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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恋情 page 2 作者:曾嬿

  林雅文很合作,摆出很好的姿式,让王明书画个痛快。

  也许是油画,他画的时间很长,可是,林雅文坐得并不觉累,她两眼一刻不放地凝视在作画的王明书。

  她觉得他不像导游,也不像饭店侍者,是百分之百的画家。

  不是吗?他老远来此,绝对是来此学画的。

  她偶尔会把视线投向对面墙上所挂的十几幅画,颜色十分强烈,意境也十分抽象,水准相当的高。

  而她自己呢?不同路线,她是学水彩画的,不过,看了他的油画,她倒有画油画的冲动。

  王明书全神贯注地看着林雅文,他不但要注意线段,也要强调东方色彩,更要画出她的温柔和美丽。

  虽然,他两眼盯着她,脑中也浮现很多问题,诸如俩人偶然相遇于游艇,同样是来此学画,不过,他是特地来巴黎学画,而她仅仅是来此绘画而已。

  其实,他在巴黎学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为了挣一口饭吃,为了要住一幢独立的房子,他沦为饭店侍者,沦为导游,甚至沦为街头画家。

  所以说是沦落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份固定工作,导游、侍者都是临时兼差的,有做才有钱领,至于街头画家,他实在不愿意跟几十国画家挤在小小的广场,因为,说不好听的,简直是文化乞丐,往往为了几个法郎,还要跟客人讨价还价的。

  他想,像他这样会有出头天吗?像他这样的画家,巴黎满街都是,更糟糕的,巴黎人都不知道他有这号画家。

  画林雅文,可说是他几年来最认真的画作,他不敢马虎,画了几小时后,他宣布休息。

  他俩就在画室休息,他拿出二条面包,二杯咖啡,就这样充当午餐。

  「我以为妳不会再出现。」

  「其实,我来过好多次,就是找不到你这里。」

  「这也难怪,妳刚来巴黎嘛!」

  「对,你今天怎么没有上班?」林雅文问。

  「我的职业很有弹性,可以不上班。」王明书没有多加解释。

  林雅文本来有满肚子话要说,可是,现在,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来巴黎已有半个月了,仍然还住在饭店里,若再住下去,顶多二个月,她带来的钱,便会用得一乾二净。

  另外,她是学画的,可是,直到现在,她不但还没拜师求艺,也还没真正画过一幅画。

  巴黎,人地不熟,她又不懂法语,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

  可是,她跟他只有几面之缘,求助于他,会帮忙她?她实在无法启口。

  「林小姐,妳来巴黎已有很多天了,开始画了吗?」王明书啃完了面包,抽起香烟问。

  「还没有,我,我想拜师学艺。」

  「拜师?这个嘛,妳想拜那个画家学艺?也许我可以介绍。」

  「其实,我已找到这个画家了。」

  「是谁?」

  「是你。」林雅文指着王明书。

  「哈,哈,笑死人了。」王明书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

  「笑什么?」林雅文困惑地问。

  「告诉妳,我是巴黎最潦倒的画家,妳别以为我是什么了不起的画家。」

  「不,你的画已告诉我,你是我要找寻的画师。」

  王明书不再狂笑了,他又叫林雅文坐回原位,继续画未完成的画。

  他边画边想,林雅文是肯定他的画艺才想拜他学画,他也该肯定自我,他是巴黎流浪画家,吸收欧洲画风,而且,他自小习画,锲而不舍,又有丰富的人生历炼,虽谈不上大画家,小画家应当之无愧!

  不过,他不务正业,兼了导游又兼侍者,这又怎能够教她画呢!

  傍晚时,王明书终于把画画好了,俩人品赏良久,才一同出门找寻小餐馆吃饭。

  是在塞纳河边的小餐馆,安静而高雅。

  「王先生,今晚,你点菜,我请客。」林雅文先约法三章。

  「为什么要妳请客?」

  「因为,我已拜你为老师了,非请不可。」林雅文很坚持地道。

  「我真的够资格做妳的老师?」王明书仍然半信半疑地。

  林雅文点头。

  「好吧,我问妳,妳来巴黎作何打算?」

  「我要在巴黎画一百幅画,然后回台北举行画展。」

  「多少时间?」

  「二年。」

  林雅文说完又后悔了,她的盘川顶多再撑几个月,怎么可能在巴黎滞留二年呢!

  「不瞒妳说,绘画是我最爱,不要说向我学画,俩人互相研究、鼓励就是了,不过,我要兼差,不常有时间绘画,亦就是说不常在家里。」王明书说出真话。

  「是不是可以这样,我是否可以借你的画室,你不在的时候,让我也可以在妳的画室作画。」

  「可以。」王明书爽快地答应。

  「来,我们干杯,谢谢你收我为徒。」林雅文举起一杯红酒,愉快地笑着。

  「干。」王明书一干而尽,他快活极了,今后,他有伴作画了,他相信她会鞭策他不断创作,画出更好的画。

  第四章

  林雅文背着画架,徘徊于凯旋门附近,想找一处作画地点。

  她穿牛仔裤,长裤水色上衣,戴咖啡色太阳镜。

  巴黎的阳光不怎么强烈,气温也十分暖和,作画实不应戴太阳镜的,可是,在这里,她却可借着太阳镜,窥视巴黎人浪漫的一面。

  她终于在香榭大道的安全岛上摆放画架,在这里有成排的树荫,又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矗立在交叉路口的凯旋门。

  她的画具很多,还有二瓶矿泉水,一瓶饮用,另一瓶是画笔沾水之用。

  凯旋门是拿破仑时代留下来的建筑物,雄伟庄严,气象万千。

  她取下眼镜,想要仔细看出它的主题是什么?

