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她又说一次。
他看着被她抓住的手,大手紧贴着小手,黑手映着小白手,心底那股暖意直飞上云霄。
「我以为在作梦。」
「你梦到什么?」
「梦到妳。」
她双颊立即火热无比,简直可以在上头「巴比Q」了。他却不理睬她的羞涩,
只顾用带笑的眼神注视她,她急得要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牢。
「其实,妳太严肃了,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不必想得太多。」
「例如?」
「三更半夜妳跑到我睡的地方,可能是妳梦游或情不自禁,但是妳来了,这不是男女之间最有趣的游戏?妳想的正是我想的,那我们还等什么?」
他朝她贴近,正好接住一巴掌。
还好她只用了两分力,否则必打得他满地找牙!她气急败坏站在他面前,恢复神圣不可侵犯的态度。
「谢谢你提醒我,我来是要告诉你,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紧接着是片刻空白,他没有发出女人的尖叫,反而像箭般街到窗口。
「顺便告诉你,你是我所碰过最无聊、脸皮最厚的男人!」
从窗外望去,天色乍白,远处树丛茂密,遍地飞砂走石,初升的朝阳居然能刺痛眼睛,未上岸他巳感受到热带气候的威力,果然他们已经靠岸了。
「还有,你绝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最起码他要有一颗热诚助人的心,而你……」
他已经听不到她说的话了,他只关心韩笛扬的命运会变得如何?
走出舱房,船员们已等待多时,他们等着下船。
上船前韩笛扬穿着一身破衣裤,脚底也没穿鞋;下船时,他还是那身破衣裤,但脚底多丁几个脓包。
「我就这样下去?」他忍不住对她说。
她也是那套上船前的黑衣裤,奇怪的是,女人总能保持衣物的最佳状况,她像未发生任何事般的毫发未损。
「对不起,我们欢迎的人是古横先生,不是穿大礼服的韩笛扬。」她抬起下巴说。
韩笛扬只想要双鞋穿而已,他心里嘀咕着。
后来,她还是妥协了,替他找来一双鞋,大小正好适合他。
「有没有袜子……」
她瞪他一眼。
「我觉得不穿袜子的男人很好笑。」他低声下气解释。
她只好再为他找来一双袜,他才觉得有些欣慰,不过袜前破了一个大洞。
「只有这双了!」她抢先说出他的不满。
好吧,他认了,反正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过他还有个问题没问出口,每个人脚底都有双鞋了,那她哪里找来这双鞋?
如果早让他知道这双鞋是谁的,打死他也不穿!
船员一个个下了船,李桑瑶则敏捷的翻落下船,他也想用美妙的姿势下船时,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一颗飞弹从他身边飞掠,瞬间把海水炸得震天巨响,船身猛起剧烈震动,韩笛扬立刻扑倒在地,紧接着又有飞弹往船身扑击。
他滚到船尾,听到船外慌乱的叫声,其中夹带李桑瑶的怒喝。还来不及听懂她说什么,又一声飞弹偷袭,这次对准船尾发射,韩笛扬想都不想就翻入海里。
第五章
韩笛扬潜入海底,他死命憋住呼吸向前滑行。
就这样游回去?当然不可能,他总要浮到上头去,但可能正好接到子弹而脑袋开花,干脆沉溺海底。
他不甘心。
因为那个女人,神秘的女人,他捕捉不到真实的她……
为了这个牵强的理由,他宁愿翻出水面让子弹炸成碎片,他想再见她一面。
彷佛少男的冲动,他确实感到热血沸腾,至少十年内他不再为女人心动,可是这一次他却傻得拿生命换最后的冲动。
于是,他发狠潜入海底更深处,慢慢的往岸边靠上。
稍稍接近海面,他也稍稍解除水压的难受,他小心的寻找庇护处,再从一块岩石后面小心探出头。
他用力吸气,把肺部涨满才甘心,然后躲在岩石后观察情势。
不看还好,一看便有子弹穿过头顶,他急忙缩回头,心跳差点吓停了。
那些菲律宾警察全躲起来了,他只看到李桑瑶飞闪着身体单打独斗,她的身手真不是盖的,他不免又怀疑她的身分,一个从早到晚只会读书、教书的考古学家,会有这么矫健的身手?
