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爵从椅子上跳起来。“克林还活着!”
“请你小声点,这件事不可以让外人知道。”
“为什么?我真想吼给全世界听,我儿子还活着!”
“看来你终于想信了,”她微微一笑。“请你坐下来好不好,你好像快昏倒了。”等到老公爵坐好之后,她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当你提到克林不希望凯恩知道……”他喃喃道,又停顿了一会儿。“老天!贝家兄弟,我都快忘了。”
现在换她困惑了。“到底为什么?”她忧心忡忡地追问。“克林不信任自己的哥哥吗?”
“喔,不,你误会了。克林其实很崇拜他哥哥,恺恩是他的偶像。”
“你还是没说清楚,还有,贝家兄弟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公爵轻声一笑。“当克林只有八、九岁的时候,有一天他鼻青脸肿地跑回家。凯恩正好在,他问清楚是贝家兄弟干的好事,立刻冲出家门。克林当然想阻止他,因为贝家兄弟人多势众,结果半个小时之后,凯恩回来了,和他弟一样,鼻青脸肿。”
“贝家到底有多少个兄弟?”
“八个。”
“我的老天,凯恩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贝家八个兄弟一样,他们一点便宜也没沾到。”老公爵得意洋洋地说道,脸上满是微笑。洁玉摇摇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
“所以你懂了吗?”凯恩的父亲继续说道。“克林不是不信任他哥哥,他一定是要保护凯恩,直到他可以亲自出面解决问题。我这两个儿子里面,克林总是比较谨慎,他为政府工作的事,也一直瞒着我们,”他停了一下。“否则我一定会阻止他的——尤其当我知道理察爵士不是他的上司。”
“理察,”她喃喃说道。“我知道他是凯恩的上司。”
老公爵十分惊讶。“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秘密的?谁给你的?”
她有点不高兴。“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搜集到的。先生,我的情报来源很多,消息灵通。克林受伤之前,正和我哥哥纳山一起为政府效命,解决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有人故意要与他们为难,设下了陷阱,结果裴根适时介入,解救了他们。”
“克林知不知道谁是主谋?”
她摇摇头,面色凝重。“我们只知道主谋者是国防部里的一个高阶官员。所以现在我们必须隐瞒住外界,让他们以为纳山和克林已经死了,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安全。我不能再说了,等克林回来……”
“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他再过几天就到家了,你不用担心。但是他也不能在这里长住,除非你们把仆人都遣走……细节还有待商议。”她微微一笑。“我还怕你认不出他来了,现在他已经长发披肩,看起来就像个海盗。”
“那么裴根一定很高兴。”
“是啊!裴根是很高兴。”
“他跟纳山的伤重不重?”
“他们被五花大绑,丢进水里。”
“敌人想淹死他们。”
“不,敌人是拿他们喂鲨鱼,还在他们身上划了伤口,让血流出来,好吸引鲨鱼。”
“天啊……”
“幸好鲨鱼没追上,只差一点点。但是裴要却损失了一名手下。”
“裴根自己也下水搭救他们吗?”
“当然,这种事裴根一定亲自带头去做的。”
洁玉往门口走去,老公爵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爱上了我的克林?”
“喔,绝对没有。”她停下脚步,打开门后转身看着她的新盟友。“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必须假装不认识我。现在我正忙着看住凯恩。你也知道的,他正在追寻裴根,他的处境十分危险,不过这问题很快就会解决。”
“但是裴根会不会……”
“裴根在保护凯恩,”她说道。“大家都相信那海盗头子杀了克林和纳山;现在你想想看,如果凯恩找到裴根然后……”
“裴根会向他证明,克林不是他陷害的,主谋者另有其人。”
“没错,”她点点头。“你了解吧?那个主谋者一定不希望凯恩和裴根碰面,否则克林的死因就会被揭穿。”
“那么凯恩也有可能被灭口,我的天啊,我要……”
“别紧张,先生,”洁玉耐心地说道。“就如我解释过的,裴根在保护你两个儿子。”
“我明白了,原来裴根不是我们的仇敌,”公爵喃喃说疲乏。“我欠他一大笔人情,看样子是永远还不完了。亲爱的,现在我还能帮你什么忙?”
