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绑架妳的人真是天下最最愚蠢的笨蛋,钱还没拿列,就被妳的泪水淹死了!」
「我难过嘛!」她抽抽噎噎地说。
「难过什么?我义没行动妳一根汗毛,也没打妳、妳,妳不可能再碰到像我这样好心肠的暴徒了。」他真想搥胸顿足发泄一番。
「可是……,我怎么知道哪天你不会兽心大发,就……女人的贞操比生命还重要。」她缩成一团,泪水早巳泛滥成灾。
他不想被女人的泪淹死,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走近她,她又往后缩了缩。
「我和你约定,除非妳强暴我,否则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行了吧!」他严肃着一张脸正经对他宣誓。
她抬起泪眼,难掩住内心的狂喜。
「这是你说的……,但是口说怎么为凭?」她冲动说出。
「那妳要我怎么办?悬梁自尽吗?」他快要忍耐不住了。
「不必。」
她的泪终于停了,双眼显得有点红肿。昨晚一夜难眠,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必也是布满血丝。
她举起小指头,露出可爱的笑容。
「打勾勾!」她正经的表示。
他有点怀疑她的智商。没办法,为了减低她心中的担忧,勾就勾吧,反正他不可能对一个小女孩产生欲望。
他伸出指头,勾住了她的小指。
「一言为定!」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像妳爸爸。」
她笑得更开心了。
看着洞外朝阳照在地上,迎着昨夜的露水点滴。他明白,逃亡的冒险生活正式揭开序幕,首先,必须离开这片山地。
「我好饿……」
她再度打扰他的信心。
「好饿,好饿……」她继续叫着。
「小女孩,妳以为我是谁,魔术师吗?妳一喊饿,我就能变出香甜的大蛋糕或白胖的米饭……」
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肚子跟着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还有皮蛋瘦肉粥、油条和烧饼。」
讲完,她更是用力吞下口水。
他摸着干瘪的肚皮,只想快点下山找个地方饱餐一顿!
他们离开了山洞,循着行过的足迹再找回原地。
「我们不能再回台北。」
他边走边告诉她。
「为什么?」
她问得好傻,连自己也感觉到了,回台北不就是让他自投罗网?她相信爹地一定联络了各警察单位,全力寻找她。
爹地……
她好想念他,现在他一定发现她失踪了,一定急如熟锅上的蚂蚁,而李嫂必也是忧心如焚,世界上只有这两个人会担心她的安危。
◎◎◎◎
未到黄昏,他们已经快到了车子的位置。
他回头向她招了个手,表示要她先停下。
她落后了他好一段距离,一看到他的手势,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抚着胸口猛喘气。-路上她饿得头昏眼花,而且滴水未沾,嘴唇都干裂了,她舔着裂缝里渗出的血丝,带着浓浓的腥味。
她想哭,可是身体里已经一点水分都没有了……
他检查着地上的痕迹,没有人经过,他才放心地向前走去。
这-段路他都牢牢的记住了,原是想直接走到山的另一头,但是谁晓得跟来了个拖油瓶,聿而他及时回头打消了念头,否则一直走下去,怕是徒劳无功反而走不回来了。
他也是口干舌燥四肢发软,头上的烈日把他的汗水全晒干了,他想再不下山喝点水,他就要变成名副其实的人肉干。
他轻轻拨开草丛,-辆灰头土脸的大车停在眼前,他欣喜若狂,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一样,感觉到他的车如此神圣和美丽。
他放下背包,急忙跑到车前,用发抖的手抚摸着车身,有了这样宝贝他就活过来了……
突然,另一边草丛有些窸窣的声响,他急忙侧过头。
接着,-个人从草丛跳了出来,像旋风一般往他冲过来……
他急忙地腰一弯,闪过这个人的突击,但是,一阵飞脚扫落他的门面,不知几时多了个人出来,他滚倒在一旁,满嘴是血!
