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莉微笑。“我要和你一起消失。听我说完;我年轻、强壮,而且有点聪明。我在荒野生活没有问题。”
“孩子呢?你有没有考虑到在泥屋生产会是什么情形?”
“我不是第一个。”薇莉说。
“我们必须好好地讨论这件事,”黛茵说。“也许你在生产之后再来和我会合是比较好的作法。”
薇莉握住双手。“那么你同意我搬到救赎镇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是的。”
黛茵叹息,然后点点头。“我想我们应该举杯庆祝一下。”她举起茶杯,然后低声说:“敬荒野和我们的新生活。”
她们的茶杯互碰。“敬自由。”薇莉说。
“黛茵,我们迟到了。”
黛茵太专注于谈话了,没有发觉她的丈夫已经走进餐厅。
他看起来不太快乐,她勉强地微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她说。
“我想把这件事办完。”他回答。他握住她的手臂,半拉她站起来。“这个会议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吧?我中午要和一个朋友会面,他有匹好马要卖,我不想错过。”
“顶多只要一个小时。”黛茵回答。“薇莉,会议一结束我就去房间找你,今天下午我们也许该去购物。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吗,罗先生?”
和她们两个一起逛街购物的想法令路克愁眉苦脸。
“我有约会。”他提醒黛茵。
“整个下午?”
“农场在波士顿市外,”他说。“晚上八点前我不会回到旅馆。”
“我想我们不应该逛街购物,黛茵,”薇莉打岔。“你正在守丧。”
“她不应该哀悼,”路克说。“她答应过她的祖母。”
“我要去找间教堂为她点根蜡烛。”黛茵说。
“我相信她会喜欢你这么做。”薇莉赞同。
黛茵并没有心情购物,可是她必须为小女孩们买许多必需品。她必须把握时间尽快做好一切准备。
由于路克要到晚上才回旅馆,黛茵决定去看看双胞胎。路克永远不会知道她离开过旅馆,黛茵不由得露出期待的微笑。如果幸运,她也许能够说服白太太跟着她和孩子们一起走。
薇莉和他们在楼梯口分手,走向她自己的房间。黛茵跟不上路克的脚步,而她拒绝在如此优雅的旅馆内跑步。
“请你走慢一点,或者放开我。”
路克立刻放开她。他走在前面,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等她。
她走进房间,寻找她要带去的文件。她已经把所有要问银行家的问题列在一张单子上。一切都必须安排妥当,在她消失之前……在路克回到他的山里之前。
她折好文件,走向衣柜找她的手套。
“我是认真的,黛茵。我要你换掉那件可怕的丧服。”
“这是合适的服装。”
“你答应过你的祖母不穿黑色的衣服。”他说。他走向她的衣柜,打开门,然后开始挑选。他不确定自己为什么在意这件事,可是她既然已经承诺就必须做到。
他抓下一件衣服,转向黛茵。“穿这件。动作快,我们要迟到了。”
她看见他选的衣服差点笑出来。“红色?你要我穿红色晚礼服?这件衣服一点也不适当,先生。”
“我喜欢这件,”他坚持。“你的祖母也会喜欢。”
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才会认为她会穿一件隆重的晚礼服去见银行家。
“奶奶不会赞同。”
她把手臂交叠在胸前,坚持立场。从他顽固的下颚线条看来,他显然也不会放弃。
“夫人当然会赞同。在天堂的人都穿鲜艳的颜色,黛茵。换上这件衣服,我们要迟到了。”
他说的话使她感动莫名。在天堂的人都穿鲜艳的颜色。这句话表示他相信奶奶已经上了天堂。
“罗路克,你是个非常迷人的男人。你知道奶奶第一次向我提到你的时候,称呼你为我的白马王子吗?”
他真的会被她气死。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他无法想象是什么引起她突然的转变。一分钟前她还对着他摇头皱眉,这会儿她看起来就像感动得要哭了。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决心要把这档事说清楚。
“黛茵,我既不迷人也不是什么白马王子。我只是尽力做个绅士,这真是个艰苦的工作,”他说。“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伪装多久。”
她不相信他。“哦?”她挑战地说。“那么请你告诉我,如果你现在除去伪装,你会做什么?”
“你是说我真的想做什么?”
“是的。”
他咧嘴笑。“脱光你的衣服。”
她的脸红得和礼服一样。他大笑。“你想听实话的吧?”