“没什么了。反正目前我的工作就是看住凯恩;他是个很固执的人,不好应付。不过他天生就是个保护者,所以我可占去他大部分时间。等克林回来后,你们父子三人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走。”
“希望克林赶快出现,不然凯恩不会轻易罢休的。”
“别担心。而且你也不必劝凯恩,你越劝他越是要蛮干。假如克林太慢到来,我们再想新的法子。”她准备走出房门。
“但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你说我必须假装不认识你……”
“喔,你会再看到我的,”她回答。“而且你还可以帮我一个小忙,你答应过我的。”
“尽管说。”
“凯恩是你的长子,假如你有偏爱的孩子,那个孩子应该是他才对。”
公爵十分惊讶。“我爱我的每一个孩子,但是绝对没有偏心,或特别喜欢哪一个。”
“何威克大夫说你最宠爱克林,他也说凯恩总是和其他家保持距离。不要再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先生,凯恩需要你的爱,不要让他失望。”
她轻轻关上门,像猫一样悄悄地走出去。
第十一章
洁玉很快就回到凯恩的大宅。她把马交给麦修,从后面的楼梯溜上二楼。可是一转身就发现滕斯像座铁塔一样站在她的房门口。看到她出现,吓了一大跳。“小姐,你应该待在房间里。”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瞪着他问道。
“我看门。”
“为什么?”
“以免你离开。”
“可是我已经离开房间了。”她柔和地一笑。“滕斯,你实在不必浪费时间,看守一个空房间。”
“但是小姐,我不知道房间是空的。”他大声抗议。
她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待会儿再跟我解释,现在请你让路,我要换衣服,去帮你主人的忙。”
她轻快地走过满脸懊恼的管家,在他的抗议声中关上门,很快换上一件墨绿色的衣服,急忙赶下楼梯。
但滕斯现在却挡在前门口,表情凝重。“你不可以出去。”他坚定地说道。
但是洁玉一点也不畏惧,只是咧嘴一笑。“我要出去而且我出得去。”
“爵爷说你一定要留在屋里。”
“但是我坚持要出去。”
滕斯斜靠着门,缓慢地摇头。洁玉皱皱眉头,决定用迂回策略。“滕斯,这屋里一共有多少仆人?”
他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觉得很惊讶。“现在我们这里只有一半的人,一共五个。”
“另一半的人呢?”
“都到伦敦去了,凯恩在那里还有一幢房子。”
“那里不是全烧掉了吗?”
“没有那么糟。”滕斯说道。“只烧掉了一部分,我们的主人正在清理内部。”
“我在想,滕斯,不知道这里的仆人是不是靠得住。”
滕斯立刻站直起来。“小姐,这里每一个仆人都值得全部的信赖,他们对主人都忠心耿耿。”
“你确定吗?”
他走上前一步。“你为什么对这问题那么感兴趣?”
“再过几天,这里会来两个很特别的客人;但是不能有人走漏消息。你得叫你的属下注意。”
“男爵没跟我提过这件事。”他似乎有点失望。
洁玉一溜烟从他身旁晃过去,冲到门外。“其实凯恩还不知道他会有访客,所以他才没告诉你,他也会很惊讶的。”滕斯一困惑的样子,她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先提醒你,让你把客房准备好。”她提起裙子走下阶梯。
她看到凯恩在马厩周围巡视,那里只剩下一堆冒烟的灰烬,烧得一点都不剩。马匹则被临时竖立的围栏圈住。她慢慢走向凯恩,看到他白衬衫上沾满了煤烟。“马匹有没有走失?”她大声问道。
凯恩转过身来,脸色阴沉,不过语气倒是很柔和。“只走失一匹马,你借的那匹。”
“我借的?”她故作无知状。
“到客厅里等我。”他命令道。
“但是凯恩,我想帮你的忙。”
“帮忙?”他的脾气差点爆发。“你和你手下帮的忙已经够多了。”他深呼吸几次。“现在,回屋子里去。”
他的咆哮果然有用,洁玉立刻转身向屋子走去。她可以感觉到凯恩一直在背后瞪着她。
那家伙气坏了,洁玉心想。现在没办法跟他讲理,等他怒气消了再说罢。她走到台阶底下,忍不住又转过身来咸道:“凯恩如果你一定要待在外面,不要把自己变成那么醒目的目标。”
滕斯慌慌张张地赶下来。“照他的话做,小姐,别再惹他,赶快进来。”他扶着她走上阶梯。“爵爷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没错,他是气坏了。”洁玉喃喃说道。“滕期,我能不能喝杯茶?看样子今天我还有得受呢!现在才刚开始而已。”
“好,我去替你备茶。”滕斯急忙说道。“小姐,男爵不是故意要大声吼你的。等他息怒以后,我想他一定会道歉的。”
“他大概永远不会息怒。”她低声的自言自语。
滕斯打开前门,先让她进去。“马厩盖好还不到一个月,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洁玉一点也没注意滕斯在说什么,但是凯恩的话一直在她脑中回响——你和你的手下帮的忙已经够多了。没错,他是这样说的。显然他已经发现了麦修和金宝,不知道他还发现了什么?
