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瑞明看她睡眠不足,一双黑眼圈极为明显。“大姊,你今天可真丑,黑眼圈像猫熊的
那对眼睛。”说著。
惟婕没好气地瞪他,“谢谢你喔!好了,言归正传,这个太太的诉请离婚案子,为何被
家事法庭驳回?”
“她拿不出丈夫殴打她的验伤单证据。”瑞明说著。
“为什么交给我?”
“我去找她问明详细原因时,她丈夫在场,而且我看她很害怕的样子,直说找错人了。
后来,我接到一通由她十一岁女儿代母传话的电话,说明其母被她爸爸严禁不准外出的苦
衷,她还说她爸爸对陌生男人有敌意,希望能由女律师接手。”瑞明感叹十一岁的小女孩已
这么成熟懂事,在言谈中另有隐情,不敢坦承。
“听起来是懂法律那一套的丈夫,殴打太太的部位不至于造成要害,先是威胁、恐吓,
就足以吓退一个软弱的妇人。一定有办法找出恐吓要胁的证据。好,我来接手。”惟婕一口
应允。现在的精神虐待,还不足以构成离婚诉请要件。
“啊!对了,惟婕。你听潘老先生说过,有土地买贾这档子事的交易吗?”程伟突然说
著。
“没有。他只委托我——代保管土地所有权状和其他文件证明。怎么突然提起?”惟婕
几乎忘了她代保管的事了。
“有个自称是土地代书事务所的负责人找你。他说潘老先生曾和他接洽有关土地买卖一
事,一位建商看上那块土地,想知道要如何购得那块土地?”程伟说著。这倒是棘手了,潘
老先主已无亲人可以继承土地、房子和一切有关的资产。
“他怎会知道我是潘老先生的委托人?他留下电话了吗?”惟婕有些疑惑。
“对了,潘老先生死的前些天曾来找过你,记得我告诉你他来找过你的,有没有?一定
是为了土地买卖的事。或许来找你拿回代管的文件。”程伟分析说道。
惟婕想想,下班后回去问干妈,或许问问邻居,或是老人会的那些他的老朋友、棋友。
桌上的电话响了租来。
惟婕接了起来。“程氏法律事务所,赵惟婕,哪位?”她说著。
“我是方至中。是赵惟婕赵律师吗?”至中的口气有些淡漠。
惟婕听到他淡然的语气此不觉讶异。“是,我是。有什么事吗?”倒是自己,握著话筒
的手微颤著,声音亦然。
“想请问最近是否有建设公司,或者是土地仲介业者找过你?”
“我刚听程伟提起。是有人打电话来找我,一个自称是土地代书事务所的人。”
“他问了什么?”
“潘老先生那块土地。他说曾和潘老先生接洽有关土地买卖交易的事。怎么?有什么不
对吗?”她听出语气中的疑虑。
“你曾提过潘老先生死的前些天有找过你,为了什么事,你有什么线索?”至中他们已
将箭头,指向打潘老先生土地主意的建设公司和土地仲介公司。
“我想应该是土地所有权状一事吧!因为我受委托代保管他的这些文件。不过,或许也
不是。我想问问他那些老人会的朋友或是邻居,他生前是否提过土地买卖的事?”惟婕就打
算在下午,和那位诉请离婚的太太见面晤谈后,就去拜访那些老人会的会员。
“我们已经打探过了,他没有提起。倒是曾提过要把那块土地和房子捐给育幼院。”至
中调查这件命案接触的人,莫不称赞潘老先生是个乐善好施的老人。
惟婕并不讶异,只是没听潘老先生提起。她得回去问问干妈知道这件事否?
“你在听吗?听著,你不觉得事情有些突然?突然冒出自称土地代书的人。既然他们知
道所有权状在你手上,或许会从你身上下手,你自己要提高警觉。”至中告诉她事情已有了
变化和危险,歹徒已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潘老先生,恐怕会来硬的强抢或是霸占。
惟婕惊骇的战栗著,令她想起潘老先生死去的面孔。
“惟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我已请局里的同事保护你的安全。我不希望有
到你受伤。”至中听见她惊恐的抽气声,他恨不得能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谢谢你!我……很抱歉上回对你的粗率无礼……”
“我没放在心上,人总有情绪不佳的时候。我要挂断了,有紧急状况。再见。”说著,
匆忙的挂上电话。
惟婕想说小心的话硬是梗在喉咙,就被他硬生生的挂了电话。
她挂上电话,茫然失神的眼睛落在渺无一物的空气中。
“回神哪!”程伟挥手在她眼前晃。
惟婕眨了眨眼,视线定在他脸上。“看什么?”瞪他一眼。
“他是你黑眼圈的原因?”程伟盯著她疲惫脆弱的脸上神情。
“不是。这是昨晚和宣岑聊到深夜凌晨一点,而留下来的。”惟婕白他一眼。
“两个女人这么无聊寂寞啊!”
