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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相冲妙姻缘 page 2 作者:谢珊

  「这只是暂时的,妳并没有伤到眼睛。我们还要做一次脑部超音波检查,等会儿医生会告诉妳详细的情况,先不要紧张,很快就会好的。」护士轻柔的安慰她,并动手开始量她的体温、血压与准备轮椅。

  很快就好?是检查很快就好,还是眼睛很快就能看得见?既然没伤到眼睛,为什么她现在会像瞎子一般?

  孙习融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她只是用仍完好的右手握紧了拳头,并没有再出声询问。

  她要忍耐、要等待,她知道,现在没有人会给她她想知道的答案,她只能静待医生做完更详细的检查。

  是哪个浑帐害的?她仔细的在脑海中过滤工地的人员。这班人已经和她合作过不少案子,彼此的配合度一直很好,虽说她不太爱和人接触,也没有什么朋友,但她待人一向谨慎而客气,从未树敌结怨过,也没听过有什么对她不满的批评或风言风语。

  那么,会是谁呢?谁造成了这个「意外」?

  她兀自沉思着,默默的由着两个她不认识也看不到面孔的人打理身边的一切。她被扶着坐上一把轮椅,推向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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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椅的大轮子压在地板上的声音,衬托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走路、交谈的声浪,这一切声响在孙习融的耳中听来,都只是遥远而模糊的噪音,彷佛隔着一堵巨墙,只不断嗡嗡嗡的吵着,却听不真切。

  苍白的小脸上犹存着泪痕,美丽的大眼睛圆圆的睁着,水漾的瞳仁满布着红血丝,但那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眼神,却似凝聚不到焦点般,显得空洞而茫然。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把手,显示出强力控制着的忍耐。是的,忍耐心中波涛汹涌的悲切和愤怒,还有想尖叫、想大力揍人的强烈冲动。

  王妈在身后推着轮椅,护士在一旁帮忙,她们都被孙习融刚刚在诊间的表现深深的撼动着。

  按理说,一个健康活泼、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乍然听到由医生口中宣判的噩耗,不信、怀疑、伤心流泪、愤怒诅咒,都是正常的反应,甚至声嘶力竭的哀求医生帮忙,或怒火滔天的使性子、发脾气、甩东西,她们也都见怪不怪,习惯了。

  但孙习融的反应却大不相同。看得出来她很震惊、很伤心,但她并未痛哭失声,她只是默默的流泪,泪水以惊人的速度从她大睁的圆眸里成串成串的滚落下来,像决了堤的湖水般,安静无声的滑淌而下,沾湿了整片脸颊,在小巧的下巴汇成一股洪流,浸湿胸前一大块衣襟。

  医生解释着动脑部手术拿掉血块的危险性。毕竟不是很大的血瘀,不致造成生命的危险,除了生活、行动上有所不便,自然复原的机率相当高,也较开刀安全。暂时性失明的例子很多,大多数人也都在日后自然恢复视力,只是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

  孙习融虽然处在震惊及伤痛的情绪下,却仍是仔细的留意着医生的说明,不吵、不闹、不发脾气,是难得一见在此时仍能好好合作的好病人。除了她紧握着把手而青筋浮现的手腕,以及紧抿着的唇形,可以看出她正极力压抑着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外,她简直配合得有些「不正常」了。

  王妈慈蔼的脸上有着沉重的担忧之色。她从未见过哪个年轻的女孩子像孙小姐这般懂事、这般坚强的,加上听说她没有亲人,好象是个孤儿,这更让她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舍。

  「孙小姐,妳心里难受,就大声的哭出来、嚷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这样憋着,对身体不好哇!」一待护士小姐离开,王妈就忍不住坐到病床边,拉着她的右手,柔声的劝着。

  做这行二十几年了,她哪种病人没见过。一向只求病人不吵不闹好伺候,她们也好过得多,从没像这回一般,反而劝人家大声哭闹的。

  实在是从刚才到现在,见她乖巧懂事的毫不为难别人,只是一径的隐忍,忍得身子都微微发抖打颤了,教她王妈无论如何不能忍心啊!

  难受?孙习融在心中悲凉的低问。她现在的心情,岂只是一句「难受」可以形容!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全毁了啊!有谁真能了解这样的「难受」?这又岂只是大哭、大闹一场可以纡解得开的?害她受伤的那个人是谁?她要让他也来尝尝这样的无助,看看是不是一句「难受」就可代表一切。

  「妳是哪一位?是谁请妳来的?」孙习融喑哑的开口,声音粗糙而破碎。

  虽处于极度的悲愤中,但从小养成的坚毅性格,以及一个孤儿特异的成长背景及经历,让她有着过于早熟的心智和理性,尚能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不随便波及无辜。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身旁这位和蔼的妇人,也只是受雇于人而已。

