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没事?你叫得好大声。」夏可风一脸关怀。
「我梦见被蛇缠住脖子,吓死了,还好只是梦,现在没事了。」她愈说脸愈红,因为夏可风的上身是赤裸的,可以想见他是临时套上长裤便跑来了。
「没事就好,再回去睡一下,还不到六点。」显然他已看出她的窘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一下,便回房了。
重新钻进被单底下,她却了无睡意。噩梦已远,满脑子想的是她与夏可风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不算很浪漫的情人,却很在乎她、呵护她,让她感觉得到他的用心。像她的电脑不太好!他则是电脑高手,只要她有需要,他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教她。他还鼓励她先考机车驾照,等满二十岁再去考汽车驾照,说要买一辆女性用的小轿车作为她二十岁的生日礼物,虽然言之过早,但听起来就觉得好窝心、好甜蜜。
她还意外的发现,他很喜欢吃,四处品尝美食。从哪一家小吃摊的卤味好吃,到哪一家大饭店的广东菜独占鳌头,他都如数家珍。不例外的,好吃之人都有好手艺,连冰箱里的剩菜他都可以变出好吃得不得了的炒饭或汤面,不一定要花大钱才能吃得很香。
他们常常结伴去寻找别具风格的美食店,有些是新开的,有些是多年老店。古朴风情的「回流」,从手工制的桌椅橱柜到毫无装饰的天花板,均是中国式的古意盎然;洋溢著欧洲悠闲风情的「长春藤」,道地的法国美食别有风情,乳鸽、香煎鹅肝和菲力牛排,让人吃完还想再次光顾;「群香品」的江浙点心很对味,蒸饺、小笼包和汤包搭配牛肉汤或元盅鸡汤,便是令人满足的一餐;而「卢记」的麻辣火锅,一个月最少要吃一次。
有时看了杂志报导,他们会开车远征至台中的「东京川布」,只篇了看一看它禅意十足的庭园和吃日式烧肉;当然啦!他们也没有爱吃到那种程度,台中地区的名胜、游乐园,都曾留下他们的足迹。至於台南、高雄、花东一带就更甭说了,夏可风誓言要带她游遍台湾、吃遍台湾,然後再远征国外。
「他真的好可爱喔!」官舒晴忍不住笑出来。
幸亏他也热爱运动,否则不发胖才怪。
夏可风超级爱游泳,也很喜欢到海边玩水,就只有这一点官舒晴敬谢不敏、绝不奉陪,她怕水、怕海边,徒令夏可风扼腕。
他曾对她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买下一间附有游泳池的别墅。你害怕下水,真是太可惜了。舒晴,你是不是还有心结?」
记得她回答他没有,其实是有的,那会使她联想到母亲和大哥的死。心结可以打开,但记忆是没法子连根拔去的,它只能被淡忘、被尘封,但它永远在那里。
夏可风对她那麽好,她不想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她无法再入眠,睁著眼痴想生活是多麽有趣而富於变化,她长大了真好,有能力去承担与享受生活的每一面。
然後,闹钟准时的敲醒她的幻想,她神情愉快的下床,梳洗後,到厨房做一顿丰盛的早餐,为两人今天所需的精力作准备。
不管夏可风的厨艺有多好,他一样享受由心爱的女孩喂饱他的肚子。
在阳台上吃早餐,暖阳照拂,红花点缀著绿意的盆栽悦人眼目,加上轻松的谈天,再也没有比这更棒的了。
「你今天有几堂课?」夏可风替两人倒咖啡,随口问。
「三堂。」官舒晴笑道:「我下午顺便买菜回来做晚餐。」
「也好,我今天会晚一点回家,差不多七点开饭就行了。」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柏雅器和你正式签约了吗?」
「签了,我真的松了一口气。」他笑得春风满面。
「对不起,我好像不够关心你喔!」她俏皮的吐吐小舌。
「小傻瓜,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要关心也无从关心起,你好好读你的书就行了。」
「如果拍雅器不签约,对你的公司会影响很大吗?」
「当然有影响,但还不至於经营不下去,短期内会辛苦一点。生意人不能傻傻的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好复杂!」她苦笑一下。「看来我不适合当生意人。」
「我看你也不是那个料。」他哈哈一笑,俯身亲了她一下,回房换了西装,准备出门上班,又回头撂下一句。「我汇了十万元进你的户头,你需要用钱自己去领。」
「可风!」
「别说了。买菜、买日用品不用钱吗?小晴晴,我希望你能过得自在一点,想要什麽就去买,不用为钱伤神。」给她一个飞吻,他上班去了。
官舒晴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将杯盘收进厨房里清洗。
「可风是不是疯了?一下子给我十万元。」她边想边大摇其头。「全球经济不景气,学校里很多同学都不参加社团,怕要多花钱,父母会翻脸,下了课大家都忙著打工,自己赚钱买流行服饰。」
换个角度想,有钱人仍然很多。她读贵族女校时,从没感觉到经济不景气,因为物以类聚的全是家境很好的千金小姐。直到上了大学,同学们来自各阶层,有开进口车上下学的,也有自己打工筹学费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看多了,她逐渐体验到民生问题的现实面。
她也想过要打工,但夏可风很正经的告诉她,「父母付学费就是希望你认真求学,不要为一点小钱分心。你想赚钱,人生还长著呢!要打工吗?行!寒、暑假到我公司上班。」
想到这儿,她神秘兮兮的笑了。她不一定要去可风的公司打工呢!孙巧灵曾邀她一起去柏雅器的公司打工。想来柏雅器也头痛极了,他怎麽舍得让孙巧灵出去受老板的气呢?