“是的,当然。”她慌乱得无法思考。“我会穿这件礼服,”她结结巴巴地说。“加上外套。”一件黑色大衣,她沉默地加上,把她从头到脚包起来。
她抢下他手中的礼服,转身走进凹室。“它的领口低得可怕,”她说。“我有暴露之虞。”
他伸手抢下礼服。
最后黛茵换上一件白色上衣和深蓝色裙子。路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结果他们早到了五分钟。路克很快地指出如果他没有坚持搭乘马车,他们一定会迟到。
薛亨利先生在银行门口迎接他们。他伴随他们走进总裁办公室,夏彼得先生正在办公室等待他们。比较年长的薛亨利长年来一直是施夫人的好朋友兼顾问。五年前,当他的妻子终于病逝,他宣布他要离开英格兰,而且自告奋勇到波士顿来设立银行分支。施夫人支持他的决定,甚至以在美国分行存一大笔钱帮助他。
黛茵记得奶奶总是说薛亨利有生意头脑,而夏彼得有领袖魅力。奶奶说得一点也不错,圆滑世故的夏彼得向黛茵保证他们见过面。那时她还很年幼,他回想,而且一直抓着她祖母的裙子不放。
“你的行为相当有趣,”他告诉黛茵。“而且有点奇特。每当你的叔叔麦康离开书房,你就放开你祖母的裙子开始顽皮地翻书桌里的东西。你的叔叔一回来,你就急忙回到你祖母身边。由于你的叔叔来来去去好几趟,你就这样重复好几次。”
这个银行家继续回想一件件有趣的事,全都是有关黛茵在她的叔叔面前奇特的行为。
这些回忆没有让她微笑。路克想知道夏彼得要多久才会发觉她并不觉得有关她叔叔的事有趣。她小的时候很怕他。路克听了这些故事,很容易得到这个结论。令他惊讶的是,黛茵仍然怕着这个男人。她握紧双手的样子,和她的眼神充分显示出她的恐惧。
他打算要改变话题时,夏彼得终于结束他的回忆,询问黛茵旅途是否平安愉快。薛亨利加入他们的谈话。路克一直站在他的妻子身后,虽然这两个银行家不会伤害黛茵。但他不喜欢夏彼得注视黛茵的样子。
第十一章
薛亨利等到黛茵和他的同事互相交谈起来,才示意路克跟他到办公室后面去。他低声问路克,黛茵是否已经收到她祖母的死讯。
“她的舅公已经拍电报通知她。”路克说。
薛亨利看起来如释重负。“我不希望必须由我来告诉她。她们两个非常亲近,情同母子,我自己几乎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会想念她。”
当薛亨利问路克她能否聆听遗嘱细节时,黛茵正要坐下来。“她的祖母做了一些更改,我相信黛茵还不知道。她的遗嘱会引起很大的骚动。相信我,会有麻烦。”
一个小时后,当银行家解释完所有条款,黛茵简直要病倒了。
路克觉得她看起来就要昏倒,她的脸变得惨白。夏彼得已经离开办公室去找见证人,而薛亨利注意到黛茵突然的改变急忙去为她倒杯水。他告诉路克她一定是哀伤过度,谈她亲爱的祖母的遗嘱显然对她是极大的煎熬。
路克坐在黛茵旁边。他等到他们独处才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不会有事吧?”
她没有回答他。她盯着自己的手,似乎陷入沉思中。他握住她的下巴,轻轻地扶起她的头强迫她看着他。
她的眼里有泪水,她在颤抖。黛茵不是在对抗悲伤,而是恐惧。她的眼睛泄漏出实情。
“哦,路克,奶奶做了什么?”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他为这个问题吃惊。“你难过是因为她把那么多钱捐给慈善机构吗,黛茵?”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不,你当然不是,你仍然会继承一大笔财产。你没有想到吗?”
“奶奶不应该这么做,你不明白吗?现在他非来找我不可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会不择手段得到这些钱。”
她死命地握住他的手,而他一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她必须先解释她遭遇的威胁,他才能够解决它。
黛茵又垂下头,她知道自己必须控制住情绪。路克一定以为她疯了。
“我觉得好多了,”她说谎。“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她露出无力的笑容,抬头看着他。
他一点也不相信她。“告诉我问题在哪里,我必须知道才能帮助你。”
“是的,当然。”
他等了一分钟,发觉她根本不打算说。他决定逼问出她的忧虑。
“你说‘他’非来找你不可的‘他’,指的是你的叔叔麦康,对不对?”
她看着他,慢慢地点点头。
“你已经结婚了,他不能碰你继承的财产。”
“我知道。”
她试着站起来,他阻止她。
“等一下,”他命令。“告诉我你为什么难过。”
两个银行家回到办公室使她免于回答他的问题,她趁这个机会站起来走到窗边。
“亲爱的,你必须签一些文件。”
她转身面对彼得。“如果我拒绝签名会怎么样?”
