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机场的情况很糟,对不对?”
“不只是糟而已,”他说道,用手揉揉脸孔。她把托盘放在咖啡几上,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简直是一场噩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茱莉昏厥,没有目睹最惨的一幕,而且黎保罗一直护着她。但是,我既没有昏厥也没有被挡住视线,老天爷,我从来无法想象会有这种场面……”
在似乎不知如何开始解释时,可玲问道:“你指的是班查克使用暴力吗?他想伤害她吗?”
“暴力?伤害她?我几乎希望他曾经那样尝试!那会使她好过许多。”
“我不懂。”
他叹口气,往后瘫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不,他没有使用暴力。在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的那一刻,他立刻冻结在原地,不曾试图移动、闪避或逃走,他只是毫不反抗地站在那里,凝视着茱莉并摇头,警告她置身事外并躲起来。他不曾畏缩或说话,即使在他们用手铐铐住他并将他摔向墙壁时也不例外。那些墨西哥警察真的很粗暴,但是他不曾挣扎或反抗。他好像要竭尽一切力量防止他们注意到茱莉,根本不在乎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茱莉虽然看不到他们的大多数暴行,却仍然尖叫着,要他们不要伤害他。”
“先喝这个,然后再告诉我其他的事情。”可玲说道,递给他一杯橘子汁。他坐直身躯,接下那杯果汁,并绽开一个感激的笑容,好像他一直想喝,只是没有力气去拿。“这是快结束的那部分吗?”可玲在他喝下大半杯果汁后,问道。
他摇摇头,恢复先前的坐姿,用手肘撑住膝盖。“不,更惨的还在后头。”
“怎么回事?”
“他们推班查克准备走出机场之前,阿玛瑞尤监狱的典狱长——一个典型的王八蛋——停下来当着班查克的面恭喜茱莉。”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虐待狂才做的事情?”
“你必须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才会了解那个男人有多么变态。在班查克站在那里时,韦哈迪故意让他认为是茱莉设下整个圈套来陷害他并出卖他。”
可玲惊恐地望着他。“就是这样。老天,你应该看到班查克脸上的神情,他看起来好像……要杀人,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形容词,但仍无法描述于万一。我不确定他是想抓住她或者转身逃开她,但是无论如何,都给予墨西哥警察一个痛殴他的借口。然后茱莉发疯了,开始攻击韦哈迪。感谢上帝,她接着就昏倒了。”
“黎保罗为什么不设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塔德皱起眉头。“我们是在墨西哥境内,保罗没有权力指挥墨西哥的警察,必须等到抵达美国边界之后,他才能接管班查克。”
“那得花费多少时间呢?”
“在这个案子里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他们不用车子送到边界,径自用小型私人飞机载他到我们的边界。我们跟他们在同一个地点转机。”
“我一直以为保罗会陪她返回这里。”
塔德摇摇头。“他必须在德州边界办理接管班查克的手续,然后再把他交给韦哈迪。”
可玲审视他的脸孔。“这就是发生过的一切吗?”
“不完全是,”他嘲讽地说道,“还有一个细节,另一个致命的打击。”
“到底是什么?”
“就是这个。”塔德说道,伸手探向他的衬衫口袋。“班查克带着这个,韦哈迪极度愉快地把它送给茱莉。”他张开拳头,把那枚戒指丢在可玲的手上。她震惊地睁大眼睛,然后眼中盈满泪水。
“噢,我的天啊!”她轻呼,瞪着掌中的钻石婚戒。“他显然要给她某种非常特殊的事物。这个戒指好美。”
“不要太多愁善感,”塔德警告,“那个男人是个疯子、一个凶手。”
她点点头。“我知道。”
他的视线瞥向戴在她左手手指上一枚巨大钻石戒。“跟你戴的巨石相比,这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她轻轻一笑。“大小并不代表一切,何况,他不可能让她戴这种戒指,因为它只会为他们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他有……很高的品味,这些钻石都有一流的品质和雕工。”
“他发疯了,而且是个凶手。”
“你说得对。”她说道,把戒指放在桌上,然后仰头注视他。
塔德凝视着那张曾经令他痴狂的美丽脸庞,她现在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变得比较温柔、比较甜蜜……懂得关怀别人,不再以自我为中心。至少增加五倍以上的魅力。“不要因为茱莉受到伤害而开始责备你自己,”她柔声说道,“你解救她免于沉沦,她也知道这点。”
“谢谢你。”他轻声说道,把头向后靠,闭上服睛。“我是如此疲倦,可玲。”他的身体仿佛不再听命于他疲惫至极的头脑,他的手环住她的肩把她拉近。在她的颊偎在他胸前时,他才了解到他做了什么。但即使如此,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是如此幸运,你和我,”她低语,“我们认识彼此,坠入爱河,结成夫妻,然后又摒弃一切。”
