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死吗?」我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发现他满眼笑意地盯着我看。
「离死还早!」他扶住我的腰,令我浑身战栗。「妳是打算就这样睡在我身上吗?」
这么一来才发现我整个人躺在他身上,两人的身躯无比贴近,彼此的大腿纠缠着,十分暧昧。
「啊!」我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羞得想往崖边跳下去。
他用力地拉住我说:「小心!再过去就是悬崖了,再跌一次我们两个就真得死了!」
我躲在他怀中发抖,双脚几乎要站不住,想到如果是我一个人跌到这里,这会儿不哭得死去活来才怪!还好有他在……
「怎么了?妳受伤了吗?」他柔声说着。
我闷声啜泣,孤独一人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只有紧紧抱着他才能驱除我的不安。
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抱着让我哭。
那一刻我确定了件事,那就是他非常非常地爱护我,几乎可说是用生命在保护我。
刚刚那样危险的情况,他竟然就这样飞身过来抱住我,难道他不怕死吗。
只差一点点我们就会跌到悬崖底下去……
濒死的经验令我感觉出他对我的意义非凡,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对我来说,他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以后的人生里,他都会在吗?如果他不在,我岂不又要一个人孤孤单单?
虽然我的生活看似热闹,可实际上我已经将心囚禁在孤岛中,不让任何人靠近。可是他竟然轻易地踏入我封锁已久的心门禁地,他,到底是谁?
我抹了抹眼泪,故作坚强地抬头望他,他满脸担心的神色。
「好些了吗?」他问,见我点头,他再说:「我们该上去了,妳能不能走?」
我一语不发地跟着他,他拉着我的手往上走,我看着他宽阔的背脊,想着他对我的意义,心痛得几乎要狂喊而出。
再怎样我都不该忘记他是我的长辈!
可是他彷佛从来也没当我是个晚辈,对我就像对普通女孩一般自然。
他当真对我像对其他女孩一样吗?我并没看过他和其它女孩相处的情形,所以无从得知。适才的状况如果发生在其它人身上,他还会奋不顾身地抢救吗?
「为什么要救我?」我轻轻地说:「如果摔到悬崖下面,你不也完蛋了?」
好不容易我们爬到光亮处,我发现他满身都是伤,连脸颊都被划破了,心里的疼惜不断涌上。
「傻瓜!」他敲了敲我的头骂。「妳是我带出来的,我有义务把妳完整无缺地带回去。」
「我已经不完整了……」我低声说道。
「妳指的是那时在下面……」他的黑眸瞪得特大雪亮。「刚刚是情非得已,我并没有……」
我已经失「心」给你了!我在心中偷偷说。
是的,从今之后,把心给了他的我将不再完整。
「跟你开玩笑的啦!」我硬挤出笑来,摩着他的伤口心疼地说:「你浑身上下都是伤呢!」
「是吗?」他忽然苦涩一笑。
我再检视他脸上的伤势,愕然地发现原本留着血的伤口竟都收了口子,变成淡淡的粉红色。
「你果然有当帅哥的本钱!连伤口都好的这么快,一定不会留下疤痕!」
他尴尬一笑,脸微微红了起来。
「你脸红了!」这次换我捉弄他。
他不理我,只抓着我的手往车子方向走。
「你今天到安家有事吗?」我想他一定是从安家走出门,看到我坐在阳台上,这才出声叫我的。
「妳很好奇?」他微挑一边眉毛。
「当然!你越瞒我我越想知道!」我嘟着嘴说。
「妳越想知道我越不告诉妳。」他淡淡地这样说。
真是气煞我也!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痞的时候,亏他还是长辈咧!
「哼!哼!哼!」我连哼三声。
他的肩头有点抖动,我猜是在忍笑。
坐进车中,我问他:「以后我如果又心情不好,你还会带我出来散心吗?」
「嗯……」他抚着脸上伤口沉吟。「妳心情不好的时候,运气好像特别衰,再跟妳一起出来,恐怕我也得跟着衰下去。」
「哼!谁希罕你陪!」我倔强地说,其实快要哭出来了。
「嘴巴别嘟那么高了,」他斜睨着我笑。「以后只要妳田大小姐心情不好,不管水里火里,我都乐意奉陪的。」
「真的吗?」我惊喜地叫出来。「那我要怎么找你?」
「妳不用找我,很快我们就会天天见面了。」
我还在为他的话发楞,车子又快速地奔驰疾走,彷佛漫游于满山遍野的星海灯海中。
***
隔天,我浑身酸痛地去上学,整天的课都不知在上什么。
整个脑袋想的,都是他!
