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
雨势越来越大,没多久她全身也湿透了。
他看着她,她美丽的小脸超凡绝俗,身上还是穿着上船前的黑衣服,像黑夜里跳跃的精灵,他永远不明白小精灵世界里的秘密……
她眨动无辜的大眼睛,嘴唇闪着被雨水洗涤过的光泽,她若不是甜蜜的情人,就是黑心的蛇蝎美人,他到底该相信哪一方面的她?
他喘着气,使劲按捺无名之火。他心底明白,如果一有闪失,他将会坏了整盘牌局,无论她的或他的。
好久,等不到他的回音,她朝他走近。
他猛然往后跳开,好像碰到狂野猛兽,她更确定他遭遇到令他难以承受的事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淋雨吗?」她忍耐的大声说。
他抬起头来,雨水扎痛他的脸,冰冰凉凉令他心寒,正如她给他的感觉。
「进来吧,我们需要谈谈。」她打开她的船舱。
没错,韩笛扬冷静下来,他们正需要好好谈谈,不管是过去、现在,或未来。
※※※
他随着她走进舱房,和他住的舱房差不多大小,并没有他想象的豪华,只有简单的床和桌椅而已。
他接到她丢来的一条大毛巾,用力往身上擦着,一下子那毛巾也同他身上一样泥泞不堪。
她为他倒了杯热茶,他颓然坐下来?面前的女人变得举棋不定。
「你……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他猛然回应。
她脸色变得苍白,和以前看到的她有点不一样,李桑瑶不再像以前那么有自信。
这是他的怀疑,而他相信,韩笛扬也不像以前那么有自信了,因为事情有了变化,他看到了古横,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你也看到古横了吗?」她全身打着寒颤。
他没有说话,也不必用话吓她,她现在看起来比小鸟还要无助,而韩笛扬则需要冷静听她说话。
「好吧,我告诉你一切。」她终于下了决定。
他放下茶杯,屏气凝神的注视她。
她吸一口气,回避他逼人的眼神。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有一年夏天跟着旅行团去菲律宾玩,意外的我跟丢了,走进一座小山里,天知道我是怎么走的,可能是身旁的奇花异草吸引了我,所以等我发现迷路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站起来,心情显得相当不稳定。
「我之所以知道布吉部落,就是这次迷路的经验。」
「妳不是说布吉消失了……」他忍不住说。
她摇摇头,脸上有无尽悔恨的表情。
「我骗了大家,事实上布吉始终存在着,也因为我发现布吉部落,才激起我对月光离魂因子的兴趣。年老的巫师告诉我,以前犯了错的布吉罪犯,皆由月光来惩罚他们,选定一个有月光的夜晚,让他们消失在空气中。」她激动起来,双眼闪动亮光。
「于是我费了好长的时间和他们相处在一起,从他们各种古老的传说或遗物中,我发现确有其事,只要找出他们送走罪犯的仪式动能,就能证明月光中有一种能源能将时光倒转,把人推到另一空间中。因为人潜在的某一种能源,适巧能结合月光中某一种因子,使其引爆,移转时间的正常轨道变成另一个空间……」
「等等……」他打住她宣泄不停的专业知识,因为他听得头昏眼花。「这和古横有何关系?」
他直接步入正题。
她双瞳立刻窜起愤怒之火,胸口随之起伏不定。
「错在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古横,当我放完假回到学校,古横竟悄悄来到部落里,用精巧的文明技街骗倒了布吉部落每个人,他们把他奉为至尊的大巫师,以为他真是神的代言者。」
「这和妳又有什么关系?」他干脆的说。
她垂下头,眼中含着悲愤的泪水。
「我之所以放弃这项研究,是因为超过人类能力范围之事,必然引起自然界大乱,而且若研究出此动能,其力量之大足可毁灭地球数十次,可能造成的灾难,绝对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你懂吗?」
他点点头,暗自佩服李桑瑶的职业道德。
「古横取走布吉神檀的仪杖,仪杖是族人最高的信仰,认为那是神给他们丰衣足食的保证,岂料被古横取走仪杖后,大家全不耕作了,只等着神降天灾将他们毁灭……你想,原来被世人道忘的地方,居然因为我的介入而变成这样的下场……」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他想为她洒一把同情之泪,可是太多的问题他急于知道。
「古横取走仪杖做什么?」
「他以为仪杖含有吸取离魂因子的重要磁性,事实上不然。他研究不出动能的来源,结果仪杖竟在一次实验中烧毁了。」
她沉沉呼吸着,悔恨的泪水干涸于眼角掉不下来。