他小心探出头,这次敌人不再玩枪战游戏,他们从树丛跳出来,大概有七、八人左右,全是白皮肤的外国人。
正如李桑瑶所说的,敌人并非要她的命,而是擒拿她的人,所以一接近李桑瑶后,他们不再用枪枝对付,反而赤手空拳与李桑瑶较量。
他吓出冷汗,面对八名高大强壮的外籍兵团,别说韩笛扬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十个李桑瑶最后也得束手就擒。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看到李桑瑶修长的两腿,左弓、右踢、上跃、下翻,便有两名大汉被踢倒在地,再看她一记漂亮的回旋踢,绕了一圈后,起码踢到三个人的下巴。
她的粉拳也不是盖的,伸缩快如闪电,一个笨蛋躲在她后头想乘虚攻击,李桑瑶猛然弯下身子,那人扑个空,她随即握住对方伸长的手臂,运足气把他整个人抬起来,然后像扫落叶般挥向每个逼近的人。
韩笛扬立刻缩回脑袋,这次不是顶上飞过子弹,而是李桑瑶的力气吓倒了他。
她还是个大力士?!
待他喘气后又探出头,正好看到李桑瑶的小脸挨了一拳。
韩笛扬突然怒火攻心,那个粗鲁的硬汉怎么可以打中李桑瑶的小脸呢?万一她因此毁容或留下疤痕,岂不是害了李桑瑶的一生?
他必须想个办法。
于是,韩笛扬偷偷推动了一下岩石,发现地面干燥光滑,而石头的棱角也风化得差不多,要推动岩石并非难事。他一点-点往前推,他们正打得如火如荼,不会发觉一座岩石正悄悄移近他们。
李桑瑶中了一拳后节节后退,她的左脸肿了起来,汗水滴到眼睛里,顷刻间她模糊了视线。
短短不过三秒钟的迟疑,却足够让敌人扭转劣势,趁着李桑瑶稍微一愣的空档,-个人飞跃上来,坚硬如刀的钉鞋往她下巴踢去--
这一踢,把李桑瑶踢飞了起来,她重重落在地上,眼冒金星头痛欲裂,敌人马上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八个人一齐往她身上扑去。
就像橄榄球赛一样,一个人扑倒下去,其它人相继迭罗汉般盖上去。
他们终于抓到猎物了,李桑瑶被他们压在底下。掩不住内心狂喜,敌人争先起身抢看猎物,地上剩下最后抱着猎物的人,他们看得吓呆了……
最后一人抱的并不是李桑瑶,在他底下的竟是一块大岩石。
第一个扑倒的人,事实上是被岩石撞昏过去。
原来,当他们发疯似的向李桑瑶扑来时,满心欢喜的只想着擒到猎物,却忽视了周遭的变化。
第一人往李桑瑶身上扑来时,距离不列一尺的地方,有一块岩石飞快朝他撞来,这一撞可不轻,马上又被七名重达一千公斤的巨汉压倒在地,那人不休克才叫怪。
趁他们慌乱跳脚之际,韩笛扬早以最快速度将李桑瑶拖下海,他堵住她的口鼻,深深潜人海底。
岸上大汉发现李桑瑶变成石头,又四面无人、海面平静,各个吓得鸡飞狗跳四处乱窜,皆以为遇到了鬼。
海底的女人好像晕了过去,全身软绵绵的靠他扶持。等了许久,等到韩笛扬肺部快憋炸时,他才浮上水面,岸上已不见半人,果然敌人全吓跑了。
他嘿嘿笑,智取才是善战者最厉害招术,只凭匹夫之勇逞强,只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贴,就算李桑瑶武艺高强,也斗不过八名大汉围攻。
他把李桑瑶拖上岸,自己也倒在地上喘气。
幸好韩笛扬泳技高超,否则憋这么久的气,怕也憋上天了。
李桑瑶躺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她好像晕过去了,韩笛扬急忙探探她的鼻息,幸好还在呼吸。
