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天眼底一片赤红,他逼近柳如笋,“你如果有真心,为什么任凭我给你这么多机会,你就是不肯说出你的目的?难道,你就是用你这张虚伪的脸、可憎的身子来证明你对我的一片真心?”
柳如笋紧紧咬着唇,怆然的落下泪来。
但这眼泪,却是为了沈逸天的心痛而流,她不要沈逸天为了她,再次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不准哭!”沈逸天大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我会笨得再次心软吗?收回你那可恨的泪,我沈逸天今生今世,绝不会再屈服于女人的眼泪之下!”
柳如笋哀伤的泪珠停不住。
她凄凄然的道:“我知道你不可能原谅我,也知道任凭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她含泪摇头,“你可以恨我,可以骂我,但是,我只求你别再次失去对人的信任,不是……不是天下的女子都像我这般无情无义的。”
“你总算承自己是无情无义的女人了。”
沈逸天激动得胸膛起伏,“这两个月来,你一定在心里嘲笑我不知几回了,是不是?可恨的是,我竟让你迷惑得全忘了当初你进堡,本就是别有目的!可笑的是,我竟还笨得让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如笋的泪水串串滚落,“我真的没有存心要欺骗你的,更不可能在玩弄你的心,如果你真这么恨我,你尽管可以杀了我,我绝无怨言……”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逸天紧紧握着拳头,“你这种以退为进的招术我看多了!
既知自己的假面具已经让人给拆穿了,为何还要再惺惺作态的演戏?想让我把你留下来?休想!”
柳如笋心痛如绞,“随你怎么处置我,如我刚才所言,你就算杀了我,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我求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 你的心,是真的。”
“别说了!”沈逸天红了眼,他激动的看着柳如笋,“现在,我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你把剑柄交出来,我可以放了你和柳少庆!二是我杀了你们兄妹俩,而剑柄,一样留在我沈家!”
这二条路对柳如笋而言,她真的情愿选择第二条,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好,你就杀了我吧,我情愿死在你的剑下……”
这话可让一旁的柳少庆慌了手脚!
“你给我胡说八道什么?滚到一边去!”柳少庆急急扯开了柳如笋,对着沈逸天勉强笑道:“沈堡主,呃,其实这个剑柄原就属于你们沈家的,是我这个妹子不懂事,竟以为我要她来沈家,就是为了偷这东西。”
柳少庆自怀里将剑柄拿出,小心的将它放在桌上,“沈堡主,剑柄在此物归原主,我代我妹子向你赔不是!关于这事,我回去后定会好好教训她,我保证,她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蠢事!”
柳少庆压根忘了解释,既不知柳如笋盗了剑柄,而剑柄又为何在他身上这事。
他只不断恶狠狠的对着柳如笋使眼色,“呃,沈堡主,既然我已把剑柄留下,我们兄妹俩,可以走了吧?”
沈逸天背过身,勉强自唇里迸出一个字,“滚!”
“是、是!”柳少庆抬起头,皱眉对着柳如笋急怒的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要她跟柳少庆走?柳如笋脸上的惊慌藏不住。
她不能回太原去呀!
壁玉神剑的秘密已经在柳少庆手里,只要她一回太原,柳少庆势必会将她卖到青楼去的!
她情愿死在咸阳,死在沈逸天手下,也不愿回太原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不……”柳如笋不住的摇头,她往后退去,“我不跟你回太原去,我绝不回去!”
“你!”柳少庆瞪圆了眼,又气又急的上前,用力扯住柳如笋的手,用眼神恐吓她,“你赶快跟我走!人家沈堡主大人大量的已经不跟咱们计较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跟我回去!”
柳如笋用力摇头.她慌张的看了一眼沈逸天,又乞求的看着柳少庆,“哥哥,求你,求你别逼我,我情愿让堡主一剑杀死,也不愿回太原去。”
“你找死!”柳少庆气急败坏的扬起手,却又顾忌身后的沈逸天,重重的把手放下!他用力握着柳如笋的手臂,直把她往门外连拖带拉的扯去,“你给我识相点!人家沈堡主都已经识破你的诡计了,要把你赶回太原也是你罪有应得!你不要给我装疯卖傻的,快跟我走!”
“不——”柳如笋已经让柳少庆拖到了廊上,顾不得院里奴仆及沈逸云、沈逸风同情的眼光,她对着沈逸天的背影心慌的哭着,不断挣扎,“堡主,求你杀了我!别让他把我带走,我不回太原,我不能回太原……”纵然柳如笋哭的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但沈逸天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背着柳如笋杵在原地,动也不动。“堡主!”柳如笋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泣声切切,“求你,我求你!别让他把我带走,求你杀了我,别让我回太原去……”
“你!”柳少庆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急乱的强拉着柳如笋,直拖着往前走,“你给我安分点,别给我惹事……”他又狠又急的低下头,在她耳边恶狠狠的道:“你给我小心点!回太原后,有你好看的!”
