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死!”他说得很坚决,像个有十足把握的神医,坚定地站在那儿。
他打算用什么来救他!超时空的仪器、新发明的灵药?还是用他冷冰冰的爱!邵诚一阵冷笑,如果他想带走她,除非自己倒下。
“让他走吧。”欧远航居然坐下身来。
“什么?”邵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人回答。邵诚看着风和欧远航他们两双眼睛对望着,像是在承诺,是起誓。
良久,他忽然收起枪,双手紧紧搂住怀中的人,最后看了一眼房内的两个人,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砰!”邵诚用砸破机器的巨响来发泄着心头那说不出的疼痛,这一走几乎带走了他的所有,他是多么想陪在她身边,虽然他总来去匆忙,但他早已把心留在了这里,留在了那个叫林云波的女人身上。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背上,转过身来,看见的是欧远航一双满含热泪的眼。
“他终于要面对了,这是云波的希望,我们能做的只是祝福!”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是的,祝福比绝望的好,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只是再见面时,是敌?是友?毕竟他是逃犯,毕竟这一别,是生死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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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港湾有阵阵的寒风袭来,一条小船在波浪中上下摇摆,枯黄的沙滩没有了往日的五彩贝壳,但孤独的小屋中绝对不是他一个人。他有她,那个带着美丽入眠的林云波。
今夜,难得的有星,虽少,但就那么几颗,足以点亮每双希望的眼睛。特意顶风为她点燃一堆火焰,红色的火光在她面上跳跃,映得她清晰的面容一片温柔、祥和。他的嘴角挂着笑容,揽她在怀中,轻拢着她的长发,自言自语。
“云波!记得第一次见面吗?那天有风、有雨,你像片落叶一样无处藏身……”他说着,想着,轻笑了声:“当时你真的很可爱,一会儿像只凶狠的猫,拼命挣扎,一会儿调皮地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那样的夜晚敢收留陌生人,……第二天醒来,第一眼看到你,突然觉得这一生不再孤独,哈!你知道吗?你真是个很难甩的女人……嘘!”他伸手轻轻地盖在她的双唇间:“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不过这是事实!……那天你要我唱歌哄你睡觉,我正在想该不该一拳将你打晕……还有你说星星掉进了海里……你要我喝茶,却害我喝了一肚子的水……”
他在笑,低低的笑声和着轻柔的海浪一同回忆着点点滴滴的情缘,红红的火光中连林云波都在笑,也许她听见了,也许她知道身边正是她日夜思念的人,那阵无影无踪的风就在她身边,只是她已无力张开双眼。
记忆中,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讲那么多的话,自己真的变了,生命在意识中无非是多余的产物,甚至也同样轻视自己的生命,从没有想过有哪一日,会这样渴求挽留住身边入的生命,哪怕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回。自己一向是死神的化身,但现在他必须紧搂住怀中的人,不让死神走近一步,生命真的这么重要?死亡真的很可怕!如果她可以听到他的话,那么为什么不醒来,是什么让她绝望如此!是什么叫她支撑不起勇气!云波!他终于落下了泪水,点点的泪水在她发际,在黎明的薄雾中闪烁不停。
他忽然拾起篝火中的条木,一块块扔进海中。
“看,是星星落下来了,快看呀!”他轻摇着她,后者无声无息……绝望由四面八方涌来,远处点点星火也在海浪的打击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越刮越大,刮走了清晨的薄雾,换来一片阴沉的天空,雨无情地落下,打湿两个人的衣裳,海浪掀起来了,小小的船在海水中摇摆不停。
“云波,”他笑着紧紧抱起她,“又有风雨了,你怕吗?”他用手轻轻拢拢她淋湿的头发,大步向前走去……
轰!一阵马达的轰鸣,小船在风雨中急速远离,无人的沙滩上没有人为他们送行,看到的,只有风、只有雨……
第十二章
半年后……
时光如飞,梦醒后又是一生。无论是邵诚,还是欧远航都深刻的感受到一种浪漫后的凄凉,解脱后的无奈、挣扎。
长久以来,两个人都不愿提及有关一个人的任何小事,结痂的伤疤,永远都有鲜血在淌,不是向外流,不是让别人看见,而是向心里流,让自己听见。
半年!几百个日夜都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喊几声,大哭一番,但他们没有,他们仍然坚信,她活着,活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活在一个有风的地方。他们没有商量过,却都在利用任何机会查找“风”的下落,但没有任何线索,甚至有消息,说“风”背叛了他的组织,早已被清理了门户,是真,是假!都没有人愿意相信。
邵诚点着烟,坐在他乱得一塌糊涂的办公室中,无目的遐想着,门外一声高叫:“头,电话,外线!”