放学后,陶斯和安东尼联袂来「恭请」本小姐回家,他们大概玩腻了你追我逐的游戏。本来嘛,我们年纪已经不小,再打打闹闹下去会被笑话的,而且本人一向文明,吃软不吃硬,他们这招还真是用对了。
到了安家后,很奇怪三位妈妈并没有将我打扮一番,三家家长端坐着,一副严肃样。我很疑惑,左看右看找不到安徽人,心里有点失望。
唉,即使我想找他也找不到,而且也没什么好理由找他,找到他又该说什么呢?除了无言以对,还是无言以对。
突然想到,他有没有女朋友呢?二十五了,有也不稀奇,没有才奇怪呢,唉……我必须承认,他可能有女友这个想法狠狠扎痛了我。
「……甜……甜甜……」
坐在我身旁的陶斯用力推了我一把,原来是妈妈在叫我。
「妳怎么心不在焉的,我们有重要事情要宣布啊!」
我连忙收摄心神,眼神余光看见安东尼抿嘴而笑。
「咳……」妈妈轻轻喉咙。「我们三家家长,下礼拜要一齐到日本去,快则两星期,慢则一个月,你们三个要乖乖的,别乱来啊!」
我们三个同时吓了一跳,同时脱口而出:「为什么?」
「别这么惊讶嘛!」安妈笑着说:「你们最喜欢的杨爷爷和杨奶奶会过来照顾你们,你们乖乖念书就好。」
杨爷爷和杨奶奶是安家多年的老仆,退休后两老环游世界各地,乐不思蜀,他们虽然疼我们三人,却唠叨的要命,成天碎碎念。
我和陶斯、安东尼交换了个「事情大条了」的眼神,满脸委屈不乐。
「为什么要去日本?」我再问一次。
他们都默不作声,让我们三人疑心大起,这时陶妈用很模糊的国语说:「我想家嘛,好久没回去了……」
说着说着珠泪流满腮,陶爸心疼地将她拥在怀中,柔声安慰。
「那爸爸妈妈和安爸安妈是陪着去喽?」我瞪着大人们。
「对对对……」
「没错没错……」
「就是这样……」大人如释重负,一连迭声说着。
有问题--陶斯和安东尼也是一脸疑惑,根本不相信。
我妈接着说:「为了方便照顾,陶斯和甜甜都住到安家去。」
「我不要!」我首先发难,起身反对。「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甜甜,妳是存心要让我们担心吗?」妈妈皱着眉头。
「我……我会认床嘛!」好好一个自由自在的时光,怎容那两个煞星破坏?
「要不这样吧!」安妈说:「东东和斯斯两人住到妳家去,这样就没问题了。」
「也成,就这样办吧!」妈妈爽快地说。
「妈妈,妳忍心放我一个孤身女孩和这两个……」我本来想说野兽的,但在安妈陶妈面前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努力做最后挣扎说:「……男生住在一起吗?如果传出去,那我岂不身败名裂?」
「甚么话!」妈妈不耐地挥挥手。「你们是青梅竹马,有什么好传的?」
「如果这件事搞不定的话,那么你们三人干脆跟我们一道去好了!」安妈细声细气地说。
陶斯、安东尼一听马上揽住我的肩膀,拍胸保证道:「爹妈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甜甜的!」
大人们听得很是欣慰,我却快要爆起伤人了!这两个自私的家伙,谁不知道他们要趁这段时间大玩特玩,说什么保护我?简直谎话连篇!
「啊!」安妈双手一拍。「干脆叫征人也来好了,有他在我们也放心啊!」
「我看不用吧!」妈妈一脸「有他在我反而不放心」的神情。「有杨家两老在也该够了,这也是个让他们学习独立的好机会。」
三家家长都深表赞同,事情就这么底定,安东尼和陶新搬来我家住,反而是我要负起招待的责任!
最近怎会那么背,走个路也会绊倒,还要跟这两个混蛋一块住!
我老是诸事不顺,该不曾是中了什么邪祟吧?
得请南生帮我驱驱邪了!
第五章
当啷!当啷!当啷!几声清脆的铃响把我从酣睡中唤醒,睁开酸涩的双眼,瞥一眼床头的海豹闹钟……我的妈呀!现在才六点耶,是谁一大清早在那儿摇铃?是要学古代医生给人看病,还是道士前来收魂催命?
头疼欲裂,思绪千丝万缕缠在脑中,硬是理不出头来。
当啷!当啷!当啷!
又是几声夺魂铃,唉,摇铃的人分明是想买我的命唷。
我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一向都是妈妈的大嗓门把我叫醒,可因为她疼我,总会让我多睡个几分钟。
当啷!当啷!当啷!
天,饶了我吧!我将头深埋入被窝中,希望能将魔音隔离,但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床铺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实在是被地震吓伯了,我慌忙起身,就看见外面阳台上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面对着太阳,穿着功夫装,蹲着马步,两只大脚丫左震一下、右震一下。
喝!原来这就是震央了!