夏彼得认为她在开玩笑。“你签不签名都无所谓,”他说。“这只是银行的例行手续。如果你决定不花这笔钱,这笔信托金会在银行为你赚取丰厚的利息。”
“请再告诉我一次细节。这笔遗产究竟是怎么分配的?”她问。
“遗产总额的三分之二捐给慈善机构,如我先前所说的。”夏彼得说。
她烦躁地刷刷头发。“是的,是的,我知道这一点。可是麦康叔叔……你说他没有得到其余的,我不了解。你是说奶奶没有留给她的儿子任何东西吗?”
“让我们一步一步来。”薛亨利建议。他看得出来黛茵非常焦虑,试着以有条不紊的态度让她冷静下来。
“捐给慈善机构之后剩下的三分之一仍然是笔可观的数目,亲爱的。你的安德舅公将收到定期支付的零用金,在苏格兰的产业也归他所有。其余的由你和孩子们平分。”
黛茵闭起眼睛。“奶奶只是说孩子们或是有指名?”
“她说得相当明确,何佳琪和何雅芝各得三分之一。”夏彼得转向路克。“这对双胞胎是施夫人的曾孙女。”
“这份遗嘱在伦敦宣读过了吗?”黛茵问。
“遗嘱宣读订在星期二,也就是明天。”
“奶奶没有留任何东西给她的儿子和他的家人吗?”
“有的,”薛亨利回答。“麦康会收到月付的津贴。钱不多,但是如果他节俭一点,生活应该没有问题。施夫人留给麦康的妻子一百英镑。她说这个数目是她的媳妇嫁给她的儿子以后增加的体重。”
“珍娜呢?”黛茵问。“奶奶有没有留给她什么?”
“她也得到一百英镑。”薛亨利回答。
黛茵摇摇头。她对未来充满了忧惧。“等麦康知道他的母亲做了什么,他会愤怒得横渡海洋。”
比夏彼得了解麦康的薛亨利点头同意。“他会惹麻烦。我警告过你的祖母,可是她不听。”
“麦康的土地呢?”黛茵问。
“如你所知,他已经抵押掉他的土地。你的祖母指定一笔钱用来付清她儿子全部的债务,总数超过五万镑。”
路克似乎是唯一为这个数目吃惊的人。怎么会有人欠别人这么多钱?他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黛茵意外地回答他的问题。“他不会停止赌博。”她预言。
“你的祖母很清楚他的恶习。她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不改掉恶习,就得找别的方法还债。”
“他会来找我。”
她看向路克,他看起来昏昏欲睡。
“他来找你也无所谓,”夏彼得说。“就算你想给他部分遗产也不可以。你的祖母说得非常明确,你没有花的钱就留在信托里给你的孩子。”
“如果我死了呢?”黛茵问。
“你不会死。”路克反对这个问题。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她问薛亨利。
“麦康还是不会得到这笔钱,你的丈夫是唯一的受益人。”他微笑。“从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听来,我相信他会尽力确保你健康长寿。麦康无法伤害你,黛茵。你再也不需要怕他了。现在你已经长大成人而且结婚了,忘掉你童年的恐惧吧。记住,英国和美国隔着一片海洋呢!”
“是的,你是对的。”她勉强地微笑,好让他相信他已经说服她拋开忧虑。
黛茵签了文件之后,开设了两个帐户。一个是她和罗路克的联合帐户,另一个是薇莉的帐户。薛亨利同意在四点钟带需要的文件到旅馆来给薇莉签名。
几分钟后他们在回旅馆的路上。黛茵想步行,可是路克坚持要她和他一起搭乘马车。
“你为什么怕你的叔叔?”他一坐上马车就问。
“他是条毒蛇。”
“然后呢?”
“我痛恨毒蛇。”
他忍不住微笑。这个女人很会回避问题,她有能力使他疯狂。
“你什么时候离开波士顿?”
在确定她安全无虞之前,他哪里也不会去。天晓得那会是什么时候。他急着离开,可是离开她的想法使他的胃翻搅。事实摆在眼前,没有她同行,他哪里也不想去。
他立刻试着封锁住这个想法,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事实不容否认。
黛茵不确定她的丈夫是怎么回事,他又露出那种“我宁可被吊死也不要结婚”的表情,如果他开始像只熊般咆哮,她也不会感到惊讶。
“蒙大拿有熊吗?”她的思绪转了个大弯。
这个问题是从哪冒出来的?“有。”
“我认为有,不过我想确定一下。据说它们非常聪明。”黛茵点点头强调她说的话。
“是吗?”
“你每次说‘是吗’其实是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罗先生?”
路克没有费事回答她。马车停在旅馆前,他扶她下车,付车费,然后抓住她的手拉她穿过大厅。
“我有足够的能力自己回房间,罗先生。放开我。”
“你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一群人注意。”他反驳,继续拉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