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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雪情殇 page 10 作者:小渝

  武亟,好像极不喜欢她……心高气傲的骆心宇则是一抿唇,也皱眉反瞪他。他们骆家的事,武亟管得太多了吧!

  式亟冷冷地看着毫无一丝愧疚之意的骆心宇,不屑地重重的停了一声,转开视线。

  他担心着师妹,霸天寨倾巢而出追杀师妹,那只表示师妹没死在霸天寨中,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她却仍毫无音讯,不知……斜睨着一直默默啜酒的皇子,武亟心里对这个下令将师妹置于险地的幼时好友,他仍有着不能释怀的忿然。

  为了红颜,他竟让师妹去送死,值得吗?

  这些年来,师妹对皇子的情愫,他隐隐了然于胸,就算皇子不屑师妹的癡恋,犯得着将她折辱到这种地步吗?

  唉!师妹若有个万一……武亟猛地站起身,叫道:「我要去找师妹。」他沉不住气了。

  突然,正要往外冲的身影顿住了只见一抹豔红的身影缓步踏进厅堂,正是失踪数日的赤雪,在她被冻得惨白的脸上,眸子异常地晶亮灼人。

  闇冥一凛,握着酒杯的手悄然地收紧。

  「皇子。」她在离闇冥数步之外微曲膝,低沉的声音有些飘渺,「赤雪……回来了。」

  骆心宇迫不及待地抢口问:「妳为我父母报了仇吗?有没有取下恶人的首级?」

  武亟恶狠狠的目光瞪向骆心宇。我父母?!哼!说得好听,当初上门求师妹为父母报仇,等当真报了仇,脱口而出的话还不是将师妹摒除在骆家人之外!

  骆心宇在武亟狠瞪的目光下,有些窘迫,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武亟停了一声,转身面向赤雪,马上换成一脸担忧的神色,「师妹,妳没事吧?这几天妳一点消息也没有,师兄很为妳担心耶!」

  自进门后,一直木然地看着骆心柔娇羞地偎在闇冥怀中的赤雪,好似没听到他的问话,神色有些茫然……「师妹,妳有没有听到师兄的话?」武亟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终于唤过她的一丝注意,缓缓转头看他,目光却呈现涣散。

  武亟直觉不对,虽然赤雪看似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但她的神色却失去以往的清明……「妳还好吧?外头雪下得大,妳看看,衣服都湿透了,还不赶快去换件衣里,杵在这里……唔!」突地,他惊喘地梗住了气。

  本来想推她回房的手,在握住她臂膀的瞬间,惊觉不对,只因手触之处竟是一片湿热,而不是寒刺骨的冰雪。

  他低头一看,绯红的衣摆汨汨滴下一摊豔红……天哪!她正在流血。

  在他惊喘的瞬间,赤雪只觉眼前一黑,踉跄一步瘫软在他的怀里。

  烧红的眸挣扎着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声音低哑疲惫,「武亟……我……好累……」头一偏,便软软的昏厥在他的怀里。

  她的背后竟有一道极长的伤口,天哪!她竟然就这样撑着回到了枫苑……不及多撇思索,武亟连忙慌张地抱起她,身影一闪,消失在厅堂上。

  光可鑑人的青石地板上,仅留一摊红豔刺目的鲜血暗暗凝结……「啪!」在骆心柔娇弱的惊呼中,闇冥捏碎了掌中的玉杯,墨穹眸子幽邃得今人看不透他的心意……

  ※  ※  ※

  「痛……」赤雪嘶声低喘,如火烧灼般的后背,痛得让她无法安眠。

  浮沉在半昏厥的梦境中,她只觉得房里来来去去的人影不断地穿梭,却又朦胧地看不真切。

  有人在咆哮,声音彷彿很着急……是武亟吗?

  背上继续淌流的黏湿,应该是她的血吧?

  痛……当全身的感觉都被椎骨的剧痛攫住时,为什么不让她昏厥?

