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蹲低一点,别偷懒。」
萨喀尔德长老独居的红瓦屋里,武亟懒洋洋地从桌上的一堆丹药里捡出一颗白色丸 子,抛高形成一道优美的弧形,直直落入他的血盆大口,眼角则睨着墙边正在蹲马步的 湜儿,有一句没一句地纠正他。
讨厌!好端端地下什么雨?害他一个大好的青春岁月就去了一下午,武亟无聊地抠 抠指甲缝。
还好让他堵到正被奶娘抱回房准备睡觉的小鬼,顺手舍他来老头子这儿练功,顺便 瞧瞧老头子又练了什么好康的,帮他试试成效,好作为下次改进的建议。嘿嘿……他这 个徒弟说正格地,还挺有孝心地咧!老头子该痛哭流涕了啦!
想着想着,他又抛了一颗丹药下肚。噁……苦的!
眼角瞄到墙边嘴巴嘟得可以吊三斤猪肉的臭小鬼,嘿嘿……「小鬼,嘴巴张开。」 长指一弹,武亟把拇指大的碧绿丹药弹进了湜儿的小嘴里。
哇……好苦、好苦!苦得湜儿皱成了苦瓜脸。
武亟伸出食指,正经八百地在他面前左右摇晃,啧啧有声的说:「良药苦口,这句 话永远是对的,为了你好,你就算卧薪嚐胆、悬樑刺股、忠孝仁爱、兄友弟恭,也要把 你师公的精华、心血、爱心,努力地吞下去。
「而且,你要心怀感谢的心,感谢上天给你这么好的机会,感谢师公炼丹药如此地 辛苦,最、最要感谢的是,你面前这个『举世超级无敌神勇霹雳伟男人』 妳的师父我,心胸开阔地将好东西恩赐给你。
「你要知道,你师父我是天生奇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傲视古今,我敢说我如 果排第二,绝没人敢抢第一。当然啦!有我这种优秀的师父,绝对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你也不必太感动啦!你一定很想报答我的恩情对不对?哎呀!我是不会接受的啦!不过,不让你做点事又表达不出你的诚心。
「嗯!也不多啦!你只要没事替我斟茶倒水、铺床叠被,写字时替我磨墨压纸,休息时替我捶背捏腿,睡觉时替我煽风打蚊子就成啦!
「还有,平时看到人要大力宣扬师父我伟大的情操、廉节的操守、盖世的武功、绝 顶的聪明,当了闇帝之后咧!再帮我立个黄金碑文,简单地介绍我一些不凡的事蹟就好 啦!不必太多,黄金贵嘛!大概有个二万字就够了,最好在我百年之后,再是个节日,让后世永怀追缅。
「嗯……这样就差不多啦!哎呀!一颗小小的丹药不要要求太多,这样真的就够啦 !哈哈哈……」武亟愈想愈得意,眼前彷彿看到一片美景,他嚣张地双手钗腰仰头大笑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突然银光一闪,一个爆粟又在他的头顶上「现身」,「哎哟!死老头子,你干嘛偷 袭找?」武亟跟抢地止步,气冲冲地转头瞪向罪魁祸首。
死老头、臭老头,差点就害他跌了一个狗吃屎,毁了他完美无敌的形象。
萨喀尔德长老啪嗒、啪嗒的抽着水菸斗,无动于衷地绕过哇哇大叫的武亟。
武亟摸着头上发疼的大包,撇着嘴,没好气地嘟嚷道:「死变态老头,一脚都踏进 棺材里了,风中残烛,正面斗不过我卖春壮年汉,只好使出下三流手段偷袭我。等你死 后,我就真个草席把你捆一捆丢到山里去餵狼,让妳在十八层地狱里悔不当初,未来若 没有人替你烧香唸佛,你只好飘飘荡荡的做个路边饿死鬼……」
