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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甜蜜 page 8 作者:谢谢

  “嗯。”

  崇岳如逢大赦。想想自已这个情人真当没有尊严,她虽然不反对成为他的女朋友,却又跟他约法三章。上班时间不谈私事且不许有任何亲密行为;午休时间不得提前或延后;下班以后及假日不约会且不许过问她的私生活。备注是任何一个条件都不许打折扣。

  为了她,这些严苛的条件他暂时接受了。

  严格说来他得到的是中午两个钟头的女朋友,而这位午间情人唯一的让步是喊他的名字,而不再以职术相称。

  他的名字由她口中吐出,胜过任何交响曲。他的眼睛像青春期谈恋爱的小傻瓜,在每一回她走进他的办公室时追随着,若是整日同处一室,只怕他什么公事也办不了。

  这样短暂的午餐约会,崇岳自然是不满意的,但碍于已签下不平等条约只得忍耐。晚上不行,假日不行,只好在上班时间假著名目拐她出去玩一天。七夕已过,西洋情人节还远得很,可是她是位称职的秘书,陪老板外出,无论公事与否,勉强都算是工作之一吧!

  念愚疑惑地坐在前座,墨绿色的房车平稳地从公路开人一条产业道路。两边的树影越见浓密,路低走越窄。低低的引擎声夹杂着乌鸡的调嗽,路上无人烟与车迹,车窗开启,凉风带着青草与森林的气息拂面而来,不染一丝市嚣尘埃。

  一大早进办公室,崇岳便吩咐她取消所有的行程,午休时间拉了她坐进车子开了便跑,快得让她来不及提出任何疑问或有机会反对。

  不是不知道他的不耐烦,所以她对取消他今日的行径倒也不太意外。

  视线从窗外转了回来,她微侧着头专注地凝视他的脸孔,一组发丝被微风吹落在他额前,她本能地伸手把它拔开。

  察觉到她轻轻的抚触,崇岳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专注在他的驾驶工作上,山道路况不佳,容不得丝毫的闪失,需要他全部的注意力。

  念愚继续凝视着他,那结不驯的发丝又滑落他宽广平滑的额前,往下是挺直的鼻梁,颇有希腊罗马神抵的味道,坚毅的唇角微微上扬,仍维持着方才微笑的弧度,稳定地安置于方向盘上的双手,是许久之前她曾仔细端详过的。

  她记得那略微粗糙的指尖滑过她肌肤的每一分战傈的感觉……

  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镌刻在脑海中是一幅永不磨损的浮雕,原以为那是见他的唯—一日,命运似不满意于一场独幕的悲剧,非要将剧情往下延伸,只是剧本封面既已标明类型,又如何能演出一个不同的结局?

  即使有欢乐的部分,也只是短短的一景。

  今日便是那难能可贵的一景了。

  四周的虫鸣鸟儿,不同的虫声,只是不同的乐器重复着相同曲词的悲剧。

  车子穿梭过茂密的林木,在一处空旷的平地停下,眼下是幽深的山谷,层层的山峦因为距离的远近在阳光下呈现出由绿到蓝的不同色调,纯净的蓝天飘着几朵雪白的云,这是一幅用色浓烈的风景画,没有一处暧味不明的颜色。

  念愚走出车子,深吸了一口气,此处有好风、好景、好山,又有良人为伴,确是一个世外桃源,只是自已怎么也算不得是良家妇女了。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心底的酸涩不由得浮了上来。

  崇岳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他柔声低问。

  “不,这里很美。我觉得自已好像是闻人仙境的武陵人了。”压回沮丧的情绪,她含笑而答,“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这可问倒我了。这个地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小路出去接着的产业道路再往上走半个钟头的车程是一处度假山庄。几年前我到那儿去,回程时发现这条小路,一时好奇,便转进来看看,结果看到这样一个地方,视野比上头的度假山庄好,又清静,后来我有空便会来这儿走走。”

  “这儿倒是神怪小说中道士隐居修练的地方,敢问阁下是否见过任何异象?比如说仙人乘着白鹤在山谷中翱翔?”她打趣地问道。

  “就算有仙人,见着我这市侩商人,也要吓得把地盘让出来了。不过你我是俗人,只怕山间的露水是喂不饱我们的。”他边说,边从行李厢取出一只大藤篮。

  望着他排出的阵仗,她的眼睛越张越大。一张蓝格子塑料布摆上三明治、蛋糕、水果、生莱沙拉、柳橙汁和保温壶,最后取出的是一组精巧的咖啡杯,银匙,奶精,同花色的糖罐,一应俱全。

  她失笑地看着那十分脆弱易碎的瓷杯,没见过谁家野餐还这般考究的。

  “这是鸿门宴吗?或者还有你这火眼金睛见得着,我这凡胎肉眼看不到的佳宾?”