他想,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敌人心想不对劲又折回头,子弹对他可不留情的。于是他慌忙将李桑瑶扛上肩,三步并作两步往相反的方向奔进丛林深处。
失去重心的人会变得很沉重,因为她的体重完全被地心引力吸收。没多久,韩笛扬已感觉肩上沉重无比,压得他满头大汗,全身酸疼。
烈阳刺得他双眼睁不开,汗水和着泥水流进眼睛里,脚步踩在雨后的烂泥中格外艰苦,每跑一步,他还得回头来翻乱地上的泥团,怕被敌人发现踪迹。
韩笛扬循着树与树间的空隙行走,不停被针状树枝扎痛皮肤,他咬紧牙关,走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终于扑倒下来。
他倒在干枯的树叶上喘气,每根骨头都累碎了。
李桑瑶平静的躺在他身边。
她可真好命,他想。逃亡过程惊心动魄,李桑瑶却是两脚悬空中度过,连一滴汗都没掉下,真不公平。
韩笛扬想摇醒她,可是她的模样,让他忘了要做什么。
她闭着眼,密长的睫毛覆盖雪白透明的肌肤,湿润的长发披散前襟,她全身湿透了,黑色紧身衣贴住身体,有意无意展露玲珑有致的曲线,还有她的长腿,美妙的顺着紧身裤直透脚踝……
韩笛扬迅速将眼光移开,从李桑瑶纤细的脚踝回到脸上。她甜美的小嘴鲜红欲滴,微张似合好像正等待着他。
公平!当然公平,如果能得到她的吻,要他背着她上梁山,也在所不辞。
于是,他的脸逐渐贴近她,他闻到她脸上的芳香,轻微的呼吸声令他心荡神驰,他将嘴凑上,想盖上她的……
当他发现时已经太晚,他被盖上好大一巴掌。
巴掌力道不小,把韩笛扬连人带身打落一边,她跃起身,眼睛明亮精神抖擞,绝不像晕倒过的样子。
「谢谢你背我上来,我在你肩上休憩好久,体力也恢复了不少。」她伸伸手、弯弯腰,完全没事的样子。
韩笛扬可累惨了,腰酸背痛、四肢无力,还赢得一巴掌。
他瞪着她看,难以相信他居然被骗了。
「别这么生气,你想,我若不假装晕倒,也是被你拖着跑,两个人跑,不如一个人跑,你看我们不是顺利逃掉了。」她掠掠长发,将它们扭干,水渍溅到他脸上。
她是恶魔,他再一次肯定。
「这件事妳怎么解释?」他憋住气问。
这一天他着实憋了太多气,她讨好的坐到他身边,他像躲避毒蛇般闪到另一边。
「很简单,他们比我们先到了,我原来计划等我们布置好一切后,再等他们上岸,谁晓得……」
「他们布置好一切,等我们上钩!我们坐船,他们坐喷射机,动作当然比我们快,难道凭妳精明的头脑却没料到这一点?」
「他们不会杀我的。」她安慰他。
可是对我,他们可不会留情。韩笛扬忍住胸口的忿忿不平之气。
「那些和妳一样精明能干又受过专业训练的好警察呢?他们逃得可真快。」他就是忍不住不带讽刺的言语。
「你以为好警察该坐着等死?聪明的警察会保住生命请求援手,只求目的达到,不论个人生死。我想现在警方已经派出大批警力,全力逮捕犯人归案。」
「那妳呢?」
「我出了什么问题?」她无奈的说。
「别告诉我妳的身子也是与天俱来,我叮不相信整天做学问的女人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妳所展露的搏击技巧,普通人办不到的。」
「当然,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学习。」
「为什么?难道考古还要学着和骨头打架?」他实在很难控制不挖苦她。
她抿起嘴唇,深镇着眉头,似乎不愿谈这个问题。
「我父亲是警察。」
「是吗?美国的,中国的,还是菲律宾的?妳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帮忙……」