  「我啊,大家都叫我王妈,做看护已经二十余年了。妳是医院介绍给我的,据说是什么什么建设公司的秘书交代的,这会儿我也还没见着人呢!」王大妈心喜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忙不迭的与她细细聊了起来。

  「……建设公司?是不是竞威建设?」孙习融皱起眉头。

  「是、是,就是竞威建设公司。妳看我这脑袋,一下子就记不完全了,不过妳别担心,我的手很巧,经验又丰富,要照顾妳绝不成问题的,妳一定……」

  「竞威企业?他们跟我受伤有什么关系?」孙习融打断王妈滔滔不绝的话语,疑惑的问道。

  竞威是这回的合作对象,虽说她是在工地受伤,但也应该是由自己公司的人处理,还不需要他们出面吧?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之前护士长跟我提过,好象是他们公司一个很高级的主管不小心害妳受伤的,所以这次的医疗费用,包括看护的薪水,都是他们出的。」王妈热心的告诉她听来的小道消息。

  「是吗?原来是他们的人。」孙习融简短的响应,心中仍是纳闷不已。未及细想,她打了一个呵欠,接着,又一个,倦意忽然席卷而来,身体也开始觉得疲惫无力了。

  王妈知道刚才护士离开前在点滴里加入的镇定剂已慢慢的发挥了效力,那原是怕病人情绪太过激动,无法好好休息而加的。

  「先休息吧!一连串的检查也够折腾人了,他们来了我会叫醒妳的,好好睡一觉,养好了精神……」

  王妈的话在她耳际愈飘愈远,终至完全听不见了。孙习融缓缓沉入了同样黑暗,却更加静谧的空间。

  第二章

  谷长风步履沉重的走在医院的长廊上,陪在一侧的是执行监督吴经理。他们刚从孙习融的主治医生处出来,已经得知了检验结果。

  聚拢着的眉峰,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昨天从垦丁开完会回到台北,已经深夜十一点了,听到吴经理在电话里的留言,让他一夜烦得睡不好。

  孙习融是他手下最有前途的设计师之一,也是他特意栽培的强手。虽然她为人有点冷冰冰的,但能力却是不容置疑,光是近一年来指定要她的客户明显增加,就可知这年轻的小女子已逐步的闯出一片天空,得到大家的肯定了。

  可是她这么的努力却并没有受到上天的眷顾。谷长风微微露出一丝苦笑。要不然,工地什么样的意外不可能发生,偏偏她遇上的却是这种无妄之灾。

  就不晓得那浑小子当时趴到楼梯口做什么……想到这里,谷长风的心里不禁有些气愤起来。

  竞威建设的柴伯竞在商界颇有分量,这几年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可是竞威的话题人物并不是他,而是他那个花名在外的弟弟--柴仲威。

  柴仲威长袖善舞,在交际圈的名气响叮当,褒贬不一。平心而论,亦可说是贬多于褒,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女人」。

  对谷长风而言,这简直不是一个成功男人的典型,若要他来评断,柴家的老二根本只是个浪荡子,生来败家的,他一向对他无甚好感。

  只是,这次的合作案,竞威派来接洽、负责的,他记得应该是李经理才对,那浑小子没事冒到工地做啥?害他折损了一员大将!

  忿忿不平间,他们来到了孙习融的单人病房。

  门一开,迎面而来的是一长串的怒吼和物品甩落的声音。

  「……你很难过?你难过干我屁事!我不需要你来假惺惺,你的道歉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只要恢复我的视力,我的视力!听到没有?我不要当个睁眼瞎子,不要当个什么都要人帮忙的废物,不要、不要、不要……你听到没有?还我的眼睛来,你这个浑帐!」孙习融声嘶力竭的吼着,随手又把身边摸得到的东西往空中砸去。

  「孙小姐,妳不要激动,动到伤口不好哇!」王妈急得一边安抚,一边收拾四散的物品。

  只是,她的话好象并没有传进在场众人的耳膜。

  「我明白妳的不方便,也了解妳的痛苦,可是医生说……」柴仲威一开口,马上又引来孙习融的咆哮。

  「你明白?你了解?你懂个屁!你去自毁双眼啊!到时候再来跟我说你了解。什么诚意,什么后悔,根本是一堆狗屁!你毁了我的眼睛,毁了我的事业,毁了我努力一辈子的人生啊!你懂不懂?你懂不懂啊?你这个刽子手,该下地狱的混蛋!你走,你走,不要在这儿虚情假意了,你给我滚,滚出去!」孙习融一连串的喊着,嚷得声音都嘶哑破碎了,她右手兀自摀着耳朵,不停的摇着头。

  谷长风和吴经理愣在敞开的门口。同事快两年了,孙习融一向是客气有礼、冷淡自持,何曾听过她用这么激烈的字眼、这么狂暴的口吻吐出这一大串的话来?

