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蒂带着喜悦的目光看着神父,“你仍然认为我不够温顺,而且不敬重权威吗?”
“我真心希望是这样的,”他面露微笑看着凯蒂闪露喜悦的面容。“因为瑞蒙相当明白地对我表示过,他并不想娶一个象猎犬般听话的女孩。”
凯蒂脸上的笑容顿失。“他现在也不想娶我吗?”
“你和他谈的时候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凯蒂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本来我来教堂时是想请你那么做的。昨天我被他的愤怒吓倒了,他威胁要让大卫像个圣人。”
“瑞蒙有没有要伸手打你?”
“没有。”
雷神父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如果他在昨天那样激怒的情况下都没有打你,我确信他永远都不会那样做的。”
“我想我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凯蒂承认道。“可能是因为想到大卫的关系,才会让我在昨天和今天这么怕瑞蒙。”
雷神父把手背在身后对着山峰、晴空、村庄和村民露出赞许的微笑。“凯蒂,只要你愿意,生命可以是非常美好的。但是你必须和它谈妥交易。你付出就会得到,然后你再付出就会再获得。当人们只受不施时,生命就不再美好。然后他们就变得头脑简单,更费力地想要抓住一切,却一次比一次更失望和痛苦。”他朝她笑笑。“既然你不担心瑞蒙会对你动粗,我想你也就不需要我了。”
“事实上,我还是需要。”凯蒂皱眉看着双臂交握在胸前站在车旁的嘉西,他的眼睛注视着凯蒂的一举一动。“我想瑞蒙吩咐嘉西要把我从这个岛上送走,就算我误了班机,他也会把我送上船、箱子或瓶子里,瑞蒙教他做什么他都会做。你想你能说服他送我回碧莉的家吗?而且告诉他我要给瑞蒙一个惊喜,他就不会说出我没有走的事。”
“我想我办得到,”他轻扶着她的手肘一起朝车子走去,“一个像我这样‘自我中心、自以为是’的人去唬个司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为我说过的那些话感到非常抱歉。”凯蒂痛悔地说。
雷神父的蓝眼睛满是笑意的看着她。“即使在服了四十年神职,我还是有可能变成那种不该变成的人。我承认你对我说了那些话后,我也努力探寻内心,想要知道是否被你说对了。”
“先前我在教堂里打断的就是你的自我探寻吗?”
他的脸色一沉。“不如说是极度悲伤的片刻,凯蒂。我看到你乘瑞蒙的车经过教堂,我也知道你即将离开。我也曾希望并祈祷在那一刻到来以前,你会明白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管你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我觉得你是爱他的。现在,就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说服忠诚的嘉西,违背瑞蒙的命令其实是为了瑞蒙长久的利益。”
当车子驶进碧莉家的院子,凯蒂仍和嘉西在争论,要他送她去小屋。问题就在于瑞蒙可能好几天都不会回小屋去,而凯蒂也不知道怎么找他。只要不让艾迪发现,碧莉会帮她的忙。
她举起敲门,但门已突然开了。开门的不是碧莉而是艾迪,表情冷峻且毫不妥协。“你没走?”
“没有,我——”凯蒂正要开口恳求,就被艾迪突如其来的拥抱把未说完的话打断了。
“碧莉说我错怪你了。”他粗哑的低语道,他一只手环着凯蒂的肩带她走进客厅。“碧莉说你很有勇气。”他突然严肃起来。“你需要极大的勇气去面对瑞蒙……两次被蔑视,他一定会加倍愤怒。”
“你想他今晚会在哪里?”凯蒂勇敢的开口问。
瑞蒙半坐半倚在书桌上,以单腿支撑全身重量。面无表情的听着迈尔和坐在他办公室另一头豪华沙发座椅上的四个稽核员商讨要提出的破产文件。
瑞蒙的目光转向他高耸的办公厅的窗外,注视着一架飞入午后蓝天的飞机。依时间来看,这是凯蒂搭的那班飞机。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飞机,直到它变成地平线那端的一个小银点。
“如果你不同意,瑞蒙,”迈尔大声说。“就没有必要宣布破产。你有能力偿清未付的债款。你借贷的银行会取消岛上房子、飞机、帆船、艺术收藏的赎回权,然后把这些东西卖给别人,便可以收回他们借你的钱。其他债务就是你在芝加哥和圣路易兴建的两座办公大楼了。”