  她想了老半天,依然不知道。

  还是先画它的轮廓吧,主题是什么,可请教她的老师--王明书。

  她开始举笔作画。

  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会驻足瞧画一下,有些观光客则把她作画当作一景在拍照。

  她已习惯了,如入无人之地,专心画那巍然矗立的凯旋门。

  在作画时,她又想到王明书,他已有好多天不见了,是带团到法国南部游览了。

  虽然,她有钥匙可到他画室作画,可是,他不在家,她却没有作画的劲儿。

  只要他在家,她的灵感便如泉涌。

  看到他笑,她便感到春天已来到。

  只是,他在作画时不苟言笑,不能分享她的喜悦。

  还有,他最近喜欢画裸女画。他是把一张裸女像贴在画架旁,边看边画。

  看像绘画,那有立体感?那算是艺术创作?

  在台北的画会,常请职业女模特儿,摆各种姿式,让会员画个痛快。

  当然,王明书请不起模特儿,要不然,他就不必去兼导游又兼侍者了。

  想到兼差,她也渴望有份差事,这样,她的生活就没有压力了,也可多停留在法国了。

  她现仍住在旅社里,她真的住不下去,她必须找一间廉价的房间来租,既使再简陋也无所谓,只要能栖身就可以了。

  凯旋门终于画妥了,只花三小时而已。

  她还是喜欢水彩画,别的不是,光是所花的时间就比油画节省许多。

  「棒极了。」一对洋夫妇站在画架前,由衷赞美着。

  她听不懂他俩讲的话,但,看他们的眼神与惊喜的笑容,必定是在称赞她的画。

  「要卖吗?多少钱?」洋先生问她。

  她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以笑回答。

  他掏出了钞票,递出一、张大钞欲买她的画。

  现在,她终于懂得对方的意思,可是,她犹疑不决了起来,过去在台湾,她从不卖过画,不知自己的画值多少钱。

  他见她似乎不满意他出的价钱,又多拿了一张大钞,两百法郎。

  画卖掉了似舍不得,可是,巴黎的凯旋门依旧在,卖掉一张可再画一张啊!

  她想到台南南鲲鯓的洪通,当人家捧他成名欲高价买他画,他却一幅画也不卖,等到他穷欲卖画时,却无人问津。

  她终于接受对方给的钱。

  她从画架上取下了画,小心翼翼地替画装框,然后双手交给对方。

  洋夫妇很大方,不停地说谢谢,还重重握林雅文的手。

  买者走了,林雅文仔细看着二张百元大钞,喜孜孜地收好,放入皮包里,然后,感激地望向凯旋门,喃喃地:

  「凯旋门,拿破仑,感谢你了,我会再回来画您。」

  第五章

  这夜,林雅文再次上王明书的画室,他依然不在,可是,她耐性地等待。

  在等待中,她用王明书的油布、油彩,试画凯旋门。

  不是她不会画油画,她在台湾也曾画过不少油画,只是她走的路是水彩,油画只不过逍遗画画罢了。

  她拿出她拍摄的凯旋门照片,钉在画布旁边,然后专心作画。

  她画了好多小时。

  当画室古老的时钟敲响十二下时,王明书回来了。

  「怎么?妳一直在这里等我?」他惊讶问。

  「练画油画。」林雅文好高兴他回来,可是,已是深夜十二点了,她不能再逗留,怕影响他睡眠的时间。

  王明书走近画架,仔细地看凯旋门油画,不住地点头,称赞着:

  「很有天份,画的不错。」

  「你一定很累,夜已深,我该回去了。」林雅文一面收拾画具一面打量风尘仆仆回来的王明书。

  「回去?回那里?已是凌晨了,我不准妳回去,就睡在我这里。」王明书下着命令。

  「我,我……」

  「放心,妳睡我的卧房,我睡楼下的沙发。」

  林雅文无法拒绝王明书的好意,不过,也许是画过画,精神亢奋,不想马上就去房间睡觉。

  「明书,你明天还有工作吗?」

  「没有。」

  「那么,我们可以多聊一下吗?」

  「我正有此意,我们已有好多天不在一起,是应该聊一聊。」

  王明书是个心细的人。

  他拿出了一瓶白兰地,一包牛肉干,再冲两杯玉米浓汤。

  「很抱歉,下酒的菜就这么二样而已。」

  「这样就够丰富了。」林雅文举起一小杯酒:「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教绘画,谢关心我……」

  「够了,够了,同是故乡人,客气什么,来,干杯。」

  几小杯酒下肚,林雅文想起白天卖画的事,不吐不快,说:

  「明书、今天,我到香榭大道画凯旋门,有一对洋人夫妻买了那幅画。」

  「多少钱?」

  「两百法郎。」

  「什么?两百法郎?」

  「是啊,我没有开价,是洋先生出的价钱。」

  「哼,巴黎人真不公平。」王明书故意鼻孔出气,说:「妳知道吗?我在街头卖画,一幅顶多几十元法郎而已。」

  林雅文以为她大概运气好,遇到的是出手大方的观光客吧!