「那妳能做什么?我是说悲剧已经造成,凭妳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他的头又痛起来了。
「我要古横回去向族人解释一切!」她咬牙切齿的说。
他好像有些懂了。
「所以妳要找古横其情可解,但是我就想不通,妳要我到菲律宾来做什么?何况妳不一定找得到古横,如果他真的进入次元空间……」他突然停下来,发现她眼中充满慧黠的光芒。
韩笛扬像被踩到尾巴般跳起来。
「妳别开玩笑了,我和古横有天地之别……」
李桑瑶挂上一脸严肃的表情。
「只要你上点妆,我变些魔术让你出现在山头上,布吉人不会认出你和古横有何差别。」
「那妳也未免小题大作,随便找个人代替就好了。」他吓得脸色发白。
「不,我也要一个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记者,用他的妙笔向全世界宣布,古横已经死了,实验没有成功的希望,月光永远安全的照亮黑夜,和次元空间没有任何关联。」
「可是……那些追杀妳的人……」
「他们并不是要杀我,只是想抓我回去完成实验,因为除了古横之外,我是唯一熟悉研究的人,他们更以为我杀了古横得到动能要素,所以千方百计要抓到我。」
「他们是谁?」他瞠眼问道。
「异想天开的恐怖分子,打算在国外发展势力。我已与菲国警方联络好,只要他们回去,谁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她坚定的说。
「所以他们以为妳又找上另一个人可以完成实验,拿我做目标引他们回去?」
她笑起来,小巧的笑窝又出现。
「没错,现在我带你回到事件的源头,想必让他们以为我急着证实研究结果,所以他们一定会跟着我们回去。」
所以,他变成恐怖分子的枪靶。
所以,他变成代替古横的冤死鬼。
所以,他变成欺骗大众眼睛的媒体杀手。
所以,她还是他心目中的蛇蝎美人,只不过置他于死地的方法多了几个。
「可是,我看到了古横,他还存在这个空间。」他强迫自己学她的语气说话,「可见事情没有妳想的那么单纯,他的出现,也许就是要破坏妳的计划。」
他击中她的要害,她捧住心口坐在床上,双肩颤动不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绝不是进入次元空间,我明明看到仪杖被毁了,而且我应该被他催眠了……」
「妳为什么那时就不逮他归案,偏偏到他消失后才找个替死鬼?」
「我原以为他会成功……那时我并不以为做错了事,可是当我知道研究目的竟是为了制造杀人武器,我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涨红了脸。
他露出讥笑的神情。
「所以妳被小小的礼物乐上了天。一栋房子?一部汽车?还是雍容华贵的衣服和首饰……」
她气极挥手。
「你不必笑我!谁不想登上枝头变凤凰?难道你从不梦想有一天荣获诺贝尔奖,还是娶到减少奋斗三十年的老婆!」
韩笛扬又吓了一跳,他心里所想的竟被她说个正着,这女人还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其实,哪个人没有欲望,不过好、坏人的欲望之别在于--好人道德规范总比坏人多许多,至少好人不会为一己之私而危害大众生存的权益。
不过和李桑瑶比起来,他韩笛扬真是好人中的好人,因为李桑瑶至少危害到他生存的权益,她正逼他上梁山,不管理由多么神圣。
「你愿不愿意帮助我完成这项神圣的任务?我的意思是说,让坏人绳之以法,还给布吉原来的天空。」她不安的说。
哈,她真是他的红粉知音,他才想到神圣的理由,她就以神圣的任务来迫害他。
他深锁眉头,摸着下巴,假装思考她严肃的提议,她急得额上冒汗。
「那要看妳愿不愿意成为我减少奋斗三十年的老婆了。」
她微微一愣,才发现他眼底的恶作剧。
没有他预期的反应,他本以为她会羞得满脸通红,却反而眼睫低垂,挂下串串泪珠。
她感到安慰的哭了,楚楚动人得令他手足无措。他慌忙掏出手帕就要拭去她眼角的泪,没想到那手帕上的烂泥,在她睑上划了一道清楚的黑渍。
他笑起来,眼睛闪亮得动人,她竟停止哭泣,有些发愣的看着他。
被她看得有些奇怪,他急忙摸着自己的下巴,那里冒出一堆乱草,从他上船后就没有碰过水。
「还有几天才会到达目的地?我实在很想好好洗个澡,还有吃点营养的东西。」他百般无奈的说。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趟的确让他吃足苦头,既然已化敌为友,他当然可以有要求。
「海上风浪很大,可能要延误行程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的朋友都是受过训练的,他们是菲国优秀的警察。船上也有足够的水让你洗个澡,就是食物方面要委屈你了,我们并没有准备太多粮食。」
