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急着观赏月蚀,往上爬时一点都不觉得累,现在她感觉这条长梯还真不是普通的长。
沿着长梯往下冲,始终没看到无痕的身影,恐惧感疯狂的占领了盈盈的心,她无助的哭了起来。
路人皆对她投以异样的眼光,议论纷纷,好像她是外星球来的怪物一样。
望着眼前这群金发蓝眼的外国人,盈盈的腿开始发软了。
“我不要被遗弃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无痕!你在哪里啊?求求你出来嘛!无痕——”盈盈无助而茫然的叫喊着,感觉自己像被人遗弃的孩子般。
由于太过慌乱,盈盈的身子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倾,眼看就要跌下长梯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结实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的身体。
“小姐,你没事吧?”
耳畔响起的是一口标准的中文,男人充满关切的语气,听进盈盈的耳里,是那么的亲切。
多教人感到心安的语言啊!她整个拉紧的情绪也蓦然松懈下来。
男人身上的古龙水味浓郁得直扑她鼻间,盈盈一抬头,便迎视上男人一双溢满关怀的眼眸。
男人有张英俊的脸孔,笔挺的黑色西装将他高大身躯衬托得更加挺拔,看着眼前这张虽然陌生却又感到万分亲切的东方人面孔,盈盈顿时感到委屈万分,眼泪突然决堤般地汜滥开来。“我……”她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西装,嘴一瘪,哇了一声,她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
“你真的吓到啦?不怕、不怕,你没跌下去啊!我接住你了。”男人被她宏亮的哭声吓得瞪大眼。
路人的议论纷纷,令男人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收拾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当下他只想将眼前这哭得不成人样的女孩,带离巴黎铁塔。
就在这当儿,像只无头苍蝇四处寻找她的无痕正巧与他们擦身而过。
无痕像被电到般,飞快回转过头,蹙起剑眉,纳闷地打量着那抹似乎十分熟悉的身影。
“盈盈!”无痕试探性地朝那抹背影大声呼喊。 盈盈很快止住步伐,回头引颈四下张望。
一看见无痕,她像迷失的孩童乍见亲人般,急切地扑进了无痕健壮的胸怀里。
想不到颤抖个不停的身子,一偎进他厚实而温暖的怀里,反而感到倍加委屈了,她忍不住淅沥哗啦的啜泣着。
“怕死我了啦!人家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呜——”盈盈愈哭愈激动。
依偎在他臂弯里,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安全感。
“没事就好,乖,不哭了。”终于找到她了,无痕真被吓出一身冷汗了。
呼了一口长长的气,他再也不忍心责备她的调皮,反而情不自禁的反手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地拥在怀里,生怕手一松放,她就会再度消失不见似的。
“你们是……”在旁的男人小心的开口。
盈盈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美眸,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在无痕的怀里,两片红霞飞上她迷人的粉腮,她脸红耳热的即刻推开无痕。
“我和他没什么哦,请不要误会,我游才只是迷路,找不到人,急慌了,所以情绪有点失控。”无痕愣愣地看着她,再看着眼前这西装笔挺的男人,他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刚才真的很谢谢你。”盈盈感激的深深对他鞠了一个躬。
“哪里的话,幸好及时接住你,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咦?两位是台湾人吗?”男人温柔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她。盈盈脸红的笑了,用力点着头,“是呀,我们都来自台湾。”
“真巧,我也是台湾人。”
“真的吗?你台湾哪里啊?”
“台北,你呢?”
“我也住台北耶!”盈盈兴奋的笑了起来,“为了答谢你救了我一命,我想请你吃个宵夜,肯赏险吗?”