官舒晴这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下课後安步当车地走回家,离家不远处便有一家大超市,她通常在那里采买食物和生活用品。若不是有人跟踪她,在这时候堵住她的去路,今天真是圆满的一日。
「你就是官舒晴了?相信我没认错。」
官舒晴大胆地迎视左杏苓那两道似乎想看透人的目光。
「你有什麽事吗?」
左杏苓以坚定的眼神直视她。「我想跟你谈谈,前面有家茶坊,我们进去坐一坐。」
官舒晴的心一阵紧缩。「我不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你怕什麽?」左杏苓深深地望著她,脸上的兴味更浓了。「放心,我不会吃人。除非你对自己没信心,怕听到我跟可风过去有多好。」
官舒晴皱了皱眉,只有怀著沉甸甸的一颗心走入茶坊。她对左杏苓今日挑衅的行为十分厌恶,她和可风之间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为何不洒脱、漂亮一点,留个美好的回忆?她替自己点了一杯锡兰红茶,想到夏可风是爱她的,还恳求她要对他有信心,她便气定神闲起来。
而左杏苓呢?情敌比自己年轻貌美,再也没有比这点更教女人嫉妒的了。左杏苓心不在焉的搅拌箸黑咖啡,告诉自己,她正处於成熟美丽的年纪,既不青涩,也不会过於老练,二十五岁,是最美好的阶段。可是,一想到对方比自己年轻七岁,她不得不对自己的年龄感到焦虑。
「可风还是喝即溶咖啡吗?」左杏苓以高雅的姿态端起杯子啜饮一口,她先前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当会计,对名媛淑女的举止观摩不少。
「我会煮咖啡,他也会。」官舒晴淡淡的说。
「看来他有所长进了嘛!」左杏苓表情古怪地抿抿唇。「以前,他像个大少爷一样,什麽都要我伺候,连熬夜玩电脑玩累了,还趴在床上叫我帮他按摩。当然啦!他也有体贴的一面,我读书累了,他也会替我按摩僵硬的两肩,还会煮消夜给我吃,算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不知道,大家都看好我们毕业后会结婚,谁知他出国去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阻隔了我们,但有一点我要声明,我和可风不曾正式分手,我仍然在等他。」
「你说完了?」官舒晴不带感情地说:「你自说自唱的,想表明什麽?你真的很可笑耶!如果男女之间三年不曾联络,这还不叫正式分手,难道要签一份分手契约才算数吗?你说这种话真像三岁小孩子,无理取闹!」
「你……」左杏苓一时气结。
「还有,你想重续旧情也找错对象了,我又不是你的旧情人。只不过,不知道可风有没有那份闲情逸致陪你玩一出闹剧?」官舒晴的眼睛像猫一般眯起来。「你会找上我,跟我说一些你们过去恩爱的情状,还不是你在可风面前没把握,心想我年轻好欺负,打主意想教我知难而退。」
「你说话客气一点!」左杏苓盯著她的眼神饱含警戒,甚至非常锐利,显然正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应该客气一点的人是你吧!顺便请你自重。」官舒晴傲然地对她说:「如果可风仍然念著你,他不会向我求婚,我相信他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混球!我相信他对我的爱,我不会打退堂鼓的。」
「那是可风不知道我仍在等他,现在他知道了,那麽,迟早他的心会动摇,他会想起我们之间有多麽契合,包括在床上。」左杏苓的红唇带著笑意往上翘,充满揶揄挑战的意味。「你该不会还没有跟他上床吧?哈哈!被我猜中了。可怜的可风哟!他以往几乎每晚都要呢!你居然强迫他做僧侣,教一个大男人跟你谈什麽纯纯的爱,他能忍耐多久啊?呵!也好,这样我的胜算就更大了。」
官舒晴的嘴唇微抖,将脸别到一旁。
「你真下流!」
「现在不流行故作清高了,你不服气,可以马上回去拉他上床啊!问题是,你敢吗?」左杏苓发出」声高亢的笑声。「哟!别那麽恶狠狠的瞪著我,我跟可风两人情投意合,自然而然便睡在一起。要知道,对男人而言,爱情和欲念是结合在一起的。」
官舒晴心里想著,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人,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可风才不会跟她认真!想是这麽想,内心着实大大地不痛快,明知对方故意要她难受,就是不得不难受。
