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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情缘 page 13 作者:詹美玲

  林云波很不情愿地移了过去。

  她的左手脱臼了,很疼痛,他轻抚着她受伤的手臂,看向她,一时间竟搞不清自己要如何对待她的伤疼,该拿她怎么办。

  自己的世界不仅不容她,甚至时刻伤害她,今天可能是一只手臂,明天呢?明天会不会是血的代价,这一切会不会在某天突然的爆发在他面前,让他疯狂得想毁掉全世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能不能亲身面对,至少此刻握着她伤痛的手臂,心中一阵阵刺痛。

  “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事嘛,我自己可以解决。”林云波笑着想要抽回自己的左手,痛得差点当场掉泪。

  他轻叹一声,拉着她在石头上坐下:“别动,省点力气吧。”

  “你要干什么?”林云波好奇地盯上他的双手,而他一只手握着她的右手,一只手持着她的左臂:“很麻烦?”

  “有点痛。”

  “要不要找根软木绑着,电视上通常会这样。”

  “如果你不嫌这满地淤泥脏的话。”

  “喂,石头能不能绑!”没有回声,“有什么好研究的,找不着木头,大不了你的手臂上再多一排我林云波的小牙印。”

  “呀!”

  “咯噔”一声,林云波差点儿痛昏了过去,这没良心的,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手脚,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伸手便拍了过去。

  “别动!”两只手已乖乖的被他握在了掌心。“刚接好的,别又脱下来。”

  “你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面无神色,只有双目中浸满欢乐,这个小女人又可以无拘无束了,以后自己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回想这段日子,自己的来临有时就像狂风疾雨,不停的对她制造伤害,如果有一天,可以归于平淡,身外的一切都又算得了什么。

  两个人是那样和谐的立在一起,鲜活的生命,静止的灵魂,其间只有风不停地吹散她的长发,飘起他的黑衣。

  邵诚一醒来,几乎被面前的这幅景色震惊了,是他吗?那个传闻中满手血腥,满身肮脏的劫杀者,那个来去是风,出手致命的王牌杀手?至今从没有人可以从他的帐上逃脱,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而此刻,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没有杀机,没有冷酷,甚至带有一阵风的清朗,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个暴虐万分,冷血万倍的刽子手,那样自己或许可以马上冲过去,就算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但他不是,他甚至在此刻连杀手灵敏的感官都退化殆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传闻中所描述的,怎么会?

  而她的眼神中充满着——爱!

  心中一阵悸痛,缓缓闭上眼睛,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面前所谓的“风”是什么风?尽管听她亲口承认过,面前写满的事实着实再让他深深地震撼。

  “你醒了吗?”声音近在咫尺,睁开眼便看到林云波一张亲切和蔼的笑脸。

  苦笑一声:“醒了,醒了!”目光越过她,他站在那里,高昂的立着,在晨光、薄雾、露水中格外的缥渺,使自己又在一时间迷惑了。

  “嗨!”林云波不满地舞动着手在他面前晃个不停,使他不得不调准目光:“他说你中了一枪,子弹要及时取出来。”

  “他?”邵诚双目暴睁,微一用力,马上牵动伤口,跌坐了回去:“我和他立场不同!”

  “哼!”林云波摇着小脑袋:“人有时也需要变通的,环境不对了,对立的自然也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嘛!何况,你也看清了,他不是那种人。”

  “我……”刚想打翻她的论调,眼前的她忽地一改笑脸,严肃地对她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看法在动摇。”

  还未来得及仔细分辨她这突如其来的意思,林云波又涎笑着脸,猛一拍他的肩:“就这样了!”说完转身离去。

  这一拍,差点儿让邵诚铮铮男儿泪流满面,她刚好拍在了他肩头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差点儿剥去了他的理智。这该死的女人!

  昏昏中,有一片黑色正在向他飘移过来。略一稳心神,那个传闻中的死亡之神、林云波口中的“风”便立在了他面前。刚硬的面容没有半点应有的颜色,双目有千丈的寒冰,如此近的距离中,邵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千丈的寒冰,死亡的颜色,需要多少的热情方可以融化?林云波这个乖张的疯狂的女人可以做到吗?

