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测你或许会想在某天早上把你自己的车停在那家商店门口,进去看看,然后从后门出去,试开一下你的新车。当然喽,那些负责跟踪你的家伙或许会因此而感觉不悦,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猜不出你往哪里走,也不知道你开什么车或穿什么衣服——如果你突然心血来潮想换件毛衣或某件正好摆在你皮包里的衣服。我相信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
茱莉在黑暗中点点头。“我了解。”她紧张地说道。
他站起身子时,摇椅发出嘎吱的声音。“很高兴跟你说话,”他说道,伸手轻触她的手臂,“再见,查克的茱莉,我衷心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茱莉也是如此希望。
“等我离开之后再开灯。”
她聆听他的脚步声缓缓离开。
欧唐尼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并伸手准备打开旁边的台灯,在同时看到落地窗旁的窗帘晃动一下。“不要开灯!”那声音命令道,一个黑影移出窗帘。“我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你。”
“我不需要灯光来辨认你的声音!你为什么不从前门进来呢?”唐尼问道,用轻蔑掩饰他的惊讶。“我已经为你开好门。”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杀死你吗?”
“你已经在五年前砸掉你的机会。钱在哪里?”
“你像吸血鬼一样,专门榨干别人的血。”
“闭嘴,把钱交出来。”
窗帘旁的黑影抬起手,唐尼看到那把枪。“不要做傻瓜!如果你现在杀死我,他们会在二十四小时内猜出是你。”
“不!他们不会。他们会去抓班查克,他在洛杉矶伺机报仇,你难道没有听说这条新闻吗?”那个笑声冰冷而尖锐。“他在电话中威胁许多人,他们以为我也接到那种电话了,我故意让大家这么认为。他们会认为是他杀死你。我等候这么久才等到这一刻——”枪管抬高、瞄准、调整……
“不要发疯了!如果你杀死我,他们会——”
枪声响起,在欧唐尼的胸膛上留下一个小洞,使他当场毙命。
“你这样邀请我们都过来晚餐实在太好了。”莫玛丽对茱莉说道,站起身子协助她清理桌面。“我们不应该像过去那样,老是等特殊场合才聚餐。”
茱莉拿起四个玻璃杯,朝她母亲绽开笑容。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场合——是她与他们共度的最后一夜,因为她明天早上就要去找查克!
卡尔夫妻必须先行离开,茱莉拥抱他们,在他们的颊边各留下一个吻,因为这将是永别。“好好照顾彼此。”她低声说道。
“我们的住处距离这里只有一英里半。”卡尔说道,茱莉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关上房门。塔德和她父亲坐在客厅看新闻,可玲则在协助莫玛丽清理桌面。
“莎拉是如此甜蜜的女孩。”莫太太告诉茱莉,厨房里只有她们两人。“我认为塔德和可玲又找到彼此了,你觉得呢?可玲以前太年轻,但是现在的她既成熟又稳重,塔德也是如此爱她。他从来不曾忘记她。”
茱莉绽开严肃笑容。“不要抱太高的期望。今晚是我邀请可玲,不是塔德。他仍然在跟其他女人交往,抗拒着他对可玲或许还有的任何感觉。”
“茱莉,有什么不对劲吗?你今晚似乎很奇怪,好像心事重重。”
茱莉伪装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开始擦拭水槽。“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水还在流、盘子也还没洗好,你却在擦拭水槽。你仍然在想着班查克,对不对?”她的母亲慈祥地说道。
茱莉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让她母亲可以有一点心理准备。“如果我告诉你我在科罗拉多时已经爱上他,你会怎么说呢?”
“我会说我无法相信你会做这种痛苦又愚蠢的事情。”
“如果我情不自禁呢?”
“我建议你仰赖时间的治疗,蜜糖,毕竟你只认识他一个星期。”
茱莉知道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她母亲对查克的看法,也不愿意浪费与家人相处的宝贵时间。“我们去客厅吧,”她说道,催促她母亲离开厨房,“我待会儿再洗这些盘子。”她提高声音。“有没有任何人需要任何东西?”
“有,”塔德叫道,“我要咖啡。”
茱莉端着一盘杯子走向客厅时,听到她父亲说道:“塔德,关掉电视,茱莉不需要听这个!”
“我不需要听什么?”茱莉说道,倏地停住脚。“不要关电视,塔德。”她厉声警告,本能地知道必然与查克有关。“一定跟查克有关,对不对?”她望着那四张骇然的脸孔。“回答我。”
“他们没有抓到他,”塔德嘲讽地回答, “他又有一个受害者了!”