  她低喘着想抬手摸摸背后,却沮丧地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才一动弹,就被捉住。

  唉!何苦再折磨她呢?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不放了她……武亟担忧心慌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怒意,但她听不真切……努力地凝聚昏沉的心力,也只模糊的听到──「放血……缝线……」隐约的字句。

  有人压住了她的四肢,做什么?他们要做什么?

  「啊!」她拱身痛叫,箝制住她四肢的力量更加施力地将她压在床铺上。

  有人翻起她的伤口,捏住了血肉,细细的针线穿透过皮肉,汇聚成如在伤口

  撒盐的剧痛……她叫得惨烈,背后的动作却没稍缓,一针针地捏缝,一针针地穿透……她觉得牙关突然被撬开,塞进一个软木,无法喊叫出声的痛,让一切动作更加令她难受,红雾迷濛中,腥臭的血海如浪湧般淹没吞噬她……在她无尽的翻腾挣扎中,似乎隐约听见武亟着急的声音又不知在对谁怒吼这世上,毕竟还有人关心牠的死活呵!

  而她,也只剩下师傅和武亟了……这世间,好累……嘴角陡地浮出怆然的笑,她放弃挣扎,沮丧的投身在漫天的黑云红雾中,直至慈悲的黑暗夺去她的神志……

  ※  ※  ※

  再睁开眼时,她对上了武亟着急的眼。

  他正端着一碗草药哺餵着她,但大部分的药汁多是流下了嘴角,湿了胸前的布巾。

  「师妹,妳醒了。」武亟呼出一大口气,「妳昏迷了近十天耶!吓死人啦!」

  手里餵药的动作没停,嘴里叨唸着,「拜讬喔,以后打不赢人家,就回来讨救兵嘛!师兄让妳当靠山,不然我这个师兄当假的呀?!

  「妳的脑袋真不知是怎么长的?老是一个死硬脾气、不知变通,被人差点就砍成了两截,还是这么死撑着。啧!可惜了妳一身雪嫩肌肤,现在背后多了一条蜈蚣似的长疤,丑死了啦!

  「我看哪!妳得自个儿再调些药想办法去掉这条疤,那个华疾还自称是华陀的谪传弟子咧!结果下手时也不知道要缝好看些,粗手粗脚的,真是个死庸医……欸、欸!别想不喝这碗药,妳乖乖的张嘴喝了,别让师兄我每次都餵得这么辛苦,活像个老妈子。

  「有时我还真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妳什么,这辈子才老让妳这么欺压,连个屁都不敢吭一声?好啦、好啦!算我倒楣啦!老头子不在,当师兄的总要兄代师职照顾、照顾妳嘛!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这个师兄都只会哈拉过日子呢!」他叨叨絮絮地唸了一堆,把一碗汤药半餵半灌地倒进她嘴里,直到滴涓不剩才停手。

  看着武亟下巴长出一片青髭,眼眶里有着明显的血丝,她知道他费了很多的力气照顾她,只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旁人碰触到她,即使是在伤重昏厥时也仍是如此。

  她干涩苍白的唇瓣蠕动了一下,嗫嚅一句。

  「啊?什么?」武亟听不真切,低头靠在她嘴边。

  「你……好吵。」她气虚地指控着。

  武亟突地梗住了气,瞪大眼瞅着她,食指指向她,不停地抖着。「妳…………」他「妳」了半天,却说不出话。

  他狠命地猛吸了好几口大气,吸得胸腔都隐隐发痛了。风度、风度……他是个有风度的成年人,不要和小孩子斤斤计较。

  他假笑地咧着白牙,「好,很好,会抱怨了,那就表示有精神、有气力了,很好……很好……」他恶狠狠地瞪着她的眼神,却表明了他一点都不好。

  死孩子,一能开口就只懂得欺负他,一点都不懂得敬老尊贤的道理。哼!给他记住。

  「我现在极度确定、肯定了一件事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妳满天的债务,所以这辈子才会这样让妳欺负。」他咬牙切齿地嘶声道。

  无心的话语却教趴趴在层层软舖中的身影蓦地僵直了身子。

  上辈子?人的一生总是在红尘情爱中癡缠翻腾,究竟是谁欠谁,又有谁能说得分明、理得真切?