无痕的面色很快刷白,他紧绷着一张俊脸,不悦的别开头,独自生着闷气,气盈盈那抹似花般美丽的笑颜,不是为他而绽放,反而像花痴似的对着一个陌生男子频送秋波。
更可笑的是,她分明没把他摆进眼里,只顾着和帅哥打屁聊天。
“在巴黎的耶诞夜里,有幸得美女陪伴,在下当然义不容辞,不过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忙……不如这样吧!”男人掏出了一张名片,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今晚十点咱们约在铁塔下那间西餐厅相见,对了,明天我就回台湾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没问题,很高兴认识你。”她举高名片看了看,名片上镶了几行醒目的字体,“李氏集团副总裁——李慎”,盈盈暗暗吃惊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收进口袋里,对他绽出一个大笑容。“还不知你的芳名……”李慎笑着追问。
“尤盈盈。”盈盈很快接口。
“他是……”
“黎无痕,一个最符合他个性的名字,无痕——当女人为他疯狂时,他可以挥挥衣袖;不留半点痕迹的离去,伤透女人的心。”盈盈不假思索的替他答道。无痕在旁猛翻白眼,有股冲动想封住盈盈的嘴。
李慎直盯着盈盈笑,偶尔转过头去看了看无痕的表情,“你方便留下联络电话吗?”“盈盈!”无痕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警告声,他气得想掐死她。
“嘘,你先别吵嘛!”盈盈用手肘撞子他一下,接着拿出纸和笔抄下她的电话号码,递到李慎的手里。
“那十点见了!”李慎小心的收进皮夹里,生怕她忘了赴约,临走前还不忘叮咛。
“嗯,拜拜。”盈盈点点头,轻轻地朝他挥着手,目送着逐渐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铁塔边……
第二章
不对,不对,怎会是这样?我要的东西不是这样,这样一点都不浪漫。
夜晚的巴黎铁塔应该更加浪漫才是,景象虽被我铺陈成月蚀,可是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点浪漫的气氛。
写稿时龟毛无比的我,正打算删除所有的内容,全部重写,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整个思绪倏地被打断了。
天啊!我最近老是忘记在以往写稿时,会拔掉电话线的习惯,不,我很清楚我是故意忘记的,因为我在等“他”的电话。
“他”对我很重要,我愿意为他改变我多年来的写作习惯,思绪半途被打断,我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愉悦的接受。
女人嘛,生来注定为爱情而活,也许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如此,但大部分的女人都渴望在爱情这条路上,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与快乐。
“喂?”我屏息的等待对方的回应。
“你在做什么?”那令我百听不厌,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借由话机从远端传来。
“我在写稿。”生怕突然断电吞掉辛辛苦苦打下的字,我将滑鼠游标移到“储存档案”很快的按下去,并让电脑进入持机状态。
“那你先去忙,我不打扰你了,等你今天忙完了,我再拨给你。”
“不要!”这样就想挂断?!我会恨得牙痒痒的,沙哑的声音很快发出可怜兮兮的哽咽。我不是想博得同情,而是渴望得到更多钓关怀与爱意。
“为什么不要?”他问着。
他的疑问总是如此愚昧,难道不知道我对他的“思念”吗?他究竟是真木头,还是假木头,有时让我捉摸不定。
“我好想你。”对,就是要明讲,否则他根本不懂人家的心。
“我也是。”
“什么时候……我可以再见到你?”我害怕听到会令我难过的答案,然而又矛盾的渴望得到让我狂喜的慰借。
我是矛盾综合体、烦人的小妖女吗?或许是,但我从不愿承认。
“原谅我暂时无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我真的走不开——”
“别说了,我恨你……”
再一次的,殷切的期望盼来了失望与落寞,再度将我火热的心给狠狠地打入谷底。这又让我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当他忙得焦头烂额时,是否还会想起我?这问题就好比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那般的令人费解难测。
“你不要这样嘛!”
为何他的口吻中,隐约藏着些许的焦躁与不耐?我想开口问,但我放弃了,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让恐惧再度敲上我心房,最后所有的理智终究还是被自己丰富的联想力所蒙蔽了。“你根本不爱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想办法让我快乐起来。”我万念俱灰了,何苦死心塌地的等待?
“对不起嘛!”他的声音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千篇一律的歉言,激出了许多的猜疑,连结着千奇百怪的想法,丰富得活像是一个企图吞噬我灵魂的恶魔,让我的理智逐渐涣散。
“你让我爱得很痛苦,你老是让我这么想你。”我的语气充满了怨惠、埋怨和猜疑。争执往往是情感最大的致命伤,信誓旦旦的爱恋在经过无数次争执后,剩下的惟有猜忌,而那只会让彼此陷入更深的迷惑中。
我始终无法冷静的去思考,我们是否适合,是否真有未来。
收了线,我再也无心创作。
两眼发愣的望着电脑发呆,矛盾又复杂的思绪缓缓涌上心头……
作家——就该拥有高尚的情操吗?不,爱情不分年纪和职业,有时缘分玄得让人赞叹,当结局以悲剧收场时,再也分不清楚上辈子究竟是谁欠了谁。
所以作家也是人,吃饭、上厕所……没有一样我不做,所以也可以当一个人人都想要唾,弃的地下情人——狐狸精。
是的,狐狸精,堂堂一名作家,我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被人打上这令人难堪到极点的封号。
也许我比一个情妇还不如,情妇至少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不必为金钱而烦恼,而自小就失去父慈母爱的我,注定要背负起整个家庭的责任,家里的开销,弟妹的学费,大大小小的事物全由我一手包办。
或许累,但只要活着一天,我就不能丢弃他们不管。
养育他们是一种抛不开的责任,而我在等待,等着他们长大成人,是啊,终有一天,他们会长大,而我也可以把自己推销出去了。
嫁人?结婚?不,我怎敢奢求?作做梦还可以,他具摆脱得了另一个女人的逼迫吗?再说,娶我一人,等于是连我的弟妹都得娶过门,他具有这样的心胸吗?真的肖爱我爱到无怨尤的帮我分担责任吗?
