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知世霎时怔住了,他这样毫无征兆的说出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在半空中。
屋子里陷入片刻的寂静,只听见她急促且剧烈的心跳声。
“早上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其实心里真正想说的就是要让你知道我爱你。”他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知世,我爱你,我已爱你很久了。”
她知道他爱她,她一直都明白,但她心里却抗拒着、阻止着自己,她在心里一宜劝自已言御堂对她不可能有男女之爱。
喔——兰知世在心里呻吟。
他继续说:“我不知这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知怎么开始的,但它就这样发生了。我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我想不到其他的方式告诉你,我只知道我爱你。”
兰知世回看他认真的等她回应的表情。
她该如何回答?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向他坦言自己的感情!
“御堂,我……”她迟疑着,思绪乱纷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现在不要要求我回答这个问题,好不好?我心里还混淆不清。”她当然爱他,但她绝对不能告诉他。
“混淆不清什么?”他看到她眼中的挣扎。
“我——我不知道,我说不出来,我到底是只想跟你做爱,还是一一对你有感情。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
嗅!御堂,对不起、对不起!
泪珠悄然滑落,但她却不自觉。
“知世,别哭啊!你这样我很心痛。”言御堂心疼的轻捧着她的脸,吻去那滴泪珠。
他了解她的感受,因为他也曾迷悯、也曾抗拒过。
“我不希望你有压力,只是单纯的想让你知道我爱你,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或者你希望以后我们要怎样,我爱你的心都不会变,永远不会!”他的眼神满是温柔,轻吻她的发、她的额。
“御堂,”她的心被他吻得一动,“我还理不清我对你的真正感情,我只知道我需要你,只想和你分享喜怒哀乐,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如果你现在突然离开我,我会受不了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害怕失去他,不敢想象没有他的日子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没有一天不想他,对寂寞的感触也特别深,她知道,她的生活里从没有他,到不能没有他,这中间的情感心路历程,她爱得挣扎、矛盾,却又无法自拔。
御堂,我爱你、但没有承诺,我还不能给你这个,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我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我也需要你,我不会离开你的,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但我的心绝对不会离开你。”他柔声低语,给她—个吻,“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你,相信我,你知道我不善于用言词表达,除了不停的爱你外,还是不停的爱你、永远爱你!”他收紧拥抱,再一次深深的吻她。
只要知世仍需要他就够了,其他的……时间会证明。
第五章
当感觉到下腹第一次抽痛时,兰知世痛醒了过来。
她恍若惊弓之鸟般迅速爬起身。快步冲向浴室。
从浴室出来后,她瞥向床上仍熟睡的御堂,然后走进客厅,瘫倒在沙发上,双手按住小腹。
嗅!拜托,不要,千万不要!
但一小时内抽痛持续着,且有逐渐增剧的趋势,伴随着并发的恶心和呕吐,她紧抱着肚子,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喊出声。
她不能吵醒御堂,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这个情形,然而,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言御堂在睡梦中咕噜一声,感觉到一股冷意,他翻身想去搂知世,却扑了个空,摸了半天只摸着枕头,他睁开一只眼。
知世不在床上?!
他打开床头灯,看向浴室,门是开着的,但没有亮光。
她是在工作室吗?
这几天她都这样,才刚过完年,工作就让她接二连三的忙个不停。
他伸手拿床头柜上的手表,四点三十,凌晨。
接着!他隐约听见一个好似呻吟的声音,他纳闷的推开丝被跃起,朝客厅奔去。
“啪!”一声打开客厅的灯,就见她倒卧在沙发上半趴着,面朝垃圾桶!手上拿着一叠厚厚的卫生纸掩住嘴呕吐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跪在她身旁,伸手轻拍她的背,一手将她的头发拢到脑后抓在手里固定住。
兰知世气力薄弱的缓缓抬眼,“没事、没事……只是胃不舒服……嗅!”
突然,她痛喊一声,腹部痉挛的剧痛又起,她紧紧抱住肚子倒回沙发上,紧咬着下唇,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知世!”
他心保意乱的看着她紧闭着眼,抱着肚子蟋缩成一团,身子剧烈颤抖的虚弱模样。
他身子一颤,这种景象他不知看过多少次了……嗅!难道是……可是手术很成功,不是吗?怎会复发咧?
“知世,是,好朋友。来了吗?是不是?”他探手摸向她的腹部。
“不要!不要管我!”她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子,用双手抱住发抖的自己。
“你这样子教我怎能不管你?”
他帮她拂去颊上的头发,她脸上有哭过的泪痕,瞧她苍白着脸紧抱着肚子痛得直冒冷汗的样子,虽看在他眼中,却狠狠地揪痛他的心。
“不要、不要!”