在他说话时,广告结束,茱莉看到一个担架被抬出一栋房子,白布盖着那具尸体,记者的声音:“再次报导在今天发现的凶杀案,欧唐尼被发现死于他洛杉矶住宅里,他的胸前中了致命的一枪,初步报告显示他的死法与班查克的妻子范蕊琪类似。法医认为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晚十时。橘郡警方已经证实欧唐尼曾经接到班查克的威胁电话,而且班查克似乎已经在那个地区出没。警方告其他曾经接到威胁电话的人……”
茱莉手中的托盘摔落地板上,瓷杯纷纷摔破。她伸手掩住脸,设法摒除目睹那具尸体的回忆。
“茱莉!”各种声音呼唤着她,但是她退开身子,视而不见地瞪着她的父母、可玲和塔德。“求求你们!”她哽咽地说道。“我现在需要独处。爸,”她说道,控制住她的歇斯底里,“请送妈回家。她不应该为我烦恼,这对她的血压不好。”
她转身走进她的卧室,关上房门,坐在黑暗中,石夫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不断呐喊着:“……查克已经不再能够分辩现实与幻想……查克发疯了……如果他获得协助,范蕊琪就不会躺在坟墓里……为了你自己好,把他交给警方,否则,某一天会有另一个受害者,你就会像我一样终生扛着沉重的罪恶包袱……”
欧唐尼的脸孔在茱莉的眼前浮现。他永远不会再绽开那著名的笑容,就像范蕊琪和石杰亭,他也死了,被谋杀了。
她取出查克的信,紧紧握在手中,她不需要看它,她已经背得出每个字。她伸臂抱住自己,前后摇晃着,把那封信按向她的心。
声音从客厅传来,缓缓把她拉出苦恼的深渊,强迫她站起身子,她必须告诉他们……让他们协助她……告诉她……
茱莉走进客厅时,她的父亲和塔德、可玲停止交谈。她的身体僵硬如木头,打算留给他们的信紧紧握在她的手中。
“我送你妈妈回家了。”她的父亲说道。
茱莉僵硬地点点头并清清喉咙“我……明天要去找他。”
塔德看着那封信,愤怒地眯起眼睛。
“我是说真的。”她继续说道。
茱莉注视他走向她,但是在他伸手要抓住她的手臂时,她倏地避开。“不要碰我!”她歇斯底里地警告,紧紧抓住椅背。“不要碰我。”她注视她父亲看完那封信,他的神情严肃而伤痛。“帮我,”她哀声请求,“请你一定要帮我,你总是知道什么是对的。我必须做对,你们必须帮我。”她对着可玲叫道,然后望向塔德。
突然之间,她父亲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拥抱着她,仿佛她是一个伤心的小女孩。“你已经知道你必须怎么做,”他粗声说道,“我们必须制止那个男人。塔德,你是律师,用什么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最好呢?”
塔德在沉默片刻后说道:“找黎保罗对我们最有利。我可以打电话给他,设法跟他商量。茱莉把班查克交给他,请他不追究任何责任,也不询问任何问题。”
“告诉保罗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也不会告诉他我如何得知查克的下落!”她想费迈特、费梅蒂和那个送车来的男人,他们都忠于查克,但是他却背叛他们的忠诚,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他自己。“如果你打电话给他,”她重复,设法保持稳定的声音,“他必须答应我只能告诉他查克明天晚上会在哪里。我不会把其他任何人扯进来,我说到做到!”
塔德瞪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开,茱莉走进厨房,在餐桌旁坐下,不愿聆听那通即将出卖她情人的电话。她的肩膀垮下,她用双手遮住脸庞,热泪滑落她的双颊。“对不起,亲爱的,”她哽咽地低语,“我真的好抱歉……”
几分钟之后,可玲把一条手帕塞进她手里,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无言地支持她。
塔德走进厨房时,茱莉已经设法略微控制住自己。
“保罗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他说道,“他会在三个小时内赶到这里。”电话铃声响起,他转身用力抓起厨房里的分机:“对,”他说道,“她在这里,但是她不接电话——”他皱起眉头,然后用手遮住话筒,“是一个叫石美格的女人,她说是急事。”
茱莉点点头,费力地吞咽一下,伸出手接下话筒。“你打电话来幸灾乐祸吗,石夫人?”她苦涩地问道。
“不,”查克的祖母回答,“我必须打电话哀求你、哀求你,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一定要把他交给警方,以免无辜的人再次受害。”
“他叫查克!”茱莉激动地叫道。“不要叫你的亲孙子‘他’!”那个女人倒抽一口气,在她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几乎和茱莉一样苦恼。“如果你知道查克在哪里,”她乞求,“如果你知道我的孙子在哪里,看在老天的份上,请制止他。”