滕斯到厨房里备茶,洁玉则在宽大的客厅中来回踱步。她打开阳台门让春天清新的空气进来,万一凯恩真的气疯了要杀掉她,她还有一条路可以逃。
“鬼扯!”她喃喃骂着自己,又开始踱步。凯恩绝不会碰她,不管他有多生气。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
前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吓她一大跳,凯恩回来了。她走到长沙发前坐下来,双手叠放在怀里,脸上装出镇静的微笑,绝不能让凯恩看出来她心慌的样子。
客厅的门也是被撞开的,凯恩大步走进来,洁玉一看到他的表情,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看起来的确是想杀人,整个人气得发抖。“今天早上你跑去哪里?”他吼道。
“不要对我大吼,先生,我耳朵快聋了。”
“快回答!”他又吼道。
洁玉怒视着他,迟疑了一下。“我去看令尊大人。”
他有点惊讶,然后摇摇头。“我不相信你。”
“我说得是实话。”
凯恩走到她身前,像座高塔一样笼罩着她,满面怒容,眼中发出闪电一样的光芒。洁玉无处可逃,只能试图慢慢说服他。“凯恩,很遗憾你不相信我,但是我真的去看过你父亲。我很担心他的状况,所以想找他谈一谈,看能不能使他的心情开朗一点。”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放火的,洁玉?”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火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才怪!”他咆哮一声,转身走向壁炉;不要离她太近免得自己失去控制。
她也站起来,双手抱胸。“我没有放火烧你的马厩!”她再度强调。
“那就是你命令你的手下干的好事,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凯恩转身瞪着她。
“什么手下?”
“那两个混帐,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以后,一直在这附近鬼混的那两个。”凯恩说完后,等着听她否认。他现在知道了:自从他们认识,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言。
“喔,那两个家伙。”她微微耸肩。“你一定是指麦修和金宝,你们见过面了吗?”
他勉强按捺住即将爆发的怒气。“没错,我们是见过了。你到底还要说多少谎?”
洁玉不敢看着她,她心中暗暗祈祷,现在她面对的是档案上的凯恩,冷酷、严厉、不留余地。
“麦修和金宝不是坏人。”她喃喃说道。
“那么你不否认……”
“我不会否认任何事情,”她大声回答。“这都是你逼我的。我已经许下承诺,不可以失信,你必须再信任我一阵子。”
“信任你?”他几乎要破口大骂。“我绝对不会再信任你,你别以为我是傻瓜。”
洁玉也吓坏了,她深深吸一口气。“我的问题很复杂而微妙。”
“我管你的狗屁问题有多复杂,”他吼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她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你。”
“说老实话!”
“好吧,我是来保护你的。”她小声地说。
这对凯恩而言却是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妈的!我要的是真话。”
“我说的是真话,我在保护你。”
这里滕斯托着一个银盘走进来,看了他主人一眼,立刻又转身出去。
“随手关门,滕斯!”他命令。
“不要对滕斯吼叫,”洁玉大声说道。“他跟这件事又没关系,你干么拿他出气。”
“坐下来,洁玉。”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但仍充满了威胁性。
“你心情欠佳的时候,搞不好还会踢小猫小狗。”她硬是不肯坐下。
“坐下。”
她看看门口,算一下距离和需要的时间,但是凯恩的话让她死了这条心。“你逃不掉的。”
“你好像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她无奈地说道。
“没错,我是不可理喻。”
“我希望能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
“现在,我要你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他真想抓住她猛烈摇晃,直到她说出实话。“裴根派你来的,对不对?”他的心往下一沉。
“不对。”
“对。”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老天!那混帐居然派一个女人来替他工作,洁玉,他到底是谁?是你哥哥?”
她摇摇头,慢慢往后退。“凯恩,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他慢慢逼近。“一切全都是……谎言,对不对?你根本没有生命危险。”
“不全是谎言,”她屏息回答。“而且你才是主要的目标。”
他摇摇头,拒绝采信,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怨愤。“他居然派一个女人。”凯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哥哥是个懦夫,我会找他算帐,以牙还牙,你的兄弟换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