她虚弱的挥开他的手,一股恶心感在胃里翻腾作呕,她吐完后,整个人显得病任怄的。
他轻拍着她的背,她这样子看了真教他心好痛。
他抱起她到浴室漱口后,然后回床上躺下。
“来,把这个放在肚子上。”
他将热敷轻放在她痉挛的部位,以减缓她的疼痛,并拿着毛巾擦拭她冒着冷汗苍白的脸,他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手边也。没有任何止痛药能让她的痛经消退。
过了好一会儿,他发觉她在默默地吸泣。
“还很痛,嗯?”他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兰知世呜咽地耳语,。“嗯!我好痛、好痛……真的好痛……痛个不停……我都动了手术了,也按时服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它还会再痛?我不要再痛了,不要、不要啦……我也受不了了啊——”说到后来,她简直像在尖叫,泪流得更凶。
“知世…”
他不知道除了拥抱她、安抚她外,他还能为她做什么,他愿意代替她承受这个痛,他知道她正濒临崩溃之境,更加无助、脆弱。
她已停药半年,可是,这几个月她都不曾有痛经的情况出现,怎么会又突然复发了?
“御堂,我是不是不会好了?”她的声音中含有一丝悲凉,神情充满挫败!眼泪又冒了出来。
“嘘——”他拂去她颊上的泪水,“不会一直这样的。今天我们就去医院见你的主治医生。”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你十点不是和朝阳出版社有约?”
“我已经回电话答复他们了。”
“你拒绝了?可是你一直想出版一本写真集啊!”她急急的说。她不希望御堂因她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等我有自己的想法后,我会告诉你的。好了,现在闭上眼睛,只要想着那些美好、快乐的事情。”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再次将她揽人怀中,双手轻轻按摩她疼痛的腹部。
兰知世知道说不过他,只得柔顺的枕在他宽厚的胸前,聆听他胸腔内的心跳,想着与他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挫折感和痛楚似渐渐减缓。
言御堂听着她气息逐渐平稳均匀后,才缓缓闭上眼。
第二天,他在开车陪她到医院的途中,接到从巴黎打来的紧急电话,他在帮她挂号后,便匆匆离去,而当他再折返医院时,却已不见兰知世的人影。
***
腹部痉挛的抽痛再次唤醒兰知世,她呻吟着睁开眼睛,四周好静好黑,她想了片刻,才记起怎会在自己的房间。像是提醒她似的,腹部又是一阵抽痛。
今天早上发生的那幕怵目惊心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当时的她即将面对医生的宣判,感到心中似压了一口气喘不过来,正走进化妆室想舒缓自己的情绪时,就看见一个女子拼命敲打着门边苦苦哀求。
“彩,你快打开门,别吓我,求求你”
“我有了孩子,他会像以前一样疼我爱我的……可我不能有孩子了,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活不下去了,让我死、让我死!”门里女子呜咽的应答声突然变得激动且严酷地嘶喊。
“彩,求你别做傻事,你快开门,医生可能诊断错了,我们换别家医院检查。”门外女子急切地劝道。
门内好一会儿没动静,她直觉感到不对劲,忙不迭地跑出化妆室,冲进诊疗室找医生、护士,告诉他们有患者在化妆室里想不开欲寻短见。
接下来,医护人员陷入一阵忙乱,在救出那名女子后,马上送到急诊室急救。
当她看到推床上那名女子两只手腕上交错杂乱的深深割痕时,她惊骇地僵立着,胸中顿时涌塞着恐惧、痛苦,整个人觉得僵硬而寒冷。
她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失神的离开医院,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
现在她只想远离医院,忘掉所看到的那一幕!.
她不停地走着,直到累了,才进人一家咖啡专卖店,她早餐只吃了一片土司,感到有点饿了,于是,她点了一份松饼和一杯咖啡。
独自一人坐在偏僻的角落,寂寞的吸饮着咖啡,她所有的动作都放到极慢,就是为了拖延回去的时间。她不想见到出生关爱的眼神,此时,她的心情就像远方由天空,一片阴迢。
突然,腹部又一阵阵的剧痛痉挛了起来,她不该喝咖啡的,那令她有些反胃作呕。
她付了账单,去药房买了止痛药后,又独自去看了场电影。
但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看电影到底演了什么,脑海里总是会浮现那自杀女子苍白的脸和手腕上的割痕……
止痛药根本不能完全有效地减轻疼痛,她甚至没看完电影,就恍馆的叫了一辆计程车,可上车后又不知该去哪里,回公司的话,御堂一定会找到她的,所以,她能去的地方就只有回家了。
她没有惊动家人,悄悄地从后院溜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她便将自己躲藏在丝被里,在心绪极度挫败、绝望、无助、沮丧的冲击下,自怜的情绪也益发强烈,抑忍了一下午的泪水终于清堤,她嚎陶大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终于流干了,她也慢慢、慢慢地睡着了。i
她走出浴室,颓然倒回床上,呻吟着按。揉太阳穴,头还有点晕沉沉的,肚子痛,眼g睛也很酸涩。她从来不曾这么哭,哭得那么可怜凄惨。
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她一直没跟公司联络,一开机,屏幕上就显示有留言。
是御堂!他发了好几通留言给她。
御堂现在一定还在四处找她,可是,她不愿让他见到她这个模样,但她更害怕的是他的温柔。
那是她无法拒绝的,就像面对他的感情,她仍挣扎,可是却也无法拒绝他认真的感情。
她该怎么办?