“不!不!”柳如笋泪如雨下,肝肠寸断。她不能死在心爱男人的手上?沈逸天竟忍心让柳少庆把她给带走?
为什么她当初没有一头撞死?为什么她要活下来承受这些?为什么?
直到泣声不断的柳如笋被拉到了小径,强拖离了擎天楼,院里的人一个个仍呆在原地,静得一片默然。
好半天后,看得目瞪口呆的沈逸风率先用手肘推了推沈逸云,用下巴指了指一直背对着众人的沈逸天。
沈逸云则叹了口气,无声的对着沈逸风摇头并做手势,要大家离开这里,随后,他也拉着沈逸风一并离开了擎天楼。
沈逸天就这么站着,直到日薄西山,天色暗沉,他都未曾动过。
第八章
自柳如笋离开沈家以来,十天了,沈家堡上下全都笼罩在一种诡橘冷谧的气氛中,气压降得比外头的天气还要低!大伙全都是战战兢兢的提着头做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天,任凭时序都已要入春了,但今儿个却好似特别的冷!
沈逸天一个人往议事厅走去,神色晦暗如常。
堡里低沉的气氛,及众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他又怎会不知道,就连他们家老三,连着几天都不敢出现在他眼前,想来,他在众人眼里,已经比豺狼虎豹还要令人害怕了!
但沈逸天不在乎!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他在乎的了!他心已死,余下的生命,不是他个人的,是属于沈家堡的!
但或者应该这么说,他这一生,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天!
沈逸云从廊上的另一头走来,“大哥?”
沈逸天神情没变,直往前走,音调沉凝,“人都到齐了?”
“是!”沈逸天这几天的心情糟到让沈逸云也不得不谨慎小心的应对,“姚总管等几个重要的管事,已在议事厅等着大哥。”
沈逸天没说话。
看沈逸天这个模样,沈逸云难受得巴不得能替自个大哥受苦!
他万万也想不到,才不过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柳如笋带给大哥的伤害,竟严重到让他始料未及。
这情况,比起六年前那事,还要令自个大哥痛彻心扉!
难道,大哥真的爱上了柳如笋?沈逸云不敢再想下去了!
因为,事实若果真如此,他担心,他将永远找不回他所熟悉的大哥了……
突然,前院传来了吵嘈声。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你们家堡主!”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断喊叫,“放开我,我要见沈堡主!我要见沈堡主!”
女子吵闹的声音让沈逸天两人往前院走去,只见一个混身脏污的女子,被沈家两名护卫架在手上,脖上虽有利剑抵在喉上,却仍不怕死的喊叫不断。
“让我见沈堡主!我有事要找你们沈堡主呀!”
沈逸云微皱着眉,率先走到前院,见一名女子在剑尖下一副不怕死的挣扎模样,便出声制止,“住手!”
众人见沈逸云出现,一个个弯腰齐声道:
“二少!”
但一看到随后出现的沈逸天,却又个个面面相觑,顿时便慌了手脚,连说起话来也有点大舌头,“堡主……”
沈逸云看着眼前的情形,对着众人间道:“出了什么事?”
如果现下只有沈逸云一人,众人大概也不会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只见众人一阵眼神交流,你推我让的,终于推出一个不怕死的来了!他清着喉咙对着沈逸云道:
“二少,这女的从太原而来,自称是……是如笋姑娘的贴身丫鬟……”
这名喊叫不断的人正是珠儿。
珠儿自从逃离柳家并安顿好家人后,便沿路乞讨,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来到了咸阳!
稍早她在大门口说要见柳如笋,不料,门房却晴天霹雳的告诉她,说柳如笋因为偷剑事迹败露,沈逸天已经让柳少庆把她给强制带离开沈家!
珠儿明知柳如笋只要一回太原,便只有死路一条!心急如焚的她不顾刀剑无眼,便想找沈逸天把话说明白,于是强行冲进沈家堡前院里。
珠儿见前面这二位雄伟昂藏的男子正是沈逸天两兄弟,她更是奋不顾身的就要往前冲,“沈堡主,沈二少!我叫珠儿,我是我们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我有急事要告诉你们。”
但是,一提起柳如笋,沈逸天的脸色变得极为严厉可怕,他对着众人厉道:
“你们没跟她把话说清楚吗?”