“小心我告诉宣岑。宣岑她很苦恼,怕干妈不能接受至刚是赛车手。”惟婕没有告诉宣
岑——她认识方至刚的弟弟。说了徒增感伤。
“至刚?赛车手——宣岑谈恋爱了?”程伟发出很不可思议的惊讶声。
“关宣岑有男朋友了?”瑞明是宣岑的爱慕者,暗恋心仪她许久了,可是每次都被她拒
绝。
“我没有告诉你们吗?”惟婕无辜状的眨著眼。“耶——瑞明,你没事吧?”她看他似
乎受到很大的打击。她忘了他一直在追求宣岑,宣岑是一点机会也没给他。
“我得请教调酒师,有没有香蕉皮掺著的酒?我要给它取“失恋失魂失心酒”这个名
称。”瑞明苦涩的自我嘲讽说道。
“快说这段罗曼史,是怎样浪漫趋近的经过?”程伟催促说道。
瑞明呻吟了一声,痛苦的表情。
“我看还是不要刺激他。”惟婕同情地看瑞明一眼,摇头说著。
程伟走向瑞明,重重的在他肩上拍著。“男人才失恋一次怕什么?你会找到可以参与你
的现在和未来的伴侣的。”
瑞明揪了他一眼,难为情的说著:“这是第二次失恋。”
程伟啊的一声,没有安慰的下文了。
***
惟婕一离开事务所,光雄的待命变成行动了,他尾随在她车身后,保持距离跟著她。
当她进去一栋民宅时,光雄在外面待命等候。
这时车上的呼叫器响了,光雄立刻用无线电回答呼叫。
“光雄,立刻到现场支援,至中中了枪,伤势不明,听到即刻行动。通话完毕。”是他
们的小队组长紧急呼叫支援。他们正在围堵一个流氓集团的场所,双方在交战中。
“听到了,立刻行动。完毕。”光雄关上无线电。正准备离开时,看见她出来了。他走
向她。
“赵律师,我是至中的同事。我现在要赶去支援,你自己小心防范四周。”光雄没告诉
她至中中枪的事。
惟婕还来不及跟他说谢谢,他行色匆匆的坐上车子,车子急驰的呼啸离去。
眼看时间还没到下班时刻,惟婕顺道到育幼院去。她想起至中说的捐地、房子一事。
惟婕到育幼院时,院童们已有的放学回来了。
“赵姊姊!”院童们熟稔的和她打招呼。
“好,乖。”惟婕亲切的和他们寒暄几句。
“惟婕,你怎么来了?”关母说著。她们正在整理刚收到的旧衣物。
惟婕也动手帮著摺叠已分类好的衣物。
“干妈,潘老先生他有没有提起要卖地、房子的事?”惟婕问道。
“没有。他怎会卖掉嘛?他常说要把那块地和房子捐给育幼院住。不信,你可以问这里
的修女,他和院长谈过土地和房子过户的事。”关母谈到这事也不禁感到遗憾。
“干妈,你怎么连提也没提嘛?”惟婕反倒怪起她。
“怎么啦?看你面色凝重的。”
惟婕将程伟提到的那通电话和警方调查结果,说给她们听。
之后,惟婕问了院长,有无文件可以证明潘老先生捐地和房子的口头,或是任何签名字
据。
“有。一个代书写了有关土地和房子的签约书,我签了名,潘老先生也签了,只等办完
过户手续,就完成移转。”院长回答道。
“这名代书没与你联系吗?”惟婕更可以确定潘老先生找她是要拿回文件。
院长摇头。“潘老先生死后,我想过户手续也没办法办理了,所以没有提起。”对于潘
老先生的死感到欷吁不已,没想到会有人加害他。
惟婕在回去事务所的路上,脑中不停地运转,想确切抓住每一个疑窦,有可能是出在代
书那个人的问题,他的职业道德令人起疑。
惟婕一踏进事务所,就看见程伟神色凝重的朝她走来。
“惟婕,方至中出事了,他身中两枪,送到医院急救中……”程伟才刚挂上王光雄的电
惟婕全身血液顿时凝住,脸上血色刷白了的,脑袋一片轰然
她也不知怎么到医院的,让程伟拉著她上车,拖著下车到急诊室询问。
她是慌乱、恐惧交集地六神无主。
她看见王光雄走过来。“赵律师,程律师。”
“至中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惟婕心焦的抓住他的手。
“惟婕……”程伟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光雄,他们是……?”闻讯赶来的方爸和方母。季翔人在垦丁,已联络上他了。至刚
那儿,大成会转告他。
“赵律师和程律师。他们是至中的爸妈。”光雄介绍他们互相认识。
惟婕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气氛下和至中的爸妈见面。她微微一惊,她认得至中的爸爸—
—方学维法官。至中没说他父亲是位法官。
“伯父、伯母你们好。”惟婕迎上他们感激的面容。
程伟没有留下来陪她,歉意地向至中的爸妈表明另有要事要告退,他先行离去。
在等候的时刻,是沉寂得令人有窒息的感觉。
当手术房的门打开,医生和护士们推著病床出来。
“医生……?”方母颤抖的发不出声音。
“子弹已取出,但还仍需观察。”医生说著,接著又说:“下次出任务支援时,最好能
穿上防弹背心,这一次令郎命大,两枪均是从背后中枪,没有伤及背椎和其他要害。”他的
言语中,也透露出警方在安全措施方面的缺乏。
方母泪眼斑斑的望著面无血色的至中,“你还说记得我的叮咛……”疼惜怜爱的抚著他
的脸颊。
惟婕悲从中来,将方才欲哭无泪的紧绷和无力感发泄出来。她掩著面对著墙壁做无声的
哭泣,她还能忽略心中对至中的爱吗?