萨喀尔德长老用雪白长眉下的细眼瞄了瞄他,「去蹲马步。」
「为什么?」武亟瞪大了牛眼,不服地大叫。
马步!他早八百年前就蹲过啦!他这个奇葩都快成为江湖中的一代宗师了,还蹲什 么马步?!有没有搞错呀!老头子。
「咚、咚!」两声闷响,没有人看得出他什么时候出手的,武亟就已五体投地趴在 地上哀嚎,头上又多了两个大烧包。
「下盘虚浮,一碰就倒,还不蹲?!」长长的水菸斗顺势在他头上又敲了敲,敲出 烟烬后,又重填进新菸草。
慑于师父的淫威,武亟只好委委屈屈又嘟嘟哎哎地顶着三颗包子去蹲马步了。
臭老头,就别让他逮到机会,否则一定要敲得他满头包,肉包、菜色、豆沙包…… 萨喀尔德长老跷起二郎腿,唤过一旁正在窃笑的湜儿。
「师公。」湜儿乖巧地唤人。
老人家立刻心花怒放,从袖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个拿结冰彤。」这是他特 别替她炼的解毒丹,他心知她已中毒太深,得一层层解,急不得。
他再用牛皮纸包起桌上散落的丹药,递给湜儿,「这些叫冰彤教你怎么吃。」
「欸、欸、欸……那是我的,不要乱给好不好?」武亟马上站起身大叫抗议,死老 头,是他先来的咧!
银光一闪,「咚!」一声,武亟头上的「三阳开泰」变成了「四四如意」。
「蹲好。」长菸斗在他面前闪着阴冷的绿光,萨喀尔德长老暗忖,什么是他的?是 他「自动自发」拿的吧?干扁的嘴角不禁冷哼一声。
武亟火速地蹦回原来的地方,跨出最标准的姿势,只是,含着泪光的牛眼粉不甘心 地看着「牠的」大补丹落人湜儿的手里。呜……他的零食……吐出个烟圈,萨喀尔德吩 咐道:「马步蹲两个时辰,蹲完马步后教他背净空心法,顺便渡个一成功力给他。」话 是对武亟说的,可脸却是含笑看着湜儿。
这些丹药有些还得配合内功运气到全身,否则吃了也是浪费。
哇咧……什么叫做顺便呀?!武亟悲哀的暗忖,一成功力?师父也太匪类了吧!
想抗议的声音在看到他师父晃着手上的水菸斗时,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是。」他答应得咬牙切齿。
「嗯!」了一声,萨喀尔德长老起身走进炼丹房。
「师父,你要蹲两个时辰呀?那晚膳你就吃不到囉!」湜儿伸出两根白嫩的心手指 ,同情地看着武亟。
武亟没有回答,在看到炼丹房的铜门关上,「喀!」地一声落了锁后,「去!谁真 的要蹲两个时辰呀?没大脑的小孩。」他直起身扭了扭腰,舒展舒展筋骨,他心想,若 真要蹲马步,那才是严重地污辱到他生为旷世奇葩的尊严呢!
不过,那老头子老妇老,手劲还是一点儿都不减,痛哪!武亟抚着头上仍肿痛的大 烧包,暗自叫痛。
「师公叫你要蹲两个时辰的。」湜儿很有正义感地提醒他。
「欸!搞清楚,我才是你师父,你别胳膊尽向外弯,和老头子蛇鼠一窝,同一个鼻 孔出气好不好?」武亟没好气地曲指弹了他光洁的额头一下,心中暗骂,小叛徒!
「小鬼,我问你。」武亟拖过椅子反坐,胳膊靠在椅背上,「你娘有没有同你讲过 你爹什么事?」
师妹和闇冥两人都没有动静,真是闇冥这个皇帝不急,却急死他这爱管闲事的太监 了。好歹师妹也是他找回来的,他当然得关心关心一下,偏偏师妹从小到大就是个倔脾 气,闇冥又他妈的阴沉得过了头,谁都不肯先透露一点风声给他,害他只好旁敲侧击, 从最直接的地方下手囉!