继续躲着他吗?
可是,留言说他没见到她,他会一直找她,直到见到她后,他才会上飞机,搭乘今晚十点的班机前往巴黎。
她不能不与他联络了!她知道他会这么做的,基于这几个月来共同生活的体认,御堂也有很多她不喜欢的地方,其中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他的大男人作风,甚至专横,有别于他温柔、体贴外不同的另一面。
当她欲拨号时,手机铃声却先一步响了起来,她吓了一大跳。
当她看到手机显示幕上的来电号码时,她心一松。是喻翡梦!
但此刻她实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接电话。
只是,铃声像催魂似的响个不停,她终于忍受不住铃声的刺激了。
“喻翡梦!你催魂哪!”她可不想惊动家里的人。
喻翡梦总是这样,总是让电话铃声响到有人接听,或是不死心的一直打,直到打通为止。
“猜猜我刚刚碰到谁了?”喻翡梦笑嘻嘻的语气有些神秘。
“喻翡梦,你当我有通天眼哪!”她没好气地嚷道。
“是陆轩宇啦!”她嘟嚷着公布答案。
“他?”她和他没有再见面的理由了。
“你和言御堂真的在一起啦?”喻翡梦探问着。
兰知世倏然坐起身,“你听谁说的严她极力让语气镇定。
“陆轩字。耶诞节那天!他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百货公司的橱窗前,状似很亲密的样子。”
她的心突地一跳。
他看到了吗?
“不是御堂!不是他!”她急急的撒谎道,紧张得直冒汗。
“高大、身材魁梧、扎小马尾、滞洒粗旷又不失性感且富有就力,陆轩宇看到的根本就是言御堂。”她狠狠的激破她的谎言。
“我都说不是他了!”她实在不愿撒谎,可是,她现在不想讨论她和御堂的事。
“真的不是?”喻翡梦的语气有些失望。
“嗯……真的不是,我是喜欢御堂,但我们只是朋友。”如果她现在是在喻翡梦的面前,她一定会泄漏自己现在的心情,更藏不住她的感情,“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哪里?”她赶紧转开话题。
“我现在在日本,刚下飞机……”
房门外,兰雅乐听见她说的话。她刚下班,在换衣服时正好听见兰知世的房里传来手机铃声。她并不是故意要听的,却在经过房门口时,不经意听到。
“在说什么啊?和言御堂都已是那种关系了,还说只是朋友,亏她说得出口。”兰雅乐自言自语地走下楼。
下了楼,走进饭厅,见兰母正在讲电话,晚餐都已煮好上桌了,但似乎还没有人回来。
“没有回来啊!我没看见她。”兰母说着,电话一端是言御堂。
“没有回去?”言御堂的心一沉,“她会去哪里……”他哺哺自语:瞪着一双烦乱慌急的眼睛。
“怎么了吗?”他的声音听来低沉、疲累。
“我找不到知世。”他颓丧的说。
“你刚回台北啊!”兰母以为他出国刚回来。
“不是的,我没有出国。是这样的,早上我送知世到医院,半途中接到巴黎来的紧急电话,于是我留下知世,然后去处理工作上的事,但当我回到医院接她时,她已经不在了。”
“啊!一直没联络上?”兰母也不禁皱起眉头。
“我找了她一整个下午,所有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但是都没有。”
“这孩子真折腾人,会去哪儿了呢?”兰母忧心了起来。
言御堂犹豫一下,决定不告诉兰母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那时,他折返医院,就看到诊疗室外的灯号已经跳到三十三号,想必知世已进去了,他正想找个位子坐下,护士就走出来叫知世的名字,他赶紧上前,以为知世在里面;而护士说,刚才还看见她的,她冲进诊疗室告诉他们有患者在洗手间自杀。