茱莉的愤怒消失。“我会的。”她低声说道。
茱莉颤抖地走向出口,狂乱地搜寻着一个高大的黑发男子,感觉她全身都在发抖。在没有看到他时,她同时感觉恐慌与松了一口气。机场里已经到处埋伏着联邦探员和墨西哥警察,只要查克一露面,就会立刻被逮捕。
“对不起,小姐!”一个墨西哥人叫道,越过她的身边冲向机门。
“对不起!”另一个男人说道,粗暴地推开她,他非常高大与黝黑,而且她看不到他的脸。“查克!”她惊恐地低呼,倏地转过身子,困惑地注视他跑向另一个登机门。三个墨西哥人瞪着她,然后瞪着那个男人,再望向她,她在注意他们的同时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孔。不是查克。
茱莉抬起发抖的手,拨开额头上的发丝,开始迅速而盲目地走下甬道,不想亲眼目睹查克被逮捕。再过四分钟,查克就会从某根柱子后现身,他们会逮捕他,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她快速地走动,扒开拥挤的人潮,瞥视上方的指标,跟随箭头就可以走出这座机场。不要让他们伤害他……她在心中祈祷着……不要让他们伤害他……不要让他出现在这里。再过两分钟。不要让他出现……不要让他出现……
他不在这里。
茱莉倏地停下脚步,一群谈笑的人推开她绕过她身边离开机场。她缓缓转过身子,她的视线越过黎保罗……越过塔德……越过一个母亲和——那个老人!茱莉的视线迅速转回他身上,他在此时缓缓抬起头,他的视线迎接她的……那对温暖而含笑的琥珀眼眸。
茱莉无言地呐喊着,渴望警告他,她走向前,一步、两步、然后开始奔跑,推开人潮,希望挡在他与危险之间。“不要动,班查克!”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查克冻结在原地,许多男人抓住他,把他摔向墙壁,但是他的眼眸始终凝聚在茱莉身上,警告她置身事外。墨西哥警察持枪蜂拥而上,旅客尖叫地跑开。茱莉听到自己朝他们大叫着:“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
黎保罗抓住她,把她往后拉。
“他们在伤害他!”她叫道,挣扎地想越过那群团团包围住的男人。“他们在伤害他。”
“结束了!”保罗在她耳边大叫,设法使她镇定下来。“结束了!没事了!”
茱莉终于听到他的话并冻结住。她无法挣脱,也无法转开视线,只能苦恼地注视查克被包围并搜身。一个头发稀薄的短小男人突然主控全场,并得意地注视那些墨西哥警察粗暴地对待查克。她听到他说:“我们要回家了,姓班的,我们会厮守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停下来,注视一个墨西哥警察从查克的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并伸出手。“那是什么?”他大声问道。
那个警察把东西放在他手里,茱莉感觉她的身体变得冰冷,他绽开邪恶的笑容望向查克毫无表情的侧影。“多么甜蜜啊!”他不怀好意地说道,然后突然转向茱莉,大步走向前。
“我是韦哈迪,”他说道,伸出手,“我敢打赌这是准备送你的。”
茱莉无法反应、无法移动,因为查克望着她,而他眼中的神情使她好想一死了之。他正在无声地告诉她他爱她,告诉她他有多么抱歉,告诉她永别了。
因为他仍然认为她是意外地引来他们。
“接下吧!”韦哈迪大声命令。
茱莉吓了一跳,本能地伸出手。
他丢进她手中的是一个镶着钻石的婚戒。
“噢,不——”她呻吟着,泪水滑下她的双颊。“不,不,不——”
韦哈迪漠视她,转向那些墨西哥警察。“带他离开这里。”他命令,转向大门。但是在那些警察推着查克走向前时,他像是突然想起某件事。“等一下,”他大声说,再次转向茱莉,查克被拉到她身边停住。“莫小姐,我刚才非常无礼,我一直还不曾感谢你的合作。如果没有你帮我们设下这整个圈套,我们或许永远抓不到班查克。”
查克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茱莉充满罪恶感的脸庞,她苦恼地注视他。他先是无法置信,然后由憎恨取代温情。他的脸部肌肉绷紧而扭曲。在狂怒的爆发下,他挣脱抓着他的警察,冲向出口。
“抓住那个龟孙子!”韦哈迪大叫,那些警察纷纷拔出警棍。
茱莉听到骨头撞击木板的声音,听到查克跪倒在地上,在他们用警棍揍他时,她发狂了。她用力挣脱黎保罗,飞身扑向韦哈迪,用指甲抓他的脸,并疯狂地踢他。保罗设法制止她。韦哈迪举起拳头准备揍她,但是在保罗愤怒的警告下住手。“你这个发神经的虐待狂,你敢碰她,我就活活撕裂你!”然后,保罗抬起头,朝他的一个手下大叫:“找个医生过来这里!”
但是,他不需要再担心茱莉会再次展开疯狂而无益的攻击,因为她已经在他怀中昏厥。
可玲听到前门关上的声音,知道茱莉的双亲和卡尔夫妻已经先行离去。医生关照必须有人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守护茱莉,所以塔德请求让她留下来陪她,而她当然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