  武亟以为她又不舒服了,「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吗?」

  她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床上,只露出半张惨白的小脸,看不出悲喜,掀起眼皮无神地瞅着他,却幽幽地没有焦距。

  「如果,你上辈子欠了我,那我这辈子欠了谁?」她喃喃地自问着自己。

  「我上霸天寨,只问谁下手杀了骆氏夫妻,除了龙二和几个喽囉外,我没杀任何毫无干系之人。」

  「师妹。」武亟唤了一声,对她的恍惚有些隐约的不安。

  赤雪缓缓举起纤白的手,双眼凝视着它。

  「我从不杀人,却为了骆家夫妇沾染了一身血腥,那……是不是我欠他们的?龙二杀骆家夫妇,我杀了龙二,谁又会来杀我……」

  她的手指在光影中看似成半透明的纤白,这双无瑕的手,如今却沾染了腥臭的血腥……无神的眸转向他,「你知道吗?被我杀死的人,他们也都有亲人。骆家为亲人报了仇,霸天寨的人也会为他们的亲人报仇,如果我也被杀了,谁会为我报仇?」

  「我,我会为妳报仇。」武亟拍拍胸口,心里却有些气闷,这么多年了,他就不算是她的亲人吗?

  赤雪低低的笑了,嗓音沙沙哑哑地隐含淒楚,她摇摇头,「不!冤冤相报何时了。」

  「妳……」

  「如果我死在霸天寨手里,是我欠他们的,本应该还,我不要你或任何人为我报仇,为了一个赤雪,不值得。相反地,我会很高兴,就让一切的纠葛在我身上结束,不要再为世间起纷争,何苦再造杀孽……」在她昏迷辗转的梦境中,骆家夫妇和龙二及其他被她所般的人,常化为鬼魅狰狞嘶叫,追赶包围着她,不肯让她有一丝平静。

  她记起了霸天寨中的血战,当她手中的长剑穿透龙二的身躯,喷溅漫天血雨时,其实她的心里很明白,她将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所以,她在等……等一个能结束这一切的人。

  再次轮回时,她情愿喝尽孟婆汤,忘却一切情慾爱恨,孑然一身,重新来过。

  似倦极地閤上眼,「我累了。」她不想看见武亟欲辩的脸庞,她知道他会明了她的做法,即使他不赞同。

  武亟站在床前,想说什么,但看见她闭上眼不想再谈的神情,又只好将话硬生生地吞下。犹豫了许久,才推门离开。

  四周静寂,俯卧在床褥问的赤雪,耳畔恍然听见雪花片片坠落,碎裂一地。

  ※  ※  ※

  恍惚中再次转醒,是因为颊上的轻抚唤醒了她。

  一声低低的叹息几不可闻,声调却是她所熟悉的。

  她蹙起眉,却仍闭眼装睡,不想面对他。

  来人移开夹住她身体两侧,防止她翻转而扯到背伤的被褥,而后躺在她的身侧;似怕惊动她,来人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的喟叹一声。

  是闇冥先发现了她的清醒,只觉怀中的身子不似过去的柔驯。

  「妳醒了。」他抬起她的小脸,不许她闪躲。

  赤雪轻颤着眼睫,睁开眼面对他。

  「皇子。」近在眼前的俊脸依旧神彩飞扬,这段时间里,彷彿只有她憔悴心碎。

  像是不悦她唤得生疏,闇冥蹙起眉,道:「妳……」话未出口,便又硬生生的打住,抿抿唇,一手转而抚上她冰凉的粉颊,「还痛吗?」

  在她疗伤的过程中,他没出现,只招华疾每日向他报告她的情形。

  可是,所有的言语皆还不及他初次见到她背后的伤口时的震撼。

  已缝合的伤口红肿丑陋地如一条蜿蜒的蛇,自肩背到腰间,吐信盘踞着她的背。

  初见到她的背,他握着拳,几欲咬碎牙龈,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在她承受这一刀时,砍入骨肉的利刃,拖出翻红的血肉,喷洒出满天血雨的椎心之痛……他怒极地暗中命人挑了霸天寨,他要伤了她的人付出千倍的代价!