顿时我心火上升,力沉丹田使劲吼了出来:「臭陶斯!你一大早弄什么鬼!」
只见陶斯缓缓回过头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杨爷爷的铃声准叫不醒妳的,所以我来妳房问震震脚,瞧妳这不就醒来了吗?」
「奇怪了,昨天晚上我明明有锁门,」而且还多锁了好几道。「你这小贼是如何闯进来的,快说!」
「那种锁算的了什么?轻轻一撬就开啦!」柔和明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看见一张涂着绿油彩的鬼脸,霎时吓得形象尽失,大声尖叫。
「有鬼啊!」连滚带爬躲到陶斯后面,拿他雄壮威武的身体做肉盾屏障。
「唉,舔甜妳这话实在太伤人了。」鬼还会哼哼唧唧呢!「妳明知道我每天早上都护肤作脸,陶斯每天都要早起震脚,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原来这个鬼是安东尼,花容月貌尽藏在面膜之下再不复见,差点吓得我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猛然我想起自己身上只穿着薄薄的T恤和其短无比的热裤,连忙逃窜回床上,死命将被窝攒在胸前,控诉地吶喊:「你、你们这两个混蛋!竟敢偷闯我的闺房,如果安爸、陶爸知道了,你们就等着磕头认错吧!」
「哦……我不能笑,千万不能笑!陶斯你来说。」安东尼死命护住脸上的烂泥巴,以防因为剧笑而剥落。
「恬恬妳也别遮了,横竖不就那几两肉,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不用枉费心机了。」陶斯翻着白眼这样说,安东尼在一旁点头附议。
虽然早就习惯了旁人的讽刺,可听这话从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口中说出,还是让我瞬问怒火狂燃九重天!我拽起枕头往两人头上招呼去,边踢边骂:「滚,你们给我滚!
我将两个恶徒推出门外,关上房门之前,又听到:「恬恬妳的腿满漂亮的,又长又直,有空多露露……」
现在才想谄媚,为时晚矣!我用力地把门往他俩脸上摔去,仅仅如此还不足以泄愤,再将门打开来,伸手抓向安东尼的脸,然后将泥巴抹到陶斯脸上。
「啊啊!」安东尼娘娘腔地怪叫。「硫甜疯啦!征人叔叔快来救命啊!」
我立刻停止暴行,愕然望着缓缓拾级而上的安徽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终于被他看到我狂乱粗暴的模样了,这时的我,只想一头往墙上撞去,了此残生。
上天对我何其不仁,为何让我在他面前再次出糗?追根究柢,还不是眼前这两个混蛋的错!
「你们两个,」我咬牙切齿地说:「立刻滚出我家大门!」
「征人叔叔,舔甜要赶我们回家了!」安东尼竟然还有脸扮无辜受害者,眨着水亮的双眸,脸上一片狼藉,看起来的确满楚楚可怜的。
我不敢正视安徽人,只听见他清亮好听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说:「田恬,他们只是想叫妳起床,别无恶意。」
我马上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说:「别无恶意?如果每天早上这样恶搞,那我还有心情上学吗?」
上上下下搜寻安徽人一遍,发现他着休闲衣衫,一副闲适自在样,却显得神采奕奕、英姿飒爽;反观我自己,蓬头散发,衣衫凌乱,表情不用说一定无比凶恶,简直是天神与阿修罗的对比。
他和我对视,那对又黑又沉的双眼,彷佛可以看穿我,却又点到为止,留我余地好躲藏自己不想示人的一面。
一时间我软了下来,被他的眼神所安抚。
这算不算一种屈服?人和人的关系,可以在一瞬问就分出强弱上下,说不定我在初见面的那一刻,就早已明了自己会败给这个人了……
「妳先梳洗再说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在楼下等妳。」被我那样恶言相向后,他竟然绽出一抹温雅的笑,说着带领两个肇事者离开。
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我才能约略回想到底发生什么事。
首先想到的,那天晚上他所说的话:很快我们就会天天见面了!
他果然如先前所言来了,不用刻意制造机会,不用找任何理由,他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老天究竟是要帮我还是要灭我?
情绪一激动肚子又开始痛起来,像初次见面那样,回荡着热烈的气流,而我狂跳的心盈满的除了狂喜,仍是狂喜!狂喜的让我想痛痛快快,恸哭一场!
***
我一向不曾如此仔细地审视我的容颜,但因为将要去见那个人,所以下楼之前,忍不住拿出镜子端详许久。
遗传自母亲如雪般的肌肤那自不用说了,是我唯一可傲人之处,今日虽然因为紧张而有些苍白,却仍晶莹的似要透出水来。
我捏捏双颊,两抹嫣红立刻掩上来,平添些许正常颜色。
平常看起来一副要睡着的眼睛,此刻却灼灼发亮,好似有火焰燃烧,眉宇之间,有着一股女孩子不应该有的英气。
如果我剪去头发,看起来应该和南生一样雌雄莫辨吧!可我的头发是属于三位妈妈的,如果我剪去头发,她们将失去将我装扮成小甜甜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