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百忙之余,他还得抽点时间跟她约会,就当做看猴子演戏,否则如何对得起 众人的目光。
但不得不佩服严森,就算他再累再忙再会演戏,在贺之云面前仍能谈笑风生。
而贺之云的态度也软化许多,至少不再像以前一样充满敌意。
他们去国宾看电影,结果大爆满,队伍足足排满两条街,本想换一家电影院,但她 笑着说:“我以为不在国宾看电影就会失去看大萤幕的乐趣。”
他同意了,但冗长的等待令人难受,而且他怕她瘦弱的两腿支撑不住,她又不肯到 店家歇着等待。
他想去买黄牛票,她又有话说。
“你不觉得排队也是看电影的乐趣之一。”
他懂了,足足排队两小时才买到下一场电影的票。
然而收获不少……不需要任何借口,他可以一直待在她身边,闻着她的发香,量着 她的睫毛有多长,偶尔回眸一笑,时而引领顾畔,对他而言都是大丰收。
他觉得平静,安详,以及自在,他觉得越来越能体会等待中的乐趣,等待她给的所 有惊喜,一种暖暖、温柔、踏实、安全的喜悦滋味。
他在看一个好看的画面,但不是萤幕上播送的那一幕,而是栩栩如生的贺之云。
在他的凝视下她不再退缩了,有时看到紧张的地方她会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但却不 知道对他造成多大的震撼。
天!黑暗中他无声呐喊,他对自己扯了一个大谎。
他根本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不只是他,她,老爸,还有晓如都一样,他欺骗了所有的人,他根本就离不开她, 不是一个月,是一年,一百年,一辈子,他要永远待在她身边。
他不能再装模作样下去,他想要坦诚,对之云,对晓如,对老爸,他要坦诚面对每 一个人,他不要跟晓如结婚,不要只做金钱的奴隶,不愿再做一个畏头畏尾的胆小鬼, 不想再污蔑内心深处圣洁的灵魂,他对她的爱……一声叹息惊扰了他,黑暗中两颗星闪 闪发光。她也明白了吗?他心里那个圣洁的灵魂……她不明白。
不想猜测,不愿多想,只希望在黑暗的世界里紧紧牵住他的衣角,因为她知道只有 他才会拉她一把,从死亡的恐惧抽出身来。
很久,黑暗乍亮,他们一齐眯起了眼,一齐转过头,一齐相视微笑。
“满好看的电影,可惜你没看。”她略低下头说。
“谁说我没看,我昨晚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他自信满满的样子。
“因为我知道今天一定看不下去,所以先恶补过了。”
她依然瞪大一双黝黑透明之灵魂之窗,不再轻易伪装自己。
“为什么?”她喃喃问道。
“怕你考我啊。”他说,按着站起来才说:“万一你很喜欢这部电影,那我岂不错 过了一件你喜欢的事。”
长长的眼睫微微煽了一下,她的心一阵疼痛。
排了两小时队伍,受尽人潮拥挤和黑幕寂寞,就为了一场看过的电影?
为了她……她真想大声阻止他继续犯下愚蠢的错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什么事 都做不出来,只能任他引导,尾随他寂寞的背影而去。
他们来到一家新开幕的钢琴酒吧,古典意味浓浓充满整个店。
有点嘈杂,有点酒味,有一点点心醉和喜悦,他爬上舞台,经朋友烘闹之下,他弹 起吉他唱了一支歌。
他的手指并不灵巧,生的姿势也不正确,而且经常停顿和中断,他还是唱完了这支 奇怪的歌。
很短的歌。
以前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时间一周很容易就忘掉。
现在我做了一件事,恐怕到了世界末日也不会忘掉。
我实在很差劲,不会写诗也不会唱歌。
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我现在做的那件事。
为你痴狂,为你痴狂,为你痴狂……今后的人生只剩下四个字,为你痴狂。
唱完了,他走回来。
一条很长的路,必须强忍着泪才能迎接他的到来。
四周的掌声,闹烘烘的声音,杯酒齐飞的声音她全听不到了,只听到自己的灵魂躲 在暗处哭泣……他如此潇洒的挥挥衣衫,把吉他丢回原来的地方,接受朋友酒客不断的 喝采,开心,快乐,神采飞扬,尽情发散属于他的光芒。
她就要迷失在他的光芒之下了。
他回到她身边。
继续着无言凝望……她怕了,很怕他的眼光,很怕他下一步动作,她必须先打破寂 寞。
“我不知道你会唱歌。”
“当然不会,小学音乐老师曾警告我,说我五音不全,别唱歌吓人。”
他笑着说。
她凝视着他……为什么?
