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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枪的爱神 page 10 作者:裘琍

  她“喔”了一声,不再多言。

  事实上,她改变了吗:她不觉得如此。

  她的感觉彷佛是长眠的人突然苏醒,充分期盼迎接生命的喜悦,放眼过去的阳光是这么艳丽,吹来的风也是清新可人,在这么多美妙的事物中,何必锁在自己的小象牙塔里,应该放宽心胸、大胆闯荡一番,掌握时来机运、面对自我的挑战。

  这次的机会,让怨秋充满一股重创生活的热血和活力。

  “走吧,我带你去赴黄鼠狼之约。”他看了表说。

  “黄鼠狼?”她奇怪。

  “碍…,我是说林正义,他的绰号叫黄鼠狼,哈哈……。”他急忙笑道,不过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事实上,他本来就认为林正义是个黄鼠狼。

  “不必耽误你的时间,我怕你的研究计划会延误了。”她小心地说。

  “我顺便要去买书。”他立刻找了个藉口。

  怨秋想,真正的黄鼠狼就在家里。

  贝通行开车送怨秋到东区一家豪华的高级餐厅,以林正义的行情,自然吃得起这里的昂贵,问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家伙骨子里想的和高级全然是两回事!这是贝道行最不屑的把戏,先用美食美酒献上殷勤,然后小费满天飞献上行情,最后连拐带骗兼油腔滑调,奉上虚情,总之,泡妞不必长得帅,只要用点手段就好了。

  贝道行他就不是这样爱就是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讲明了就在一起,不愿意就分手,不必卖弄什么技巧。

  可是,这种方式,也得两相情愿才行。

  像他对怨秋,一个已经愿打了,另一个却不知愿不愿挨,怕他爱得多,一旦受到拒绝就的功尽弃,因为他绝不是个死皮赖脸、活缠死缠的人,所以他要慢慢来,亲近她再打动她的芳心,最后得到她的爱。

  反正他们同居在一起,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媳妇总会熬成婆的,只要林正义不要在他还没表示前,就横刀夺了去。

  “什么时候来接你?”在车上,他闷著一肚子火。

  “接我?”她张大眼。

  “对啊,夜深人静回程路远,万一遇到了坏人怎么好?”

  “我想林先生会送找回去吧。”

  “他只会送你回他家。”

  “他不是叫正义……”

  “那是他出生时身上充满的邪光,被他父母误认是正义之光。”他生气的说。

  “我看我还是坐计程车回去好了。”

  “计程车司机都是色狼,现在我是你的同居人,要保护你的安全。”他再一次警告。

  “贝道行,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怨秋略显不高兴了。

  “什么?”他口气软了点。

  “像我爸爸了!”

  说完怨秋气冲冲下下车,并用力甩上车门,充分表露气愤,这个贝道行果真背道而行,不但要管她的心理反应,还要管束她的行动自由,可笑!

  “等你被黄鼠狼吃了,就知道我的忠言逆耳了!”贝道行不平大叫。

  当然这句话只能说给自己听,因为怨秋的身影已翩然进入餐厅内了。

  贝道行仰天长叹。

  ※  ※  ※

  这是一家法国餐厅,装潢得美纶美奂、无懈可击,全然是欧洲古典的浪漫气氛,但是怨秋还是喜欢明亮一点的地方。

  侍者立刻迎了过来,怨秋对他优雅一笑。

  林正义就坐在钢琴的旁边,他的阔气是众所皆知的,许多女人甘心臣服在他膝下也是这个原因。

  今晚他穿了一身名牌的深色西服,质料还略略反著光,可见此人的钱包。

  而且他的头发还抹上了发亮的油,一丝不苟贴在脑后,显得油里油气,这种香港大哥大的打扮,实在不适合他大医师的身分,幸亏他带了副金边的眼镜,把小眼睛藏在厚镜片后,冲淡了脸上的邪气,一走出医院就是林正义大显威风的时候。

  他惊见怨秋朝这里走来,不由得眼睛一亮。

  天生的尤物,这是林正义对她的形容词。

  林正义立刻站起来,还不忘随手摸了一下头发,其实这是多余的举动,就算他站在狂风暴雨下,最不会弄乱的就是他的头发。

  见到林医师,怨秋带著笑意走过来。她雍容华贵的气质,让全场的女人都为之失色,林正义暗忖,今后带她出门,不但加添门面,更不知羡煞多少单身汉了。

  待她坐定,一个提琴手便在旁奏起浪漫的音乐,这也是林正义刻意的安排。

  林正义最喜欢在烛光下进餐,依据心理学的观点,在昏黄的灯光下,女人会显得更美,不管是音乐所致、气氛所致,或是佳肴美酒所致,一餐下来,林正义未饮半滴酒已晕晕然如腾云驾雾一般。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喝也会醉死人,可见中国古代就有深厚的心理学根基。