迈尔从前面大办公桌上的文件堆中抽出一张纸。“借你钱兴建大楼的银行打算把那两栋楼卖给别的投资人。当然,那些投资人会在大楼完工后将它们出售再赚一笔。很不幸,他们也能把你投资在每栋大楼上属于你自己的两千万元扣留下来。”他歉然的看着瑞蒙。“也许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瑞蒙冷漠地点了点头。身后书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接着传出丽丝的声音。“甘锡德先生又从圣路易打电话来了。他坚持要找你,葛先生。他对我咒骂还大叫。”
“跟他说我请他冷静下来以后再打给我,然后把电话挂断。”瑞蒙直率的回答。
迈尔笑道:“也难怪他会觉得苦恼,他的对手现在正在散播谣言说他的油漆又太多瑕疵,华尔街日报和美国其他报纸的商业版都登了这条新闻。”
一名稽核员对迈尔报以苦笑。“我猜想他更担心他的股票。两个星期以前甘氏油漆化工公司一股是二十五元,今天早上已经下跌到十三元了。气氛似乎很紧张。”
迈尔背靠着沙发,交叉双臂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不晓得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一看到瑞蒙皱紧双眉,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你说的是圣路易的甘锡德吗?”坐在沙发右手边那位戴着眼镜的瘦削稽核员第一次从账簿中抬起头来。“计划接受你在圣路易办公大楼的集团首脑,就是叫这个名字。瑞蒙,他们早就向银行提出了一个价码,要买下大楼再完成它。”
“吸血鬼!”迈尔咬牙切齿的说,并开始一连串的咒骂。
瑞蒙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所有他感受到的失去凯蒂的痛楚和愤怒都在他内心如火山般爆发并指向一个他要还击的目标——甘锡德。“他也是那家银行的董事之一,因此银行拒绝延长你的建屋贷款。好让大楼不能完工。”他以低沉且具威胁的声音说道。
他身后的对讲机又响了。在稽核园整理文件准备起身离去时,瑞蒙按下对讲机。“葛先生,”莉丝说,“甘先生打电话来,他说他现在觉得冷静多了。”
“把电话转过来。”瑞蒙温和的说。
甘锡德的声音从对讲机传过来。“混蛋!”他高声叫道。瑞蒙礼貌地点头示意四位稽核员离开,并迅速投给迈尔一瞥请他留下。“你这个下流的混蛋,你有没有在听啊?”甘锡德大叫。
瑞蒙的声音听来平静、压抑,而且非常危险。“现在你骂也骂够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
“锡德,”瑞蒙柔声说。“你惹火我了,我被惹火的时候会变得很不理性。你欠我一千两百万。”
“我欠你三百万。”他大叫。
“加上利息现在已经超过一千两百万了。就年来你一直在吃我的利息钱,现在我要把它要回来。”
“你下地狱去吧!”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已经在地狱了,”瑞蒙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我要拉你来做伴。从今天开始,只要钱一天没还,你一天就会损失一百万。”
“你不可能这么做,你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你这个鬼孙子!”
“试试看!”瑞蒙狠狠地说,然后切断电话。
迈尔迫不及待趋身向前问道:“你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瑞蒙?”
“没有。”
“但是如果他真的相信了你的话——”
“如果他相信,他就是傻瓜,他现在不敢冒损失另一个一百万的险,三小时以内他会再打电话来,这样他才可以在今晚银行关门前把钱汇入我在圣路易的银行。”
三小时又十五分钟以后,迈尔领带松垮,西装敞开,气恼的歪坐在椅子上。瑞蒙从正在签署的文件堆中抬头看他说道:“我知道你没吃午饭,而现在已经是晚餐时间了。打电话到楼下从餐厅里叫点东西送上来吧。如果我们要工作到很晚,你该吃点东西。”
迈尔一手按在电话上。“你不要点什么吗,瑞蒙?”
这个问题让他想起凯蒂,瑞蒙紧闭双眼抗拒悲痛。“不要。”
迈尔打电话到餐厅要了三明治。他一挂上电话,电话马上又响起。
“莉丝已经下班回家了。”瑞蒙说,并自己接起电话。有片刻的时间他整个人动也不动,然后他倾身按下通话钮。
甘锡德的声音回荡在高雅的办公室内。“……我需要知道是哪家银行。”
“没有银行,”瑞蒙粗声说。“把钱交给我在圣路易的律师。”他告诉他公司的名称和地址,然后又说:“吩咐他们在收到支票后打这个电话给我。”
三十分钟后瑞蒙的律师打电话来了。当瑞蒙搁下听筒时,他看到迈尔的眼里写满兴奋。“你怎能坐在那儿不动,瑞蒙?你刚赚进了一千两百万。”
