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是一片冰霜之色。
季翔惊恐无比的表情,“是我说错了什么吗?”现在的她,是脆弱得不容他说错一个
字。那张愁苦的脸,他真想一把抹去,就算用尽他的心思,一切方法,他都希望再看到那张
娇媚慧黠的笑容。
采菲抬首正视他的眼睛,很抱歉自己的情绪让季翔这么忧虑。
“季翔,我说了你不要张眼瞪我。我……我对男女之情从来没有……没有感觉,就
是……没有反应,就像你说的……”采菲双肩松垮了下来,低垂著头,声音逐渐隐去。
季翔脑中一片轰然,他隐约明白了——大三时那个男的,因为她的腿疤丑陋不完美,而
抛弃了她……那个男的真该下十八层地狱,敢这样伤透一个纯真女孩的心,如果让他知道他
的名字,他非揪他出来不可,打得他的祖先八代都认不出来。他忿忿的诅咒著。
“你还会说我是“花蝴蝶”?”其实她很在意他给她的这个称呼。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只是有时,被你荒唐的行径气得口不择言。采菲,我不会再
对你如此了。”季翔面有愧色,歉疚的说道。
采菲轻抚他的胸膛,笑了起来。
季翔轻拧她的脸颊。她总算笑了,晕眩地看著她甜美迷人的妩笑,心湖掀起一波波他不
熟悉的异样感觉。
***
他们留了话给家里的人,他们出去吃晚餐。
当他们用餐毕,走出餐厅时,有默契地同声说著:“第一次。”真的是不可思议,五年
来第一次两人在外面一起用餐。
他们先去看了场电影,又到游艺场玩电动玩具,一人换了一佰元的代币,各自玩自己喜
欢的电玩,童心未泯的玩得不亦乐乎!
看看时间才十点刚过,季翔提议到阿堂开的PUB。阿堂是他大学时代的好朋友,臭味
相投,彼此都是爱好潜水的同好。阿堂刚从日本北海道回来没多久,他一直在日本的北海道
潜水服务站做导游的工作,专门为台湾旅客不谙日语的潜水者担任翻译和解说员。
这家PUB虽是阿堂出资的,但营业的是他两个弟弟,他全部交给他们营业接管。
一进PUB,阿堂眼睛瞪大的直盯著采菲。
“这不是采菲吗?呵——小美人变成大美人了。”他曾戏谑的说要追求她。
采菲含笑轻啐道:“跟三年前一样,油腔滑舌的。我还以为你会行动,原来老兄你在外
面,还有大排长龙等著你眷顾的女人。”她记得他那句玩笑话。
第一次见到阿堂时,就被他玩世不恭、潇洒不羁的迷人笑容吸引。她和季翔常在一起的
关系,便嗅得出阿堂那种危险且会令女人哭泣的气质来。她倒比较喜欢季翔给予人的温柔感
觉,他们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阿堂露出受伤的表情,感伤的说著:“咳!寻寻觅觅,却找不到一个女人温暧我的
心。”他的全名叫简明堂。
季翔闻言大笑,在他肩上重重拍著,调侃道:“那个女人得先收服你那颗浪子的心。”
“小季,你可真了解我。”阿堂撇撇唇笑了起来。“好了,两位喝什么?”
“给我一份GinTonic——琴东尼,帮我添加兰姆酒。”采菲喜欢带有晕陶微醺、浪漫
口感的鸡尾酒。
季翔瞪著她,对阿堂说著:“给她水果调味、无酒精的纯鸡尾酒。”
“别听他的,我常常喝的。”采菲一脸不可思议的瞪他。
“女人少喝,醉了可麻烦。”季翔不赞同地摇头。
“我没有喝过量,也没有喝醉过。”事实上她曾想藉酒壮胆,让自己沉醉在吻的意境
中,但每每都让她毫无反应,没有惊天动地、神魂颠倒,更没有荡气回肠的感觉,所以她一
个换一个的,找寻能使她挑起情欲的男人。在她的心里是矛盾交加,她有一颗浪漫的心,渴
望爱情又怕被伤害,却又不甘被那一段创痛留下的阴影击败。
当她和一个男人交往到某一个程度时,她却又退缩了,在阴影萦绕之下,不肯、不愿、
不信任爱情:她在下意识里,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一个吻索然无味,那次的伤痛伤得她太重,
使她没有勇气交出自己的灵魂和心。
她一直在“追寻爱情”和“逃避爱情”两者之间打转,以至于让她毫无自觉地封闭自己
的感情。
季翔一脸气恼又对她莫可奈何。警告的对她说道:“别给我喝醉,否则我把你拖到浴室
洗冷水澡。”
“你敢——小心我趁你睡觉时,在你床上推冰块。”采菲反击的说著。
季翔没辙了。她真的敢对他那样做。就像上次,他为了防止她赴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的
约会,把她锁在房间,不料次日早晨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害他差点赶不上飞
机,得罪旅行社。
阿堂错愕地瞪著他们,眨著眼睛问季翔说著:“她真的会……?”