  怨秋小酌了一杯酒,脸上的笑意更甜美了,令林正义差点生理跟著心理一起反应,不过到底姜是老的辣,他控制得很好。

  “林医师。”

  “叫我正义。”林正义暧昧地说。

  嘴里的酒差点吐出来,可是怨秋表面上依旧给他一个浅浅的笑,骨子里暗地作呕。

  这种自作多情的男人,她第一个要删除的。

  谁知,怨秋的梨颊微涡给了林正义莫大的勇气。

  “正义是我父亲帮找取的,可能在我一生下来就充满正义之光吧。”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个要删除的,是自以为幽默的男人。

  怨秋扯了一下嘴皮子,林正义以为这是赞同的喜悦,立刻话匣子打开,如数家珍地大谈他一生丰功伟业,从祖宗八代谈到个人的成就,只差没把家财顺便清单明列。

  怨秋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如坐针既似地坐立难安。

  “你看过我的书吗?现代人的心理病,这本书差点夺得诺贝尔和平奖,为人类的心理安详迈开世纪性的里程,连传播媒体都抢著要采访我,我还上过电视呢,你看过吗?”他作状摆了个姿势。

  “我只看天眼。”

  言下之意,是他像极了坏蛋。

  “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

  此人不看电视,生活除了泡妞外,没有任何情趣可言,而且她要删除的第三个条件就是吹牛,反正他已经被她三振出局了。

  “这家餐厅采会员制,不是达官显要进不来。”他沾沾自喜的说。

  “那我是托你的福了?”她笑中带刺。

  他并没有听出来,反而清了清喉咙,看似要高谈阔论一般,怨秋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如果你愿意,我天天带你来。”

  一天就受不了了,还要天天……

  “怨秋,你好美。”林正义深情地说。

  终于,怨秋叹了口气,她还是达到了目的。

  “真的?”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林正义正经地说。

  “如果我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你还会认为我美吗?”

  这一语惊死林正义这位猎艳高手,他的脸立刻变成猪肝色。

  “其实,我是想向你打听贝道行的个性,他喜欢像我这样的女人吗?”怨秋单刀直入,眼底无意却流露无限的娇媚。

  林正义气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搞什么嘛,他请她出来吃饭、喝酒、聊天,充满心机等待她上钓,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贝道行而来,他岂不是替贝道行造桥铺路,好朋友也不是这样当的,这个死贝道行,居然把自己的女人介绍出去……这下子把他的小家子气全激了出来。

  “贝道行喜欢的女人可多了。”

  林正义从鼻子哼气,心里暗骂,这个性周名怨秋的女人,未免也太不了解男人的心理了,没有一个男人会自动甘愿对他心怡的女人,坦然承认另一个男人的好处,这不是指著自己的脸说不如别人好吗?

  除非对方好过自己一百倍,可以带著崇拜或欣赏的眼光来作评语,否则难免将对方扯下来以衬托自己的好,这就是人性的弱点,揭人隐私比歌功颂德来得愉快。

  就算林正义是个心理医师,也只是研究别人的心理,不包括自己在内,所以加油添醋大大渲染一番,也颇能舒解林正义小人的快感,但是贝道行就惨了。

  “周小姐,跟过贝道行的女人可不少,像茱莉、美美、艳娜、小玉、美兰,什么烧饼油条都是他的囊中物,我劝你不要误入歧途,免得人才两失,身败名裂。”

  “什么烧饼油条?”

  “哈,我是说他交往的女人都是烧饼脸油条嘴,你看,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我们贝大少的个性,连烧饼油条都要,可见他根本就是饥不择食。”他慌忙解释。天知道,而那一大堆女人根本就是林大少以前的宠妃爱妾。

  “真的?”怨秋惊讶的问。

  所谓好话难听,坏话易信原本怨秋就不太信任贝适行,现在听他的好友一谈,就等于雪上加霜,寒霜变冰,整个心往冰窖里坠。

  “难怪他失恋一点也不心伤。”怨秋想到。

  “有什么心伤不伤的,这碗饭难吃,换另一碗就好了。”林正义面不改色说。

  一阵窒息的痛苦撕碎了怨秋的心,她──原以为……没想到……唉!

  ※  ※  ※

  爱神的枪射中的竟是自己的心脏……

  怨秋冲出了餐厅,疾步住回家的路上奔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长,只看到前面无尽的黑夜、无尽的暗路。

  可怕!

  男人的心如同一个模子出来,残忍又冷酷!

  前者要了她的身家,后者却要了她的心……贝道行,贝道行,贝道行……,她暗念一百遍,咒驾一千回。

  三年的情感可以淡如云烟,几天的相处却浓深似海,男人与女人的游戏爱情。

  似乎永远围绕在痛苦与欢乐之中。

  用枪的爱神……

  怨秋的胸口一阵疼俑,爱神的枪真的让她一枪毙命了?原以为受伤的应是他才对,怎么反而换作她受伤了?