左杏苓看在眼里,自是舒心快意,果然姜是老的辣。「你跟可风在法律上是继兄妹,结婚岂不可笑!」
「这点不劳你费心,可风不曾入我家的户口。」
「你也算处心积虑了,知道可风的条件好,又趁著我不在他身边,马上『鸠占鹊巢』。」左杏苓讥诮地冷哼一声。「才十几岁呢!又不是在婚姻市场上已经拉警报的年纪,就急着巴住一个有钱男人,生怕没人要似的,一点都不思独立进取,真是没出息!」
「你老大姊若是有出息,今天也不用坐在这儿绞尽脑汁地想逼退我,意图吃回头草。」官舒晴好整以暇地回敬她,慢慢欣赏她逐渐泛白的脸。「拉警报的人是你,想『鸠占鹊巢』的人也是你,你不觉得自己现今的行为很没尊严吗?人长得漂亮,做事不漂亮,也是枉然。」
左杏苓的脸色很难看,指尖紧紧掐进掌心里。「你尽管大言不惭好了,我告诉你,你再得意也没多久,可风早晚会抛弃你,重回我的怀抱,我等著看你哭!」
真是太过分了!官舒晴深吸口气,努力维持自己的风度。「如今我很明白为什麽可风不要你了,因为你虚有其表,思想行为却比卖菜的还不如。」
左杏苓怨恨地瞪著她。「你敢侮辱我?」
官舒晴好笑又可怜地瞅著她。「我有吗?我认为是你自取其辱!」
左杏苓回敬她的是一声怒哼,起身便走。
真没风度,还把帐单留给她这个被邀约的人付。
这时,官舒晴才放松紧绷戒备的神经,一抹忧伤的神色涌上面容,双手紧紧握住茶杯,任由痛苦而悲哀的情绪淹没了她。
第五章
夏可风一回到家里,就感觉不对劲,一屋子的冷清,别说饭香、菜香,连一盏小灯都没开。
「晴晴!」他把灯打开,去敲她的房门,门没锁,「我要进去了喔!」打开门,一阵打窗外吹进来的风透心凉,入秋了,正是好睡的季节。
打开卧房的灯,就见官舒晴抱著小熊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夏可风摇摇头,帮她把窗户关上,走近床边要帮她盖被单时,才发现她脸蛋红红的,下意识的摸了摸她额头,有点热,急忙取来耳温枪,一量,三十七点八度。
他连忙将她摇醒,看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的样子。
「你怎麽了?晴晴,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啊!」她坐起身,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很晚了吗?我忘了煮饭……」
「别管晚饭的事,你在发烧呢!」他两手紧握住她发热的手。「走,我先带你去看医生。」他起身,打开她的衣橱,取出一件薄外套给她披上,扶她出门。
这时间连医生都在吃饭,他开车直奔医院的急诊室。
官舒晴静坐著等候护士叫人,试图用一半的注意力听夏可风的著急叨念。和左杏苓的交谈使她藏在心灵深处那份对未来的不安都尽释而出,她好害怕可风会被她抢回去,而这份痛苦几乎使她分裂。天啊!最好教医生给她打一针镇定剂,好压制她的思想、感觉。
夏可风站在她面前,两手轻按在她肩上,安慰地说:「很不舒服吗?忍耐一下,马上轮到你了。」
她乾脆把头靠在他身上,能赖一时且赖一时。
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夏可风不由得心疼的搂紧她,直到护士来唤人。
打了针,又拿了两天药,他扶著她的肩膀走向停车场,先开车载她去吃广东粥,填饱了肚子才回家。
「你要记得吃药。」交代一声,他进房换掉西装,顺便冲洗一下,出来时见客厅没人,便去她房里找人。「吃药了没?」
「吃了。我正准备洗澡。」
「今天不要洗澡,等明天烧退了再洗。」
「我没有那麽严重啦!」她的语气也不是很坚持。
「不是快考试了吗?小心不要再次著凉。」
她停止拿衣服的动作,在床沿落坐,闷闷不乐的说:「可风,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对你都没什麽帮助?」这话在她心里酝酿半天了。
「你怎麽搞的?突然说这种怪话。」他一脸错愕,口气仍然很和蔼。「我不会觉得你烦,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生活的感觉。」
「即使没有性生活?」
她突兀地冒出这一句,令夏可风几乎呆若木鸡。
「你吓到我了,你怎麽会……」他轻咳一声,找张椅子坐下,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我说舒晴,你今天很不对劲,一场小感冒会让你严重失常到这种程度?是什麽原因使你突然关心起我的……呃,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