  “火眼金睛?我是孙悟空吗?就算我是齐天大圣会七十二变,也早就被你这如来佛抓得牢牢的,怎样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也不想逃了。”平素精明锐利的双眼,此刻以毫不掩饰的爱意直直盯着她。

  在他的目光下,念愚习惯性地又想躲避,崇岳温柔而坚定地握住她的下巴,不让她把头转开或垂下,只能回应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各自眼底的火焰燃烧成熊熊大火,谁都逃不开了……

  崇岳已不需要她言语的回答。

  办公室的若即若离,私生活不许越雷池一步,往日的挫折都在此刻得到回报。

  将她柔顺的身子拉进怀中,她头顶的发丝摩擦着他颈间

  的肌肤,有些痒,可是他舍不得移开,注首紧靠着他的胸膛,一定也听到了他逐渐加速的心跳。

  念愚数着他心房有力的震动,一下,两下……林间千百种鸟唱出失去了意义。她的世界中唯一的天天籁是发自他胸膛的美妙旋律,是男中音最缠绵的咏叹调,她的心跳也以同样的速度应和着。隔着衣衫她依然感觉到他的肌肤急剧加温,她的也是,那种热度既让她十分留恋,又有几分难受。

  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稍稍拉开两人紧贴的身躯,凉风吹过,让那热度稍微冷却下来。

  “我饿了。”她转移注意力。

  “我也是,饿了许久许久了。”正确地说,是两年又两个月的日子。

  他的双手一刻不离地轻抚着她的背,念愚瞪他一眼,对他的双关语皱眉。

  “我想你准备了这么多食物,不是要宴请虫蚁鸟雀吧?”

  崇岳打量了地上的食物一眼。他的胃的确也是空荡荡的,两人都还没吃早餐呢!虽然他此刻迫切盼望的不是食物。

  两人往地上一坐,念愚先伸手打开保温壶的盖子,浓醇的咖啡香风散开来,她取过在打算先倒一杯给他,又改变主意,先替他倒了杯冰凉的柳橙汁。

  以目前的状况,能降温的冷饮恐怕是比较适合的。

  崇岳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端起果汁喝了一大口。

  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念愚的心跳再度乱了节拍,行板加速成了快板,紊乱的乐章不成调,毫无规则可循。

  规则,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谈不上任何规则。

  在彼此还是不知姓名的陌生人时便有了亲密关系,这对男人而言大概只算是一场飞来艳遇,有的只是记忆深处一个美好的片段,若非命运让他们重逢,那短暂的序曲也就是终曲了。

  要再度从他身边逃开是不可能的,初次的逃离已是凝聚了毕生最大的勇气,就像自杀的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便再也下不了手。

  下一回走开的将会是他,世间没有永久的秘密,她能有多少日子?现在的甜蜜将要以往后加倍的苦涩做为代价,但是一个鸦片症者怎样也拒绝不了眼前一口让人心醉神驰的迷烟。

  是沉沦也罢,在办公室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既没当机立断的走开,便再也离不开了。她告诉自已是为了损失不起优渥的薪水,但她深知其实以她的业绩要在别处找到同样的工作并非难事,再见的惊喜有九十九分,远远超过了一分的疑惧,既然通不过试练,就只有用它去!

  草地的野餐解决了一半,她心中的矛盾也消解了大半。

  手中的咖啡杯泛着热气,撩人的香味同散在风中。蓝天、绿野、草软、风清、这样一处别致的露天咖啡座教人因连再三,舍不得离去。

  舍不得的岂只是地方,更是命定的那个人。

  念愚软软地靠人他怀中,不想再挣扎了。

  阳光从头顶上的枝叶中筛落,金色的光彩在崇岳的发间跃动。他微俯着头,深远的眼眸像两盏聚光灯专注地凝聚在她脸上,仿佛天地间唯她一人别无其他。

  念愚主动用双手揽住他的颈项,双唇印上他的,他立即化被动为主动,惊喜地回应,并且越来越放肆地扩张领土。舌尖往她的唇内探索与她的舌纠缠不休,双手从颈间往下缓缓地让她躺平在草地上,空出一双手急切解开她的衣衫,此起彼落的虫鸣鸟唱,应和着时而激切、时而低抑的呻吟在林中传递。

  第六章

  “念愚,日升公司的合约书放哪儿?”早上的办公时间才过了一半,内线电话第七次响了起来。

  “你的办公桌右前方的第一份卷宗就是。”

  十分钟前刚送进去的合约哪有可能找不到?两个钟头内她已经进了崇岳的办公室找过三次资料,送过两次咖啡,后来她主动换成了清茶,太多咖啡对胃不好,绿茶可以防癌。

  “念愚,请你进来一下好吗?这是命令。”他连藉口都不找了。念愚认命地走向门口,一点也不怀疑会有什么结果。之前她已经补过四次口红,十分清楚若是让其他同事见着了一双糊了的红唇,会有怎样的联想。