瑞蒙的笑里充满讽刺。“事实上我刚赚进了四千万。我要用这一千两百万买甘氏油漆化工公司的股票。两星期内我就能以两千万的价钱把它卖掉。我要用那两千万完成圣路易的大楼。当我在六个月后卖掉大楼时,我就可以取回我最先投资的两千万再加上赚的这两千万。”
“再加上你在房产上的利润。”
“对。”瑞蒙语调平板的表示同意。
迈尔急忙穿上西装外套。“我们出去庆祝庆祝吧。”他边说边将领带打直。“我们就把告别单身和事业成功联合起来庆祝吧。”
瑞蒙的目光霎时变得阴沉起来。“没有必要告别单身了。我忘了告诉你,我星期天不结婚了,凯蒂……改变了心意。”瑞蒙打开右手边的大抽屉,小心的回避老友脸上明显的遗憾神情。“你去替我们两庆祝我的成功吧,我想看看那栋大楼的档案。”
一会儿之后,瑞蒙看到一个男孩手提两个白纸呆站在他的门前。“有人打电话到楼下定三明治,先生。”他边说边敬畏的环顾这富丽堂皇的办公厅。
“东西搁那儿就好。”瑞蒙朝房间那头的咖啡桌点了点头,并伸手往西装外套内袋掏钱。他取出皮夹想找一些一元纸钞给男孩做小费。
他所有的最小面额是一张五元钞票——凯蒂的五元钞票。他从没打算要用它,所以他把它对折再对折好,以别于其他的钱;这是他从一个有着一对会笑的蓝眼睛和一头金红发的天使那儿得到,而且收藏的纪念品。
当瑞蒙缓缓将凯蒂那张钞票自皮夹中取出时,他感到自己仿佛也四分五裂了。他紧握钞票的手指感到痉挛,然后他强迫自己放手。就像他强迫他自己让凯蒂走。他张开手心,将起绉的钞票给了那个迫不及待的男孩。
男孩离开后,瑞蒙低头俯视皮夹,凯蒂的钱不在了,凯蒂也走了。他再度又成为一位极为富有的男人,痛苦的愤怒在他体内燃烧,他的手紧握成拳,有一股想捣碎东西的野蛮冲动。
第二十章
艾迪的手扒过他零乱的黑发,他望着凯蒂那张反映其内心紧张正不断升高的苍白脸庞。“警卫说他三个小时前离开大楼,也就是九点时。嘉西开着劳斯莱斯接他走的,但是他们两人却没有回在马雅圭斯的别墅,瑞蒙也不在圣胡安的老家中。”
凯蒂焦虑地咬着嘴唇。“你认为嘉西是否可能告诉瑞蒙我没走,所以瑞蒙拒接电话?”
艾迪的眼光充满责备。“如果瑞蒙知道你还在这里,他一定不会避开你——他会像四十个恶魔一样从天而降,相信我。”
“艾迪,”碧莉带着不悦的口气说。“你吓坏凯蒂了,她已经够紧张的了。”
艾迪把手插在后面的口袋里,停止踱方步,站着看凯蒂。“凯蒂,我不知道他可能在哪里。他既不在他的房子,又没去拉斐家,我想不出他可能选择在哪里过夜。”
瑞蒙也许会决定,躺在那个经常和他一起出现在剪报照片的美丽女子的臂弯里过夜。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嫉妒的刺痛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凯蒂试着想甩掉它。“我很确定他会回小屋,”她说。“你确定他不在那里?”
艾迪强调说:“我告诉你,我去过那里了。当时只有十点半,睡觉又太早,但是里面没有亮光。”
凯蒂悲惨地弯下头,双手手指在膝上扭着。“如果事情反过来,我一定会回到那里——那是我觉得最接近他的地方。”
“凯蒂,”碧莉以同情的坚定说:“我知道你现在认为他在哪里,但是你错了。他今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凯蒂因为心神恍惚,并未看到艾迪对他太太发出的怀疑眼光。“你到小屋时敲了门吗,艾迪?”
艾迪把头转向她。“我为什么要对一栋空荡荡的黑房子敲门?还有,瑞蒙如果在,他一定会看见开上车道的车灯,他会出来看是谁来了。”
凯蒂光滑的眉毛皱了起来。“我认为你应该敲门,”她坐不住了,所以站起来,然后说:“我要去小屋一趟。”
“凯蒂,他不在那里,但是如果你坚持要去,我和你一道去。”
“我不会有事的。”凯蒂保证。
“我不要你单独面对瑞蒙,”艾迪坚持说。“我看到昨天他盛怒的样子,我在场,而且——”
“我也在场,”凯蒂轻柔地提醒他。“而且我确定我不会有事,他今天不可能比昨天更生气。”
艾迪伸手进口袋掏出车钥匙拿给她。“如果我有一分钟认为他在那里,我就会和你一起去,但是他真的不在那里。你一定得等到明天才可能见到他。”
“我的父母明天就来了。”凯蒂绝望地说。她看着墙上的钟预示不详地发了滴答声。“过了午夜——正确地说,现在是周六早晨,而我要在周日结婚——那是明天。”
想到艾迪曾提到瑞蒙会看到车灯开上车道的事,凯蒂在开到剩一百码时关掉车灯。如果瑞蒙在那里,要由她控制场面,最好是关掉车灯。由其她可不喜欢在开口碰上在盛怒的瑞蒙。
前方可见树木摇曳的枝桠透出的微弱光线,凯蒂停车时,心里因狂喜而剧烈跳动。她走上月光下的红砖路,每走一步,膝盖就抖得更厉害。卧室的灯是亮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