  其实,在台湾,有名的画家,一幅画卖几十万元,是稀疏平常的事。

  一幅凯旋门画卖二百法郎,应算是小钱,只不过是为了讨饭吃的街头画家眼里算是不小钱吧!

  「巴黎街头画家大都是男的,像妳在街头绘画的女画家倒是少见。」

  「不管怎样,妳来巴黎混日子比我还容易。」

  「改天,我们一同到小丘广场联合作画卖画,也许妳会给我带来好运。」

  林雅文静静地倾听王明书说话,他似一肚子牢骚,多少渲泄生活的不满。

  她想,像他可能拥有巴黎大学美术硕士,又长年在巴黎艺术熏陶的画家,不如回去台湾较有发展。

  不过,她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话,怕伤害他的自尊心。

  「明书,明天我请客,就用二百法郎请客。」林雅文提着建议。

  「好。」王明书爽快地答应了。

  这夜,王明书真的睡在楼下客厅沙发上,而林雅文睡在他的卧室里。

  林雅文辗转难眠,她一直在想,王明书在沙发上怎能睡着,会受凉吗?好几次,她有下楼的念头,可是,又怕吵醒他。

  他是君子,是值得信赖的人,她想。

  她会爱上他吗?其实,她也不知道,不过,他可确信的,若是他主动示爱,她可能会爱上他的。

  说来也可笑,她和他都是学艺术的,却十分保守,一点也不浪漫。

  浪漫,浪漫,漫漫长夜,他为何不上楼跟她共眠呢!

  第五章

  翌日,俩人并没有上餐馆,共同吃掉那二百法郎。

  因为,王明书认为奢侈浪费,辛苦赚来的钱,不该一下子花掉。

  他改变庆祝方式,既便宜又有意义的事,那就是由他开车载她奔向郊外。

  这是林雅文来巴黎后第一次到郊外游玩,高兴极了,不带任何画具,想尽兴拥抱大自然。

  王明书把车开往塞纳河出海口哈佛尔,停在滨海的大草原上。

  他俩就坐在树荫下,居高临下,可俯瞰英吉利海峡,西风徐徐,湛湛大海,林雅文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不时温柔地望着王明书。

  王明书也不是木头人,他也不时深情地望着视线已瞟向大海的林雅文。

  他已发觉自己已深爱雅文了。

  多少日子来,他的家已焕然一新,雅文都趁他不在时,把房间打扫得整整齐齐,且把他的画作按照类别挂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十年来,他在异国孤寂的奔波,自她出现后,她的笑,她的温柔,已灌溉他寂寞已久的心田。

  他觉得跟雅文在一起,是甜蜜蜜的,美丽而芬芳。

  林雅文又以温柔的眼睛,望向在拔草根的明书,她渴望他望向她,渴望他说出爱的语言,渴望他拥抱她。

  她期待着。

  他终于把视线移过来了,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似触电的一阵痉挛,没有缩手,任他握住。

  「雅文,我们认识多久了?」他轻声地问。

  「一个月了。」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妳觉得我怎样?」

  怎么会是这样的表达,简直不解风情了。

  无言胜有言,她渴望他以行动来表达内在感情。

  「妳觉得我可靠吗?」他又在问她。

  她仍然含情脉脉望他,轻轻点头。

  「我,我挣扎了十年,仍然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王明书缩回了手,瞇着眼睛凝视阳光下的蓝海。

  「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好累,好想有个温暖的家。」

  「可是,我一无所有,家等于是奢侈的梦想。」

  她真想说话,她可以跟他组成温暖的家,什么也不要,只要俩人相爱,爱一辈子。

  「雅文--」王明书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们走吧,我带妳去另一个地方玩。」

  林雅文好失望,这怎么会是恋爱,简直是把她当成妹妹了。

  第六章

  翌日,俩人并没有上餐馆,共同吃掉那二百法郎。

  因为,王明书认为奢侈浪费,辛苦赚来的钱,不该一下子花掉。

  他改变庆祝方式,既便宜又有意义的事,那就是由他开车载她奔向郊外。

  这是林雅文来巴黎后第一次到郊外游玩,高兴极了,不带任何画具,想尽兴拥抱大自然。

  王明书把车开往塞纳河出海口哈佛尔,停在滨海的大草原上。

  他俩就坐在树荫下,居高临下,可俯瞰英吉利海峡,西风徐徐,湛湛大海,林雅文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不时温柔地望着王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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