水纷落,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是多么残酷,明明是自己毁了她的一切,却还要来问“还好吗?”有谁会在如此的情形下活得开心呢:“别怪我!我也是……”
她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我知道,我不愿任何人,但——他总是我的父亲!”她眼中闪过一丝绝裂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