结婚——我怎敢想呢?等真的可以步入红毯的那一端,我大概也已白了发、掉了牙。
这几年来,我以写作为正职,靠着微薄的稿费,勉强撑下去。
当了好几年小说作家的我,照道理讲,应该多多阅读小说,可是说出来也许没人会相信,我从来就无法专心的把一本小说从头完整的看到结尾。
我喜欢阅读励志类的作品,或者是无厘头式的搞笑漫画书,对于看小说,总是缺少那么一点点热情。
我总是前序、后记翻一翻,然后仔细研究一下突然窜红的小说作家,她们作品的故事重点,接着那本小说一定会被我摆进书柜里。
这一摆,就可能摆到长蜘蛛网了我仍然是置之不理,除非书中藏着说不出口的文字魅力,而这本小说在第一章就已经吸引了我,否则要我完整的读完它,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小说中的情节,铺来铺去都是那几路,然而戏法人人会变,若要看茄子到手中是如何变成仙女棒的,就得看懂不懂得灵活运用了。
在我眼里,不管任何人,不分男女老幼,每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故事了。
而我也不例外,当我面临当下困境,当我感叹人生无常,当我怨怼命运捉弄,我再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小说精彩?还是不为人知的我精彩?读者是对作者私底下那不葛人知的一面比较感兴趣,还是小说……
烦躁的走进房里,我将自己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自我安慰的思忖着,要对他有信心,他一直是个有担当,责任心重的男人,他对我的付出向来是无怨无尤的,他不可能一辈子把我抛在这里,再给他多一点时间,很快他就可以把事情解决,我不可以再胡思乱想,得好好睡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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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喜悦的转过头去,看着正摆着一张臭脸的无痕,像少根筋似的,盈盈丝毫察觉不出无痕的不悦,她开心的跳起身子,用力抱住无痕的手臂。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英俊呢?无痕,我跟你说哦,你别看李慎外表这么年轻,名片上打的却是副总裁的头衔呢,实在是不简单。”
“富家子弟的男人个个都很没良心,一流情人、十流丈夫,劝你别再做春秋大梦了。”
无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被气冲昏头的他,一时忘了自己也是出身于豪门,这一句“没良心”,真是拾了弯回来,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他愤怒的推开她的手,径自走下巴黎铁塔。
他从没像今天这么愤怒过,事实证明,她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只顾着和那男人“培养感情”,该死!他真想把他们这对男女丢进海里喂鲨鱼。
“哇!想不到这么‘贴切’的话,居然会由你嘴里吐出来!”盈盈忙不迭追赶上他的脚步,一面损着他,一面用心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
“别忘了你也是富家子弟哦!比起良心,恐,怕没人比你更没良心了,你花心、风流,换女人比脱衣服还快,还有啊,你——”
“闭嘴!”真是受够了!无痕吼了她一声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大步走着。
无痕优良的家世背景,除了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盈盈之外,没人知道,包括和他一起成立广告公司的合伙人,都不晓得无痕的身份,现下可好了,惟一知情的盈盈竟挑起他的语病来了。
见他的脸色臭得跟大便没什么两样,她挺不悦的噘高了小嘴。
“哼!摆了张臭脸,又走得这么快,你是不是希望我们再失散一次啊?
我警告你,别再让我走丢了哦!不然回台湾后,我准跟你妈告状,叫你妈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你都不知道刚才我找不到你的,有多么的着急,我还差点跌下阶梯耶,要不是我的救星——李慎及时出现拉了我一把,我大概已经被送进医院了呢!嗯,我决定要好好报答我这个大恩人!”
她的救星?她的——该死的!无痕简直快气疯了,他醋海翻腾着。
“Taxi!”他随手招下一辆计程车,将讲个不停的盈盈推进车里,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包装精致的咖啡糖,打开包装后,他火冒三丈地命令道:
“说‘啊’。”
“啁——”她极度配合的刻意拉长音,小嘴张得大大的。
“吞下去,然后闭嘴。”他老实不客气的将咖啡糖丢进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