至中已被推进加护病房观察。
惟婕感到肩膀有著一双手重压的力道,她微怔的抬头一看,是至中的父亲,迎上他安慰
的暖暖眼眸。
“好了,孩子,别哭了,至中他已脱离险境了,他会好起来的。”在方爸的心里想著
的,是至中难掩的怅然失落之神情,原来和这位赵律师有关连。
光雄急著回局里,报告至中已脱离险境的消息,便向他们告辞。
不久,唐氏夫妇和采菲也赶来了。
他们在病房外守著,等至中清醒。
第七章
至中在清醒时,至刚也已赶到医院。
惟婕终于见到方至刚了。
方家三兄弟个个有特质,妹妹方天羽遗传自母亲的容貌,是个美丽的少妇。
至中清醒时,很惊讶惟婕在他眼前。
在他那些同事陆续来看他时,他的眼睛视线未曾离开她,有著疑惑和惊喜,他想听到她
的回答。
好不容易他们离开了,至刚也赶来医院探视他,他看著惟婕离开病房,想开口叫她不要
离开他身边。
至刚当然了解他眼中的含情脉脉,轻咳了一声。说著:“要不要我去追她回来?”
“二哥,她是你的女朋友?”天羽眼睛内闪著一抹暧昧、有趣的光芒
“饶了我吧!她是一个朋友……她是律师,在一桩命案中认识的。没有什么的。”至中
撇撇唇轻笑一声。在还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前,他不敢确定,因为他害怕失望的滋味。
方母疑惑地望著至中。
方爸凑近在她身边说悄悄话,方母明白地眼睛亮了起来。
“老大,你这么赶回来,什么时候回去?”方爸说著。
“明天吧!晚上我来陪至中,你们先回去吧!”至刚本想抽个空看宣岑,但看到爸妈都
露出疲惫的模样,他不忍心让他们彻夜不睡。季翔也才刚走而已,他连夜又赶回垦丁。他是
带著学员移师南下,做现场潜水训练。
“好吧!明天我早点来和你交班,你可以睡个觉再回台中。你什么时候起程到澳洲?”
方母成全他的贴心。
“后天就走。”至刚说著,他们到那儿后,得先观看那里是何种地形最多,在国外不比
在国内熟悉路段,国外皆有高难度的路段。
他们才刚走,惟婕便折返回病房。她一直站在病房外。
“惟婕——你不是回去了?”至中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形于色。
“我是要回去,我打电话请我干姊来接我。”惟婕莫测高深的浅浅一笑,看著至刚。
“刚才我该烦请我妹夫载你回去的。”至中一颗心似乎又沉下去了。
“不必麻烦。”惟婕说著,坐在床沿上。
至刚嗯哼的咳了一声,说著:“我还没吃晚餐,我想不介意我到外面吃个便餐吧?”他
不便打扰他们的谈话。然后走出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都没有开口说话。
片刻,至中开口了。“为什么?”露出一抹硬挤出的笑容。
惟婕和她的另一个自我在交战。她垂下眼脸再掀起,有著一丝不确定的进退两难,她开
口说了:“你的追求还算数?抑或是你已收回去了?”力持镇定地撇开紧张不安,他的答覆
随时会让她有两极化的情绪激动。
至中瞪著她,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他想他□到休克是何种滋味了。“为什么?”他又重
复著问著。
惟婕的泪水决堤而出,“为什么?因为我……我害怕死亡会剥夺我的一切,我的爱、我
的灵魂、我的心,但我更害怕死神在我还没告诉你……就……”她已泣不成声地急欲表达她
的感情。
至中双手捧起她泪眼婆娑的脸,无限深情的眼眸望进她眼中。“惟婕,不管你要告诉我
的是什么,一旦我说出的话,是不会再收回来的。我爱你,惟婕。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不
会改变心意。”
“我不准你再收回。”惟婕含著泪说著。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说的?”至中凝住她的眼睛,不容她逃避。
“我爱你。”惟婕不再逃避了。
至中亲触了她的唇片一下,然后离开她的唇。“我暂时忍一忍,免得呼吸不顺畅,让护
士以为我休克。”
惟婕一脸娇羞地瞪著他。病房内洋溢著浓情蜜意。
敲门声响起时,惟婕轻叫了一声,她差点忘了宣岑要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