  抚着她们无血色的脸颊,多日来的折磨,使她原就不丰腴的身体更为孱弱。

  赤雪敛下了眸,不语,只是暗暗地将他指尖的温柔,细细地存留在心中。

  幽幽叹了一声,像他这样的男子,总让人在恨着他时,又情不自禁、奋不顾身地扑向他这危险的火燄。

  就像飞蛾般,明知扑火的后果是灰飞烟灭,却仍挡不住火光的诱惑。

  闇冥看着她露出幽茫的神情,瞇了瞇眼眸问:「为何叹气?」

  她总是习惯压抑,教人捉不住她的心意。

  她轻摇苍白的小脸,只将脸更埋进他的胸前,贪婪地吸取他的温暖。

  是她自己贪心,妄想能得到他的真情,所以注定要在这条情路上跌撞受苦。

  手指交缠过他的指间,与他的大掌对握,然后举到她的颊畔轻轻厮磨,感受他温热的粗糙掌心,瞇起眼,她微微她笑了。

  「我喜欢你的手,温热宽大,又修长优雅。」小脸在他的掌心中微微磨蹭,神情满足。

  闇冥挑挑眉,「那它是妳的了。」小脸上的无慾淡然,触动了他的心。

  不爱华服珠宝,不做他的闇妃,这样的她,只爱他的手,这么微小的愿望,他给得愧疚、给得心疼。

  因为他的大方,赤雪笑了,小脸在他掌心中埋得更沉。

  即使明日他会用这双手去抚慰别的红颜,但在此刻,就算只是戏言,这手也是属于她的,如此,她便心满意足了。

  不当他的妃子、不做他的红颜,她只是尽忠地护卫着他的生命,隐在角落里,看着后宫的纷争,冷绝的置身事外。

  她只是个赤雪,春天来时,就会融尽的赤雪啊!

  ※  ※  ※

  武亟对于骆家兄妹始终没什么好感,所以,当某个初晴的日子,骆心柔出现在赤雪的房里时,他的脸色当场沉了下来。

  「妳来干嘛?来看我师妹死了没是不是?怕万一她不小心嗝屁,会化作厉鬼向你们骆家讨命,是不是?」他的语气极冲哼!还好他拚死拚活的把师妹从阎王爷眼一抢了回来,否则,现在哪会让骆家兄妹在那里逍遥?

  骆心柔害怕地缩了缩身子,轻声细语地慑儒道:「我是来探望赤雪的伤势的。」还指了指身后婢女手上提着的药盅。

  武亟哼了一声,「探望?真是委屈妳了,要纾尊降贵地来这么一趟。师妹自回来后,伤了大半个月,怎么之前都不见妳来?现在想到了,才来这么一趟,干嘛呀?显示妳的大肚量是吧?」

  他的冷嘲热讽让骆心柔的小脸泛起阵阵青红,窘得快抬不起头来,「我……」

  「妳怎样?有话就说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师兄妹在欺负妳咧!」

  哼!他就是摆明了要欺负她,谁教她要姓骆,碍着了他的眼。

  「武亟。」一直沉默的赤雪突然出声。

  武亟的脸色变得极快,马上笑得温柔的面对她,「干嘛?」

  「拿着药单去华疾那里抓药。」她说,见武亟脸一沉,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圆滑的又加了一句,「拜讬你了。」

  师妹都这么说了,他只好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拿着药单去抓药,临走前还警告地瞪了骆心柔一眼,提醒她别趁他不在时乱来。

  直到武亟唠叨的碎唸完全听不见后,骆心柔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呼,好可怕喔!」她拍着胸口,俏皮地吐吐舌尖,一举一动中有着说不出的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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