邵诚被猛地吓了一跳,一手狠命地压灭了烟蒂,一脚踹开身后的椅子:“你是不是吃多了,用这么大劲!”伸手拉了拉夹克领,连续盯了几夜逃犯,刚想休息,又是哪个欠揍的?
“喂!”拿起话筒一声大喝,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被他几天没刷牙的一口浊气冲到太平洋里去!
电话中一片忙音:“要死了,接进来!”邵诚用话机拍打着桌面。
“是!”外面有人应道,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为什么头儿这半年来,像个火药筒,碰都碰不得。
“喂。”终于在话机没有被砸碎的情况下,对方的声音传了进来。
“喂!有话快说!”邵诚真的不耐烦了。
“现在的警察都是这样的吗?”对方一阵讽刺的冷笑。
“去死吧!”邵诚刚想扔下话机,到外面揪出那个接线员痛揍一顿,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如遭电击,呆立在那里。
“市中心,公园,林云波。”“咔”!对方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线。
林——云——波!邵诚默念起这个像是遥远在几个世纪前的名字,却不敢出声,害怕这是一场已经做过了百遍的梦,但不对!还记得刚刚自己独力一人生擒逃犯,场面险恶,还知道刚刚抽了支烟,打算就地小睡一会儿,烟蒂都还在冒青烟,手中硬梆梆的是什么?是话筒!那么说,是真的,是千真万确的!不会再被自己嘲笑到心酸!
“林云波!”刹时间,有泪水要滑落,有千百张不同神色的面容在眼前闪过,全是一个人:“林云波!”邵诚大叫着,扔下话机,冲出房门。
一把揪住路过的送文件的警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打翻他手中的所有文件,揪着他的衣领,瞪着他大叫着。
“快!马上叫人集合!”一把推开他,又指向别的人:“去!快叫人集合,叫远航回去,我们出发去公园!”
所有的人都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但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睛发红,他的声音在发颤,他的额头有冷汗直流。
“头儿,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马上封锁公园,所有的女人只准进不许出!”
天,这是什么荒唐命令!但没有人再敢问,只因为邵诚已经几乎要把他们拖上警车,这种情形下最好少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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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一片喧闹。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并没有打扰游客们的兴致。
人很多,邵诚一脚踏下车门,一声大吼:“分头搜!”
“头!”所有的人面有难色!“搜什么?”
“一个女人!”
“女人?!这里满地都是!”
“一个叫林云波的女人!”邵诚猛地推开被他回身揪至面前的人,一马当先,冲进人群……
人流在不停的左右流动,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要找个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邵诚连想都没有去想,他只知道,找!找到她,然后紧紧抱在怀中……
欧远航到达时,只看见几辆空车,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危险事件发生。这个邵诚也真是的,为什么不马上疏散人群,得赶快找到他。
欧远航在找邵诚,命运往往喜欢开凡人的玩笑,邵诚一心要找的却在欧远航不经意间拾得。天下没有再比这样的相见,让人心魂动摇,漫不经心一回首带来的冲击,几乎让欧远航停止心跳,双脚却像钉子一样立在那里。
她就在那里,坐在中心公园的喷泉下。一身雪白的初秋时装,映衬着张苍白中透着点红润的笑脸,左右摇晃着,笑看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怀中抱着一卷爆米花,甩着两条腿,还不时的捡起一颗抛向空中,仰头去接,就像许多年前一样,一会儿又会把大把的米花分给过路的小孩……一张笑脸中似乎已经抹掉了几个世纪的风霜。她背后是高大的喷泉,不时的把一串串闪光的水珠洒落在她的秀发间,闪着阳光七彩的绚烂,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们,就像是来赴约一样,等候在那里,笑着、看着,无忧无虑。
“是她吗?”身边有人在怯怯地问,生怕惊走那只快乐的小鸟,打碎眼前的美景。
邵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只是他也不敢确定。
“我看我们过去瞧瞧吧!”欧远航在笑,却早已有泪水爬上双颊,是她!怎么会不是她!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张清风般的笑脸!林云波!真的是她回到这个世界了吗?真的回到他们身边了吗?