众人看到沈逸天的脸色,各自退了一步想明哲保身,而这名说话代表更是吓得脸色苍白,结巴的道:“堡主……刚才我等已明白告诉她,如笋姑娘回太原去的原因,可她却改口说一定要见堡主,直说有内情要禀告堡主。”
“是大哥?”沈逸云想缓颊情势,于是走近珠儿身前,仔细打量着,“这位姑娘,你既然已经知道如笋姑娘不在咱们沈家堡,就应该回太原去找你家小姐去,为何还要冒死闯进咱们沈家?”
珠儿急得摇头,“沈二少,我不是存心要强闯你们沈家堡,我是真的有事要告诉你们堡主的!”
她又转而对沈逸云身后的沈逸天叫道:
“沈堡主,我们家小姐是有冤屈的!她不是存心隐瞒身份要来盗剑的!”
沈逸天沉下的脸暗厉得可怕!锐利的眼神射向众人,“你们到底谁把人给我带进来的?”
众人一个个低下了头,吓得再也没人敢出声。
沈逸云见状,叹了口气只得替众人解围,“大哥,我瞧也许是这个珠儿姑娘身无寸铁却执意擅闯而入,咱们的人一时仁慈,又不敢滥杀无辜才会让她硬闯了进来。”
沈逸天严厉的抿着唇,“不管如何,叫人现在就把她给撵出去!”他半转过身,“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堡去!”
“是!堡主!”护卫见沈逸天不再追究,个个松了口气,急急架着珠儿就要往门外走去。
珠儿一听沈逸天竟要把她丢出去,急乱的叫道:“沈堡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听我说呀!”
两个护卫索性把珠儿架空而起,珠儿则在利剑下仍不断喊叫,“沈堡主!你听我说,我们家小姐不是存心来盗剑的!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真的……”
沈逸天不为所动,反倒是沈逸云看着压根置生死于度外的珠儿,眉头皱得极深。
这珠儿一身狼狈模样,分明是经过一路艰苦跋涉才来到咸阳的!什么原因会令得一个弱女子这么做?
还有,他绝不相信他的人有那个胆敢把珠儿放进来,必定是珠儿不畏死的举动让他的人有所怯步才是!
眼前这一切,更加深了他对柳如笋盗剑一事原本就有的怀疑。
“等等!”
沈逸云终于开口了。
他转过身,恭身对着沈逸天道:“大哥,可否容许我问这女子几个问题,我想,也好趁此机会澄清一些疑点。”
沈逸天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沈逸云吸着气,“大哥,你听我说,虽然我并不赞成如笋姑娘的做法,但我却认为如笋姑娘并非如柳少庆一般,是个好恶无佞之人,也许,我们该听听第三者的意见,或者她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沈逸天神色沉鸷,“我不认为事情到此还会有什么其他的隐情可言!眼前这女子是柳家的人,同样是心怀不轨之徒!你认为她的话可信吗?”
沈逸云皱眉,“可是依如笋姑娘离开前,数次宁愿死在大哥手下,也不愿回太原的情况看来,再加上这女子拼死拼活的模样……”他叹气道:“大哥,这女子的话咱们姑且听之也无妨啊!”
沈逸天紧抿着唇,嗤声道:“好,你问吧!我就不信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来!”
“是。” 沈逸云点头,他走近珠儿,再次细细的打量着风尘仆仆,显然一路吃尽苦头的珠儿,皱眉问道:“珠儿姑娘,你说你是如笋姑娘的贴身丫鬟?”
“是!我是!”
珠儿用力挣脱护卫的钳制,急得不断点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家小姐她……”珠儿骤然硬咽了!
想起柳如笋为了她所受的委屈,珠儿霎时泪如雨下,“她不是有心要来盗剑的!都是我们家少爷,是他丧心病狂,是他没有人性!一切都是他害的!”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沈逸云蹙眉,“珠儿姑娘,你先别哭,有话慢慢说。”
珠儿依旧是抽抽搭搭的哭不停,她摇着头道:“小姐心地善良,怎么可能答应做这种事?都是少爷,先威胁着要把小姐卖到迎春院恐吓不成,后就拿我来威胁小姐,直说如果小姐不答应来咸阳盗剑,就要把我家七口都给杀了,小姐,都是为了我呀!”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珠儿开始一句一泪的,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逐字交代清楚。
说完后,她早已泣不成声,“小姐……小姐真的好可怜!自从老爷死后,少爷又挥霍无度,小姐没日没夜的绣花绣布,绣得连眼睛、身子都坏了,银子全让少爷拿去也就算了,没事只要少爷不高兴,便要对小姐拳打脚踢的!”
她一抹泪,“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爬到沈逸天面前,“沈堡主!求你可怜我们家小姐,救救我们家小姐!我原本以为我逃出来了,只要即时来到咸阳,小姐就不用替少爷作恶了!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