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美惊愕地站起身子,她父亲从来就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我们还是等你清醒时再讨论这件事吧!”
“等一下!”他用惊人的速度抓住她的手臂。“不要离开我,蜜糖,我好害怕。我已经几天没有合过眼,因为我是如此害怕。你应该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爱美深受震撼,他看起来是如此憔悴与恐惧。她轻拍他的手,柔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爹爹。不要害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定要了解。”
“你会保守秘密吗?你发誓?”
她点点头,感到畏惧。
“欧唐尼逼我买那些股票。他--他在勒索我们。在漫长的五年中,那个混蛋一直在压榨我们的血汗钱。”
“我们?”她无法置信地叫道。
“你和我是队友,一方出事,另一方也会受到波及,对不对?”
“应该是吧!”她小心翼翼地说道,设法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唐尼为什么勒索……我们?”
“因为他知道是我们杀死蕊琪。”她的父亲压低声音说道。
爱美倏地跳起来,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你发疯了!你一定是喝醉了,连意识都不清楚了!你怎么可能杀死查克的妻子?”
“我确实没有杀她的理由。”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疯话?”
“不要说我疯了!他就是这么说,这根本是个谎言!我没有发疯。我害怕,你为什么无法了解?”他的声音转变为哀鸣。
“谁说你发疯了,爸?你为什么害怕?”她耐心地问道,仿佛他是一个困惑的小孩。
“唐尼在我杀死他的那个晚上说我发疯了。”
“是班查克杀死欧唐尼,”她坚决地说道,“每一个人都这么认为。”
他的眼眸因恐惧而狂乱,他一口吞下剩余的酒。“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认为!”他叫道。“在那个晚上之后,有私家侦探来找我,来了两次。他们要知道案发当时我人在哪里,他们必然是为某个人工作,但是他们不肯告诉我对方是谁。有人在怀疑我,蜜糖,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们已经猜出唐尼在勒索我,很快就会猜出为什么,然后他们就会知道是我杀死蕊琪和唐尼。”
爱美设法压抑住她的惊慌。“你为什么杀死蕊琪?”
他伸手扒过他的头发。“我不是有意的——我要杀的人是唐尼!我要杀死他。我要他死,但是那个愚蠢的班查克临时改变心意,变成由唐尼开枪。”
爱美吁出一口气。“你为什么要杀死唐尼呢?”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他说道,跌坐在椅上。“他给我的小女孩吃迷幻药,而且害她怀孕。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闭上眼睛。“你每天早上都不舒服,我打电话给达拉斯的医院,那个护士告诉我真相。”他揉揉眼睛,啜泣地说道:“你才十六岁,他不但害你怀孕,还让你独自面对堕胎的恐怖与危险。而在那段时间里,他仍一直在跟那个婊子交往,他们在你的背后嘲
笑你。即使在你结婚之后,欧唐尼仍然一直威胁我,说要告诉你丈夫你曾怀孕的事……以及你曾经做过的一切。”
“迪肯完全了解我的过去,我甚至在几个星期前告诉他唐尼的事。我一直隐瞒你是因为我不要伤害你,不要让你感到羞愧。”
“有人知道我做过什么,”他说道,抱住他的头,“我必须发现是谁,并杀死他——”他说道,他的手伸向办公桌的抽屉。
爱美惊恐地注视她的父亲取出一把手枪,再也无法怀疑这一切。“放下那把枪,爹爹,我会让大家知道你只是想保护我。”
“我不要生活在恐惧中,”他哀鸣着,“我没有办法睡觉。”
“你不必再生活在恐惧中,医生会开药给你,协助你入睡。”
他蹒跚地前进一步,并跌向地板,他的头撞到桌角,开始大量流血。
“爹爹!”爱美尖叫着冲向他。
可玲用力踩下煞车,把车子停在茱莉家门口。看到前院的脚踏车时,她低咒一声,知道这表示茱莉正在上课。她连皮包都没拿就冲出车子,径自打开前门走进茱莉家。茱莉和三个小男孩坐在餐厅的餐桌旁。“我有话要跟你说,茱莉,”她喘息地说道,“去客厅说。”
茱莉放下书本,朝她的学生微微一笑。“威利,继续大声念。我马上回来。”
走进客厅后,可玲立刻打开电视。
“可玲?”茱莉颤声说道,意识到可玲紧张的神情必然与查克有关。“不要这样对待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查克,对不对?是坏消息吗?”
可玲摇摇头,退开电视机前。“整个新闻界都沸腾了,他们停掉正常节目,宣布这个天大的消息。国家广播网说他们要在四点半播放一个特别报导。”她瞥视手表。“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到底是什么消息?”