嘿嘿!小鬼,为了你爹娘的幸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点招了吧!他在心中暗 忖。
湜儿歪着头,好不疑惑的说:「我爹?没有呀!」
「小鬼,认真一点好不好?」武亟的大掌用力地往他的头「巴」下去。「你仔细地 想、用力地想,你娘一定有提过你爹吧?」死小鬼,别以为你只有五岁,就可以装可爱 、装白痴,我看你根本就是欠扁!
哎呀!武亟愣愣地看着手掌,好……好爽喔!刚刚「巴」了那一下,他突然觉得心 胸开阔、神清气爽,悒郁的闷气豁然开朗,难怪老头子老爱用水菸斗「巴」他,原来真的很爽!
他不可置信地又「巴」了湜儿一下,没……没错,真的好爽!
不行、不行!想他一介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么会有这种……变态的快乐?
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武亟死命的摇着头说服自己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当眼角瞄到捂头嘟嘴的委屈小鬼时,他快乐的心跳不小心又加快了两拍。
真……真的很爽耶!
该……该不会是因为他这个耿直忠厚的好青年,长久以来被闇冥和师妹欺压,一股怨气才会因为欺负这个小鬼而得到扭曲的快感吧?
狐疑的眼神在湜儿的身上转了两圈,慢慢变成了诡谲的狞笑。
终于,邪恶的快乐战胜了脆弱的善良,他快乐地又「巴」了湜儿一下,「小鬼,快 想。」噢!没错,这种全身窜起鸡皮疙瘩的快感简直会让人上瘾。
「你再打我,我就要告诉我娘。」湜儿不悦地警告道。
臭师父,老是在爹娘背后欺负他。
「什么叫打?!这是疼爱。你有点志气好不好?不要老是动不动就去找你娘,还在 吃奶呀?」说着又「巴」了湜儿一下。
「想到了没?你娘有没有提过你爹?」
湜儿很认真地想,但就是想不起来。「没有,娘从来没有提过爹。」
「你没问呀?」小孩子不是都会和别人比较吗?别人有爹,他没有,他不会问呀?
「没有!我没有爹不要紧,我长大后要娶娘。」湜儿发出充满雄心壮志的豪语。
武亟摸出一盘花生,懒懒地跷脚拨着花生米,「哟!你的志愿挺伟大的。」
当他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时,他不怀好意地再问一遍。「再说一遍,你长大要干嘛呀?」
「长大后要娶娘。」湜儿很坚定地重复道。
「很好、很好,大声一点,你长大后要……」
「娶娘。」
话语一落,就见闇冥走进门槛。
武亟对着闇冥挤眉弄眼地挑拨离间,「欸!听到没?你们家这个小鬼要跟你抢老婆 ,没想到师妹还挺有身价……」
可他话还没说完,轨见闇冥向来总是带着轻忽笑意的眸子竟难得地沉重下来,提起湜儿压在膝上就打。
湜儿愣征住了,直到臀上传来灼热的痛楚,才开始放声大哭,他扭着身子想逃,无奈人小力微,还是被捉着痛打。
「欸欸欸!你在干嘛呀?小孩子说笑罢了,又不是真的要抢你老婆,你真打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是不是?」武亟赶忙过来劝解。
开啥玩笑!他才刚发现欺负小鬼的快乐,怎么他爹也跑来凑一脚?那可不行,欺负小鬼可是他的专利,就算是他爹也不准和他抢这个难得练手劲的机会。
闇冥默然无语,面色深沉,手起掌落十数下后才放下湜儿。
湜儿因小屁股疼痛而站不稳,砰地跌坐在地上,通红的小脸哭到梗声时还不断地咳嗽,差点咳岔了气。
望着痛哭的小小人儿,闇冥的大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脸色阴沉地转身离「明晚猎月宴后,我会带冰彤出远门,湜儿就交给你了。」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话语。
若不是湜儿,冰彤不会得救;但若不是湜儿,冰彤也不会受尽苦难,捱饿受冻!