  身后传来护士急促的脚步声,谷长风侧身让开,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进入病房。

  一脸尴尬懊恼的柴仲威看到进来的三人,不觉赧红了脸,却也同时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轻悄的移近谷长风,在他耳侧压低了声量道:「谷总,麻烦你劝劝她,我在外面等你,待会儿再谈。」

  说完,他逃难般的出了病房,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何芝敏,也跟着点头打个招呼,随后出去了。

  王妈正低声劝抚着满脸泪痕的孙习融,护士解下已被扯开了的点滴针头,重新打过,并加了一剂镇定剂。

  「习融,不要想太多,我刚从医生那儿过来,他也说了,妳的失明只是暂时的,不用太担心,好好疗养,说不定不用多久就自然恢复了。」谷长风靠近她,一手搭上她仍抽搐不止的肩头。

  情绪激动的孙习融,听到了这个声音,不觉慢慢止住了啜泣,抬起脸茫然的望着空中。

  「谷总?」

  「嗯,是我。我昨晚回到台北才知道妳的事,原本担心得彻夜不眠,现在看妳还精力这么旺盛,总算放下心了。」他笑着调侃她。

  孙习融茫然的手被一双温暖修长的大掌紧紧的包裹住,知道刚刚的一番怒骂都被他听去了,她脸色不禁有些羞惭,泪水更止不住的潸潸滚落。

  她之所以有今天的发展,完全要归功于谷长风拥有伯乐般的慧眼。她虽不喜与人深交,但对谷总却总是怀抱着一份感激和信任,较之一般同事,有着更加亲切的感情。

  「还好,现下虽然很不方便,但总是不幸中的大幸。妳的视力并非不能恢复,医生说只是一小块血瘀,却刚好压迫到视神经,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疗养一阵子,血瘀会慢慢散掉,届时就可重见光明了。」谷长风轻柔的安慰她,递给她一张面纸。

  「妳就把这段期间当成难得的假期,好好放松一下,这两年来,妳也辛苦了,一直没能真正的休息,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出钱请妳放长假,何不享受一下呢?」

  他温暖舒缓的言语,渐渐让孙习融平静了下来,再加上药效慢慢的发作,紧绷的神经也缓缓放松了,只是她嘴上仍不平的要回一句:「哼!我才不稀罕这样得来的假期呢!」

  王妈扶着她躺倒在枕上,谷长风仍立在一旁,继续说道:「妳放心,所有的医疗费用和损失,我都会帮妳争取到。至于精神赔偿,就等妳好些了以后再谈吧。公司的事妳不用担心,接下来的工作我会安排的,现在妳先好好的睡一觉,醒来再谈。」

  「嗯。」孙习融已无力多说。谷总来了,她也就安心了。沉沉合上的眼睫,将她带入了松弛的梦乡。

  望着双颊犹湿的俏颜,谷长风的心底不禁一声长叹。基于爱才惜才的心理,复又感动于一个孤女孜孜奋斗、努力求上进的毅力,在私心里,他一直将孙习融当成妹妹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教他也要怨老天不长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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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仲威烦躁的在长廊上踱来踱去,心情之恶劣是可想而知的。

  从出生到现在,他不仅仅没遇过女人的拒绝,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听闻过,更别说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比较起来,大哥那些偶尔的责备,他曾经认为很严重的「痛骂」,简直就是「谆谆教诲」了。

  从一开始的心虚、错愕、尴尬、茫然无措、生气,到后来居然觉得她骂得有理,骂得他心悦诚服,柴仲威想,自己或许也该挂号看医生了。

  只是,这算什么病呢?又该挂哪一科?是心理精神科吗?他是不是有被虐症?怎么被人骂得这么惨,他还觉得人家骂得好、自己活该挨骂呢?

  当时因为好奇她的长相,而误伤了她,结果什么也没看到。现在可好,终于让他看清她的长相,那一张清丽绝俗的容颜却是对着他龇牙咧嘴,口吐怨毒之词。

  唉!他是怎么了?

  她那么凶,他竟然还觉得她是他看过最标致而性格的女人;在她怒火狂澜的要他自毁双目的时候,他心里竟产生了一股未曾有过的悸动,彷佛情窦初开的少年,发现自己爱上的竟是浴着熊熊烈火的复仇女神,只能在那样炙人的烈焰下,暗自按捺着,偷偷藏起恋慕的眼光。

  谷长风走出病房,看到的就是柴仲威面色古怪,时而仰空长叹,时而低头自语,来回不断踅走的焦躁模样。

  他转头交代吴经理先回公司,自己则上前一把揽住柴仲威的肩头,制止他无头苍蝇般的乱走。

  「我们外头谈吧。」

  柴仲威一看清来人,马上回神,面露喜色的问道:「她安静啦?」脚步不自觉的随着谷长风迈向医院中庭。

  「嗯,打了镇定剂,已经睡下了。」谷长风一面回答,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身旁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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