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记下。「下回别再让小姐空等,否则你真的会娶不到老婆。」
「我会记住的。」辜重鸣的眼晴始终盯在丽儿脸上,怕是眨一下眼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丽儿看着老板离去,呐呐不知所措,「唔……你们很熟?」
「离家近,我常来光顾。」重鸣研究着她的脸庞,他的表情高深莫测。「他说你坐下一下午,都在想些什么?」
她低笑。「他太夸张了,我坐不到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还不够你下定决心来找我?」
她似乎闻到一丝火药味,「也不是。」她努力想出一个理。「你还在上班!」
「你知道我上班的地点,我还抄了所有的电话号码给你……算了!」他叹口气,越过桌面轻轻地接住她紧张的手指。「丽儿,你决定好了吗?」
她意识到他的手掌所传来的力量。「重鸣,当我收听到你的歌声的时候,我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向你下去,感动得流泪了,我知道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像你这般深情的男子,我为我没有爱错人而深感幸福,我更深深地明白,你正是我心底的『永恒』。」她的眼晴会说话,深逮含情而感人。
「丽儿,能听到你这番心声,我心满意足。」
「可是,重鸣……」
「不要『可是』。」重鸣打断她的话。「这回,不许你再犹豫不决了。」
「对,对,对。」老板适时出现,端来茶和三明治。「爱要勇敢,不能犹豫,稍一犹豫就给人追跑了。」他悄声道:「想当初我老婆追我,可是死缠烂打,日夜追着我跑,一个月便搞定!」
丽儿噗哧一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说出千喜的事,又给笑跑了。
逗笑美人儿,是男人最感得意的一桩事。老板反过来提醒辜重鸣。「记住这句老话:『怯懦,永远不能赢取美人的心』。」
重鸣扬起一道浓眉。「我的爱情守则里,没有『怯懦』两个字。」
「很好,再奉送你一则爱德门的真言:『所谓永恒的受,是从红颜爱到白发;从花开爱到花残。』谢谢,不用小费。」老板鞠躬下台,马尾一甩一甩的。
「这个老板真有趣。」她轻笑。
他定睛注视着她,和缓地说:「你等一下就跟我回家,过两天我带你去见我父母。」他说得好自然,顺手把三明治拿起来吃。
「不用这样急吧?」丽儿有些慌。
「急?」他停嘴注视着她。「丽儿,我们已经慢了十多年了。」
「我知道,但我们应该先重新认识彼此,毕竟分开十六年,不可能像过去一样熟悉对方的心性,甚至生活作息也可能完全颠倒不相容。」
「你又在逃避问题。」他有些生气的蹙起眉。
「我逃避?她觉得自己才是在面对问题呢!」
「我爸妈结婚快四十年,都仍然要互相容忍,学习适应对方新的转变。」
她咬咬嘴唇。「是吗?」
「相信我,虽然我没有结过婚,但每一对夫妻都是结婚后才学习如何作丈夫作妻子的,因为谁都无法预测『未来』。」重鸣凝视着她,目光深沉。「只要彼此坦诚相爱,没有过份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习,一定可以白头偕老的。」
「噢!」她睫毛往上一扬。双眸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甜甜的笑:「我饿了,想分食你手上的三明治,算不算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习?」
他一怔,笑了。「当然算,不过是很可爱的恶习。」他把手上的三明治凑过去,她就着他咬过的地方不客气的咬上一大口。
「哇,你真狠,吃得比我多。」他赶紧张大嘴猛咬,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解决掉那块三明治,辜重鸣从来不觉得这里的餐点特别好吃,直到现在,还意犹未尽呢!