这个……可恨的小人儿,他还想要独佔她多久?!她是属于他闇冥一个人的,她的身心都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分享──即使是他们的骨肉也一 样!
骆冰彤永远都是属于他闇冥的!
听到主子交代的话,武亟一时傻眼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又成了奶娘啦?
算了算了,瞧闇冥刚才那张脸,八成是不爽他儿子老是霸着他老婆,如今抓狂啦!他就说嘛!闇冥本来就不目二个大方的人,能忍这么久,算他厉害。
「小鬼,哟!鼻涕眼泪流得……口水也喷出来啦!啧啧,脏哪!」舍起湜儿的衣领,武亟啧啧有声的道:「走啦!师父带你去洗瀑布澡,很好玩的喔!想当年我和你娘都 洗过,那滋味说有多难忘就有多难忘。好啦!擦擦脸,一路哭出去多丢脸哪!你好歹也 是个皇子,维持点尊严好吧……」他拾着兀自哭得莫名其妙的小鬼,一路往虹瀑的方向 走去。
嘿嘿……既然主子有交代,他当然会义不容辞,好好的「照顾」小皇子囉!
第五章
错觉头痛欲裂!
这是骆冰形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
她难过地揽眉静待一阵昏眩稍稍乎息后,她抬眼想看清楚她在什么地方?却被腰腹间不熟悉的重量箝制住行动。
她愣征了一下,难道……低头一看,果然是闇冥楼抱住她,黑长的睫毛覆在他俊美无俦的容貌上,安静无害的熟睡着。
只有她知道,撕去伪装的乎静外表后,他其实是一头噬血的猛兽,随时准备伸出利爪将猎物撕裂且吞食殆尽。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她想不起她在凉亭里睡着后的事情,只知道浑身彷彿痛哭过一场似的,身上尽是被掏空的空虚感。
窗外的天色暗沉,还带着雨声,此时应是夜半时分吧!
推开缠在腰腹上的铁臂,她试着越过闇冥下床,可一移动,便引来更多的疼痛,她只能咬牙忍住呻吟,坐在床边喘息。
该死的!她没喝酒,为什么她会感觉像宿醉一般?
小手捉住帷慢,一双古铜色的大掌覆上她,将她楼进他赤裸的胸膛里。
「妳想去哪?」刚清醒而略显厝痛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彷如情人间的爱语。
她总是这样倔强,不肯依靠别人的脾性,真的让他气恼不已。
怀中人儿却感受不到他的气恼,迳自用小手梧住耳朵,虚弱地颤抖。
「走开。」地无力地推开他靠在她肩上的俊脸,却被他的森森白牙咬住了纤指不放 。
「可怜的小东西,头痛吗?」他湿润的红舌蓄意舔着她轻颤的指腹。
「别那样唤我,噁心!我可不是你的那些莺莺燕燕、红粉知己。」低微的声音仍是 冰冷得一如乎常。
「我可否将妳的话解读成--妳在吃醋?」沿着纤指琢吻到掌心,他满意地看到原 本红肿粗糙的心手又渐渐回复细致。
她悄悄地歎了一口气,「我无心也无力去做这种无谓之事。」
他挑起英眉,「妳总是教人忍不住生气。」他重重的咬了口中的纤指一下,感觉到 她痛得缩了一下,他才满意地松口。
唤进侍女准备菊花茶还有菜肴,不一会儿,侍女便动作极快地准备好了。
挥退侍女,阔冥勾起帷帐,将骆冰形抱到侧厅的桌前。
浑身乏力的骆冰彤,只妊任他摆佈,完全无力抵抗。
「先喝杯菊花茶解酒。」他斟了一杯茶给她。
她轻蹙眉头,「你灌我酒?」难怪她会有宿醉的感觉。
闇冥但笑不语,单手支着下巴斜脱着她,未束的发披散在肩背上,几络不驯的发丝 垂落在额际,让他俊美的面容恍若添了一点稚气和温柔,赤裸的古铜色胸膛显示出这是 一具成熟男人的昂藏身躯,融合了强烈的感官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