  他缓缓地俯蹲下身,干什么?要怜悯他吗?就是死,他邵诚也会不皱眉头,决不需要他的可怜!邵诚一咬牙想从他的身影中挪开。

  肩头上,落下一只宽厚的手掌,心细到分辨出哪里有伤,哪里可以用力。缓缓的力量源源不绝的自肩头传递下来,慢慢的把邵诚往回压,两个男人对峙着,两对目光交碰起来,前者冷若自然,毫无变化,后者则充满不知名的仇恨。

  邵诚终于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力量来反抗,不是输服了,而是感慨在他始终如一的目光中,这一生经历许多大案,历来不论是毒枭、恶霸、流氓、罪犯无一不在他的目光下阴晴闪烁,隐藏一切,而面前的他,自始自终不回避,不隐瞒,即使是身份已定,他还是冷冷冰冰面对一切,这也是一种“英雄”吗?只不过命运偏捉弄世人,坚定的意志,灵敏的身手,超越常人的耐力,坦荡的眼眸,这一切都足以使他走上另一条正义的路,像他邵诚一样,只不过,他是杀手!这是永远不可能更改的事实,一个人决不能用他的本质去否定他的行为。

  “我一定会捉住你的!”邵诚咬着牙坐了回去,坚定地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他很快地扫过他的面庞,神色冷漠,他根本不是个正常的杀手!邵诚心里一抖,没有任何一个冷血杀手会救一个敌人,一个随时可以要自己性命的人,他究竟属于哪一类?杀手也分类吗?

  他缓缓由怀中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薄薄的锋刃在风中轻吟着。他定定地看着邵诚。邵诚只觉得面前寒光一闪,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剧烈痛疼,有液体从肩头直泻而下,有刀割开皮肉的轻微响动……

  仅仅三分钟,在邵诚的感觉中漫长得等于永恒!最后一下的巨痛来自包扎伤口时紧紧的一扎,终于使邵诚忍不住轻哼出口。满脸的汗水浸湿了双眼,每条神经,每个感官都在嘶叫,邵诚努力保持着不让痛苦宣泄,他不愿在他面前认输,透过汗水淋漓的眼帘,仿佛看见他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

  “我等着你。”这四个字却在邵诚身边清晰地响起。黑影一闪,他站起身来,面对向一直在身后望得发呆的的林云波:“女人不该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是吗?女人同样有学习勇敢的权力。”

  两个人同样的出色,一个坚硬,一个冷凝,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做朋友,做好朋友,但偏偏是永远的对立!林云波在心里叹息着,轻身坐到溪边,将脚伸进冰凉的溪水中,一时间,三个人都静了下来。

  疼痛终于得到了缓解,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好在神智尚且清醒。邵诚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他,和那个在溪边遐想万千的女人,忍不住开了口:“你爱她吗?”

  一句话等于一粒石子投进万里海洋,波澜不现,他甚至都没有收回一直倾注于林云波的目光。这是什么态度?对爱的逃避?默认?抑或是还未念及?他必须弄清楚,他们的生活已经纠结在了一起,他有责任承担一切意想不到的后果,若是她受到一丝伤害,他会不顾一切地杀了他!

  “有一天你会被我抓住的……”邵诚说得很平缓,在他看来这将在不远的将来成为现实,毕竟每个人都要对其行为付出一定的代价。

  他没有回答,回答的是林云波:“你们在谈什么?”她高声叫着朝这边过来,还不时用脚踢破平静的水面,初升的阳光下,看起来犹如一朵池边的水莲,鬓角还挂着闪闪的水珠,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觉,邵诚觉得自己激动得想哭,或许是刚刚痛过了头,泪水到现在才想起出现。

  “他要抓我。”面前的人以更为平静的声音传递了两人间的谈话。

  怎么?要博取同情吗?该同情的应该是躺着的他!原来这男人也如此奸诈!

  “哈!”林云波出人意料地别过头去:“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不相干。”

  没有任何语言、笔墨可以用来形容此刻邵诚的神情。她说她很疯狂,何止?她不仅大言爱上了一个杀手,一个行踪不定的风,而且如今居然将自己置身事外来看这场情缘!这个女人的脑袋中还有什么是这个世界没有的,还有什么比疯狂两个字更狂野的人生态度,而他居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嘴角有浮现的温柔笑意,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跳离溪边,奔向远处的草丛,冷冷的声音才从四周响起。

  “她从不给我任何的束缚,我们的爱其实只在彼此的心中,只要知道对方活着,在不在一起都无所谓……”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脸对着邵诚:“可今天……我知道我其实带给她的是永远的不安,除非我可以……”

  “可以重头来过,脱离你的组织!”邵诚心中一喜,如果能抓住他这个弱点,不单可以惩罚他,还可以将他那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一网打尽,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邵诚的喜悦很快被一股无形的寒气逼得冰凉,他的面上又重新布满冰雪:“我不能恩将仇报。”每个字咬得斩钉截铁。