他劈口要骂,又一个人挥拳击中了他的鼻梁,顿时-阵剧痛袭来,他伸手一摸,满脸都是黏稠的血……
跟着,他被-双手举了起来,他假装晕眩的样子,趁对方一不注意,迅雷不及掩耳间,握紧的拳头就往对方的肚子击去,对方痛叫一声弯下腰,他再以手刀往对方颈部用力劈下……
一双飞脚怒而抬高往他胸前踢来,他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将身旁的人抓到面前,飞脚踢中那个人的门面,对方随即昏了过去。
他丢掉昏倒的人,然后趁对方脚未收回时,立刻就一拳挥过去,对方反应相当快,闪了过去,他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的左右回旋踢又踢中了他的胸部、腹部,他被踢得直往后退,椎心刺股的皮肉之苦还未尽时,又一脚踢中了他的脸颊……
他被弹了起来,跌落在一棵大树下,脑部如快要爆裂般的痛楚……
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血水淹没了他的视线,他吃力地看着对方的脸,模糊中,只感到对方得意非常的表情……
对方慢慢扭搅着双手,发出难听的骨骼作响声,他慢慢向他靠近,而李岳朋已经一点力量都没有了。他知道他必须先拖延时间……
「你是狗仔的手下……」
对方停下动作……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之所以会这么猜,其实很简单,他一辈子从未和别人结仇,一个作家的世界只有书和他自己而已。他也未和人起过冲突,除了在钟表店发生的意外,而且他肯定是这件事,是他惹怒了狗仔。
「梁羽柔呢?」对方的声音又粗又哑。
对方说话的同时,他身后的一只手悄悄移动着……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干嘛要找我的麻烦?」
「梁羽柔呢!」
对方再扭动的手腕,彷佛他一说错话,拳打脚踢马上就跟着来了。
「你是说梁家大小姐?」
他一边故作镇定地说话,一边一只手继续在身后摸索着。
「她人呢?」对方向他逼近。
终于,他摸到的一只硬硬的东西,他想起来了,是原来梁羽柔要拿来对付他的铁棒。他不露痕迹地紧紧握住。
「如果告诉你,我有好处吗?」他用江湖口气问。
对方大笑起来,马上又停住了笑,小眼睛内透出凶恶的目光。
「好处……,当然有,你可以免于绞刑。」
李岳朋勉强一笑,努力想办法消除对方的戒心。
他的冷汗滴落下来。他想,胜负就在下一瞬间。
「很好,只要不死,就有好处,我把她藏起来了……」
对方睁大眼睛。
「在哪里?」对方又靠过来了一点。
「在……」
他压低声音,对方太急切了,一听不到他的话,立刻就把头靠过来……
接着,没有一丝犹豫,他举起铁棒就往他的脑袋敲去,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力气,对方还未来得及抬头,就整个人趴倒了下去。
他还举着那只大铁棒喘气,幸好,他早已计算好力气,否则太重就要出人命,太轻他也要归天了。
他吃力的移到对方身旁,用手触着他的鼻下,确定他只是昏倒而已。
他远看另一个人也倒在地上不动,看来面前这个人,颇有拳脚功夫,幸而踢中他的还不是重脚,否则倒下的就不是他们,而是自己了。
他-手掩着鼻血,-手扯开对方的面罩……
-张脸露出来,陌生的脸……
他再伸手拉开他的衣襟,果然看见对方胸前龙飞凤舞的刺青……
他注视着那些花纹,感觉有点奇怪,他少年时曾交过几个帮派的孩子,如果他猜的没有错,这两个人可能是狗仔请来的流氓。
但是,狗仔是操的闽南语,而这两个人则是一口标准的外省腔……
难道是狗仔请了南帮北派的人四处搜捕他……
为什么?
他只不过是为自保而打了他的手下而已……
为何他要如此费心的找他?事实绝非简单……
刚才,倒下的人提到梁羽柔……
难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她?
无法理解,梁羽柔看来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不像是会到处结怨的人,而且梁儒远在政坛上还算是口碑不错的人,就是宵小,还不至于敢太岁头上动土绑架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完全胡涂了。
答案还没有找出来,脸上、眼上、鼻上、胸上、腹上的疼痛全部发作了,他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否则等其中的一人醒来,就插翅也难飞了。
他想站起来,却提不起任何的力气,他捧着肚子感觉两天的饥饿和疲惫,再加上全身的伤痛,他几乎要晕过去了……
◎◎◎◎◎
她坐在大石头上搥着膝盖。抬起头朝他离去的方向看去,心想,她休息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但是他那边为什么丝毫没有动静?
莫非……
他后悔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急促了一点。
也许,他认为他们无法逃离这座山,所以丢弃她这个大包袱,一个人逃走了……
她喉咙干得快要爆炸,眼睛被太阳晒得几乎睁不开,全身又脏又臭又饿又渴,如果他真把她丢在这里,她该如何是好?
她被这种恐怖的念头吓得不知所措。
难道,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饿死了,或熟死了,或渴死了,或……
她跳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睁得好大,不敢再想下去。
她必须找到他!
无论如何,是他带她走进这无人的山区,他必须负起带她离开这里的责任,她不能让他就这样逃走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拔腿往他离去的方向奔去。
她边跑边找着他的人影,她圈住口想叫唤他,才想到她根本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劫匪和枪击要犯。
她就要张开喉咙大叫,话到嘴边又停止,难道她要这样称呼他,她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最适合他又不至于激怒他的称呼。
「大盗!」她大叫着。
她的声音冷冷地回响在四周,她等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开始真的着急了,难道他已经离开山区了?