「他死了。」
他愣住,泪水从她眼角滑出,她转头拭之。
「对不起……」他慌乱道歉,悔恨自己口无遮拦伤了她的心。
「他不是聪明的警察,却是个很好的拳击手,最后被一颗小子弹要去性命。」
「妳一定很伤心了。」他同情的说。
「换了你不会伤心吗?」她问,泪眼闪烁不定,好像他问了蠢问题。
韩笛扬无言以对。
坦白说,他从小失去父亲,父亲死时,稚龄的韩笛扬以为他睡了,不过前年母亲去世,痛彻心肺的滋味,到现在犹难淡去。
他们沉默坐着,各自缅怀逝去的亲人,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怜悯。他们都是孤儿,也都是异国逃犯,现在又共同被人追杀……
「你怎么不结婚?」
游丝般的声音飘过来,他看着她,白色皮肤透着粉红。
「妳怎么知道我没结婚?我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现在被妳抓到这里来,可怜他们要变成孤儿寡母了……」
她即刻以指头挡住他的嘴。
「别诅咒自己,我知道你没有结婚。」
「妳怎么知道?」他拿阔她的手,眼光不放过她。
「我翻过你的皮夹。」她抿下唇,逃避他炙熟的目光。
原本她只想知道他带了什么,没想到竟翻出他的证件。
「妳为什么不翻开裤裆,看我是不是完壁之身?」
她蓦然羞红脸,他一脸幸灾乐祸。
「为什么你的嘴巴总是这么坏……」她着急无措,举拳槌着他,他乘机将她拉入怀中。「和提斯全然不同。」
他僵住身体,像被浇了盆冷水,把满腹热情浇退。
「提斯是谁?」
「我的未婚夫。」
他沉下脸,只听到粗重的呼吸。
「你怎么了?」她抬起脸看他。
「现在妳说妳有八个小孩,我也不稀奇了。」他冷冷开口。
接着,他低下头吻住她,结结实实的吻落在她唇上,又快如闪电离开,在一巴掌飞过来之前……
她瞪大眼看着他,猛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嘴唇逐渐发白,心头小鹿乱撞,头晕目眩快昏过去。
他吻了她。
第一次见面,她先主动吻他,当时为了保命,并无掺入私人感情,处于迫不容情的状态,而这次他却以韩笛扬的身分吻了她。
在他们朝夕相处之后,在她开始喜欢看他之后,在她夜里懂得胡思乱想之后,吻变得如此意乱情迷、荡气销魂……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我保证妳未婚夫没吻过妳。」
她眨眼,他闪着狡猾促狭,愤怒随即淹没了她,她动手挥给他一巴掌。
原来以为他能躲过的。
「别用你玩弄女人的手段对付我,我可不是普通的笨女人!」她歇斯底里的朝他吼去。
他重重呼吸,额上暴出青筋,眼底闪烁着怒火。她又打了他,一个连打他三巴掌的女人!他用力揪住她手臂,几乎将她提起来。
「因为我敢吻妳吗?我敢保证妳的未婚夫没有吻过妳,因为妳的心是冷的,妳的血是冰的,妳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该听从妳的命令?叫他往东他不敢向西,或许妳的聪明才智胜过普通的笨女人,但是妳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妳做错事,别人就得为妳收拾烂摊子,妳想杀人,别人就得为妳提刀,妳以为我真的害怕妳的威胁?那是因为我愿意冒这次愚蠢的冒险,只为了一个愚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