「原来,抢来的东西最好吃。」丽儿好久没这么单纯的开心过了。
「苦等来的爱情也是最甘美。」
「你变成诗人了,句句动听,你的下属听了保证会目瞪口呆。」
「放心,他们一辈子也听不到。」
「听起来,你颇吝于赞美下属。」
「优渥的月薪和奖金,就是最好的赞美。」
「多傲慢的上司,幸好我不在你手下办事。」
「也幸好不是。成天面对你这张楚楚可爱的脸,我什么事也办不了。」他盯着她冒出问号的双眼,低声道:「像现在,我只想着把你抱到床上去……」
「哦,闭上你的嘴巴吧!」她一下子脸红了,心不规则的乱跳起来。
「我没说我有什么歪念头。」
「你眼睛说了,你满脑子的『黑暗中无羞耻』的事。」
「厉害,能看穿我的心事。那咱们走吧!」
「什么?去哪里?」她吓了一跳。
「别担心,天还没全黑。」重鸣望着她笑。「我们先去散步,等肚子饿了,再找家餐厅吃饭。对了,朋友新开了家PUB,不去捧个人场也说不过去。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带你早些脱身,冲回家做『黑暗中无羞耻』的事。」
丽儿朝他白了白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重鸣,你平常若也这样没正经,一定当不上董事长。」
「如果我对你也一本正经的,只怕你会逃之夭夭,不肯当董事长夫人。」
「我像是董事长夫人的料吗?」
「我也不是天生的董事长。」他轻拍她的小手。「你只须展露你迷人的笑靥,大家便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不,我没那么大魅力。」
「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极富女性魅力,一个纯女人。」
「有不纯的女人吗?」她怪道。
「有呵,变性人多得是。」他扯一下嘴角,似笑非笑。
「讨厌,又开玩笑。」她斜睨他一眼,娇嗔了一声。
他的笑意放纵地加深,深奥的眼神使他更加动人。「因为,我喜欢看你笑。」
丽儿听了想掉泪,但又忍不住欢笑。教她如何停止爱他?是他让她封闭的世界再度明媚、闪亮了起来,像是回到初恋的少女时代,再一次地,他悄悄地、完完全全地占据了她的芳心。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傍晚,太阳毒,天气闷。
千喜从补习班出来,苗条的身影、轻盈的步子,脸上愉快的微笑丝毫不受气候影响。她哼着一首西洋老歌「我行我素」,正适合她现在的心情。
她当然有轻松愉快的理由啦!昨晚接到老妈打来的电话,那甜柔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陷入热恋中女人的声音,显然好事已近。棒呆了,终于她可以从外公的「临终托孤」里解脱出来,不必再为笨妈咪伤神。千喜私下决定,只要父母顺利结婚,她高中要住校,享受独立生活的滋味。
她走路回秋必娜的住处。比较的结果,她最后还是去投靠秋必娜,感觉较为自由自在。除了秋必娜和朱丽儿是同行,生活作息大同小异外,她到徐巧盈住处才发现,徐巧盈有些千金小姐习性,一看家居摆设就知不是凡种。
千喜好奇的询问必娜,必娜反而瞪她一眼,「什么?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千喜的大眼晴岂会瞪输人。
「我以为丽儿会告诉你。」
「我妈没说,拜托你快告诉我吧!」
「我跟你讲没关系,但你不能去找巧盈问东问西的。」得到千喜的点头保证,必娜才带着一脸古怪笑容的说:「你知道台湾有一个『富山集团』吗?名下有许多事业群,包括营建、金融、保险……」
千喜摇头。她连自己老爹做什么工作都不清楚了,何况别人?
「也难怪,我在你这年纪只对刘德华有兴趣。」必娜体谅的说。「总之,『富山集团』非常富有,跟你生父家的『鹰羽集团』不相上下。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自已挑朋友眼光之高明,一个是辜家未来的『当家夫人』,一个则是富山王国的落难公主。」必娜目前正在写一本古代爱情小说,有时说话满「古典」的。
千喜果真愕然。「徐巧盈是『富山集团』的千金?」
必娜不直接回答,只说:「富山王国的『老当家』姓卫,巧盈姓徐。」
「这算什么?」
「傻瓜!你终究是个孩子,所以不明白很多有钱人不只一个老婆。」必娜慢吞吞的说:「巧盈的妈是卫老头的『二号』,懂了吗?就是小老婆的意思。」
千喜的眼中掠过一抹意外。
「卫老头总共有四个老婆,元配、二号、三号、四号,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听说彼此还算相安无事。他有点重男轻女,一开始就言明在先,生儿子纳入户籍姓卫,生女儿除非是原配所生,否则从母姓,所以巧盈姓徐。」
「真是可恶!」千喜鼓起腮帮子,气得哇哇大叫:「这对巧盈阿姨姐姐太不公平了!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一夫多妻吗?」
「倒也未必。听说『鹰羽集团』的老总裁就是一夫一妻的奉行者,对妻子非常忠实。千喜,你的亲祖父是个好男人。「
千喜笑一笑,也不好多说什么。
「巧盈阿姨姐姐的内心一定很不平吧!」
「即便有,也是过去的事了。」必娜的眼光一闪,带有嘲弄的意味道:「卫老头作梦也想不到,四个老婆之中,只有巧盈的妈生下她这么一个女儿,所谓『物以稀为贵』,弄得现在他想见女儿,还得看巧盈高兴不高兴。人老了,才想有个女儿在身边撒娇,可是,你别看巧盈人长得娇滴滴的,她是绝不会向父母撒娇的,她从小就不会,如今长大成人更不知如何跟父母沟通。」必娜顿了一下,又说:「她高中就开始离家住校,我跟她当了三年室友才弄清楚她的身世,我一度很同情她,尤其那时我们班上有一位家世顶好的『正牌公主』,天天由司机、保镖接送上下学,我心里就代巧盈遗憾,所以才封她为落难公主。」
她叹了口气,轻抚千喜的秀发,淡然道:「难怪丽儿不告诉你巧盈的事,因为小千喜也是个落难公主。」
「少来了!」千喜不安的移动了一下,呶起嘴。「不过是个企业家,稍为有钱一点,也还不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就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肉麻死了!私生女就是私生女嘛!又不会少一块肉。又不是古代,还怕被丢石头不成?」
「你果真看得开就好。」
「必娜阿姨,我是很重实际的。」
「叫姐姐!」
千喜吐吐小舌,耸耸肩,丢开巧盈身世的问题。可是从那天起,她对徐巧盈就多了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似乎两人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反而使徐巧盈有点莫明其妙,不知自己何以得到她青睐。
路上,千喜走进一家超市买些晚餐的材料。想到这里就叹气,秋必娜只会煮很好喝的咖啡,其他的就不行,甚至比她老妈更白痴。千喜吃怕了下水饺、冷冻披萨和一锅煮(把能吃的全丢进一锅热水里煮,随便加点监、味精、沙茶酱的火锅),后来又吃不两天便当,不得已只好自力救济。
「你这样也算女人吗?」在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后,千喜忍不住摇头讥道;「我现在才知道,每回我妈赶完稿后的那半个月,你们两个就频频来我家吃免费饭,我还曾感动你们之间的友谊深厚呢!原来是自己太白痴了,巴着我妈要吃好料理。我家的笨妈咪和你一比,简直是天才一个!你老实说,巧盈阿姨姐姐是不是和你半斤八两?」
「呵呵,呵呵,」必娜避开她的视线。「比我好一点啦!」
意思就是一样笨啦!