“是好消息,”可玲说道,发出苦恼的笑声,“或者是坏消息,就看你自己如何评断。茱莉,他——”她停下来,指着电视上的主播人员。
“午安,各位先生、女士,”那个主播说道,“一个小时之前,阿玛瑞尤的州立监狱已经释放因杀妻罪名而被判四十五年徒刑的班查克。班查克的律师是在取得一份孟爱美的声明之后向法院申请释放查克并获得允许。孟爱美在范蕊琪被杀时也是该片的演员之一,和班查克、范蕊琪、欧唐尼一起工作。”
茱莉不知不觉地握住可玲的手并捏紧。
“我们的记者已经得知孟小姐那份声明的内容,她的父亲孟乔治在两天前向她坦承是他杀死范蕊琪和欧唐尼。”
茱莉发出喜悦与苦恼的呻吟,感觉强烈的罪恶感袭击她。她用双手抓住椅背支撑自己。电视荧幕上,阿玛瑞尤监狱的闸门打开,她看到穿着黑色西装的查克走出来,他在众人的陪伴下走向一辆等候的轿车。
“班查克以自由之身离开监狱,陪伴着他的是他的加州律师。”主播继续说道,“在轿车里等侯他的则是他的多年好友商业巨子费迈特,他始终相信班查克,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无辜。站在旁边的,还有一张我们也熟悉的脸庞,不过,她在此刻并未展露她那著名的酒窝。根据她的神情判断,她显然并不想被人看到,但是又必须前来向她自己保证班查克会被安全释放。”
茱莉注视迈特快步走向那辆轿车,孟爱美和她的丈夫站在一把伞下,露出满脸的哀戚。查克站在那里望着她,然后缓缓走向她。
茱莉注视查克把孟爱美拥进怀里,泪水滑下茱莉的双颊。他放开爱美,把她交给她的丈夫,然后消失在那部大轿车里。
“阿玛瑞尤的记者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赶往机场,希望班查克会在那里发表一篇声明。但是,他和费迈特直接搭乘后者的私人飞机离开。”电视主播说道,“本台记者已经得知费先生的飞机将飞往洛杉矶。”
泪水哽住茱莉的喉咙。她望向可玲,沙哑地说道:“费迈特始终相信他,查克至少还有一个忠心的朋友。”
“不要开始折磨你自己。”可玲警告,但是她自己的声音也涨满情感。茱莉显然没有听到她的话,因为她的视线已经又紧盯着荧屏,泪水再次滑落她的双颊,而且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止。
晚上七点,迈特来到查克的套房,他们今晚都下榻在比佛利山大饭店最高级的套房里,但是迈特明天就要返回芝加哥。
“我希望我能说服你前往医院住几天做一项彻底的身体检查。我的妻子坚持你应该那么做,但是我认为能够说服你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你说得对,”查克说道,走向酒吧,准备为他们俩各倒一杯酒,“你不可能说服我那么做。香槟或其他较烈的饮料?”
“较烈的。”
查克点头同意,把冰块丢进杯里,倒了两杯威士忌,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迈特。自从离开监狱之后,这是查克首次允许自己开始放松。他沉默地凝视着他朋友的脸庞,无法表达出他对迈特的感激。“告诉我一件事。”他严肃地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呢?”
查克用开玩笑的语气隐藏他强烈的情感。“既然我不可能回报你的忠诚与友谊,我能不能送你一件晚到的结婚礼物?”
两个男人望着对方,两人都注意到这一刻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但他们是男人,不可能有太多愁善感的举止。迈特喝下一大口酒,沉思地皱起眉头,仿佛在全心考虑这个问题。“考虑过你带给我的所有麻烦之后,我认为我或许可以接受一座位于爱琴海中的小岛。”
“你已经在爱琴海中拥有一座小岛。”查克提醒他。
“你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等回家之后再跟梅蒂讨论。”
在提起他妻子的名字时,查克注视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迈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并望着他的酒杯,又喝下一大口酒。“她急着想认识你。”
“我也迫不及待地想认识她。”查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幽默。“我在监狱里的时候,曾经非常密切地注意你和你的妻子之间那段……呃……非常戏剧化的发展。我很惊讶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曾经在十五年前娶过她。”
“说来话长,等你安顿下来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并带梅蒂和玛琳来见你。我们应该找个时间聚一聚。”
“六个星期后怎么样?这会给我足够的时间办妥一切并恢复正常的生活。事实上,我打算举办一个宴会。”他沉思一分钟。“在五月二十二日,如果你们排得出时间。”
“六个星期?你怎么可能在短短六个星期内完成任何事情呢?”