他似乎听到她心底的呼唤。
“恶补来的,你应该听得出来,吉他也一样。”他停一下说:“一百零一首歌,其 他的全不会。”
“奇怪的歌。”
她闭上眼睛说。
“歌名叫做“为你痴狂”,有够俗气吧。”他盯着她看。
她张开眼睛,心里平静许多。
“很好听。”
“我写的。”
她愣了一下,连他都感到她的心跳。
“随便乱写的……”他又停一下,带着苦笑,“认真写的,想着你的人,想着你在 我脑里所有影像。”
“别再说了。”她又闭上眼睛,心脏跳得更加快速。
“我要说,我爱你,我要你,不只一个月,不只晚上只能作梦想你,我要生生世世 永远跟你在一起。”
他抓住她的手,强迫她张开眼睛,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燃烧熊熊的生命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厉害的话来吓阻我,我不怕,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阻扰 我,我也不怕,只要一无所有的我还有勇气,我不会放弃你,绝不!如果你的吓阻会令 我失掉你,我宁愿被你折磨至死。”
“别,别说死……我害怕……”
她的手在发抖,苍白的嘴唇痛苦呻吟,他用力将她揽在怀中。
“感觉得到我的体温?感觉我的体温里充满了你?感觉我的体温里满载着你生命的 气息,你不会再彷徨无助,不会再盲目等待,我会保护你,用我一生一世的力量守候着 你……”
躺进他的温度里,她轻轻闭上眼睛,真的不再害怕了。
真的不再害怕?
他发现血缘才是最可怕的暴力事件,因为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严森见识过贺之云约两个弟弟之后深深感觉到。
贺之云并不知道这件事。利用假日,他带他们上KTV。
原来严森只是想收拢他们的心。
事实上,严森不这么做也早就收拢了他们的心--贪心。
他观察他们,用他商人敏锐的眼睛。
果然就是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几杯啤酒下肚就丑态尽出了,尤其是小弟阿仁,已经 开始乱说话了。
“喂,姊夫(阿仁称他为姊夫,听起来觉得很刺耳),我姊很厉害吧,我老早就知 道她是装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也不知道捞了多少钱,我们兄弟都在想, 她一定把钱藏起来了不给我们花,故意在我们面前装穷……”
“阿仁!”
阿义较清醒,他及时阻止弟弟乱说话。
但已经醉了的人醒不过来。
“叫什么叫,这还不是你告诉我的,胆小鬼一个,自己私下不是一直叫姊去卖吗, 就是不敢大声说出来,幸好她没听你的,不然怎么钓上严哥。”
阿义真想掐死这个弟弟,他急着跟严森道歉。
“你别听他乱说,他喝醉了。”
“我了解。”严森淡淡说道。
这个了解马上被阿仁曲解了,他高兴得不得了。
“你看严哥多酷,才不会婆婆妈妈,既然花钱玩女人,就要玩得爽,不过你放心, 我老姊光赚你这条就海死人了,她不会再去赚别条。”
阿义听到阿仁这般话差点气昏了,不过……他转着眼珠子一动,转到另一个方向。
他想,既然丑态尽出,何必再装成乖宝宝的样子?严森会邀他们兄弟俩,而且还帮 阿成摆平了法院里的事,想必老姊有十足威力收服他,谁知道他们的关系会维持到什么 时候,若不趁这个机会海捞他一把,怕事过境迁,连闻屁的机会都没有……“其实阿仁 说的话也没错,我姊她守钱很紧,甚至连我读书的钱都不给……”他偷瞄严森一眼,一 鼓作气说:“就是她不给钱,害我在外面欠人家很多钱。”
严森仍旧保持平静,他这个商场老鬼,岂会不知道小鬼心里想什么。
“我替你还钱。”他说。
这下子阿义精神全来了。
“其实也没很多啦,要是严哥能给个五、六万我就很好过了,我想买一部摩托车。 ”
他的胃口不大嘛……“还有呢?”