千喜忍耐的咽下一声叹息,只差没高歌「世上只有妈妈好」。
付完帐出来,必娜住的公寓就在一百公尺前的住宅区,千喜脚步轻快地走,忽然感觉后面好像有人跟着,回头看,却不见任何行迹诡祟的人。
「大概是我神经过敏。」千喜耸耸肩。
太阳尚未下山,路上行人又多,她心里也不觉得害怕,只是下意识的加快脚步,直冲上A栋2楼的秋宅,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屋
这点秋必娜和她妈一个样,明明人在屋内,也懒得为她开门,因为她们随时可能在白天睡觉。
「你回来啦?」
一进门就闻到咖啡香,必娜难得优闲地半躺在沙发上看报纸,触手可及的桌上自然搁着她生命中的鸦片——咖啡!
「你今天没工作?」
「做完啦!」必娜闲闲的说:「今天写得好顺,提早写完第六章节,决定放自己一天假,顺便构思下一个高潮情节。」
「真羡慕你有『快手』的文笔,我妈若有你一半成绩,我会乐死。」
「我每个月要缴房租,你妈不必,差别就在这里。」
「你父母不是希望你搬回去住吗?」千喜见过秋母亲自来拜托女儿回家。
「我就是受不了一大群亲朋故旧都住在同一条街上,出门买瓶酱油少说会和五、六个长辈打照面,每个都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几时请吃喜饼?,谁吃得消啊?」必娜轻蹙起眉梢。「我这个人最讨厌攀亲带戚一大堆,所以才故意投考离家远须住校的高中、大学,耳根子也清净多了。」
「我懂了,你妈要你回去相亲,虽然她没明讲。」
「聪明小孩,答对了。」
千喜笑了笑,把买来的材料放在餐台上。单身公寓嘛!除了卧房、浴厕会隔间之外,客厅、餐厅都呈开放式的在同一空间,以免显得过于局促。
这时,叮咚!有客来访。
「一定是巧盈阿姨姐姐。」
「我来开,我来开。」必娜跳起来。「看她有没有带『粮草』来,最好是吃现成的,不用动手煮……」
她满怀希望的打开木门,却见铁门外站着一名男孩。你是谁?她还来不及问哪!
「这位姐姐你好。」男孩嘴很甜的主动先说明:「我是朱千喜的朋友,我叫潘化智。请问姐姐,千喜在里面吗?」
必娜眼睛一亮,笑道:「你又出现啦!千喜——」
「我早听见啦!」千喜一脸臭臭的走来,先阻止秋必娜说:「不要给他开门。」凭她女性的直觉,指着铁门外的俊小子控诉:「刚才就是你跟踪我对不对?」
「你没跟我说你搬家了。」他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搬家关你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必娜瞠目结舌。千喜说粗话!
潘化智以宽容的口吻说:「你放心,我已经鼓动我爸爸去追求他公司里唯一的女性主管。两人己进入状况,决定在年底结婚,他不会再去追求你妈了。」
千喜听了,心情略好一点点,却又不愿坐实自己是因潘父的关系才憎恶潘化智,那显得自己太不成熟懂事了,而她这年纪,最怕被冠上「幼稚」的污名。
她不大热心的说:「你真是个好儿子,懂得成全老爸下半辈子的幸福。」
「我的理由没这么冠冕堂皇,私心倒占了大半。」潘化智略为眨眨眼。「我不想将自己的青春耗费在照顾他的三餐上,虽然我很会煮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