季翔白他一眼。
阿堂看了一眼他那个表情,再看看她得意的笑,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嗨!小季。”苏媚轻拍季翔的肩,对他柔笑。她一进PUB就看见他。她是阿堂的表
妹。
“小媚。”季翔见到她,才记起今天下午她说有事找他谈。因为他放不下采菲,只说他
会到这里来。苏媚和他是同一个潜水俱乐部的指导员。
苏媚这才发现唐采菲也在。
采菲认得她。她是季翔走得很近的女伴。
“嗨!”采菲向她打招呼。第一次面对面。
苏媚朝她点头。转向季翔。“我们可不可以谈谈?”说著。
季栩放下酒杯,拍拍采菲的脸颊。“别给我喝醉。阿堂,替我盯著她。”说著。
苏媚冷眼看著他对唐采非的亲□举动,转过身走向门口。
季翔不放心的看采菲一眼,然后离去。
采菲感到一丝的不安和孤寂,内心感觉有些异常空虚。
阿堂审视她良久。说著:“季翔是个不错的男人。小媚是我表妹,我很乐意看见他们会
在一起,他们兴趣相投,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缘。”
采菲端著酒杯,从杯缘看著他,眯著眼说著:“阿堂,你是话中有话吗?”
阿堂反倒不自在,尴尬的干笑了一声。“你和小季的关系令我在意。”方才季翔那一举
动令他好生疑惑。
“为了你表妹吗?你可以放心,我们各自有自己的交友圈。季翔他只是当我是妹妹、朋
友。”采菲很少去想她和季翔的事情,他只是很轻易地被她接纳,她习惯地找他吐苦水,能
分亨快乐的似乎也只有他。
像今天下午在潜水俱乐部,她才离开,他没多久就能找到她,不发一话地陪在她身边,
看完小朋友的热身操。
一下班就直接来找她,倾听她的创痛梦碎,他默默地替她收拾……他的体贴细心,让她
自己最深沉的痛一泄而发,他强壮、温暖的胸膛是她可以依靠的。
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她……采菲的心突然慌乱了。为什么她从没正视过这个问题。
苏媚。季翔会被苏媚抢去。她的脑子轰的一声。
阿堂看著她脸上的表情急骤变化。“采菲,采菲——”他急切唤著她。
采菲的思绪从缥缈之际回神过来。“我没事,再一杯。”
阿堂摇摇头。“你已喝两杯了。”她确实不对劲。
“我去别家喝。”采菲威胁旦旦的说著。
***
在车里,苏媚一直介意著方才那一幕,欲开口问季翔。可是基于女性的矜持,而且从小
接受的,是日本传统保守女性思想的教育,以致她欲语还休。她母亲是日本人,和阿堂的母
亲是姊妹。
“表哥他跟你谈过合资开潜水商店的事吗?”她说著。
季翔点头示意。“你找我就是谈这个?”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面容。阿堂上星期从日本
回来时找过他,谈合资开设商店的事。
“你考虑得如何?你的决定呢?”她语气透露著期待。
“我预做保留。我对日本不熟悉,而且还没时间去评估可能的发展性。要考虑的很多,
我还没告诉我的家人。”季翔本想在今天晚餐时告诉爸妈的。
他眼前浮起采菲伤心哭泣的面孔,脑中还盘旋著她的尖叫声,他离开后谁要安抚她脆弱
的心呢?
“如果你决定到日本,我会跟著你去的。日本是我母亲的故乡,我常回去,我可以帮你
熟悉日本的风俗习惯和环境,你会很快能适应,进入情况的。”苏媚这番话是说得太明白
了。
“苏媚……”季翔怎会不明白她的含意?他和她认织将近一年了,在一个潜水旅行团认
识的,后来才知她是阿堂的表妹,之后也加入了和他同一个俱乐部。
季翔没想过他和苏媚的发展会到什么程度,也没想过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一直当她是
兴趣相投的女性朋友,现在想想,他从未主动邀她出去干什么的。若主动邀请她,也大都是
请她帮忙指导或示范,然后和学员一起吃吃喝喝、跳跳舞、到KTV唱歌,似乎就是这些记
忆了。
他叹著气。这下该如何向她解释了?季翔思忖著。
“小李,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很私人的问题?”苏媚见他没回答,忍不住想问他和唐采
菲之间的关系。
“你问。”
“你和唐采菲是什么关系?”语气有些不情愿。
季翔怔忡的看著她。和他交往过的女人,从未问过他这种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你和她……你们一直这么亲密吗?”苏媚已不管矜持了,激动地眼睛盯著他。
“是的。如果说要考虑的话,宋菲是第一个我放不下的。她就像个调皮的妹妹,永远有
犯不完的错事,你要一直在后面替她收拾残局。当她有困扰烦恼时,倾听她的苦水;在哭泣
的时候,紧搂在怀中,安抚她的伤痛……”采菲那双泪盈眼眶的面孔悬在脑海,他不在她身
旁的时候,是不是无助的独自哭泣?