  “喂,看我漂不漂亮!”远处清脆的叫喊声打破了两人间再度生硬的气氛,邵诚真怀疑这是不是林云波故意的。

  朝阳下,林云波由远处奔了过来,顶着一圈不知有多少种杂草纠结而成的草环,一脸的兴奋,不多时便轻喘着气站在于两人的面前。

  他默默地伸出手,理了理她散乱的鬓角。

  “给你的。”林云波像个孩子似的由身后变出另一个让人忍俊不住的草环,扣向他头顶。

  邵诚几乎看得双眼发直,他顺从地低下了头,甚至有点像娇惯的七、八岁的孩子,微笑着……

  “我要走了。”

  “我等你。”林云波甜笑着脸目送他远去,他头顶上戴着圆圆的草环在阳光下渐渐只剩下翠绿的一小点。他又像一阵风似的走了,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人知道。

  林云波知道,他想她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在她面前,他们都不是尘缘中的男女,他们的缘是风,风中的情缘聚散无定,但却有它最独特的撼人美丽,他和她,两个不同世界的奇怪的人都是被它所牵制,在夹缝中叙述彼此的情缘,一直到生命苍老,死去。

  所以当邵诚以不理解的眼神询问过来时,得到的是一生中一个女人最美的微笑。

  “你为什么不问他?”

  “问什么?”

  “那个醉酒的女人和他以前的女朋友?”邵诚还是找了个问题,他不相信林云波,这个感情炽烈的女人,会不在乎?

  林云波转过脸去,以背对着他:“我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看不清她面上有什么神色,只是她的声音中有强烈的自信和坚硬:“走吧!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跟我去医院!有我这个人证,别人不会说你是带有‘无名枪伤’的。”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邵诚苦笑,“无名枪伤”!如果不是当初那一场误会,也许现在自己就不会如此失望的,不由得回过头,看向刚才他远去的地方,你何德何能拥有这一份能燃天炽地的赤情,但你会失手打碎它的,不管如何,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杀手,你终究还是难以逃脱法网,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你!一定!

  很奇怪这个念头依旧强烈如初,只是少了那份血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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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所有人似乎又都回归了自己原来平淡的生活,可每个人都知道,已经是改变了很多。

  林云波一贯的生活中不再只会有风的清朗,欢愉,她知道风有强有弱,只有自己能抵御得住变化无常的狂风骤雨,才能拥有美好,林云波从他一转身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邵诚终于住进了医院,只能用“活该!”两个字来形容林云波此刻略带点幸灾乐祸的心情。

  原来邵诚逃离医院,一头栽进什么调查中,亏得林云波尽责尽忠,把他从警局的角落里挖了出来,结果伤口化脓、感染,最终在林云波的柳眉倒竖下才住进医院观察,形只影单,好不凄惨,只累得林云波两、三天便要去趟医院,忍着刺鼻的酒精药水味,与他聊慰一番。汤汤水水是没有的,两人通常是对面大嚼即食面,谈笑风生的令院方差点没把林云波踢出去,但毕竟人家是“想救他命”的人,这点委屈她还可以忍受。

  医院的楼道是挺宽的,可对于“仇人”来说,可能是窄了许多。林云波又遇上那个奇怪的李晶晶,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欧远航差点没把她完全藏在了身后,一脸的惊恐,生怕林云波猛地跳过来咬死这个看起来很“弱小”的女人。

  林云波斜靠上栏杆,探索、研究的眼神让面前的这两个人无处藏身。双方足足静止了有三分钟之久。林云波才缓缓走了过来,打算从他们身旁走过,既然别人没有倾谈的心思又何必打扰呢?人也真奇怪,以前赶都赶不走,现在反而可惜起来,这是否也是她林云波做人的一种失败?

  “林……”欧远航小声地开了口,林云波还是停在了他们身边,是什么使他们疏远了?以前他从不叫她的姓。

  “她也住进了医院,有空去看看吧!”说完欧远航竟然带着那个自始至终低头三分的李晶晶快速地下楼去了。

  她?谁?

  林云波知道,是那个被自己烧毁新房依旧无怨无悔的软弱女人,时间真的叫人遗忘了很多不该忘的事实,她不需要见一个已经整整十年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不需要。

  “你的脸色挺差,是不是不情愿来这里受罪?”邵诚半开玩笑,半关心地迎面丢来一句话。这个女人看起来有什么心事。

  “是啊。”林云波把一袋水果迎面掷了过去,惹得邵诚喊救命。

  “是谁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抱着红苹果,一身雪白的邵诚看起来滑稽可爱。

  林云波微笑着坐在了床对面的沙发上:“是欧远航。”

  “那我一定把他拿来切呀,煮呀,烧呀,咬呀……”邵诚抛开满怀的圆东西不停的用手做着各种动作,希望可以驱散林云波美容后面的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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