  爱情的游戏不能玩、不能碰,玩了就完了,她痛苦地想著、念著,好不容易才重拾回信心,未料到竟是极度沮丧后的海市蜃楼,改变生活的希望,竟成为恶梦一抄…这样的长夜有皓月在前,却几度被黑暗掩灭。

  这样的长夜

  有风在吹,树在动,却看不到心的方向。

  这样的长夜…

  她孤孤寂寂、冷冷清清拖著沉重的步子独行,她昏昏沉沉不知该走往何方,只能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她忽然想起李白的诗“月下独酌”,什么“对影成三人”,现在三人都在了,有她,月,影,四人。

  四人?她匆忙再数一次……

  还是四人!

  她骇然变色,再仔细算了一下,有她,月,影……影……影……却有两个!

  一股强大的恐惧压了下来,她的脚像被木桩钉住一般,惊骇的眼睛忍不住再瞧一眼。没错,她的确看到了后面跟来的黑影,一个比她还长还高大万分的黑影……顿时,什么爱神、邱比特全忘得一干二净,只想起那把枪。可惜,她身上连一点防卫的武器都没有,她该怎么办?

  紧张的思绪在脑里乱窜,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人?是强盗?杀人的土匪?还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那个黑影跟著她的脚步而停止……怨秋的心狂烈跳动起来,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神经细胞紧缩在一起,她确信,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体会出生命的美丽,当死神真的来临时……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惊肉跳魂飞魄散,每个肌肉都紧紧绷在一起,两双脚却松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鸡皮疙瘩直跳起来,为了活命,她必须有所挣扎,于是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只有一秒钟的迟疑,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开始尖叫起来,其声响彻云霄、如雷贯耳,但是,一双手迅速拦过来抱住她,她疯狂地想再大叫,但是另一只手又捂住了她的嘴,她张著惊恐万分的大眼,差点昏了过去。

  “是我。”一阵冷冷的声音响起。

  她瞪著这个人影,居然是

  贝道行!

  他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一下子新愁旧恨满腹委屈全涌上喉间,她又尖叫起来,贝道行吓得急忙再用手捂上她的嘴,不过这次她有准备了,对准目标狠狠朝他的手咬了一口,他痛得挥手大叫,手掌上多了一条明显的齿痕。

  “你疯了?!”他气得大叫。

  气在喉间,怒在胸口她被他欺侮得还不够吗?居然还装鬼来吓人……“我疯了?我是快要枫了,我看到你没疯也要疯了,我就是疯了,看到你会更疯,反正一切都是你让我疯的,你……你这个大骗子!”她立刻张口大骂。

  贝道行无法置信看著她,一把无名之火顿时燃起。

  为了她,他放下手边做不完的工作,苦苦守候在大街等了她一个晚上,没有听她安慰几句,居然还得到这种待遇,他自作多情还是厚颜轻薄了,这个女人,居然在大街上指著他的鼻子怒目大骂……“你不要脸……”她气得拔腿要走。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她,全身愤慨地发抖……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他的手却如铁一般铐著她。

  “放开我,你干什么一直跟著我,我要回家!”她努力想扭开他的手。

  “你家早就过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怒吼一声。

  这一声差点度昏她,她匆忙回头看,果然她已经超过许多了……真难以相信,她胡思乱想、胡走瞎走的,居然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而且到了家还不知道,可见她的心思乱到了极点……她的脸立刻飞红,垂下眼睛慌乱收起紧张的情绪,等她稍稍平静一点,又想起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禁又怒火中烧。

  见她不语,他用力放开她的手。

  “去你的烧饼油条,不要理我!”

  说完,她愤而转身要跑,他又拉住她的手。

  “什么烧饼油条?”他怒得牙都发颤了。

  “吃多了,包你变成芝麻大饼!”她放声大叫。

  他还想回骂过去,忽然有几户人家的灯亮起来,想必是他们的争吵惊扰了别人,于是他用力拉她的手回去,谁知她却死也不从,还拚命打著他的手,他忍痛不放手,连拖带拉的拚命往前走。

  “我有行动的自由,放开我!”

  他却不理她,寒著一张脸把她拖到门口,忽然,她朝他膝盖用力一踢,他不留神就痛弯了腰,随即她脱离他的怀抱,飞奔出去……他的愤怒已经升到顶点,只见他低吼一声,放步朝她追去。

  女人的脚步自然比不过男人,尤其她又穿了细跟高跟鞋,才走两步就被他拉祝“你这个大色狼……”

  她还想破口大骂,结果变成一阵恐怖的尖叫,因为她的身体忽然腾空起来,她吓得花容失色、魂魄尽飞。

  原来他将她一把拦腰抱起,她拚命打他的胸膛,那几个拳头像打在钢筋水泥上,丝毫不起作用,她又拚命扭动身体要下来,未料他的手臂坚强而有力,根本无感于她的扭打,她边打边骂,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三步并作两步飞跑,一回到家就把她丢进沙发上,并将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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