真是委屈他了,他想国内监狱的待遇都比这襄好许多,不过见她粉颈低垂不施脂粉的羞色,男人为她受点苦亦是值得。
他们总算和解了,就像雨过天青后一片万里无云,连气候也受他们感染,风雨停歇,换上温和的好天气。
接下来的航行,如同他们的心情,随波逐流又轻松自在。他们躺在甲板上,洗尽身上的污垢和得失心情,以蓝天为被、海水为枕,偷得半日优闲徜徉畅游于自然美景中。
※※※
趁天气放晴,几名船员捺不住蠢动之心,纷纷撒网捕鱼。
他们赤裸着上身,任阳光翻滚于结实的臂膀上,又是一幅动人佳画。
虽然韩笛扬心小还存有许多疑问,但当他望见她秀美清丽的脸庞,对她的私人问题立刻吞掉大部分的怀疑。
他坐起身,看着船员拚命拉扯鱼网,可惜鱼比人精,这一网又落空。
她也坐起来,瞇着眼遥望湛蓝的天空。
几只飞鸟在顶上盘旋,或许在等待漏网之鱼。
他回过头看她,乌黑发亮的长发落在颈间,和雪白的肌肤俨然两种颜色,都是令他心醉神往的色彩。
「妳到底是谁?」他忽然说。
她婉约轻笑,好像他问来问去都是同样的傻问题。
「考古学家,大学讲师,美籍华侨。」
「还有呢?」
她不懂,对油腔滑调的记者,这些数据足够他写上好几天文情并茂的报导了。
「妳结婚了吗?」他说,一边闪避她的注视。
「你希望我结婚了吗?」她反问他,眼底闪烁他看不到的促狭。
「事实就是事实,不是我希望如何就能扭转。」他生气的说。
「没有。」她承认。
「有没有男朋友?」他追问。
「没有。」
「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她插起腰,像撒娇的小女孩。
「我叮不是要你撰写花边新闻。」
他耸耸肩,玩世不恭的样子教人生气。
「写妳的花边新闻该是最无聊的事,其实我早该想到,一个聪慧的考古老师,把青春年华奉献给学问,满口救世经,满脸神圣光辉,她哪有时间谈情说爱?虚度终生岁月,到头来还是孤独一个人。」
「那你呢?」她气红了脸,他竟然以他浅薄的阅历批评她的人生观。「一个整天梦想成大事的小记者,从未为理想目标辛勤耕耘,女人玩过一个又一个,日子一天混过一天,这就是现代人崇尚自由的人生观?」
他倒抽一口气,她可真了解他……
「妳认识我多久了?」
「以前我就碰过一个。」她咬住下唇。
他明白了,她曾受过男人的打击,而且她以为韩笛扬和他是一丘之貉。
「结果如何?」他急着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下场。
「我杀了他!」她凄厉的脱口而出。
韩笛扬张大口,近似女人的尖叫差点跳进出喉。
「我恨不得杀了他……我一向嫉恶如仇,对爱情也是,只要负我的,我一定要讨回公道。」她喘着气说。
他也跟着喘着气,她可真是嫉恶如仇。
「他负了妳?」他依旧不死心。
她盯着他看,想要看进他的骨髓里,看他是否会对她负心。这点他不能保证,「爱美」是人的天性,至于是否要占为已有,他没有经验。
他僵硬着身体迎视她。
「我负了他。」
这点倒出乎他意料。
她甩甩头,变回冷傲如冰霜的女人。
「我不想提那段不成熟的回忆,我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时间和你谈情说爱。」
他瞄她一眼,她说得认真,没有注意到自己话中的语病。她的话正是警告他不准对她想入非非,同时也表明事业重于感情的看法。
「如果妳再碰到一个……」
她挥手打断韩笛扬想接下去的话。
「你真是婆婆妈妈,如果你有这么多时间,该先想想你的稿子要怎么写!」
她站起来,加入船员热闹的捕鱼气氛,把韩笛扬冷冷清清的丢到旁边。
韩笛扬还在发愣,他被女人骂作婆婆妈妈?
真不可思议,报社里的韩笛扬,总被人批评为太有个性、太大男人主义的性格小生,怎么碰到李桑瑶后,就变得婆婆妈妈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他被她绑来这里,非但未受到客人的礼遇,还要遭受人身攻击,连性格也变得婆婆妈妈……最重要的是,想一亲芳泽,还没开口就被人打了回票。
这个死女人!
韩笛扬气得连梦里都会叫着她的名字。
※※※
整个晚上,他想着她的样子,时而酣态可掬,时而柔媚温顺,时而深沉老练,时而又变成青面獠牙的恐怖女鬼……
他从梦中惊醒过来,果然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差点尖叫起来,好在她先伸手堵住他的嘴,否则他无法想象男人尖叫的样子,必然婆婆妈妈了。
面前的女人和恐怖女鬼相差甚远,她眉目如画宛如天仙,尤其细白的小手粉嫩光滑,接触到他嘴边,令他心湖泛起阵阵涟漪,腹部随即升起一股暖流,他忍不住吻了她的手,像吻上上好的绸缎,她则如触电般的收回手。
「你干什么?」她羞红了脸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