  这一回崇岳就站在门口等着,这只大野狼对已经落入手中的小红帽一点也不放松。

  “这么慢?”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他还抱怨。

  “总经理,找我有事?”她强调他的身分,却是徒劳无功。

  崇岳将她柔软的身子压靠着门板,一秒钟也不肯等待地掠夺她的红唇。

  又糊了!她在心里叹气。心思只有刹那的游移,双手已不由自主的攀向他的颈间,热烈回应着。

  “只有我们两人,不许你这样喊我!”趁着换气的空档,崇岳霸道地命令。

  “是,崇先生还有何指教?”念愚故意逗弄着,望着他故作凶恶拧起浓眉的模样。

  “岳!岳这个字你不会念,不会写吗?你敢说它不是全世界最悦耳的一个字吗?”尤其是当她在激情中含着叹息又带着压仰的语调喊出时。“你敢说不是,就罚你每天在我耳边念上一百次,回家再写上一百遍。”

  “是、是,大老板说的都是。”“都是?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我替你数,来跟着我念,岳……”

  “你知道你是最不负责任的老板吗?”她在他耳边低南地抗议。“是的,我是。”他承认。

  对她总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似乎这一秒钟离开他的视线,下一秒钟她就将消失无踪。虽然在两人欢爱时,她会情不自禁喊出那珍贵的三个字,但那一句简单的我爱你,却有着许多复杂的情绪,除了喜悦,还有他但愿是自已错认的绝望,仿佛她从不以为他们的爱情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她得要在能够的时候,将它说出来。

  “但是我是一个负责任的情人。”这句话是保证,为了消除她那毫无来由的不安全感。

  他是,她相信,可她不是啊!想到终究要留给她一个痛苦的抉择,她的心似被割了一刀,为那无可避免的结局预先抽痛了起来。

  “怎么了?”崇岳柔声问着,不明白他说了哪句话让她的眼中出现一丝悲伤的神色。

  “没什么,你再不放我出去,会害我今天的工作做不完的。”

  “那好,我陪你留下来加班——”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加班,所以只好利用午休时间赶工。”

  “那句不成,你的午休时间是我的。现在出去吧,别再蘑菇了,俐落些,不许耽误一秒钟,十二点整,我要看见你出现在休息室。”他端老板的脸孔指使着伙计,看了一眼分秒不留情的时钟,他仍忍不住在她唇上留下匆促的一吻,亲呢地在她臀上拍了一下赶她出门。

  是谁蘑菇了?念愚好笑地想着。这个罪魁祸首可真会推卸责任!他真的知道责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该罚他回家写一百遍!

  coo

  徐若薇恨恨地望着两道身影走出电梯,渐行渐远。

  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她被贬下楼后至今不能翻身,若不是这个女人,她一定能再夺回秘书的位置。

  担了一个营业部协理华而不实的虚名,与她梦寐以求崇太太的宝座从此隔了一道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她凭什么!

  夜巴黎的红牌酒女,男人们为她一掷千金,哼!舞厅内烟视媚行的卡门竟摇身一变成了崇大总经理身边清纯可人的小秘书!

  没想到去一趟原本无聊的同学会意外得到这样弥足珍贵的大新闻,这都要感谢她的大学同学兼前任追求者,现任电脑部工程师周惟诚。

  这位性好渔色,毫无酒品的老同学,毕竟还是有一点用处。徐若薇满脑子都是算计。

  有什么比公司周年庆更合适的时间、地点呢?

  舞台够大,观众够多,编剧也够聪明,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有无限潜力的好演员。

  届时会有怎样的一场表演?

  大厅里笑语喧哗,四个角落里的扬声器传来优美的华尔滋舞曲,一对对红男绿女在舞池中随着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旋转着。

  中央长长的自助式餐台上放着一大碟一大碟美食和一大缸一大缸色彩缤纷的鸡尾酒。

  这样的场合崇岳自然是不能缺席的,虽然不爱交际应酬,但自家公司为联系同事情谊而办的活动他也不得不捧场。

  说过开场白,拉着不甘不愿的念愚跳过一支舞,他估量着再过半个钟头他这个大老板也好闲人了,识相些,他那些部属才能放宽心的玩乐。

  死抱活拉硬要念愚陪他出席当然还有宣示的意味,亲密的举止足以表明两人身分已定,其他心怀不乱的旷男怨女莫再以身试法,妄想越雷池一步。

  徐若薇挽着周惟诚一步一步向崇岳靠近,她深知崇岳的习惯不会待到结束,时间有限,若是让最重要的观众和女主角跑了,这戏怎么演下去?

  方才在阳台上让周惟诚喝下去了两杯加了烈酒的特调鸡尾酒,此刻他应该醉了。

  周惟诚甩甩头,想让自已清醒些。两杯鸡尾酒哪里醉得倒他?他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虽然私生活放浪,在工作上他还是很谨慎的,什么时候可以无所顾忌,什么时候该节制,他一清二楚。这儿可不是舞厅、酒家、俱乐部,不喝酒自然不会误事,这儿当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好酒,了不起是些带着酒味的果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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