于是她急忙再扯开喉咙大叫……
这次她用尽了全身吃奶的力气,声音尖锐而高昂,甚至惊动了林间的山鸟,吓得鸟儿纷纷乱飞,震得树梢噼啪作响……
她竖起耳朵冷静等待,如果他还在山中,必会听到她如此高昂的叫喊,否则就是他已不在山中了,她的心又狂跳了一下。
有一丝极为细微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她惊喜万分,顺着声音往前寻去,声音被一丛草木遮起来了,她才记起这里是他们初上山停车的地方,而且她还差点举起铁棒击碎他的脑袋。
于是她急忙拨开草丛,接着,她放眼就见到了他的车。
她欣喜若狂往前就要冲去,结果地上不明物体绊了地一跤,她跌坐在地上,痛楚还未叫出口,眼前的景物令她大惊失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踢到的是一具尸体……
一个人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尸体……
她忍不住就要尖叫起来。
突然,她的手被抓住……
她惨白着一张脸,全身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僵硬无比。
她张大的眼睛愣住,然后将视线轻轻的、慢慢的往下移。
她闭上了眼睛,过度的恐惧令她反胃想吐……
她看到从草丛里冒出的一只手,正紧紧抓住她的脚。
她再也忍受不住,不顾一切张大嘴就要尖叫起来……
还没来得及发出生平最震撼的尖叫声,她又被草丛里伸出的另一只手蒙住嘴。
「妳……」李岳朋的声音微弱的响起。
「这个大白痴……」他勉强把他的话说完。
他慢慢拖着身体从草丛后爬出来,全身伤痕累累。
她看到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他的眼角裂了,眼睛肿胀充血,一边颧骨瘀青肿一大块,嘴角两侧也龟裂了,还渗出少许的血迹,全身上下可以说没有一处不破裂沾血的,整个人就像才从战场上下来一样。
「大盗……」她可怕地叫他一声。
她仓促看了四周一眼,又发现一个人躺在不远的地方,同样也是蒙着黑布看不清脸,不过,她却清楚看见了他胸前拉开衣服的刺青。
怎么会这样……,她用力喘了一口气。
这口气让李岳朋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妳认识?」他怀疑地问。
「不,我当然不认识,他吓到我了。」她慌忙解释。
李岳朋还想说话,但是伤口的痛楚令他不能随心所欲,于是他吞下一串话后变成痛楚的呻吟。
「快……快……」
「我该怎么办?」她着急起来。
「会不会开车?」他吃力说着。
他倒是问对人了,十八岁她就考上驾照,技术还算不错,她急急点头。
他抬起虚软无比的手,摸着裤子两边,她的脸一下子绯红起来,不明白他的意思。
「钥匙……」
她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要她开车。
「快点……,等他们醒来,我们就必死无疑!」
她急忙翻出他的钥匙,然后打开车门,想把他拖进去。
当她打开门时,忽然有一刻的犹豫……
她为什么要带他走,既然钥匙在她手上,根本就可以抛下他一个人逃命就好……,想到这里,她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躺在地上,手按着腹部的伤痛,好像痛苦不堪的样子。
刚才,她还害怕他丢下她一人先走了,现在,他正需要别人的帮助,这样甩头就走,会不会太绝情了?
可是他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的敌人,随时随地他都可能兽性大发而终结她的生命,她岂可纵虎归山?
话又说回来,她是他带来的,她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势,她还需要他的指引。
就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一阵冷冷的声音响起……
「没有我,妳会再迷路一次。」
他冷淡地看着她,轻描淡写说出她的想法。
她咬了一下嘴唇,他说的没错,她已经呈现昏饿欲毙的状态,如果不立刻下山,今晚她会和他一起死在山中。
她折回来,吃力地拉起他。
没想到外表瘦长的他,体重倒不轻,她吃力地半拖半拉才把他弄上车。
就在她倚在车旁,想喘一口气时,地上的一只手又抓住了她……
她吓得差点尖叫出来,急忙低头往下一看,这一看又差点心跳停止,原来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已经半醒过来,正想拉着她的脚站起来。
她想都不想就一脚把对方踹开,自己急忙跳进车内的驾驶车位,然后车身像火箭般冲了出去。
山间小路陡峭难行,她小心地慢慢开着,他则半躺在旁边,一面指挥着方向。他身上几处伤还在流血,他拚命忍耐着痛楚,一张脸比死人还苍白。她微微瞄他一眼,他呻吟一声,头又垂到另-边去。
她暗想,他的伤不轻,她必须快点送他到医院。
经过岔路,她的速度慢了下来,等待他的指示。
他歪着头沉重地想,狗仔那般人会不会就守在山下等他?刚才一路上并没有看到那两个人的车,可见,来的人一定不只他们,有可能是分队上山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