欧远航和邵诚慢慢地走过去,真希望这段路长些,好让他们仔细看看她变了没有,但又希望这段路短些,让他们马上就确定,她是真的回到他们身边了。路不论短长,他们最终还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云波把一颗米花抛向半空,仰头去接。一只手横过来,在半空抢先接下。欧远航把这颗米花放进了嘴中,嚼出的却满是泪水的咸涩。
“喂!你怎么老抢我的东西!”林云波迎面一声大喝,却又在目光接触到欧远航面上时,突然停下来,细细地看着、打量着她,她眼中冷漠地写着两个字——陌生!
“云波……”欧远航蹲下身子,仰头看向她,她似乎胖了些。
“你怎么认识我?”她在笑,很可爱,可她的声音却那么的陌生、遥远。
欧远航瞪大了眼睛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邵诚,后者也同样一脸惊慌失措。只不过半年多,怎么可能抹掉几十年的记忆,怎么能忘却那份自小而大的亲情,这是梦吗?还是她根本就在开他们的玩笑!“别开玩笑了,云波!”欧远航加重了语气。
“真是好笑,有人叫我在这儿等,难道是你们!”林云波梳着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真的忘记了什么,是一切?还是仅仅他们两个?他们为她日夜牵挂,为她几乎掀地三尺,而她却这样糊里糊涂的忘了。
“告诉我,我是谁!”邵诚板过她的身体,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口,心里象有把火在焚烧,而她却毫不在乎地轻笑着,拍开他的手;“废话!真是笑死人了,这应该问你自己吗,是不是啊,远航!”
她笑着猛回过头,欧远航又是一阵心跳,她在叫他,他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忘记他,像刚才那个儿时的习惯动作,她也是一口叫出声的,以前自己抢吃她的食物,她总会这样,可她在看向他的时候为什么又好像是看见了几个世纪前的陌生人,陷入了久远的记忆,拧着两条眉毛,双眸中一片迷茫,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真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可我……”她猛地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我总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别这样!”欧远航擒住她的双手,安抚着,看来问题挺复杂,她真的忘了以前的生活,怎么办呢?
欧远航、邵诚只得四目相对,沉默不语。
“好了!”林云波猛地甩开欧远航的双手,伸出自己的双手在两人面前乱舞起来:“别看了,如果你们是来接我的,我们可以走了,我真的很累!我坐了船、汽车、飞机,才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才看见你们这两个白痴,我要一张床!”林云波孩子似地撒娇着大喊,引来路人频频回望,欧远航和邵诚的脸红了一大片。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邵诚的问话立即得到林云波一个熟悉的大白眼。
“今天想不起来,明天可以,后天也可以,我总会想起来的。”林云波一阵咕哝:“喂!”一拍欧远航:“那是不是你的车?”
“是。”欧远航茫然点点头。
“真太好了!”林云波欢呼一声,在两个早被眼前事实惊呆了的男人的目送下,奔向那辆车,虽然车后座不是一张挺宽的床。
“是她吗?”邵诚尤如梦呓般发出疑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欧远航说得斩钉截铁:“是她。”他忽地回头一笑,真的很久没有看见过他这么开朗的笑容,是她!是她回来了!健康、活泼,依旧带着往日的调皮、不驯,真真实实地在他们面前展露每一个笑容,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就算她对他们开始陌生了,但她还活着,还是个鲜活、跳跃的生命!
午后初秋的阳光依旧温暖,有落叶飘落,有冷风轻吹,可是这和春天又有什么区别,前面奔跑的正是那个疯狂、不驯、热情如火的林云波,只是他呢?那个风雨中叙述往事,看满天星落入海面的他呢?天涯之大,地域之广,他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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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波睡了很久,从她一进门便倒头大睡,天色已晚了,邵诚早已在木椅中去了乌有乡,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在梦中露出微笑。
欧远航轻笑着摇了摇头,端一杯苦咖啡小口地喝着,潜意识不敢入睡,他不像邵诚那样已被倦意征服,脑袋中还有大量的细胞兴奋地在跳跃,他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进一步印证这个幸福而唐突的事实。
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只是她的记忆好像残缺了,这大半年她在哪儿?是谁将她从死神怀中夺了回来,是风吗?她会放他走吗?许多事都只有慢慢的等着时间做解答了。
“啊——”床上的林云波伸出双手,探出脑袋:“真舒服!”
“你醒了?”欧远航走到床前,满脸的亲切、关爱。
她忽然板起了脸,用眼睛盯着他:“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睡觉。”
“嗯……”欧远航一时想出口的话便噎在了嗓子里。
“好了,洗手间在哪儿……”她跳下床来,很自然地伸手到衣柜中拎出一套便服,看得欧远航瞪大了眼睛,她的动作那么随便,像是出于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