苏媚捂住耳朵,不想也不愿去听。“够了——你要一辈子保护她吗?她没有自己的生
活、自己的男朋友听她诉苦吗?”她激动地大叫著。
“苏媚,你是什么意思?”季翔锐利的眼神显出不悦的表情。
“你把我当做什么?你抱过她,却没有抱过我、碰我。交往一年了,我的心、我的感情
已全部交给你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苏媚嘶吼恸哭,妒意、怒气和深情交织著。
季翔惊惧的脸上霎时五味杂陈,杂乱无章的不知所措。
“苏媚……我从未对你承诺我的感情归属,真的没想过……或许我让你以为是情,我很
抱歉……”季翔设法理出思绪安抚她的心。
“你对我从来没有……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一年了……我不信,我不相信……”苏
媚痛切地不愿承认。
“对不起!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季翔无奈看著她,看著她黑暗中闪闪的泪光,却激不
起想将她搂在怀中的冲动和疼惜。
“你心中只有唐采菲,你一直爱她——”苏媚悲沧的哭喊著。
苏媚一语道破梦中人,季翔的心突然有如灯光之照亮,清晰明亮了起来,他爱采菲,他
心中一直有个角落是属于采菲的。五年来的寻寻觅觅,他始终未能对女伴有所承诺,在他的
心中一角,有个女孩是他永远所牵挂的。
季翔压抑著狂喜,和交杂著对苏媚的歉疚,思索著如何解决的方法。
“苏媚,我从未对你有虚情假意的意思,谢谢你对我的真情,但我不能接受。既然在你
心中对采菲已有芥蒂,我只能说我不会放下她。如果我勉强接受你,对你是不公平的,像这
样的男人,你会甘心于他的心不是完完全全属于你吗?”
“我不要听!你可以下车了,让我静静——”苏媚捂著耳朵摇晃著头。
季翔心中黯然的叹气,想下车却不放心。“苏媚,你不会做傻事吧?”希望对她的打击
不是很重。
“如果我说有那个冲动呢?撞断一条腿或成为植物人,你会照顾我吧?但是你还是不爱
我……”苏媚一抹凄苦的笑声传至季翔耳里。
季翔推开车门下了车。
苏媚看著他头也不回的走进PUB门内,始终没有回头看她这里。
她掩著面,痛哭著逝去的恋情——苦涩的单恋,滴泪心间。
***
“妈——帮我开门。”季翔看见大厅还有灯光。他背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采菲在门口喊
著。
“来了。”方母的声音飘向门外。她打开门。“她是……采菲?老天!她怎么了?”她
伸手将采菲的头发拨开。
“她喝醉了。”季翔没有停下来,直接上楼。“妈,你去采菲房间拿睡衣。”说著。
方母打开房间门又退开。
季翔将采菲放倒在床上,替她脱下外套、鞋子。
他皱著眉看她的睡姿,坐往床边,拨开她额海的发丝,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爱著她,
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爱恋的用手背来回摩挲著。
方母在门口撞见时的惊讶一闪即逝,心有所悟的暗暗窃喜。她轻咳一声发出声响,踱进
门。
“你来照顾,还是妈来照顾?”方母把睡衣搁在床上,双眼炯炯然地直视他。
季翔望进妈妈锐利似透视他的心的眼眸,他尴尬的不知如何以对?
“害臊?你和采菲又不是认识一、二天。”方母调侃道。
“妈——这不一样的……”季翔犹豫著该不该向妈妈坦白?
“老三哪!你要到何时才会发现自己的心呢?”方母叹然说著。
季翔愕然的瞪著妈妈。“妈,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我?你做得那么明显,怎会看不到?”
“怎没人告诉我?”季翔大声呻吟著,又叹气著。
方母好气又好笑的看她儿子的表情,似乎轰炸的后遗症太强。“我该在你们出生时就敲
你们的头,瞧你们三个兄弟,一个比一个还木头、白痴。”现在又多了一个至中,一副魂不
守舍的失意样儿,前些天还差点把自己薰死在房间里。烟灰缸的烟蒂都满出来,一桌子都
是。
“可是……采菲她不知道我爱她啊!我一个小时前才知道的。”季翔的心情突然不设防
的紧张了起来。
“唉!太接近了反而眼睛都瞎了,看不到眼前明明白白的心。”方母感叹的说著。
“那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要吻要上床都随你,反正你们都睡在一起好多次了。”
“妈——现在的情形不一样了,她是采菲……”他瞪著她。
“她本来就是采菲。我不管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等也等了四、五年,就等你将采菲
娶进门了。”方母挥一挥手,打著呵欠,走出房间,然后带上门。
***
一早,季翔醒来时,采菲已不在床上。
他走进浴室,连她昨晚的衣服也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