“我知道。”他在自己的声音中听到心痛与懊悔,并惊讶地睁开眼睛,低下头凝视着她。她要他吻她,她严肃的脸上写满渴望。
“不。”他僵硬地说道,闭上眼睛。
她用脸颊摩擦他的胸膛,他感觉他的抗拒开始瓦解。“不要这样!”他警告。“否则,我会站起身子去另一个房间睡觉。”她立刻停止,但没有愤怒地退开身子或者跟他吵架,他屏住呼吸,希望她会那么做。十分钟之前,他累得全身乏力,现在他的头脑麻木,他的身体却蠢蠢欲动。“你最好起身离开,”他警告,不曾睁开眼睛,“否则,就取下你手指上那个戒指。”
“为什么?”她低语。
“因为如果我在你戴着另一个男人的戒指时跟你做爱,我就罪该万——”
一只价值连城的钻石戒指被轻率地丢在咖啡几上,塔德忍不住笑起来。“可玲,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有这种态度对待这种钻戒的女人。”他的声音中也带着呻吟的意味。
“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为你而活的女人。”
塔德把头往后靠,再次闭上眼睛,尝试漠视这个事实。但他的手已经覆住她的颈后,他的手指滑进她的秀发中,抬高她的脸庞,他睁开眼睛,俯首凝视她,回忆着他们共处的那几个月……以及失去她之后那些冰冷与空虚,看到泪光在她眼底闪烁。“我知道你是。”他低语,低下头伸舌舔舐的她的泪水。
“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会向你证实。”她激动地保证。
“我知道你会。”他低语,吻掉第二颗泪珠。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眸,立刻迷失了。“愿意。”
茱莉昏沉沉地醒来,仍然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她抱着疼痛的头,蹒跚地走出卧室进入厨房,然后突然停下脚步,无法置信地瞪着眼前的那一幕:塔德和可玲站在水槽旁,显然正热情地彼此拥抱着。她的脑中一片昏乱,但是她仍然绽开笑容。“水龙头没关。”她说道,于涩而粗哑的声音同时震惊他们三人。
塔德抬起头,朝她绽开笑容。但是,可玲倏地挣脱他的怀抱,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茱莉,对不起!”她冲口说道。
“为什么要对不起?”茱莉问道,走向橱柜取出一个玻璃杯,装满水,大口喝下,设法解渴。
“因为让你看到我们这个样子。”
“为什么?”茱莉问道,再次装满那个杯子。这时,她的思绪已经开始澄清,回忆不断涌回。
“因为,我们不应该当着你的面做这种事,”可玲笨拙地解释,“我们原本应该协助你面对墨西哥发生的——”她惊恐地停下,那个玻璃杯滑出茱莉的手,砸碎在地板上。
“不要!”茱莉叫道,用双手按住流理台,设法摒弃那突然涌上的记忆。她再次看到那些墨西哥警察挥动他们的棍子、听到查克摔倒在她的脚下。她一次又一次地颤抖,紧紧闭着眼睛抵挡那些影像。一分钟之后,她设法站直身躯并转过身子。“永远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她说道,“我没有事,”她坚决地补充道,“已经结束了。只要你们不再提起,我就不会有事。”
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使她感觉疲倦与害怕,她了解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并望着发抖的双手,告诉自己她必须立刻停止。对许多人而言,人生都是永无止尽的苦难,她提醒自己,她必须控制住自己,不能在每次遭遇打击时都崩溃昏乱。她必须镇定而理性地面对未来。不再有泪水,她发誓,不再有痛苦。她必须照顾其他人。她的学生都仰赖她,她必须为他们而坚强。
她必须去上课,必须保持忙碌,绝不能崩溃。
“我没事。”她保证,抬起头望向可玲和塔德。“我真的没事,而且我很高兴知道这场噩梦至少有一个好的结果——你们俩终于破镜重圆。”她绽开一个颤抖的笑容。
她吃下他们强迫她吃的早餐,然后站起身子去打电话。
她打算催促费迈特利用他的影响力把查克弄进医院里,并拨电话到芝加哥。他的秘书为她接通电话,但是在费迈特拿起话筒并开口时,他的反应比茱莉想象中更加糟糕。“你这个邪恶而狡诈的婊子,”他愤怒地斥责,“你应该去演戏!我无法相信我会愚蠢到这种地步,竟然全盘相信你的演技,而且允许你利用我去出卖查克!”说完后,他就挂断电话。
茱莉瞪着话筒,逐渐了解查克的朋友显然不认为他必须为唐尼的死负责。她必须设法达到她的目的,并解释她的行为。这次,她拨电话到芝加哥的柏氏百货公司,要求找柏梅蒂。
梅蒂的秘书坚持要知道茱莉的姓名后才愿意为她接通,在等待时,茱莉预期梅蒂会拒接她的电话。
但是几分钟之后,梅蒂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虽然冰冷而疏远,但至少她还愿意接电话。“你还可能想跟我讨论什么呢,茱莉?”她问道。
“请听我把话说完。”茱莉恳求地说道:“几分钟之前,我打电话给你丈夫,想请问他是否有能力把查克转进精神病院中,但是他在我开口之前就挂断电话。”
“我一点都不惊讶,他恨透你了。”
“你呢?”茱莉问道,设法稳住自己。“你也相信你们来这里的那个晚上,我是故意拟下阴谋准备出卖查克,同时利用你们俩来设下圈套吗?”