查克望向旁边的电话,冷冷地说道:“我已经交待饭店的人不准告诉任何人我住在这里,但还是有一大堆‘急件’的留言。你或许可以看看。”
迈特拿起那些留言条翻看着,其中包括四大片厂的主管、好几个独立制片家和两个查克以前的经纪人。迈特绽开笑容。“他们都说同一句话——‘欢迎回来,我们都知道你的无辜,现在我们将提供一个让你无法抗拒的提议。’”
“都是一些投机的王八蛋,对不对?”查克说道。“他们从来没有去监狱里探望过我,现在却打电话到每一家我可能会投宿的大饭店并留言。”
迈特轻轻笑着,然后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自从查克出狱后,他一直有个隐忧。“你打算如何处置莫茱莉呢?如果她控告你——”
查克的笑容倏地消失,他的眼眸转变为两块寒冰。“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名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永远不要。”
迈特皱起眉头,但是不曾再提起这件事。
那个晚上稍晚,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打电话给梅蒂告诉她,他会在一大早飞回家,同时提起查克约定的日期。“他已经获得一大堆片约,而且要在六个星期之后在五月二十二日举办一个宴会,如果我们能够拨冗参加。”
在芝加哥的梅蒂用手指缠绞着电话线,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个迈特深恶痛绝的名字。“莫茱莉呢?”
“他没有邀请她。”迈特嘲讽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我在生她的气,那么你应该看看查克的反应,而且我还只是提起她的名字而已。”
梅蒂固执地说道:“没有任何人停下来思考她此刻必然会有的感觉吗,在得知他的无辜之后?”
“她一定会大失所望,因为她再也无法保持女英雄的公众形象了。”
“迈特,不论你怎么想,她确实爱他!我知道她爱他,我看得出来。”
“我们已经辩论过了,亲爱的,没有必要再吵下去。查克恨她,而且不会在短期内有所改变。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家。玛琳好吗?”
“她想念你。”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玛琳的妈咪呢?”
梅蒂绽开笑容。“她更想你。”
茱莉坐在塔德和可玲家的客厅里,和他们一起看电视。塔德与可玲已经在上个月再次结婚,茱莉为他们衷心地感到高兴。
她依旧过着忙碌的生活,装出愉快的模样,隐藏住内心深处的情感。她可以笑、工作、玩耍……也有感觉,一切都非常好。她甚至不曾再掉一滴眼泪。她曾经为查克哭干她的泪水,现在她已经找回心灵的安详与和平,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或任何事物破坏它。
只有可玲知道,她曾经写信给查克,但是信件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他不愿意回她的信,甚至不愿意看她的信。她曾经非常愤怒,不但责怪自己对查克失去信心,也气愤命运对她的不公,更怨恨他故意让她经历的一切。但是现在,在怒火燃尽之后,她的体内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她的心已死,她喜欢这种感觉。毕竟,这是她自己的抉择。
“在报告体育新闻之前,”电视主播说道,“我们有一项特别报导,我们的记者贝曼达正置身一场盛宴中,在班查克的豪华宅邸中现场采访……”
在班查克的名字出现时,可玲和塔德的视线立刻看向茱莉。茱莉挥挥修长的手指。“我一点也不会受到影响。”她告诉他们,并用手托住下巴,绽开笑容望着荧屏。她睁大眼睛注视查克挽着柯蒂娜轻松地应付那群记者,他的手中拿着一杯香槟……那只手曾经亲昵地探索她的每一时肌肤,那个慵懒的笑容和在科罗拉多时同样迷人。“他穿燕尾服时确实好迷人,”茱莉客观地说道,望向她不安的同伴,“你们有没有同感?”
“每个男人穿燕尾服时都很迷人,”可玲很快指出,“只要看看宴会上的其他男人,连杰克尼可逊看起来都很棒。”
茱莉轻轻一笑,继续盯着电视。摄影机缓缓扫过参加宴会的群众,有许多张著名的脸孔。她没有任何感觉,即使在某人大叫着蒂娜时——“给他一个欢迎返家的吻吧,蒂娜?”
她毫不畏缩地注视查克含笑接受那个吻,他环住蒂娜的腰肢,接受那缠绵的热吻,客人开始鼓掌并大笑。茱莉毫无反应地忍受,但是,在他低下头向蒂娜轻声低语时……或者是在轻咬她的耳朵时,茱莉的情感突然掀起波澜。混帐!但她立刻压抑住那股油然生起的愤怒与痛苦,坚定地提醒自己她没有理由生他的气,毕竟,她必须为她自己的抉择负责。
查克放开蒂娜,结束那个简短的访问,但是女记者还没结束。在摄影机转向女记者时,她压低声音,对观众说道:“今晚这里有一个谣言,许多人都猜测班查克可能会娶他的多年密友柯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