什么还有?阿义愣一下,一时不明白还有什么。
严森挂起仁慈的笑脸。
“你有一部摩托车之后,阿仁不会跟你抢着骑吗?要是他一天到晚要你载他去上学 ,你不觉得很麻烦?干脆也给他买一部好了,免得害你们兄弟吵架。”
阿义简直快疯了;乐疯了,没想到严森海成这样,干脆再跟他多要点。
“严哥帮我们换个房子啦,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很小,就是姊偶尔回来住一下也会恨 痛苦的。”
“没问题,我在你学校附近就有一栋房子,五十坪,四个房间,你们可以住得很舒 服。”
阿义已经乐得失去控制,他拚命摇晃倒下去的阿仁,把他拉起来。
“听到没,严哥说要买摩托车、买房子给我们,你还不快醒过来,看你要什么严哥 就会买给你。”
阿仁还真被阿义摇醒了,可见他对钱同样敏感。
“真的吗?严哥你说的是真的?”阿义用力眨开眼睛。
“当然。”严森笃定说。
“那给我买一辆跑车好了。”阿仁想都不想就说。
“你白痴啊,你又没有驾照。”阿义破口大骂。
“你管我,你还不是没机车驾照就叫人家买摩托车给你。”
“你就不能想点便宜的……”
“便宜的何必跟人家要……”
听他们两兄弟争吵实在有趣,不过严森还想看到更有趣的画面。
“你们尽量想,我离开一下。”
才踏出门一步,就可以听到两兄弟在背后紧张兮兮说。
“他不会跑了吧,故意骗我们……”
“不会啦,他是真的有钱,干嘛耍我们……”
严森冷笑着。
按着,他直接到柜台那边,经理立刻迎上来。
回到包厢,两兄弟总算松了一口气。
“想到了没?”他笑着说。
两人互看一眼,态度比之前的有礼许多。
“阿仁说跑车是胡说八道的啦,摩托车就够了。”阿义陪着笑脸说。
于是严森取出一本空白支票,金笔在上面飞过,看得两兄弟脖子发疼。
“这是你的。”
他把支票交给阿义。
阿义笑得合不拢嘴,但一看日期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是明年九月……”
“考上大学的时候才能兑现。”
阿义愣住了,不知严森葫芦里卖什么膏药。
严森跷起二郎腿,仁慈的笑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商人势利狡猾的表情。
“我花钱就是要买东西,你们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但是必须卖东西给我。”
“我又不是女人。”
阿义用力踩阿仁一脚,继续陪着笑脸。
“严哥想买什么?”一边心又想,大概是要他们做间谍吧,搜集老姊的情报,这有 什么困难。
但却不是。
“我要买你们。”
“我们?”两兄弟一齐惊讶大叫。
“没错。”他伸手按一下柜台的铃,三个服务生穿着黑西装、墨镜冲入现场。
这下子把他们吓死了。
“可以了。”严森挥手叫他们出去。
服务生送来热茶,严森要他们各喝一杯。
就算茶里下毒,两兄弟也不敢再啰唆了。
“你们看到了,我不只有钱还有势力,我买你们,你们就要听我的话,否则你们什 么都没有。”严森冰冷地看着他们。
兄弟俩只有猛点头。
“为我工作很简单,一个只管考大学,另一个不想再升学就到我公司打杂,我给工 资是别人的三倍,这样的酬劳就是你拿枪拿剑到外面鬼混,也拿不到这么多钱。”他既 而又露出非常仁慈的笑容说:“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他们瞄一眼外头,黑色衣角隐约可见,当然不用考虑了……
第八章
贺之云见到了阿成。
隔着玻璃看他,往日凶光已变成落寞和憔悴,但是眼神却十分有力。
“姊,我昨天看了一本小说,很有意思,害我整晚不能睡觉,我想我懂里而想说的 话,虽不是什么大道理,但是我第一次看完一本书。”阿成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他的态度令之云感到奇怪,重点不在书里写什么,而是阿成不可能主动看书,他没 那个耐心……“今晚我还要再看一遍,还有很多书要看……”他喃喃地说,眼神稍微闪 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之云看着他问。
他犹疑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的凯子带律师来看我。”
“而且带了很多书。”她接他的话。
阿成不否认。
“为什么?”
“还不就是要我修身养性、改过向善什么的。”阿成鄙弃地说。
“为什么?”她再问一次,才道出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你会听他的话?他叫你读书你就读了?”
阿成脸色变得难看。
“妈的,连我老大都不敢惹他,他威胁我不看完这些书就出不来!”
“你就信了?”
“怎么不信?他一来,我连牢房都换了,现在住高级套房哩,他在这里有内线,老 姊你实在厉害,钓上这凯子谁都不敢欺侮你了。”
重点还是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运阿义、阿仁也都收买了……”
她觉得头昏昏的,外头并没有太阳,但内心之火熊熊燃烧。
他想玩到什么地步?将全世界都给她?跑车,房子,亲情……甚至爱情,他都有办 法买到,太可怕了。
而她能给他什么?
就是灾难了。
“贺小姐,其实我随便差个人过来就行了,但是我这样的老人却还要特地跑一趟, 可见我那不孝子多么不考了。”
回到小木屋,两个人已坐在那里等很久了。
一个老先生,另一个小姐她不知道,但可想而知他们只有一个目的。
贺之云不说话,此刻的她只有听话的份。
“原来我认为他只是随便玩玩,没想到他把钱像纸一样乱撒,买车买房子买通法院 关节,你知道半年里他花了多少钱?”
她当然知道……老先生难看地摆出“慈祥”面容,类似在商场上棋逢对手一般。
“金钱事小,玩玩也就算了,但是他已经玩得失去分寸,你知道吗,他竟然敢跟我 大吼大叫说要搬出去,竟然说不想再当我严某的傀儡,竟然说他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 贺小姐!你知道这对严森的伤害有多大?他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离开了鸟笼他 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