“你不是吗?”梅蒂反问。茱莉在她的声音中意识到一丝犹豫,并攫住那点希望。
“你不能那样相信,”她急切地说道,“求求你,求你不要相信。在你们来过这里之后,我曾经去见他的祖母,她告诉我有关查克的哥哥去世的真相。梅蒂,是查克射杀他!三个曾经激怒他的人都死了!我不能让他去伤害更多的人,你必须了解并相信我……”
在几百英里之外,梅蒂靠向椅背,伸手揉着太阳穴,回忆着在茱莉家中的笑声和爱。“我——我确实相信你,”她终于说道,“迈特和我去你家的那个晚上,你不可能是在演戏。你非常爱他,出卖他完全是迫不得已。”
“谢谢你,”茱莉低声说道,“再见。”
“你会一切安好吧?”梅蒂问道。
“我的世界已经倾颓,”茱莉说道,“但是,我不会有事,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中,茱莉用她唯一知道的方式度过那些日子:完全避开电视和收音机,把自己投入工作和无数的活动中,保持忙碌,直到晚上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凯顿镇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也经常投给她同情的视线,而且从来没有人曾经愚蠢或无情地恭喜她的勇敢,他们都知道她爱那个男人。
日子一天天消失,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星期。虽然非常漫长,茱莉却开始找到她的生活重心。有时候,她真的可以四、五个小时不会想起查克;有一些夜晚,她可以不必在临睡之前再次重看他唯一的那封信;有一些黎明,她不曾睁着干涩的眼睛瞪着天花板,不曾回忆着他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她必须相信时间会治疗一切,她只能这样相信。
孟爱美按下她父亲寓所的电铃,等了许久后,他终于打开门,他的手中握着一杯威士忌。“爱美,宝贝?”他口齿不清地说道,用布满血丝的眼眸望着她,他的脸上蓄满胡渣。“我不知道你今晚要过来。”他伸臂环住她的肩,欢迎她进去。
他喝醉了,爱美沮丧而哀伤地了解,并环顾那个幽暗的房间。过去几年中,他酗酒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你为什么不开些灯呢?”她柔声问道,伸手打开客厅里的一盏灯。
“我喜欢黑暗,”他说道,伸手关掉那盏灯,“黑暗既安全又甜蜜。”他接着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决定来看我呢?自从你结婚后,你就不来看我了。”
“我上个星期才来过两次。”爱美提醒他。“不过,我今晚来是要跟你讨论一些事情。迪肯的会计师有一些需要解答的问题。”
“没问题,蜜糖。我们去书房吧,我所有的档案都在那里。”
爱美跟随她父亲上楼,走向他在几年前改装成办公室的房间。“你要知道什么呢,蜜糖?”他问道,喝下一大口酒。
“爸,你知道我有多么感激你把我所有的钱都存在基金里,而且一直帮我管理。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但我不要你认为我曾经怀疑你的正直。我只是想了解你的原因,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
他点点头。
“在过去五年中,你不断投资欧唐尼的制片公司,使我损失四百万。那些股票根本一文不值。你为什么那么做呢,爸?你明明知道我恨他,而且我也知道你有多么讨厌他。”
他冻结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眸仿佛两团燃烧的煤炭。“欧唐尼……”他轻声说道,露出邪恶的笑容。“你不必再担心他了,蜜糖,我已经料理了他。我们不必再买他的烂股票,我们可以保住我们的小秘密。”
“你当初为什么必须买他的股票?”爱美问道,突然紧张起来。
“是他强迫我的,我根本不想买。现在他已经死了,我再也不必受他胁迫了。”
“他怎么可能强迫你投资四百万给他的制片公司呢?”她继续追问,语气略显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